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环保真的变成了众联集团的心病,陆家以11.6亿的价格把旗下子公司众联节能卖出去了。这家以工业废材再生出名的公司曾经是众联集团标榜节能环保的力证,但当环保和现金打起架来的时候,陆家毫无意外地倒向了现金。
与众联节能一并抛售出去的还有高新区占地将近两万平方米的地皮。至此,众联的账面看起来已经基本没有太大问题了。到第三季度财报表公告的时候,股价甚至出现了小幅度的上涨。
立冬刚过,萧砚平打算回美国过圣诞。他是美国土生土长的华裔,国内的节庆习俗除了春节他基本都不了解。萧氏在美国的公司还要开年会,他作为总裁要去主持。
萧氏兄弟是跨国公司,根据地在美国,萧砚修回国后才在国内落了点。萧氏兄弟俩各掌一半,萧砚平负责萧氏所有的海外板块,萧砚修近几年的重点则全部转移到国内。这样的分工是萧砚平自己提出来的,他在国外更伸得开手脚,萧砚修很放心把自己的背后交给弟弟。
到21号了,萧砚平还没有走,萧砚修接到弟弟的短信约他和蔺斯年在临江画舫吃饭。两人按时赴约,包厢里萧砚平还带着一个美国工程师。
“一个香港公司在国内把我们美国公司告了,说专利侵权。”萧砚平言简意赅。
工程师进一步解释:“这个叫华创科技的香港公司主要是做飞行模拟器的。萧氏前段时间和西班牙联合开发了一款新的飞行模拟器,华创认为这款新的飞行模拟器侵犯了他们的技术专利。他们向国内的法院递交了诉状,申请萧氏停止对国内销售这款最新的飞行模拟器。”
萧氏最近在飞行模拟器的项目上花了大力气,这个项目萧砚修也是看好的。
萧砚修用英语问工程师:“什么技术侵犯了他们的专利权?”
“电动运动平台技术。具体是一项链接工艺。”
“的确是我们的问题吗?”
工程师无奈地摇头:“我们的技术和华创的技术可以看成两种,也可以看成一种。每个国家的定义不一样。在美国这两项技术是分开来看的,不能说我们侵犯了他们的专利权。”
技术专利很容易引起争议,其中一个原因是,对技术的定义有区域性的差异。如果在国内,这两种技术被认定为一种技术,也许真的构成专利侵权。这也是经常发生跨国打专利侵权官司的部分原因。
但是,跨国打官司非常耗时耗力,技术争议点又很难说清楚,官司打起来绝对不容易。
萧砚平说:“我们刚收到法院通知。按照我的想法,可能需要国内的团队来打这个官司。我可以派项目经理或者核心工程师过来做技术支持和讲解,但是这个案子不能让他们赢。”
这是肯定的。萧砚修说:“我会让律师团队和你们对接,技术上的事情慢慢沟通不着急。”
萧砚平把目光放在蔺斯年身上,露出隐忍的表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求蔺斯年的。蔺斯年没等他开口:“哪个法院?法官我去联系,应该都是认识的人。”
萧砚平把法院通知给他看。蔺斯年从手机里把法官的电话找了出来。
“我的意见是不要贸然约法官见面。我们的律师团队整理好材料,搞清楚争议点,最好和对方公司也做一下沟通。律师团队肯定会有辩护策略,制定好了策略,再约法官出来把情况简单汇报给他进行沟通。这是一个比较高效的方法。”蔺斯年说:“我们这边什么都没有就去约法官,法官不会帮我们想策略的。我们只能给法官提供策略,然后试探他的判断倾向,让他来给我们意见。”
萧砚平瞪着他。蔺斯年笑笑:“工作是工作。”
工程师还要和萧砚修具体讨论技术问题,蔺斯年只能外行听门道,他找了个空隙去洗手间,顺便打电话问候法官。
从洗手间出来,萧砚平站在门口等他。
“谢谢。”萧砚平伸出手:“我没有在国内打官司的经验,你就当是帮我哥的。”
蔺斯年觉得他未免嘴巴太硬:“你怕欠我人情?”
萧砚平挑眉:“你开条件。只要对官司有帮助,叫我干什么都行。”
蔺斯年和他握手:“开玩笑。我现在是萧家的人,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是难得一次两人愉快的谈话。萧砚平把烟匣递过去,蔺斯年接了。他是抽烟的,但很少在人前抽,怕给人家送礼的机会。萧砚平给他点火,两支烟对着静静地燃烧。
过了一会儿,萧砚修从包厢出来。
蔺斯年看出来他脸色不好,开车的时候也不说话。两人回到家里,萧砚修才解释:“我觉得技术上的问题只是小事,还是被人家的市场策略压着。”
蔺斯年听明白了。华创和萧氏都做飞行模拟器,算是竞争对手。如果萧氏不能往国内销售飞行模拟器了,对华创是有好处的。国内的飞行模拟器市场空间很大,但是能做出模拟器的厂家却不多,大部分还是靠进口。萧砚平花了大量时间财力在这个项目上,说白了就是因为能赚钱。但他看得出来,别人也能看得出来,至少华创就看得很清楚。所以华创先下手为强,控告萧氏专利侵权,目的就是限制竞争对手进入国内,为自己抢夺市场空间铺路。
“你也不要担心,被人盯着说明我们的确是有实力的。”蔺斯年安慰他。
他今天晚上一直用的是“我们”,不是“你们”。萧砚修听得很高兴。
萧砚修很高兴:“国内目前为止还没有对这两项技术的具体定义。日本、韩国、美国都认为这属于两项技术,欧洲部分国家认为属于它们是一项技术。如果法官能采纳美国的案例,对我们来说还是有利的。”
“我们在国内预计的市场空间有多大?”
“已经接到了将近7400万美元的订单,预计年利润大概在2个亿左右。”
萧氏在海外业务的总利润一年也就是15个亿到20个亿,也就是说仅仅飞行模拟器业务就会增加总体业务的百分之十,这个比例已经很庞大了。如果官司告赢了,相当于萧氏要损失百分之十的利润,先别说财报表好不好看,光是股价就够跌的。
这个冬天还很漫长。
蔺斯年说:“还有几天就圣诞节了,以往阿平在国外你也顾不上,大家各自过各自的。今年我看他要留在国内了,我让王菲稍微布置一下,25号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算是过节。”
萧砚修觉得他太不计较了:“官司打完了,让那小子给你封个大红包。上次打人的事情还没有个说法,这会儿又找上门来求人,脸皮比我还厚。”
蔺斯年也开玩笑:“亲兄弟,当然是最像的。”这就连同萧砚修一起编排了。
萧砚修讨好地亲他:“至亲至疏夫妻。我和他是像,和你才最亲。”
甜得要掉牙了。蔺斯年也接不住话,臊得把脸撇开。萧砚修低头要接吻,蔺斯年颤巍巍地闭上眼睛。丈夫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却有不合时宜的脚步声从后头靠近。
“蔺先生……”
蔺斯年猛地睁开眼,把萧砚修推开,狼狈地面对新管家王菲。
萧砚修有点恼怒,低斥:“还有没有规矩?”
蔺斯年拉了拉他的手,摇头:“算了。你先去洗澡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王菲低着头,等男主人离开才靠近:“这个月的账目您看一看。”
蔺斯年把账本接过来。他有点累,没有什么心思看账,注意力总是走到专利权的案子上。
王菲看出他不专心,压低声音说:“赵姐今天来电话说陆竞尧的那些照片找到来源了。”
果然,蔺斯年眼睛一睁,表情冷了下来。
王菲继续说:“陆竞尧的手机虽然被销毁了,但赵姐用电话号码在电信公司找到了出事前三个月的通话记录。和他保持联系最多的是他妹妹陆令仪。秘书、管家、众联的几位高管也有联络。另外,有一个号码只有过一次通话记录,号码也不在通讯录上,注册身份证叫裴映真,是个刑警。赵姐觉得有点可疑,让我来向您汇报。”
蔺斯年问:“这是个什么人?”
王菲回答:“刑侦科普通警员,女,29岁,石梅出事的时候她还在警校,不是当年负责案子的警员,所以不好说她和陆竞尧的事情有没有牵扯。但这通电话是陆竞尧自己拨出去的,也就是说是他主动联系了裴映真,至少说明这个女的和陆家有关系。赵姐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向警察局调她的个人资料。她想请示您,是不是还要继续往下查。”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了,看着蔺斯年的脸色。蔺斯年沉默地抿着唇。
王菲默默地站在他身边等待,她好奇这位副检察长到底在想什么。
“你告诉赵晓彤,接下来的事情由你来做,让她抽身出来。”蔺斯年抬起眼看她:“你不要去警察局,而是去电信公司,查裴映真的通话记录,看看这个裴映真近期和什么人联系过,尤其是她和陆家的联系,陆建材、陆令仪这两个人尤其重要。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我的名字抬出来,不用太遮掩。他们知道做事情的规矩。”
“是。”管家犹豫片刻,又问:“蔺先生,是不是赵姐做错了什么?”
蔺斯年笑笑:“不是,她做得很好。但是我现在没有职位,赵晓彤还是检察院的人,从纪律上说,我是没有权力让检察院公职人员为我个人服务的,明白吗?二来,和我一直有牵扯对赵晓彤的职业发展也不好,人家会一直把她当成是我的人。”
管家咬唇:“赵姐也许觉得,跟着您更开心些。”
“她这么和你说的?”
“她只说,她现在在检察院的位置有点尴尬。”
蔺斯年叹气。赵晓彤跟着他的时间太长了,如果他一直做到首席退休,作为助理的赵晓彤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但是他中途辞职,赵晓彤难免被划为了“旧臣”,新上来的领导也不会要她,只会把自己的人带上来,赵晓彤的位置自然就会变得很尴尬。
这是他作为上司的不足,他说:“我知道了,周末你约她来家里一趟,我和她好好聊聊。”
王菲满意地离开。蔺斯年回到主卧,从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想着萧砚修的“至亲志疏夫妻”,把衣服脱了往里走。
室内热得他一哆嗦。水汽氤氲,萧砚修在花洒下洗头,脑袋上全是泡泡,一串细小的浮沫从后脑掉下来,从他宽阔的背肌滑过笔直地冲进臀缝里。健康的肤色在水流下显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