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双生谜局
肠粉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将外界的蝉鸣与喧嚣隔绝成朦胧的色块。凌风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滚烫的茶水在杯口泛起涟漪。阿诚低垂的眉眼、说话时不自觉抿唇的习惯,与记忆中蜷缩在墙角的小易渐渐重叠,而那句“你还喝冬瓜茶吗”,像把钥匙,猛然打开了尘封的回忆匣。
沐阳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黑曜石耳钉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划出冷冽的弧度。他盯着阿诚泛红的耳尖,喉结上下滚动:“你认识他?”话音未落,明理突然指着阿诚袖口露出的旧疤,脆生生道:“哥哥,他脖子后面的疤和照片里的小易好像!”
凌风喉头发紧,试探着轻唤:“小易?”
阿诚如触电般浑身一颤,攥着筷子的指节瞬间发白。良久,他垂眸苦笑:“原来你还记得。”沙哑的声线里藏着十年风霜,脖颈后的疤痕在热气中泛着淡红。
沐阳默默放下筷子,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光,仿佛他早已知晓这个秘密。明理却瞪大了眼睛,扯着凌风的衣袖惊呼:“这不就是哥哥床头照片上的小易姐姐吗!”
凌风按住妹妹晃动的肩膀,目光紧锁阿诚:“为什么要扮成男装?”
阿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良久才开口:“被二婶卖到广州后,我逃进了孤儿院。院长说男孩更容易被领养……”他顿了顿,盯着碗里凉透的肠粉,“刚进现在这个家时,我确实被当作亲生孩子对待。直到养父养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苦笑,“弟弟知道我是外人,总变着法子欺负我。但只要他有的,养父养母也会给我一份,所以我一直没敢恢复女儿身。”
此时,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明远戴着金边眼镜慢悠悠踱进来,目光径直扫向柜台:“老样子,鲜虾云吞面。”他随手将书包甩在邻桌,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骤然紧绷的几道身影。
阿诚的呼吸瞬间停滞,握着汤匙的手剧烈颤抖,汤汁泼洒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沐阳迅速起身挡住凌风的视线,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划出警告的冷芒,却晚了一步——周明远转身取筷子时,目光猝不及防撞上凌风的脸。
周明远手中的瓷碗“当啷”坠地,碎片溅起的汤汁在瓷砖上炸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镜片后的眼睛里蓄满震惊与狂喜,踉跄着向前两步:“小……小凌?”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眼前人只是虚幻的泡影。
沐阳立刻拽住凌风的手腕往后退,后背绷紧如弓:“别靠近他!”阿诚也冲过来挡在两人身前,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真的是你……”周明远的眼眶泛红,颤抖着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两个男孩依偎在老式居民楼前,穿藏青校服的小少年脖颈后隐约露出疤痕,“我找了十年……那年你在庙会走散,爸妈贴了三百张寻人启事……”
凌风盯着照片里自己儿时的模样,耳边轰鸣如雷,疑惑着儿时没看清的学长为何与自己长的近乎一样时。明理怯生生地从他身后探出头,却被凌风一把护在身后。周明远的目光这时才落在阿诚身上,微微皱眉:“阿诚?你怎么在这?”
阿诚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凌风身后缩了缩。曾经被周明远手下欺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此刻对方与凌风相似的面容更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离他远点!”沐阳突然挡在阿诚身前,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划出冷光,“你少拿过去的事来骗人!阿诚被你手下欺负的时候,你怎么不管?”
周明远一愣,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他是小凌的朋友……况且你不也……欺负了吗”他看向阿诚淤青未消的脸,洋装伤心,又转头看向凌风,“小凌,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我……”
“你和哥哥没什么好说的!”沐阳拉着凌风就往店外跑。明理被阿诚拽着紧跟在后,周明远追到店门口,看着雨幕中几人远去的背影,攥着照片的手迟迟不愿松开。
阿诚跟着众人在雨中狂奔,心跳如擂鼓。刚刚那一幕,周明远与凌风相似的面容,几乎让他产生了错觉。若不是沐阳之前给他看过凌风的照片,告诉他世界上有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恐怕真的会把周明远认成凌风。而现在,他只希望能离这个曾经给他带来痛苦回忆的人越远越好。
第二天,晨光穿透肠粉店的塑料珠帘,在斑驳的桌面洒下细碎金斑。凌风搅动着碗里渐凉的皮蛋瘦肉粥,瓷勺碰撞碗沿发出单调声响。身旁的明理咬着叉烧包,鼓着腮帮子偷偷打量紧绷着脸的沐阳——少年垂眸戳弄肠粉,黑曜石耳钉在晨光中黯淡无光。咋日阿诚回了家今日便没有来。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凌风突然放下勺子,金属撞击声惊得明理呛了口豆浆。沐阳的手顿在半空,肠粉汤汁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
“别问了。”沐阳的声音闷在喉咙里,“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凌风刚要反驳,店门“叮铃”轻响。周明远摘下金边眼镜擦拭镜片,深蓝色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他目光扫过三人,径直走向窗边卡座,皮质公文包与桌面相撞发出闷响。
“我要去问清楚。”凌风猛地起身,椅脚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沐阳几乎同时拽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别去!你以为回到周家就能找回过去?他们只会把你当失而复得的......”
“小凌。”周明远不知何时已站在桌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柔得近乎虔诚,“我从凌晨等到现在。”他从公文包取出泛黄的相册,塑料膜下的老照片里,穿背带裤的小凌风骑在少年肩头笑得灿烂,“妈妈每天都在佛堂为你祈福,爸爸把书房改成了你的画室......”
沐阳的指甲深深掐进凌风手背,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周明远冷冷瞥他一眼,伸手想触碰凌风的脸,却在半空僵住:“当年庙会人潮冲散我们,我追着你的蓝气球跑了三条街......”他声音突然哽咽,“如果那天我没贪吃吃糖画......不去庙会,就好了……”
凌风望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记忆深处传来庙会糖画的甜香。肩膀被拍动的触感如此真实,他鬼使神差地点头:“我跟你回去,做亲子鉴定。”
“不行!”明理尖叫着抱住凌风大腿,羊角辫散了一根,“你是我哥哥!你说过要教我放风筝的!”泪水大颗砸在凌风帆布鞋上,晕开深色水痕。沐阳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贴满菜单的砖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明远蹲下身平视明理,摘下眼镜露出与凌风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小妹妹,我保证会常带小凌来看你。”他起身时整理西装袖口:“我昨日拔了你的头发,结果就是你是我亲弟。”看似不经意地挡住沐阳想要开口的动作,“车子就在巷口,爸妈准备了接风宴,明天从国外赶回来。”
晨风掀起肠粉店褪色的门帘,明理的哭声混着蒸汽在晨光里打转。凌风最后回头望向沐阳,少年垂落的刘海遮住表情,唯有耳垂的黑曜石耳钉折射出细碎冷光,像极了昨夜码头翻涌的浪。
肠粉店外的蝉鸣愈发聒噪,明理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向沐阳:“你为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沐阳望着凌风消失的方向,声音冷淡:“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
“可我担心哥哥!”明理攥紧他的衣角,“你一个人帮他,我不放心。”
沐阳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早就知道阿诚就是照片里的小易,也知道周明远和凌风是双胞胎。一开始我不想管闲事,但看凌风那么在意那张照片,才决定帮阿诚。我在学校见过周明远,他和凌风完全不一样。我怕凌风知道真相会受伤,所以一直瞒着。这事千万别告诉你哥。”
明理似懂非懂地点头。沐阳揉了揉她的头发,拉起她的手:“走吧,跟上他们。”两人小跑着钻进人群,晨光里,两道小小的影子紧紧相随。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在林荫道上,车内空调的冷风裹着周明远身上的古龙水味。凌风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突然开口:“哥,我想让明理和沐阳也一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大家一起把当年的事聊清楚。”
周明远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仪表盘的蓝光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他们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外人......”
“他们不是外人。”凌风转头直视周明远,目光坚定,“明理是我妹妹,沐阳是唯一愿意帮我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家人。这件事,我希望他们在场。”
后视镜里,周明远镜片后的眼神沉了沉,随即又换上温和的笑:“好,都听你的。”他放慢车速,掏出手机发送消息,“我让人准备大一点的会客室。”轿车转弯驶向装潢气派的周家老宅,雕花铁门缓缓开启的瞬间,屋檐下悬挂的铜铃叮咚作响,惊起一群白鸽,也惊动了守在门口、神色紧张的管家。
周明远刚吩咐管家去接沐阳和明理,转角处的灌木丛突然晃动。沐阳带着脸颊通红、气喘吁吁的明理从门后走出,卫衣下摆还沾着草屑。凌风眼眶一热,大步上前紧紧抱住沐阳,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汗水气息扑面而来。沐阳僵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迟疑着,最终轻轻落在凌风背上。
周明远的笑容瞬间凝固,指节捏得公文包发出吱呀轻响。但当凌风转头看他时,他又迅速恢复温和:“进来吧,茶点已经备好了。”
周家老宅的会客厅鎏金吊灯璀璨,红木长桌倒映着众人的身影。周明远为凌风拉开雕花座椅,余光却冷冷扫过执意挨着凌风坐下的沐阳。随着管家关上雕花木门,十年前那场走散的真相,终于要在这方华丽的空间里,被层层揭开。
周家老宅的会客厅鎏金吊灯璀璨,红木长桌倒映着众人的身影。周明远为凌风拉开雕花座椅,余光却冷冷扫过执意挨着凌风坐下的沐阳。随着管家关上雕花木门,十几年前那场走散的真相,终于要在这方华丽的空间里,被层层揭开。
沐阳刚启唇准备开口,周明远突然重重叩响桌面,骨节泛白:“小凌,你先听我说。”他侧身挡住沐阳的视线,金丝眼镜闪过冷光,“你知道吗?这小子超级危险,离他远点好不好?”
凌风正要反驳,周明远已攥住他手腕:“他根本没把你当自己人!故意在你面前装可怜博同情,连阿诚被欺负又获救的戏码,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周明远额角青筋暴起,镜片后的眼睛猩红,“那天在肠粉店,他早就认出了我,却故意挑唆你和我对立......”
凌风猛地抽回手,茶盏里的普洱泼洒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他盯着周明远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昨夜沐阳挡在他身前时,后背被雨水浸透的单薄身影,“沐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明远喉结滚动,支吾道:“他......他肯定有所图谋!”
“我…不想知道,反正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凌风起身时撞翻座椅,声响在空旷的会客厅炸开,“我只知道我被人刁难时,是他挡在前面。”他望向沉默的沐阳,少年垂眸转着黑曜石耳钉,耳垂处还留着被周明远手下抓伤的红痕,“而你呢?阿诚身上的伤,难道和你那些‘不知情’的手下毫无关系?”
周明远脸色骤变,踉跄着扶住桌沿:“还不是阿诚有照片,那照片上的人不可能是我,但和我长得近乎一样!是我……太想找到你了,对不起……。”
会客厅陷入死寂,唯有鎏金座钟的滴答声愈发清晰。周明远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再抬头时又恢复了温和表象,只是声音仍在发颤:“好,是哥哥错怪他了。”他重新摆好椅子,“我们先聊聊当年......”但凌风注意到,兄长藏在桌下的手,正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的兄弟合照。
伤心 没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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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双生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