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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作者:皎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XXX一年十月十二日


    夜半梦醒,新的一天。


    铺天盖地的雨,从深夜下到深夜,从梦里下到梦外。


    “事已至此。”


    我一直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每一个思绪颤动的瞬间。我靠着这句话回正我的心,可我又想,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是不是太“小心”了?


    猫很重要吗?


    也许不重要,可是秋秋很重要。


    我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知识,好像我为秋秋多伤心一点都是犯罪,或者浪费。感情是这样算的吗?我不明白,难道我还太过年轻?年轻的人不能有强烈的感情吗?


    我到底被什么牵制,就连伤心也要想这样对不对,是不是太久了?


    久吗?


    你真的伤心吗?


    我甚至这样疑惑起来。


    可我能放任自己流泪吗?我还有泪吗?


    XXX一年十月十五日


    感冒了。


    画得一塌糊涂,一开始打型就不准,不知道在跟谁赌气,硬要画。


    焦躁。


    如果是一个人住就好了,王露邀请我加入她们宿舍,说可以帮我和目前住她们宿舍但是其实在外租房的外班女孩沟通。她努力想让我开心起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我只是觉得很吵很烦所以不想说话。


    几天了。


    也许王露是对的,雾蒙蒙的脑袋和敏感的耳朵都是因为伤心,它暗自痛哭,不想引起我的注意,怕我阻碍它。


    姥姥去世的时候我上五年级,刚刚知道人会死。我在电视里看到过死亡,可我并不真的意识到死亡是什么。


    姥姥弥留之际,人来人往,可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坐在炕边看着她,大人们无法停留,万分匆忙。


    其实我那时候没想到死亡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来往的人放下布匹、点心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去了招待客人的房子。妈妈和小舅妈形容疲惫的进进出出,姥姥纹丝不动,但是我把耳朵贴到她的嘴巴上时还能感受到气流。


    她还在呼吸,可没有人高兴的起来,我不懂死亡,但我会看眼色,于是我又缩在一边尽量不惹人注意。


    突兀的一声锣响,满院寂静。


    西边飞来成群的鸟,嘶哑的叫着。我站在跪着的人群中看到了死亡的发生。


    脑袋里有间房子被打开了,刺目的光亮冲击着我,跳动的脑神经促使我奔出这场地,我一直跑到村子的边缘。


    那儿本是一大片麦田,但在冬天,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忽然感到自己被抛弃了,回到了幼年父母带着姐姐离乡去城市发展的那天。我记不清是什么季节,我只记得他们走得坚决,我永远也追不上那三个背影。


    姐姐步子迈不开,于是爸爸一把将她捞到怀里,三人渐渐变成小小的三个点。


    看不见人,我就不哭了。奶奶用糖哄我,我开心的拍手。他们就笑,说小孩子忘性大,一颗糖就能哄走。其实我鬼着呢,我只是毫无办法,只是事已至此,我再哭有什么用呢?我不能连糖也没有吧。


    但奶奶也鬼,没两天她就不给我糖了,说那是小卖部做生意用的,只有卖出很多很多的糖她才能给我买车票,让我也去城里。


    我表面上很听话的放下了糖,但我知道她每天中午都要午睡,村里的中午都没什么人来小卖部。我到时候去偷就好了。


    出师不利,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我天生不适合当小偷。总之我被抓到了,本该熟睡的奶奶在我即将成功脱逃时猛地抓住了我紧攥着糖的手,浅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看我,看看糖,而后坐起身一把将我扯出小卖部扔到了街上。


    街上没有人,正午的阳光直射在脸上,好像无数的眼睛,看得我好疼。


    姥姥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她皱着眉给我擦脸,而后进去和奶奶对骂......她抱着我离开的时候后面还传来奶奶高昂尖锐的声音。


    她让我跟着姥姥滚得远远的,走了就不要回来之类的。


    我并不害怕,好像跟着谁过我都无所谓。姥姥给我擦眼泪,还给我糖,姥姥好。


    不记得过了几天,我被爷爷接走了,他说:“丫头姓杨,是杨家的种!”


    这话像是有魔力,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当时我们正在一块什么都长的山坡上挖地达菜,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我巴掌大的小铲子,我拿着小铲子这里铲铲那里挖挖,玩得不亦乐乎。


    姥姥在半坡上翻翻找找,我蹲在坡底铲滑腻腻的青苔当菜炒......忽然我就被大手提起来,扭起头看才发现大手来自我的爷爷,我挣扎着哭了起来。姥姥听到呼救后大叫着冲下山坡,而爷爷一手提着我,一手磕着旱烟,说完那句话后不再张嘴。


    我心目中虎一样的姥姥很快被姥爷制止了,他推搡喝骂着姥姥放我和爷爷离开。我让爷爷把我放下来,看着跌坐在我的“炒菜”上的姥姥时我没有哭,我平静地跟姥姥说我要回家了。


    姥姥垂着头抹眼泪,提着她衣领的大手始终没有放开,我转过去要爷爷把我抱高高。


    ……


    再后来,我以为半辈子呢!但听他们说是半年亦或一年,爸妈在城里落下脚,爷爷奶奶锁了村里的房门,带着我进城了。


    我再回到这个地方时,就是姥姥去世的时候。


    期间我几次想回来,可大人们说家人都在城里,回那儿做什么?


    偶尔会听到姥姥的消息,有一次小舅火急火燎的冲进家里,要他的姐姐跟他回乡“处理”姥姥。我闹着要跟他们回去,挨了一顿皮带炒肉。


    我就乖了。


    写到这里不知道写什么了,不知道世事为什么是这样的?可你要问我说这世界怎么了?我也说不出什么来,胸闷。


    姥姥去世好多年,我成高中生了,才又听说了一些姥姥的“离经叛道”。


    她竟然敢打姥爷,姥爷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竟然因为前一天晚上“收拾”了不懂事的老婆而被打伤到不能下地!


    这可不是姥姥的兄弟干的,是她自己拖着青紫的身体一夜蹲守,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等到了起夜的死老头。


    她毫不犹豫,抄起平日里打水的扁担就是一通狠揍。林老头被打住院了。家里顿时鸡飞狗跳,孩子们从城里冲下乡去看望父亲,教育母亲。就连我那个多年不回乡的奶奶也回去了,她说去看望姥姥。


    可惜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奶奶回来后对着妈妈语重心长:你妈妈这个人,非要吃苦。男人家那么大个儿,你打他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骂两句打两下,他们心里有数,要真的想打你,现在进医院的就是你自己!我是劝不了了,你看看你妈到底想干什么吧。


    我当时听着都笑出声了,妈妈不想和我计较。


    我姥姥就是大老虎,我喜欢大老虎。


    鼻子有点酸酸的。


    好在,这件事以后姥姥无需再忍了。她的老公和孩子们都拿她没办法,姥姥住进了小舅乡下的屋子,在被骗婚反抗失败近五十年后她终于和姥爷分开了。


    姥姥下葬的那天,火焰高高蹿起,远超我的身高。我听话的没有回头,但不合时宜的想到: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而后又想:没关系,我愿意站出来,我愿意为这场火坐牢。


    ……


    死亡来势汹涌,它可能会淹没你,但你不要害怕,会有出头的一天。


    对了,我得给姥姥写封信烧了,让她去接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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