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啧啧称奇。
京城这潭水，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玄甲卫是赵端的爪牙，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孙武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个乞丐？
能一招秒杀孙武的乞丐？
还能在几个玄甲卫的眼皮子底下从容遁走？
这话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信。
吴克之修长的手指在紫砂茶杯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看的清楚，方才那乞丐施展的是杀人术。
“什么时候，京城里来了这么一群有意思的人？”
吴克之嘴角微翘。
他身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躬身侍立。
“去。”
吴克之没有回头，淡淡吩咐道，“查查那具尸体，再顺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看看能挖出什么东西。”
“是，主子。”管家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吴克之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他看着窗外已经乱起来的街道，心中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
这群突然出现的老鼠，显然不是冲着他吴克之来的。
他们的目标，只可能是搅动京城这盘棋局的某一方。
太子？
还是三皇子？
吴克之的眼睛眯了起来。
无论是谁，这都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这个“生意人”，能在这场滔天巨浪中，为自己攫取更大利益的机会。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骰子，轻轻抛了抛。
“让我看看，你们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影七的身影几个起落便甩脱了身后可能存在的一切窥探。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作为影卫，潜踪匿迹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有绝对的自信，自己刚才的刺杀与撤离，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穿过三条街，绕过两条巷。
他在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居院墙上轻轻一点，如落叶般飘入院中。
小院不大，角落里种着一棵半枯的老槐树。
屋门前，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影七心中一凛，快步上前。
“将军……”
他刚吐出两个字，江寒便转过身来，声音平淡无波。
“你怎么还带了个尾巴回来？”
一瞬间，影七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尾巴！
我被跟踪了？
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
将军的感知何其敏锐，他绝不会无的放矢。
也就是说，从他离开春风楼街角的那一刻就有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了自己身上。
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奇耻大辱！
影七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的本能已经驱动着他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噌！
短刀再次出鞘，身体一拧，如同一只被惊扰的猎豹，朝着院墙外猛然射去。
他是饵，既然是他引来的麻烦，就必须由他亲手解决在院外！
绝不能让威胁靠近世子半步！
身体尚在半空，影七的感官已经提升到极致。
风声、虫鸣、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所有杂音被瞬间过滤。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对面那户人家的屋脊之上，一道黑影如同一片瓦片，与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
若非江寒提醒，他就算从那屋顶上跑过去，也未必能发现。
入品境！
和自己是同一个境界的强者！
影七的心脏猛地一沉。
京城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随便一个跟踪者，都是入品的高手。
“找死！”
影七口中迸出两个字，杀意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下一个刹那，刀光一闪，人已扑至。
屋脊上的黑影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暴露。
面对影七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他没有硬接，身体诡异地一扭，像一只没有骨头的蝙蝠，贴着瓦片滑开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直刺咽喉的一刀。
“反应不慢。”
影七心中冷哼，一击不中，手腕翻转，刀锋横削，如影随形。
黑影不言不语，手中同样多了一对造型奇特的短刃，形状酷似蝙蝠的翅膀。
叮！叮！当！
清脆而短促的金属交击声在夜里连续响起。
两道身影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飞速交错，快得只剩下两团模糊的影子。
影七的刀法，是镇北王府的绝学，是沙场上千锤百炼的杀人术。
大开大合，一往无前，每一刀都势大力沉，直指要害。
而那黑影的身法却极其诡异，滑不留手。
“该死！”
影七越打越心急。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与自己就在伯仲之间。
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这里是京城！
天子脚下！
如此交手，动静虽不大，但气机的碰撞却瞒不过真正的高手。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一旦惊动了六扇门或者皇城司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速战速决！
念及此，影七眼神一狠，不再保留。
体内真气疯狂运转，短刀上附着了一层淡淡的血光，速度与力量陡然暴增。
他要以伤换命！
……
小院内。
江寒依旧站在原地。
外面的打斗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影七着急了。
但他不急。
这个尾巴，是他故意放进来的。
影七虽然是顶尖的杀手，但在北境待得太久，习惯了战场的直接与惨烈。
到了京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他的警惕性还是不够。
今天的刺杀很完美，但撤退却有瑕疵。
真正的潜行，不仅是隐藏身形，更是隐藏“存在”。
江寒需要让影七明白，京城不是北境。
同时，他也对这个尾巴的来历产生了兴趣。
对方的功法路数，阴柔、诡谲，不像是出自军伍，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名门正派。
那股子藏头露尾的劲儿，反倒是有点下九流的意思。
可什么样的下九流行当能养得起一个入品境的强者呢？
江寒突然间觉得，自己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好像对京城有点陌生了。
突兀之间，一个名字跳入他的脑海之中。
吴克之。
京城最大的地下情报头子。
如果是他，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自己今天在长街上导演的这出戏，杀的是玄甲卫，打的是三皇子的脸，这位赌坊老板，自然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查探虚实。
“有点意思。”
江寒低声自语。
他感觉到，外面影七的气息开始变得狂暴，显然是准备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