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烬翎大概也猜到了他是谁,当下侧身让开了门,在刘陶进门的时候暗暗瞟了屋内正一脸悠然自得的叶南扶,心道:看样子是他约了刘陶来,可为何刘陶方才说是有话与我说?
刘陶讲究礼数,未得许可便不落座,叶南扶又是个不会招呼人的,只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看着刘陶直挺挺立在桌案旁。
殷烬翎有些没眼看,道:“刘公子,请落座吧。”
岂料刘陶竟摇摇头,拒绝道:“不了,多谢姑娘好意,在下站着便可。”
殷烬翎还道是他们这类读书人忒有些古怪讲究,甭管什么东西都要先客气礼让三分,还以为刘陶是在同她客套,再度想要开口招呼他落座。
刘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又道:“姑娘还是让在下站着吧,毕竟之后要说的话在下也不适宜坐着说。”
言至此,他顿了顿,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深深一揖道:“在下,是来自首的。”
此言一出,殷烬翎吃惊地看着刘陶,随即又转首过去看向一旁闲来无事嗑起瓜子的叶南扶,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片瓜子壳,冲殷烬翎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在下愧对宋老爷于我们刘家的如山恩情,于两月前在湖边堆放杂物的小屋内纵火,致使城内谣言四起,大公子一病至今,宋家生意一蹶不振。”
殷烬翎此时手里其实已然有了足够的证据,原本是打算明日便去寻刘陶对质的,未曾想他竟先一步找上门来,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来自首的,一时间有些愣神,微张着嘴不知当说些什么。
“三月前府里起了场火,彼时在下也参与了救火,那火虽大,但所幸邻近水源,很快便控制住了火势。然而,因起火处与邻家小院仅一墙之隔,在起火的中途,邻家的狗一直不停叫唤,令在下忆起了多年之前的一桩往事。正如是作想时,大公子闻讯匆忙赶来了,然而在听到狗叫的一瞬间,他瞬间变了神色,若说原先是担忧焦急,刹那就面无人色,那惨白如纸的颜色令在下不由起了疑心。”
“从前只知大公子极度厌恶狗,府中绝无犬类存在,而那之后从家父口中得知,大公子事后特地为此去与邻家协商将狗尽数迁移走,此时我才知晓大公子对狗并非厌恶,而是惧怕,并且这份惧怕是从十五年前突然开始的,这让我心里又平添几分怀疑。”
“实在抵挡不住内心的怀疑与煎熬,我放了第二场火,为了试探大公子的反应,以证实我心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暗地里弄来一只狗,关在了一处偏远的小柴房里,做好详细策划后,我选了一处地方的小屋,先将狗带到附近无人居住的院子里藏好,随后来到那小屋,点燃了屋里堆放的木板,为防止大公子未能及时赶到,我迅速通知了大公子身边的人,很快便许多仆从纷纷赶来此处灭火,大公子自然也来了,听到绝不该出现的狗叫,他顷刻便露出了比上一回恐惧百倍的神色,我在一边看着都觉得,以他这模样即便当场晕过去,也丝毫不令人意外,不过兴许是怕他这一倒下会让还在救火的仆从们慌了阵脚,他到底是撑到火灭都没倒下去,我也是十分讶异。”
“这事过后,我迅速送走了狗,但确认了这件事的我却没打算就此罢手。我平日与宋季言较熟络,知道他时常有摸去厨房偷食的举动,而他又与大公子素来亲近,但凡有什么事定然会第一时间跑去告知大公子。于是我设法支开厨房的人,给他制造了机会,果不其然,他马上溜进了厨房,我便在那后头的小柴房里用锥子划门模仿狗爪刨抓的声音,不出一会就见他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第二日便传来了大公子病倒的消息。此后一段时间我故技重施,大公子病情便愈演愈烈迁延至今。”
殷烬翎听完这一番陈述后静默了片刻,道:“那你如今又是为何愿意前来自首?”
刘陶长长一揖到底:“在下有两件事相求。”
正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以及一个略带迟疑和忧郁的青年男声:“殷姑娘,我按时前来了,可方便进来?”
殷烬翎方才一心只顾着听刘陶的自首,全然忘了自己约了人这一茬,此刻听得这声音一时有些大脑宕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外的迟迟等不到回应便推门而入,与刚直起身来的刘陶撞了个脸。
刘陶见到来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滔天的愤恨之色,转首对殷烬翎道:“殷姑娘,这两件事其一,便是将多年前杀害我灵槐姐姐的凶手捉拿归案,此人便是——”说着,一手指向刚进门的人,“宋家大公子,宋伯乔。”
乍然听得此言,不仅是刚进门还没明白屋内情况的宋伯乔大惊失色,就连殷烬翎也忍不住怔愣当场,不过她旋即便反应过来,上前先将宋伯乔拉到稍远的一边。
虽则这刘陶瞧着文质彬彬的,可好歹是个纵过火的人,他看着宋伯乔的眼神恨意刻骨,仿佛下一瞬就能冲上去将人绞死,还是让他们保持些距离为好。
她转过身来冲刘陶问道:“此话怎讲?”
“我先前说的那桩旧事,便是发生在十五年前的一件杀人案。彼时我尚不过十四岁,偶然间认识了一位姐姐,受她……裨益良多,她却始终不肯告知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多处打听探访,好不容易才寻至她在荒山脚下的住处,她见了我全无半分喜悦,却惊慌失措地极力将我赶走,我实在放不下心,半途便回去,岂料才片刻不见,那木屋竟已燃起熊熊大火。”
“我当下未及思考便冲了进去,一边呼喊着姐姐一边在火中四处搜寻,发现她倒在地上,我赶忙过去将她扶起,欲将她背在背上往外跑,她却极不配合地挣扎着下来,二话不说便将我往外推,我焦急地去拉她想带她一同走。”
“可就在此时,眼见着她目光朝一侧的小窗外瞥了两眼,骤然使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我推了出去,接着高声叫起来:‘跑啊,快跑!’被倒塌下来的横梁挡着,我看不见窗外的情况,但随即便隐约听到屋外飞速远去的脚步声,同样被困在屋内的狗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吠声,然而我便在这凄厉嘶嚎之中,不知被掉落下的什么东西砸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已是好几日之后了,我躺在家中,全身上下烧伤不知凡几,右手也在大火中被倒下的东西砸伤。我特别想托母亲或他人去瞧瞧情况,然而想到当时屋外那个凶手也不知是否还在附近候着,便不敢牵扯旁人进来,待到稍稍能下床走动,我便去了城郊的荒山,底下只有一座孤坟,也不知是何人所立,墓碑上空无一字。直至最后,我都不曾知晓那位姐姐的姓名。”
“后来我曾费尽功夫多方探寻,一心只想找出这个凶手替姐姐报仇,但无奈她住得那么偏远,本就鲜少有识得她的人,我连她名字都不曾打听来,更何况什么仇家旧怨了。我这般查了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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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余,最终被母亲劝阻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过去一段时日我疯魔一般的四处查探着实令家人担忧,为了安母亲的心,我便试着慢慢放下此事,主动开始读书,后来寻了一家药铺的账房工作,尔后父亲在宋家日渐得了重用,便将我提携进来,我才来了此处。”
“然而三月前那场火,那景象令我骤然间重回当年荒山下,那场冲天大火,不知不觉已是十五年,这些年关于那位姐姐的回忆虽有淡化,但我从来不曾忘记她故去那日的光景。然后我一转头,便看到了同样脸色骤变的宋大公子,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念着一个名字,灵槐,灵槐。”
“也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便觉得,这或许就是她的名字。整整十五年过去,直至那时我才真正知晓她的名字。”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放了火,证实了大公子便是当时窗外那个凶手,我持续不断地恐吓他,一步一步将宋家逼至如今境地。”
还不待殷烬翎开口,一旁的宋伯乔却先忍不住了,怒道:“你含血喷人!你这个杀害灵槐的凶手,害得宋家败落至此不说,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你十五年前的事我可都听我父亲说了。”刘陶面对宋伯乔愤然的指控,连连冷笑道,“荒山脚下那个墓是你让他偷偷找人去埋的吧,号称对姐姐情根深种,却连亲自去为横死的心上人立墓都不敢,我有没有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我承认我当时怯懦了些,怕被凶手发现,才令刘叔掩人耳目地暗中埋了灵槐,但那又如何,只是因为这样我就成了凶手?”
“灵槐姐姐住得如此偏僻,又几乎不与人来往,我查了一年多都没几人识得她,她能有什么仇家?也就只有你与她有交集。就因为她拒绝了你,搬离了宋家,你觉得失了颜面,所以恼羞成怒杀了她!”
“可真能说啊!那你呢?你嘴上说着是冲进火里去救灵槐,谁又能担保不是你杀的她?毕竟你和身受重伤的灵槐争执推搡的场面,我这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放你的狗屁!”刘陶一向谨守的礼节也顾不上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抬手一把撩起袖子和裤脚,将光裸的臂膀和小腿示在人前,只见其身上有着多处陈年的烧伤疤痕,如同斑斓可怖的花纹一般缠绕在肢体上。
“若是我杀的她、我点的火,火烧得那么大了还在那儿拉扯,我是吃撑了想早投胎不成?我这许多烧伤,还有残废的右手,都是冲进去救姐姐时留下的,这就是我清白的证明,而你呢?你有什么?!”
刘陶的这一声怒喝令殷烬翎顿时豁然开朗,先前在分析时发现的,小屋火势如此剧烈时这位“凶手”为何还在屋内与灵槐纠缠,这个疑惑在此时得到了解答。
“你当初在屋内听到我飞快逃走了不是吗?我若是凶手,不封堵上出口,也不候在屋外,待你们出来趁机灭口,反而落荒而逃又是什么道理?我就这么放心你不可能将她活着救出来?”宋伯乔激烈地反驳。
“呵,谁知道你是不是佯装逃离实则绕回来潜伏在外?”
“你要这么说,那谁知道你是不是潜进灵槐家里趁火打劫的?”
“宋伯乔,你个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事到如今还在狡辩!我这便送你下去见灵槐姐姐,看看你对着她还能不能辩解得出来!”刘陶突然满腔怒意上冲头面,暴跳起来便向宋伯乔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