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后退,恐惧的气氛在地宫内蔓延开来。
陆尻和阿古达在同伴搀扶下踉跄起身,阿古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子,喉间挤出砂纸摩擦似的嘶吼:“鬼?放屁!这他娘是起尸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呼吸都凝固在胸腔里。这句话像柄冰锥刺进众人脊梁,瞬间从头凉到脚。火把将数十张惨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偌大地宫中一片死寂。
“你,咳咳咳……”何奎手扶着冰柱,强撑起身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此女甚是古怪,大家小心!”
女子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光芒,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天机烽字营,北凛虎贲军,云荒玄甲军?你们为何出现在我夏州的皇陵?”她的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头疼欲裂!
“装神弄鬼,兄弟们给我杀了她!赏金千两!”阿古达定了定心神,冷哼道。
众人一听赏千两黄金,心中的畏惧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勇敢和无畏。顷刻间,无数把利刃蜂拥而至,女子不闪不避,在利刃到达咫尺时,数口棺材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将其连人带刀一并掀飞。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惨叫声,在冰谷中回荡。
小洞中的棺材全部飞了出来,并接连不断地向烽字营、虎贲军、玄甲军发起攻击。这样的场面令人不寒而栗。
“鬼鬼,闹鬼了!”终于有人绷不住大喊,接下来更多的人破防,他们一个个丢盔弃甲涌向出口。
“慌什么慌?都给老子滚回来……”阿古达见将士们的军心彻底乱了,不由大喝。
然而,在这种离奇的情况下,军令似乎也无济于事,一个个像是受了惊的马儿,拼命逃窜。
“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大人……”搀扶阿古达的两名侍卫正在劝说,忽然瞥见女人的视线看了过来,二人吓得顿时掉头就跑。
被丢下的阿古达正想骂人,便觉得身后凉风阵阵,脖子上似有东西蠕动,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冰冰凉凉,有些丝滑?丝绸?阿古达这样想,可当他看到何奎和陆尻两人脸上那堪比猪肝的神情时,心顿时咯噔一下,他慢慢转过头来一看,险些吓晕过去。
此时,那缠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缕头发,那头发并非女子所有,而是一具红衣女尸!并且,女尸此刻正与他面对面。
“说!尔等究竟意欲何为?”
女子的声音从阿古达的身后响起,这回他算是彻底破防了,方才人多壮胆不觉得什么,可此时地宫之内,只剩下他一人和数百具尸体,因为就在刚刚,何奎和陆尻也丢下他逃命去了。阿古达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下他必须先保住性命,才能找那群背信弃义的家伙算账。
“数月前,三国联合攻打夏州,月前我军于玉门关大败夏州主力,几日前我军又攻下帝京,如今夏州大势已去,我等奉命留下捣毁龙脉。故与姑,呃阁下,在此相见。”
“你说夏州大势已去?”女子一字一句地重复,听上去似是不信。“怎么可能?夏州虽然与天机、北凛不合,但云荒为何也……”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云荒看似与夏州交好,那是因为没有利益纷争,可一旦涉及到利益,说翻脸便会翻脸,难道是……
想到这里,她重新看向阿古达,厉声道:“说!现今夏州是何形势!若敢胡说……”
女子面色如霜,话音未落,只见其眼中寒光大盛,缠绕在阿古达脖颈上的发丝骤然收紧,当即便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阿古达的眼中满是惊恐,“我说我说,饶命,咳咳咳……”
闻言,女子眼中寒芒散去,阿古达呼吸通畅急忙跪倒在地,道:“现今天机和北凛的主帅已回朝复命,玉宸关和玉峡关,则交由夜景芝和夏侯宏基率军攻打。只有云荒主帅霍天涯亲自率军攻打玉谷关。”
看来云荒对玉谷关势在必得。“我夏州子民,你们如何发落?”
“夏州民众和官宦统统被贬为奴役,流放矿山。”
虽然阿古达句句属实,但也有所隐瞒,实际上,三国联军自玉门关开始便对夏州的百姓,实施了残酷的屠杀。他们如同狂风过境,逢人便杀,逢值钱的东西便抢,将昔日繁华的夏州变成了人间炼狱。而如今,帝京城内的百姓已不足三万,多是老弱妇孺,他们或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或是被送去军营供将士们玩乐,又或是关在露天的牢笼中苟延残喘。
“皇帝和朝臣,又当如何?”女子又问。
阿古达闻言将头低得更低了。“夏州皇帝在帝京城破那日,便死于北凛的铁蹄之下。”他的话音刚落,便感到一股森然的寒意,拂过他冷汗淋漓的脖颈。
“北凛铁蹄?!”女子声音轻颤,蜷缩袖中的指节泛出青白。
“是,北凛为报复夏州长公主当年拒婚之事,将夏帝活活踩死!”阿古达说完,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出现短暂的凝固,紧接着他听见女子追问:“夏州长公主现今身在何处?”
“长公主在亲手杀了宁远周后,被神秘人掳走,不知去向。”阿古达喉结滚动,额角冷汗滑入虬髯,“在下亲眼看见那人踏月而来,轻功之高……”
话音未落,他头顶悬挂的红衣女尸轰然炸裂!漫天血雾中,阿古达只觉得脖子上传来剧痛——女子竟隔空将他提起三尺,眼底似有血色凤纹流转:“你若敢有半字虚言…我便让你知道,何为求死不能!”
“千真万确啊,女,神仙,饶命啊,我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阿古达哭丧着脸,将眼睛挤成一道缝隙,压根不敢与女子对视,他举着三根手指,语带哭腔地发誓,“今日误闯此地,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我发誓,绝没有伤害夏州百姓一分一毫,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身首异处!”
闻言,女子清冷的目色寒意更甚,她定定地看了阿古达一会儿,倏地撤掌转身。阿古达摔倒在地时,本有些混沌的意识瞬间被剧痛刺穿,断裂的肋骨疼的他差点昏厥,喉间血腥气漫过鼻腔,流了出来。
“你走吧。”
闻言,阿古达再也顾不上疼,忙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夏台原本是夏州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三国联军用来囚禁夏州重要战俘的地方。并且他们在夏台的外面布有重兵把守,三国的军队轮流换岗,每隔半个时辰都要巡逻两圈。夏台内共有牢房百余间,由大理石筑成坚如磐石,牢房的门大多是铁栅栏,极少数是铁门。
“来人!快来人……”宁元浿十指死死扣住铁栅栏,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嘶哑的嗓音在阴湿地牢里炸开:“我祖母昏迷了,快叫大夫…”
啪!
侍卫的刀鞘重重砸在栅栏上,震得宁元浿耳膜生疼。“叫什么叫?抽两鞭子就叫大夫,这么不禁打,还叫什么亡国奴。”那满脸横肉的看守,隔着牢门缝隙阴阳怪气道:“我告诉你,今儿个你就算叫破喉咙也要等大人回来再说。”
“你?!”宁元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何事喧哗?”一道声音从看守的身后传来,烽字营副营长宋平按剑而立。他正带人巡逻,听到此处的声音,不由前来。
看守的侍卫见是宋平,急忙恭敬道。“回大人,是夏州的亡国贱种又再闹。”
宋平走上前看见凤茹仍被吊在刑架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脱,不由问道:“怎么还吊在上面?”
看守的侍卫额头渗出冷汗,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大人,营长临行前…确实未曾交代如何处置。”他喉结滚动着偷瞄宋平脸色,“卑职,实在不敢妄动。”
哐当!
铁锁坠地的声响惊起几只地牢老鼠。宋平蹲身探向凤茹颈脉,指尖触到微弱的跳动。老人囚衣前襟早已被血浸透。他猛地攥紧拳头——阿古达那畜生竟连七旬老妇的琵琶骨都钉穿了铁钩,就这样他居然还敢说没有下重手?“蠢货!此人乃是越元帅的重要犯人,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我都要掉脑袋。”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那侍卫脸色一白,顿时瘫软在地连连叩首,“大人,小的们知错,还请大人救救我们。”
宋平沉吟片刻道:“先送回牢房请军医诊治。”
“是。”
侍卫们将浑身是伤的凤茹和宁元浿一并带回牢房,并请来军医为凤茹诊治,一番忙碌下来已临近丑时。
待军医离开,宁元浿取来清水,一勺一勺地喂给躺在床上的祖母。凤茹只勉强喝了几口,便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显露出疲惫的神色。宁元浿看着祖母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中一阵抽痛,不禁潸然泪下。
“孙儿…无用…”他跪在凤茹身前,喉结剧烈滚动着,声音破碎得不成调:“竟让祖母…受这等折辱…”
凤茹轻轻摇头:“你身为宁家唯一的男儿,今后很多事情都要你来操持,休要再哭哭啼啼…”
宁元浿闻言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祖母总是这样说,可是三十万白羽军埋骨玉门关!祖父和大伯父的尸骨至今还在城门口!我为他们感到伤心也不行吗?”
凤茹轻叹一声,心中满是忧虑。宁家如今仅剩宁元浿一根独苗,虽然早已过而立之年,但却不够成熟,易冲动。也不知何时才能长成像他祖父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独当一面,为宁家撑起一片天。
“若是按你这般说,老身岂不是更应该哭?”
宁元浿闻言微微怔了下,随即看向祖母。身为宁道生的妻子,宁家当家祖母,她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丈夫,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并且还连累了天机凤家。这种痛苦,光是想象便会觉得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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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