“好！”
老者站起身，准备离开，“那便一言为定。”
“等等。”江寒叫住他。
老者身形一顿。
江寒伸手指了指他刚刚喝过的茶碗，皱眉道：“你的茶钱，还没付。”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扔在桌上：“瞧我这记性，多谢客官提醒。”
就在老者弯腰放钱，与江寒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江寒端着酒碗的手随意地挥了一下。
一缕几不可见的黑色粉末，悄无声息地沾染在老者宽大的衣袖内侧。
老者毫无察觉，拱了拱手就径直离开了。
江寒喝完碗里的酒，扔下几块碎银，也迅速离开了酒肆。
他没有去任何客栈，闪身进了一处早已废弃的院落。
推开满是蛛网的房门，一股尘封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他预留的诸多安全屋中最不起眼的一处。
他没有点灯，摸索着取下一块松动的青砖，从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刻着特殊标记的竹哨。
将竹哨放在唇边，吹出一个短促而尖锐的音节。
声音不大，却能穿透很远的距离，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辨识。
做完这一切，江寒靠在墙壁上静静等待。
刘七生性多疑，绝不会亲自去乱葬岗。
他派去的人，必然是心腹。
而那个沾染了“追魂香”的老者，就是找到刘七老巢的活地图。
大约一炷香后，院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江寒打开门，一个身穿城防军小校服饰的青年闪身进来。
他看到江寒的脸，先是一怔，但立刻从江寒的眼神中辨认出来，单膝跪地：“将军！”
“起来，陈平。”江寒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冷，“事情办得如何？”
“一切妥当。”
陈平起身，压低声音汇报道，“‘墨麒麟’已经带出大营，就在院外。它状态很好，鼻子比任何时候都灵。”
江寒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墨麒麟，大乾军中以万里追迹闻名的特种猎犬，培育一只的耗费足以武装一个百人队。
它对“追魂香”的气味极为敏感，哪怕时隔三天，相距百里，也能精准锁定。
“很好。”
江寒点了点头，眼中精芒掠过：“今晚，我要让那只老鼠再也无处可藏。”
在陈平身后，一道魁梧的身影缓缓出现。
看着这道身影，江寒的眼底罕见的浮现出一抹柔情。
墨麒麟。
北境军中最强悍的追杀的手段。
就算是隔着十里，墨麒麟也能闻出来。
每培养一支墨麒麟，所付出的代价几乎都是天价。
几乎要跟培养一支精锐的斥候小队差不多。
“墨麒麟。”
江寒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
陈平跟在后面，牵着缰绳的手心微微出汗。
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传说中的墨麒麟。
光是那股无形压迫感，就足以让寻常士卒胆寒。
“走。”
酒肆内依旧喧闹。
江寒径直走到他与老者见面的桌旁，那里还留着那个老者用过的茶碗。
江寒对陈平使了个眼色。
陈平会意，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对伙计说：“这位军爷赏你的。”
伙计眉开眼笑，连声道谢，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就在这一刹那，江寒俯身，将墨麒麟的鼻子凑近那只茶碗，以及老者之前坐过的板凳边缘。
墨麒麟只是轻轻一嗅，喉咙里的低吼立刻变得急促。
它猛地抬起头，幽绿的瞳孔锁定了酒肆门口的方向，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
找到了。
江寒的目光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掀起杀意。
“跟上，保持距离，隐匿行踪。”
“是，将军！”
墨麒麟循着那缕常人无法察觉的气味，一头扎进了京城最繁华的西市。
此时虽已入夜，西市依旧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小贩，还有人来人往的，身上涂抹着眼中的胭脂的风尘女人。
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一样。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精准的找到那一缕气味。
难如登天。
不过，江寒对于手中的墨麒麟有信心。
因为北境之中，所有的墨麒麟基本上都是他亲自培养训练的。
只是之前的事情基本上都不用到墨麒麟，所以也就没有出动它们。
如今用得到墨麒麟，他也相信，墨麒麟不会让他失望。
墨麒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它不断停下，鼻翼剧烈翕动。
江寒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只不过看着墨麒麟不断的在地上闻来闻去的，眉毛也是仅仅蹙了起来。
看来那老狐狸，果然够狡猾。
江寒勒住缰绳，眼神扫过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个时候，江寒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是他，要甩掉尾巴，会怎么走？
绝不会走直线。
我会利用人群，利用气味最杂乱的地方，在那个地方脱身，如此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江寒猛地睁开眼，目光锁定了不远处一家香料铺和一家刚出炉的烧鸡店。
最浓烈的两种气味，在此交汇。
他没有理会墨麒麟的迟疑，直接牵着它，绕过拥挤的人群，直插那两家店铺之间的窄巷。
“将军？”陈平从后方跟上，有些不解。
“他想用更浓郁的气味掩盖踪迹，”江寒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他不知道，追魂香遇热，气味反而会更独特。”
烧鸡店门口的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香料铺里刺鼻的辛香。
墨麒麟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突然兴奋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猛地朝巷子深处拽去。
那股被热气蒸腾而出的特殊香气，在它鼻中，简直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穿过窄巷，眼前豁然开朗。
老者的踪迹再次变得清晰。
墨麒麟一路小跑，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停在了护城河边一处不起眼的暗渠入口。
渠口黑洞洞，深不见底。
陈平的脸色有些难看：“将军，这……那老头钻进去了？”
“他想用水洗掉气味。”江寒看着那黑漆漆的渠口，唇角反而牵起一丝冷笑。
“只不过，他还是算漏了墨麒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