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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作者:命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立秋后酷热依旧,暑气闹得人食欲不振。


    蔺老爷子吃坏了肚子,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情,大晚上的吐完了突然发起烧来,老夫人叫来司机连夜送到医院去打针,消炎药打了退烧药吃了,到第二天下午温度还退不下去。七十几岁的身体有个小病小灾很麻烦,药不敢吃得太猛,怕身体消耗不了,不吃温度退不下去止不了吐。到第三天终于惊动了蔺斯年,请了省中医的副院长过来搭脉,西药退烧中药温补双管齐下,终于把体温控制住了,来回折腾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回家。


    蔺老夫人陪床,忍不住抱怨儿子回来探望得少。蔺斯年也愧疚,周末领着萧砚修回家吃饭。


    萧砚修统共到蔺家吃饭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的过来。


    他和蔺斯年谈恋爱的时候,两位老人家是不大愿意儿子和他在一起的。后来要结婚了,也是几番深谈沟通才同意了婚事。倒不是萧砚修不孝敬,是他出现的时机不对,二老原本中意的是海军副司令家的公子,两家是故旧世交,家门底细彼此都很清楚,对方各方面硬件条件也相配,加上省委副书记作媒,原本是风风光光的事情。结果蔺老夫人这头答应了相亲,转头蔺斯年就在同学会上高调公开恋情,闹得媒人和司令家都不太高兴。蔺老夫人怎么算没算到天降一个什么创业公司的小CEO,为的这个面子,她有整一个月没和儿子说话。进了家门,蔺斯年陪母亲收拾花草,留下萧砚修和父亲在说话。


    这个要求是蔺文山提出的:“我知道你让斯年负责基金会,挺好,对他的名声也好。”


    萧砚修笑道:“基金会不像在检察院那么忙,我也不愿意让斯年太劳累。”


    “那个女学生的问题,我向你保证,斯年没有害她。不要因为这个事影响你们的感情。”


    “我和斯年已经都说明白了。”


    蔺文山坐在藤椅上,手里拿一把大竹圆扇子,藤椅嘎吱嘎吱摇晃,扇子也摇晃。他退休后就很低调了,吃穿用度上都像个普通老人,什么补品都不吃,蔺斯年给他买虫草,让他全拿去送了人,三餐大多都是番薯芋头和瘦肉汤,偶尔才下一次馆子。


    但人在家里坐着,耳朵却要听外头的事情,是不容易的。


    “你们的感情我不担心,”老爷子指了指萧砚修:“但是你自己做事要小心点。”


    萧砚修有点惊讶:“您说。”


    老爷子说:“白石基金向众联融资的事情我知道,你别否认,这里面你动的手脚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牵连了斯年,我本来没关注这件事。证监会里面我是有一两个朋友的。这个案子要是真的追根究底,那3亿的资金从什么地方来的肯定要查。”


    意思就是,证监会现在没往这个方面牵扯是这位老人家打了招呼的。


    萧砚修点头:“让您操心了。”


    “这个事情我对警局保留怀疑态度。斯年是检察系统的,他和警方打交道最多,他那个硬脾气得罪几个刑警太容易了。就我知道的,他和刑侦科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就有六、七次,人家直接从他办公室里摔门出来,最后闹到检察长那里去调和关系。现在他的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局长是讲道理的人,但是万一下面有一两个小人搞小动作,防是防不住的。”


    “警局我也有朋友,我会再留意的。”


    “不排除陆家在警方也认识人。他们家我没有打过交道,陆建材我也不熟。你留心一点,一个是这个刚担任首席财务官的陆令仪,陆竞尧的妹妹;另外一个是看看他们和警方有没有联系。”


    “我明白。谢谢爸爸。”


    萧砚修相信蔺文山的直觉。先撇开他对岳父的私人感情,至少从男人的角度讲,他是尊敬这位老丈人的。蔺文山在政界混了四十几年,他的判断力是萧砚修不能比的。


    事后,韩城阳按照萧砚修的吩咐,把所有陆竞尧的电子储存设备都要了来。萧砚修把陆竞尧的电脑翻了个底朝天,最终也就找出了那几张照片,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蔺斯年撤诉后,按照道理,陆竞尧的私人物品他是可以自己带走的,但是蔺斯年和陆家谈妥,东西全部交给了警方统一销毁。陆竞尧没能带走一星半点。陆竞尧不可能自己去找照片,一定是有人把照片找出来给了他。这个人如果窝在警局里,恐怕以后还会对蔺斯年造成隐患,对萧砚修也是威胁。


    晚饭后从蔺家出来,萧砚修牵着蔺斯年的手散步回家。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在江边散步。


    江水泛凉气,夜风卷进哗啦啦的潮声里,游轮低鸣而过。沿岸种的是芒果树,青芒个头不大,有酸涩清新的香味,味道也不甜,比柠檬还要酸上几倍。


    “你记不记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你背着我摘芒果?”蔺斯年笑道。


    萧砚修怎么不记得,他那时候也就二十来岁,热恋期他能背着蔺斯年在沿江风光带跑上一公里不带喘气的。蔺斯年看着精瘦,其实并不轻,身体很结实,踩在他的肩膀上第二天他还能感觉到肌肉里透着的酸劲儿。两个加起来个人资产超过千万的名门公子,在夜半沿江的散步道上偷芒果,用萧砚修的西装兜了大半兜回去,就地坐着剥了皮就吃。


    “把我酸的。”萧砚修也笑:“后来剩下的都给谁了?”


    “你说你要的。反正我没要。”蔺斯年说。


    萧砚修拍腿:“对,我回去给阿平两个,给了城阳两个,剩下的分给秘书室那些丫头。这帮小兔崽子后来合伙给我咖啡里头加盐。”他和蔺斯年一起大笑。


    蔺斯年指了指头上吊着的小芒果:“再摘一个?”


    这会儿散步道上人不多。灯大如盘,芒果从枝头垂下来,正落在这副华丽的金盘里。


    蔺斯年只是想开个玩笑,萧砚修把外套拖了,蹲下来,朝他做手势:“来。”


    他是认真的。蔺斯年忍俊不禁,踩着他的手掌爬到他的背上,萧砚修慢慢把他拖起来,他吓得屏住呼吸,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人驮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萧砚修笑呵呵地调侃他长胖了,蔺斯年红了脸,用手轻轻打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是白色的芒果花,比指甲盖还小,泛淡黄的荧光,像月亮打碎了落满枝头,绿叶遮蔽了风息,果实的香气一下子更浓了,把他淹没在这个恬淡的、酸涩的、安静的初秋夜晚。


    “你要哪个?”满树的青果,蔺斯年犹豫不决。


    萧砚修说:“挑个大的。”


    蔺斯年找了个最大的拧了下来,放在萧砚修的鼻子边叫他闻:“香不香?”


    萧砚修一口含住他的拇指,连着芒果皮吻了吻:“香。”


    蔺斯年叫他把自己放下来,给他剥芒果吃。他的头发上落了芒果的小花。萧砚修摘下来放在手指上比划,像他们结婚时候婚戒上的钻石。他把花别在蔺斯年的指头上,然后握紧了手。


    芒果的味道比想象中甜一些。蔺斯年笑:“干脆在家里的院子种一棵,夏天自给自足。省了一笔买水果的钱。”他转头想,打理芒果树的钱也许比买芒果要贵。


    萧砚修就着他的手咬一口芒果肉:“等退休了回乡下,搞几亩地,爱种多少种多少。”


    蔺斯年说:“那还得二三十年呢。”


    他无数次想过两个人的白头偕老,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但是说出来又感觉其实很近。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九个年头,也好像眨眼间就过来了。


    陆令仪加班到九点回家,阿姨和她说有警察找她。陆令仪笑笑,这话听上去和她犯了事似的。


    裴映真不方便总是去集团找她,穿着制服进进出出让人会让人议论,她们就换了地方联系。陆令仪在市区有自己的公寓,面积不大,地段不算最好,普普通通的小区看着也不引人注意,里头收拾得也干净,是个住着能让心情开怀的地方。


    “你防着你爸也不用把隐蔽工作做得这么到位。”裴映真调侃她。


    陆令仪一边卸妆一边换衣服:“我是真的没钱。你知道现在这个地段的房子多贵吗?我从前就是一个财务部总监,年薪还没我哥一半高,这还是刚工作不久就贷款买的,要是换了现在我更买不起。”


    她不是不愿意拿家里的钱,但是拿陆建材的钱买东西肯定会让陆建材知道。要是买个皮包手表晚礼服之类的,她就拿着爸爸的卡刷了,有些东西她不愿意让陆建材知道。


    “有件事我觉得你会想知道。”裴映真切入正题:“证监会找人来刑侦科问情况,我从他们的话里听出点东西。白石基金的合伙人程思域你认识吗?”


    “我记得哥哥当初是托他找上的蔺斯年,他是白石基金的合伙人?”


    “对。他和蔺斯年关系很好,至少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她用“你们”,把自己从这个圈子里摘了出去。她只是个刑警,远远没能达到走进陆令仪这个交际圈的标准。陆令仪听得皱眉,她不喜欢这个词,但转头她明白了裴映真的意思。


    “你是说,程思域给众联下套,背后是蔺斯年的意思?”


    “我让你小心过他,他不好惹。”


    陆令仪有点烦躁,她拨了一把头发:“我知道。所以我让你把照片和电子设备都销毁,就是怕惹得他不高兴。为了把哥哥踢出局,不得已借了他的一把力,我也是没办法了,他不会真的要报复我吧?我不想惹他的,无冤无仇我吃饱了撑着?”


    “但是他已经伸手动作了,如果不是他授意,程思域会让白石和陆家谈投资吗?众联现在这个下场不就是因为白石撤资了吗?”裴映真说。


    陆令仪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利用蔺斯年玩阴谋不是什么好手段,但她当时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趁着陆建材生病把陆竞尧拖下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不后悔,只要能实现她的抱负她不害怕利用任何人。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理这位蔺先生。


    她的想法转移到了萧砚修身上:“你说,蔺斯年找上程思域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萧砚修?”


    裴映真明白了,蔺斯年在这件事上没讨到好,但萧砚修是得了好处的:滨海风力发电项目他拿到了手,这个项目有政府做保障,投入后别说3个亿,30个亿的利润都不止。堂堂副检察长如果为了发泄私恨把整个众联集团拉下水是不谨慎的,如果为了夫家就说得过去了。


    程思域在这个圈子里名气虽然大,但是以傻气可怜出名,谁都知道他死了老公,渐渐的就有人忘了他其实是白石基金合伙人这个重要的事实。蔺斯年联合程思域,既不显眼又把事情做得密不透风,很像这位检察长的风格。


    “萧砚修有技术,蔺斯年有政界的影响力,他们俩的确是强强联合,谁都撼动不了。”裴映真说:“你已经得罪了蔺斯年,再想挽回是难了,现在只能迎难而上,见招拆招。”


    陆令仪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不想得罪他。”


    裴映真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蔺斯年就先别碰了。但你要想想萧砚修,科技板块现在最被看好的就是萧氏,众联往后还想要立足之地的话,最好不要让萧氏太得意了。”


    萧砚修对陆令仪来说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她想了想:“创业公司成长期都会有个高速拓展的时段,很正常。但是蔺斯年和萧砚修联合起来会很难搞,要先把他们俩拆开。我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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