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也都听到了陆是闻这句“小猫咪”,没一个敢吱声,脸上带着整齐划一的同情和一丝想笑不敢笑的憋闷,将头埋低。
“你特么叫谁。”江荻冷声问。
前排的吕科又把身子默默向后挪,支起耳朵。
“江荻你坐下!”讲台上的老田喊,“不然就站着上课!”
陆是闻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才再次望向江荻,十分自然淡定道:“我是问,昨天那只小猫咪怎么样了。”
江荻盯着他。
他怀疑对方是在故意耍自己,但那张脸看起来又很真诚且无辜。
江荻慢慢坐回去,朝陆是闻的笔记本瞥了眼。
陆是闻体贴的把本子往他面前凑了凑,方便江荻看清上面的名字。
陆是闻的字很好看,笔锋潇洒利落。
江荻收回目光:“阉了。”
他把笔记本推回去,“你别坐这儿,我睡着了爱打人。”
“欸这是真的!”吕科在旁插话,“哥们儿,你还是让老田给你换个座吧。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这新来的一看就是优等生,他坐在这儿,今后所有老师的目光还不都得往最后一排聚焦?日子还过不过?
“没关系。”陆是闻仍看着江荻,平静地说,“我可以在你打人前,先把你叫醒。”
“……”吕科心说那他可就不是打你,是砍你了。
江荻懒得再跟他废话,调了个头继续睡。
他倒是不担心对方会一直待在这儿,就算他愿意,老田也不答应。
果然,最后一节课的铃刚响,陆是闻就被老田叫去了办公室。
江荻拎过书包出了校门,顺道去菜场买了菜。
回家后简单做完饭,又把昨天换的脏衣服连同关逢喜的一起扔进洗衣机。
正要启动,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将裤子拣出来,往兜里掏。
手绢……
江荻动作一滞,微皱起眉。
陆是闻昨天给他的那条手绢不见了。
江荻把绞在一起的衣物又重新挨个翻了遍,还是没找着。
此时房门响了,关逢喜哼着小曲走进,心情颇好的样子。
换完鞋,他照例先到厨房晃了一圈,在看到江荻给他留的饭菜后瘪起嘴:“啧,又没肉。”
江荻没搭腔,从卫生间去到厨房,站在门口问:“我裤兜里的手绢你见着没?”
“没见。”
关逢喜头也不回。
江荻看到他夹菜的手明显颤了下,语气转冷。
“关逢喜。”
“哎呀,说了没见就没见,你烦不烦!”
江荻直接上前,冲关逢喜伸手:“拿出来。”
关逢喜看也不看他,将嘴里的饭菜“咕咚”咽了,俩眼往上一翻:“我卖了。”
“卖…”江荻深吸口气,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是你的东西么就卖!”
“我这不以为是你的嘛。”关逢喜不以为然,末了还故意装傻充愣道,“怎么,不是你的啊?”
江荻根本不想跟他多废话,自己活了快十八年,什么时候用过手绢?
他黑着脸:“去要回来。”
“哼哼,要不回来。”关逢喜边摇头边吧唧嘴,“我一千块卖的,再要回来对方还不得翻倍讹我?”
“钱呢。”
“收铜钱用了,谁让你昨天不给我银行卡。”关逢喜顿了顿,转移话题,“不过那手绢到底是你小子从哪儿弄来的?顶级双宫丝呢!”
江荻耳朵嗡嗡直响,其实他发现手绢不见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不妙。
现下听关逢喜这么一说,心更加下沉。
一千块……够自己和关逢喜大半个月生活费了。
江荻转身回了卧室,哐当摔上门,不一会儿拿了一千二百块现金往关逢喜面前一扔:“两个选择,要么今晚之前你把东西赎回来,要么我替你去要。”
关逢喜伸手够钱,江荻压着另一端。
“平时跟你一起混的老头统共就那几个。关逢喜,不想把人送进医院的话,你就接着作。”
“兔崽子你威胁谁!”关逢喜破口大骂。
江荻扯唇:“我打人进去没关系,你就自己在家等死吧。”
“王八蛋!”关逢喜将手里的饭碗狠狠砸向江荻,江荻熟练侧身,碗啪地摔在地上。
关逢喜又用筷子扔他,这次江荻没躲过,菜汤在他下巴上留下一道污迹。
“不想吃就饿着,别糟蹋东西。”
江荻弯腰将筷子捡起丢进水池,把关逢喜和一地碎片留在厨房,出了家门。
……
*
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的时候,地表上方聚着团热气,连蝉都懒得叫。
四中附近的小巷里,吕科正跟几个隔壁班的躲在墙下抽烟。
这里最近施工,周围都有围挡遮着,既隐蔽又方便必要时逃跑。
“听说你们班来新人?陆什么来着?”叫马超的体育生问。
“陆是闻。”吕科道,“家里好像是做珠宝生意的,贼有钱!”
“怪不得我今天见梁主任跟他说话时,脸都快笑歪了,八成没少从他家长那里收好处。”另个叫冯亮的说。
马超:“麻的举报他,老梁一死,天下太平!”
吕科抽口烟:“也不见得就是收了好处,那哥们儿学习好,老梁一见学习好的脸就歪。”
“人咋样?装不装?”马超语带不屑。
吕科虽然混,但也不太愿意讲自己班同学的坏话,于是道:“不清楚,但一看跟咱就不是一路人。”
“那就是装呗。”马超说,“好学生都装。”
“你是看不惯你同桌去他们班围观吧!”冯亮拆穿,被马超踹了一脚,贱兮兮笑。
吕科也跟着笑,一扭脸就看到江荻正朝他们这边来,忙伸手和他打招呼。
等江荻到跟前,很自觉的递了根烟过去。
江荻接过点燃。
他刚刚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就想进去买烟,但一想接下来一个月大概都得抠搜着过了,终是没舍得。
吕科:“人怎么样你得问江荻啊,那是他同桌!”
马超、冯亮:“???”
不是好学生么,怎么混到跟江荻坐一起这么拉了?
吕科扭头续话茬:“荻哥,他俩问你觉得陆是闻这人怎么样?”
“不熟。”江荻心里还惦记着手绢的事,又被太阳一晒,整个人恹恹往墙上一靠,抽着烟不想理人。
“就你跟他相处这半天下来,对他有什么感觉嘛。”
江荻懒懒抬了下眉:“我特么要有什么感觉,我又不跟他处对象。”
马超乐了:“你还别说,科儿这话问的跟给我表姐介绍相亲对象那媒婆问的一模一样!”
“滚滚滚!”吕科笑骂。
江荻抽完一支烟,觉得胸口郁结的烦闷情绪总算疏解了些。
他将烟头掐灭,四下找了找没看到垃圾箱,往吕科手里一塞:“先走了,烟头别乱扔。”
“?”
吕科看看烟头,又看看江荻的背影。
“不是,大哥你不乱扔就给我?”
……
*
江荻出了巷子,继续往学校走,打算先去厕所洗把脸。
他总觉得自己脸上还有一股饭味儿。
四中周围像先前那样的巷子还有很多,横七竖八,错综复杂。
每回教导主任老梁带着稽查队巡逻都会跑断腿。
在又经过一个巷口时,江荻脚步忽然一停。
向后撤回半步。
——只见巷内一棵大槐树下,陆是闻正被两个人堵在死角。
陆是闻个子高,杵在那儿很显眼,另外两个人江荻觉得面熟,想了想好像是昨天跟在陈大宝身后的跟班。
江荻看到其中一个跟班将手搭在陆是闻肩上,跟他说着什么。
陆是闻任由对方搭着,敛眉看不清表情。
片刻,陆是闻将书包卸下,从里面掏出钱包。
另个跟班接过,把钱抽出来,边点数边咧嘴笑了。
就在两人忙着数钱时,陆是闻忽然若有所感地偏头,朝江荻这边看。
比起多数被打劫的人,他显得倒还挺镇静。
等那两个跟班数完钱,也跟着一起往外瞅时,陆是闻又把目光浅浅收回。
“看啥呢闻哥?”跟班甲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口问。
“没什么。”陆是闻重新背好书包,“上课去了。”
“好嘞好嘞,慢走哈!”
……
陆是闻走后,两个跟班兴高采烈的揣好钱,去小卖部买汽水。
边走边聊——
跟班甲:“你说闻哥跟咱宝哥到底什么关系,为啥会给宝哥钱?”
“不是给宝哥的,是给廖北哥的,宝哥也是在替北哥要。”跟班乙说,“听说闻哥和北哥以前就认识,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你说慢点,咱‘哥’有点多。”跟班甲梳理分析着,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在城隍庙门口,宝哥只是推了闻哥一小下,回去差点被北哥拆了!”
“所以跟闻哥说话才更要小心,要我说你刚刚就不该把手搭他肩上。”跟班乙道,“和北哥比起来,宝哥在老城顶多算个小脚趾头,咱俩就是那脚指甲盖,说剪就剪了。”
“你说得对。”跟班甲也感到有点后怕,忽然想起什么,“……那宝哥跟江荻又是为啥结的仇?”
他刚加入队伍没多久,对各方面还不太了解。
跟班乙:“听说是都看上幼师一妞,但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好像是宝哥被江荻扒光了,锁厕所里遛了一夜鸟,还把他裤子扔到大马路上。”
“靠,这么残忍?!”
“反正四中这鬼地方以后能别来就别来,万一真撞见——”
……了呢。
两人僵住了。
只见转角的阴影里倚着个人,见到他们后微微侧目,不慌不忙立起身,朝他们走近,站定。
江荻:“交出来。”
跟班乙下意识就把钱往身后藏,脸上堆起笑:“交啥呀哥?听不懂呢。”
江荻掀起眼皮,淡淡盯着跟班乙:“那你再想想?”
“哦哦——”跟班乙后背顿时激起一层冷汗,拍拍脑门,“我好像又听懂了!”
他说着就要把钱乖乖交给江荻。
“使不得啊!!”跟班甲一看这还了得,他们好不容易才冒着生死风险跑来四中,要是最后没把钱带回去,宝哥就真要剪脚指甲盖了!
江荻接钱的手一顿。
跟班乙连忙上前捂跟班甲的嘴,摆手道:“没事没事哥,你快上学去吧,别迟到了!”
“唔唔唔…&%*&(*%¥#…”
“嘘、嘘!”
“我们%¥…*#宝哥#¥%…脚趾甲%¥%…会死!”
“你再说话现在就会死!”
跟班乙一边勒着跟班甲的脖子往后拖,一边一个劲跟江荻赔笑脸:“走吧哥!”
“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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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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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