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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041

作者:青石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色渐浓,宫灯初上。


    褚景回到寝殿时,时宁正对镜卸簪,铜镜中映出他走近的身影。


    他微微挥手,殿内只余二人。


    褚景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目光却透过镜面与她对视,语气温和如常,“今日如何?温大人来秋院讲学,想必收获颇丰?”


    时宁执簪的手微微一顿,他语气越是寻常,她心中那根弦便绷得越紧。她望着镜中他深邃的眼眸,轻声道:“温大人学识广博,我受益良多。”


    “比我教得还好?”褚景突然问道。


    时宁被他问住,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她皱了皱眉,“殿下这话问得?这般小孩气?”


    褚景被她的话逗笑,笑起来没再接话。


    时间又过了好些日子,转眼便临近灯会之期。这些时日,温淮远隔三差五便至秋院为时宁讲授课业,在她的潜心学习下,不仅功课颇有进益,连原本稚拙的字迹也日渐工整起来。


    猫儿们近日被嬷嬷喂养得愈发圆润,还未等到灯会,便已能在院中活泼地跑来跑去。


    正安静间,殿外忽然传来灵荷公主清亮却带着几分骄矜的嗓音,“沈家女呢?本公主特意来给她送东西,怎还不出来相见?”话音未落,又听得她一声低呼,“这是哪里来的畜生?可莫要挠坏了本公主的新衣!”


    时宁听见声响便直直走出,恰好见了灵荷正在驱逐朝她围来的猫儿。


    “公主,小猫无辜,何必驱赶。”时宁朝她走近。


    灵荷的目光从猫儿身上抽回,冷笑道:“畜生罢了。”话落,她打量着时宁,“母后让本公主给你送来新衣,你接下吧。”


    时宁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宫人手中抱着一个木匣,微微躬身道:“多谢娘娘挂念。”


    灵荷又冷笑一声,送完东西便朝着宫外走,没走几步又突然折返,指着一只猫儿说道:“这只猫本公主要了。”


    还不等时宁开口,她身旁的宫人便将那只猫抱在了怀中。


    时宁只好作罢,应道:“公主既喜欢便送给公主,望公主善待。”


    灵荷冷笑,“还轮不到你来教本公主如何养一只畜生。”


    ——


    灯会当日,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暮色初合,各式精巧的花灯便已点亮,流光溢彩,映照着朱墙碧瓦。


    依照礼制,褚景需先行赴承泽殿伴驾,与帝后同赏御苑中的鳌山灯。


    时宁一身红衣粉裙,婀娜多姿。


    临行前,他特意为时宁披上一件织锦斗篷,系带时指尖在她颈侧短暂停留,语气温和,“般般且在此处稍候,我片刻便回。今夜人多眼杂,莫要走远,等承泽殿完事,我便带你出宫看城中的灯会。”


    时宁点点头答应。


    他离去后,时宁由宫人簇拥着,在东宫附近的长廊下观灯。此处视野极佳,能将远处静湖河畔的绚烂灯火尽收眼底,却又避开了前朝喧闹的人流。


    她正仰头看一盏旋转的走马灯,身后却传来一道清润熟悉的声音,“微臣参见太子妃。”


    时宁心头一跳,蓦然回首,只见温淮远不知何时静立在不远处的灯影下。他身着青色常服,手中亦提着一盏素雅的金鱼宫灯,想必是刚从前朝宴席中抽身。


    廊下的光晕柔和地勾勒出他的侧影,与记忆中少年时的模样悄然重叠。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还是温淮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臣见此处灯景清幽,不想惊扰了太子妃雅兴。”他举止守礼,目光却难以从她盛装的身影上移开。


    此刻没有秋院的书案相隔,没有太子在侧的压抑,只有璀璨灯火与旧日回忆,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宫人匆匆走来,对着时宁躬身道:“太子妃,灵荷公主在那边瞧见一盏极有趣的琉璃灯,定要请您过去一同赏看呢。”


    时宁顿了片刻,本不想过去,但此时温淮远又在身侧,二人单独相处属实不太妥当,她只好硬着头皮,微微点头,“带路吧。”


    宫人将时宁带到灵荷所在的水榭,水榭四面的竹帘卷起,里面悬着一盏极大的琉璃宫灯,将四周映得亮如白昼。


    灵荷见她来了,唇边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招手道:“沈姐姐快来,瞧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时宁走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那琉璃灯内望去,只见前几日被她要走的那只圆滚滚的雪白猫儿,此刻正毫无声息地蜷在灯座之上,柔软的躯体一动不动,早已没了气息。


    琉璃灯壁光洁,将那毫无生机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


    灵荷的声音带着天真的残忍,在她耳边响起,“这畜生倒是会找地方,钻进这灯里便睡死了过去,真是扫兴!姐姐你说,是不是?”


    时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胃中泛起苦水,后背抵上一旁的护栏,这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然而那骤然失血的脸色,与瞬间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她此刻的惊痛。


    不远处,温淮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却又死死定在原地。他看见时宁单薄的肩膀在璀璨灯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如同冬风中孤苦无依的枯蝶。


    “沈姐姐觉得如何?可有意思?”灵荷继续追问道。


    时宁只觉得周身血液霎时凉透,眼前璀璨的灯火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晕。


    那琉璃灯中的小小身影,仿佛前几日还在她膝头撒娇打滚,此刻却以最僵硬的姿态,躺在这华美的牢笼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猫儿身上移开,转向灵荷时,脸上竟勉强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公主费心了,这猫儿顽劣,怕是惊扰了公主的雅兴。”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歉然,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灵荷没等到预想中的失态,不由得蹙起眉头,还想再说什么。时宁却已微微屈膝,语气疏离而恭谨,“我忽感不适,恐扫了公主兴致,先行告退。”


    说罢,她不待灵荷回应,径直转身。


    织锦斗篷在空中划过弧度,她挺直背脊,一步一步走得极稳,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将那片令人窒息的光亮抛在身后。


    直到转过回廊,她的脚步才猛地一个踉跄,伸手扶住冰凉的廊柱,指节用力到泛白。


    温淮远始终默然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如此,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般般……”


    时宁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廊外明亮的夜色,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温大人,我如今是沈家女,是太子妃……”


    话未完,温淮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沉了沉,却没有停止接下来的话,“般般,你在宫中竟过得这般……艰难……我……”


    她没有应话,再次挺直身躯,向着廊道远处走去,背影在宫灯下拉得细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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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寂。


    那只猫儿的死,如同一个冰冷的警告,让她彻底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哪怕最微小的温暖与眷恋,都会成为旁人拿捏的软肋,招致灭顶之灾。


    她不敢想。


    时宁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寝殿的,她遣退了所有宫人,包括露珠。


    她独自坐在昏暗的寝殿外,东宫外隐约的喧闹更衬得四周死寂。


    猫儿冰冷的模样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连同灵荷那恶意的笑容,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褚景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带着一身清冷的夜气,目光掠过她苍白失神的脸,问道:“怎么回来了?外面不好看吗?”


    时宁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累了,回来坐坐。”


    褚景笑了笑,走近一步,微微俯身,廊下灯笼的亮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走吧般般,我带你去看看京城真正的灯会。”


    “去换身寻常衣裳,我们坐马车悄悄出去。”


    时宁就知道,陛下没有答应他出宫的请求,一是因为他的身子,二是因为他的身份。


    备好的马车驶出重重宫门,市井的喧嚣与暖意扑面而来。


    朱雀大街上灯火如龙,人流如织,各式花灯竞相争艳,糖人、面塑的香气混杂在夜风里。褚景换了一身玄青常服,褪去了东宫的威仪,却依旧掩不住通身的清贵。


    两人相伴而行,自然地融入熙攘的人流。


    琳琅满目的铺子看得时宁眼花缭乱,两人停在一处卖精巧剪纸灯影的摊子前,褚景正拿起一幅嫦娥玉兔的剪影细细端详,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呵斥声。


    “快让开!快让开!”


    人群慌忙避让,只见一名鲜衣怒马的勋贵子弟纵马而过,蹄声嘚嘚,溅起些许尘土。


    时宁被惊一跳,好在褚景扶住了她的身躯。蓦然回头间,马上的人褚景看着有些眼熟。


    竟是那位眉眼飞扬的叶家六公子叶期。


    他看见褚景,先是一怔,随即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近欲要行礼,却被褚景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及时止住。


    时宁闻声回头,目光与叶期相接,亦是微微一顿,似未料到他竟会在此出现。


    叶期会意,见褚景身旁未带随从,心下已明了七八分。他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低声道:“真巧,殿下也来赏灯?”


    褚景面色如常,只微微颔首,“随意走走。”


    时宁见他行色匆忙,不禁轻声问道:“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叶期闻言,唇角依旧挂着那抹闲适的笑意,语气轻松答道:“不过是家中有些琐事,赶着回去处置。”


    然而他说话时,目光几不可察地往长街尽头飞快一瞥,指尖也不自觉地在马鞭上摩挲了一下。


    这些细微的动作,落在褚景眼中,却透出与言语不符的紧绷。


    褚景并未点破,只淡淡道:“既如此,便不耽搁你了。”


    叶期如蒙大赦,利落行礼后翻身上马,可就在策马转身的刹那,他目光落在了时宁身上,那眼神复杂,更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急切,与方才的洒脱判若两人。


    马蹄声渐远,融入喧嚣的灯市。


    那匆匆一瞥如投石入水,在时宁心中漾开涟漪,她顿了顿,皱眉道:“他似乎是有事?”


    褚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叶家,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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