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钟的班会,教室里一片喧闹。几个男生围在一处,激动地讨论着昨晚球赛的精彩进球,手舞足蹈间,书本被碰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女生们则三两成群,分享着新出的漫画和小说,时不时传来几声嬉笑。值日生站在讲台上,扯着嗓子喊“安静”,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这片嘈杂之中。
就在这时,老师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班级门口,眼镜下的眼睛露出严肃的眼神望着这一切。原本还热闹非凡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讨论球赛的男生们赶紧坐回座位,手忙脚乱地翻开课本;分享小说的女生们也迅速整理好桌面,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向黑板。值日生迅速走下讲台找到自己的位置端坐起来。
朱老师走进讲台上望着一张空位,“这是谁,还没来?”
甄鸾凤答道,“张啸声。”
朱老师没有说话,没有一点情感变化的脸色是最可怕的愤怒。看到班主任的表情,甄鸾凤不禁为张啸声捏紧了一把汗。
“叮叮叮”随着上课铃声一同到来的是一个狼狈的气喘吁吁的的张啸声。他的“报告!”和铃声一同响起。待铃声停止,张啸声还在不住的喘气。朱老师依旧盯着讲台下的同学们。张啸声以为朱老师没有听见,又大大的喊了一声
“报告!”
朱老师像一尊雕塑,泰然不动。
“报告。”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也姗姗来迟,懒洋洋的走到门口。
朱老师转过头来,盯着那个男生,小手一挥,让那个男生进了教室。男生路过张啸声身旁,侧着身子将自己像大鼓的一样的大腹顶开了张啸声,嘴角微翘,露出得意的微笑,眼镜下的眼神透出自以为是高傲的神态。随后,老师看着张啸声,用着没有一点情感起伏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又是你,第几次了?”
张啸声不敢出声,笔直的站在门口。同学们的一双双眼睛像一把把尖刀,割裂了张啸声的脸,让他感觉火辣辣的。他注意到了一双热烈的目光,甄鸾凤眼角微微泛红死死的盯着张啸声。
“滚出去,面壁思过!”朱老师的语气又像暴雨般激烈。
张啸声没有说话,他知道再多的辩解都是无用的,他移步到门口旁,转过身背对着着灰白色的墙壁。仅一墙之隔,墙的外面是昏天黑地的世界,偌大的世界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他盯着路灯,感受着冷风呼啸;墙的里面是光明璀璨的教室,狭小的空间,却有许多的同学盯着书本,享受知识的吹拂。
甄鸾凤这节课没有认真听讲,在不停的扣手指。
下课后,朱老师走出教室门,停在了张啸声身旁,张啸声不敢作声,他的眼镜看着前方,眼睛却斜视盯着张啸声,轻蔑的哼了一声,又高傲的走了。
张啸声长呼一口气,来到围栏边望风。望着围栏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出了神。
“没事吧。”甄鸾凤温柔的说。
一声轻柔的话语敲打着张啸声的心门。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
“都怪我,都是我让你迟到了。”说到这,甄鸾凤惭愧的低下了头,还在不停的扣着手指。
“哪有,”张啸声下意识握住甄鸾凤的手,也同样温柔的说:“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再跑快一点就好啦。”
“明明就不是,要是你先上了车就不会迟到了。”甄鸾凤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说。
“哎哟,我的姐姐,那我可就要怪…”
张啸声故意停顿,甄鸾凤自责到了极点,她微微仰头,小鹿般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张啸声,目光里满是自责与抱歉,眼角微微泛红,藏着一汪即将决堤的泪。微风拂过,她耳畔的碎发肆意舞动,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张啸声看着眼前的甄鸾凤心中也是万分心疼,连忙说:“怪那个司机了,居然半路跑去拉屎了,害的本大爷迟到了。”
甄鸾凤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划过了脸颊,听见了张啸声这么说,悬着的心踏实了下来,又被张啸声逗笑,一时间笑中带泪,泪中带笑,十分滑稽。
“你烦,你烦,这时候还讲这笑话。”甄鸾凤带着一点娇嗔责怪的说,心里面却十分开心。
张啸声看见甄鸾凤笑了,知道自己的方法起了作用,他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甄鸾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满是心疼。他没有犹豫,不受控制的缓缓抬起手,用大拇指轻轻触碰甄鸾凤的脸颊,动作极轻极缓,仿佛生怕弄疼她,一点点为她拂去她脸上的泪水。他喉结滚动,嗫嚅着想要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少女微微仰头,望向他的眼眸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空气在此刻凝固,周围的喧嚣都一瞬间消失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世界只存在他们两个人。
片刻,张啸声感觉气氛尴尬,率先转移话题。
“贾宽,也迟到了,都没有什么事。老朱真不叫人。”
“人家是年纪第二了嘛。受到老师特殊关照。”甄鸾凤回答。
“哎哟,咱们小凤还是年级第一呢,他嚣张个什么东西。”说罢,流氓一般握住了她的小手。
甄鸾凤挣扎了一下被张啸声紧握住的手,害羞又责怪又开心的说:“你说什么呢。”
“说不定,这个贾宽就是老朱的私生子。所以才这么关照他。”
甄鸾凤被逗的噗呲一笑。两人就在哪说说笑笑,你侬我侬。全然没注意,在一旁路过的贾宽,听着这个谣言,给自己不明不白的认了一个爹,本就怒火中烧,又看见自己心心恋恋的女神的手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丝牵着,心里的愤怒更是到达了顶点。
贾宽推了一下眼镜,眼睛里满是火焰。
贾宽心里想着,老鼠似的眼睛滴溜一转,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张啸声,此仇不报非君子!你给我等着。”
…
星期一,浓厚的乌云如墨汁般肆意在天空晕染,沉甸甸地压下来,像是要将整个世界碾碎。这是个毫无生气的阴天,连风都透着股沉闷劲儿,吹在身上,黏腻又沉重。操场上,学生们齐聚操场参加升旗仪式。
仪式完毕后,人们步履不停,个个神色匆匆,脚步急切,似乎都想快点逃离这压抑的氛围。路旁的树木,枝叶低垂,没精打采,在寂静中一动不动,仿佛被这阴沉的天气抽去了生机。
平日里喧闹的操场,此刻页冷冷清清。空旷的地面上,只有几片被风卷起的惨叶,无助地打着旋儿。一幢幢教学楼,在厚重乌云的笼罩下,只剩模糊的轮廓,像一个个沉默不语的巨人,静静等待着未知的降临。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挣扎。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蔓延,似乎预示着即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阴沉的天,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世界的生机,而那份潜藏的危机,正裹挟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一步步逼近,让人满心惶恐,却又无处可逃。
教室里,张啸声十分困倦,趴在桌子上补觉。
“为了睡觉,早饭都不吃啦。”甄鸾凤轻拍张啸声肩膀。
张啸声哼唧几声,脑袋在手臂环成的窝里扭动几下,又瞬间停止了。
甄鸾凤望着这滑稽的模样倒觉得可爱。一手轻轻抚摸张啸声的头发,一只手拿着包子在张啸声鼻子下晃动。
包子的香味一股脑儿冲进了张啸声的鼻腔,张啸声被包子的香味抽醒。一下子弹了起来。
甄鸾凤被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吓了一跳,
张啸声睡眼惺忪,眼睛却又死死的盯着甄鸾凤手里的包子。
张啸声连忙伸手来抢,甄鸾凤眼疾手快连忙把包子往身后躲。两人一抢一躲,一争一夺,越靠越近,直至四目相对。空气在此刻被按下了定格键。张啸声不觉吞了吞口水,甄鸾凤不觉两旁泛起红晕。张啸声趁甄鸾凤不注意,站起来一把抢了过来,二话不说拿起包子就啃,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嗯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张啸声含糊不清的说。
突然,
“张啸声!”甄鸾凤怒吼到。
嘴里含着包子的张啸声害怕的像机器人一般的慢慢转过头。
“咋…咋了?”
“你是不是抽烟了,身上一大股烟味!”
“没有呀。肯定是我刚才去厕所沾味了。”
“那就好。”甄鸾凤满意的说。
张啸声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大口朵颐。
“答应我”甄鸾凤一脸认真,张啸声转过头来,“答应我不要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身上还一大股味,臭死了。”
张啸声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便敷衍的点着头。
“你要答应我。”
“好好好,答应你。”
“我不信,来拉勾勾。”
张啸声听到这话,嘴里的包子差点没喷出来,他打心底里觉得甄鸾凤可爱,宠溺的说:
“好好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随着两个大拇指的相会,约定便达成。甄鸾凤满意的笑起来。
张啸声看着甄鸾凤笑,也偷偷的笑起来。
在前排的贾宽斜着眼睛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的这一幕心如刀绞,业火中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教室。
甄鸾凤用自己的小手扇着风,试图给自己降温。
张啸声明知故问道:“鸾凤,你热呀?”
“啊?”甄鸾凤注意到张啸声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立马搪塞道,“啊。阴天,比较闷热。嗯。闷热。”
“哦—原来是这样呀。”张啸声装作恍然大悟的说。
甄鸾凤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学校的包子变好吃了嘛?”
“没有呀,还是原来的味。”
“那你说好吃。”
张啸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认真的盯着甄鸾凤,凑到甄鸾凤耳边小声说:
“主要是看谁给的,你给的香些。”
甄鸾凤一听这话,立马将她的头偏向一侧,试图用发丝遮挡住这羞红的面庞,可那红意却愈发浓烈,连脖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张啸声装腔:“看来这天气是热,咱们鸾凤脸都热红了。”
“你!”甄鸾凤一时被逗的十分难为情,却又无法反驳,硬是挤了半天说出来三个字:
“你!讨厌!”
张啸声嘴角微微上扬。吃着手里的包子感觉似乎更有味道。
“叮叮叮。”上课铃声响起。待上课铃声响完,贾宽才傲首挺胸走进了教室,路过张啸声的位置依旧用轻蔑的斜眼撇了一眼张啸声。
张啸声立马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抽屉里,抹净嘴巴上的残油,静静等待老师的到来。
朱老师手拿戒尺和数学课本进入教室。朱老师站在讲台上环顾四周,鼻子像狗一样狂嗅,说:“我不是说过,不能拿早饭到教室里来嘛?你们是听不懂话吗?闻闻,你们闻闻这教室里什么味?老师上课的好心情都没了!靠窗的同学,把窗子打开。现在,抽屉里还有早饭的同学,拿出去吃完了再进来。”朱老师的语调时而平缓时而激昂,将自己的不满表达的淋漓尽致。
朱老师低头翻书,此时同学们都低着头无一人敢动。
“哐当!”平地一声惊雷,打破了这份寂静。
朱老师挥舞着戒尺重重的拍打在讲台上,同学们都被这一声响动吓了一跳。
张啸声心里琢磨“这老朱今天吃火药啦?一大早脾气这么爆。”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吃完了再进来。”
张啸声疑惑又心虚。
“谁惹老朱生气了呀,真倒霉。”
抬起头来见老朱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直冒寒气。事到如今,老朱明里暗里都在敲打自己。张啸声只得的拿出半个包子出了教室门。
“原来是我惹老朱生气了呀,真倒霉。”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像是一头暴怒的猛兽,肆意地拍打着周遭的一切。张啸声,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就那样突兀地站在教室门外。乱舞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肆意张扬。他的手里,紧握着半个冷包子。
张啸声毫不在意扬起的风沙,也不顾狂风试图将他手中的食物夺走。他微微低下头,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轻轻咬了一口包子,干涩的口感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用力地咀嚼着,喉咙不时上下滚动,艰难地将冷硬的包子吞咽下去。每一口吞咽,都伴随着狂风灌进嘴里的呛人尘土味,但他依旧吃得狼吞虎咽。
张啸声的眼被狂风刮得生疼,眼眶湿润,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
…
张啸声堪堪吃完了包子,用手来回擦了擦嘴巴,长呼一口气,收拾好心情,转过身来走到教室门口,用洪亮的声音大喊了一声
“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