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姜念林来看他,他问了才知那人就是白徽。
“你看起来好多了。”姜念林说着,坐到他对面。
姜念林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他闭上眼时萦绕不去的人。他有很多话想和姜念林说,又怕他嫌自己絮叨。
他点点头,有点局促地扣扣手指头:“多亏有殿下。”
“身上的伤得慢慢养,别心急。”姜念林边说边倒水给他。
“嗯,多谢殿下。想烦请殿下代我向老班主报个平安,可以吗?”他说罢,慌忙去接,却和姜念林的手碰个正着。手缩了一半,忽而想起姜念林曾轻轻托着他的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是好。
姜念林应承下来,只是把杯子推向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两人静默了半晌。
“你的伤需静养,别坐太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玉如君的眼睛太好看,漾漾一片赤诚,没有沟壑和崎岖,姜念林看着,自觉心虚意乱。他不敢久留,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事找我的话,托婵娟来就行。”
玉如君送姜念林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哀愁。这么大的王府,这么美的花园,这么多的房间,对姜念林来说,他算什么呢?
他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可正是因为这样,他反而什么都不怕。下次见面时,一定要把心里话说给姜念林。
夕阳挂在房檐,一不留神就溜去院外了。他打定主意,转身回房。
从这天之后,姜念林每天都会来给玉如君换药,但并不多待。而玉如君预备说的话,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一次两次耽搁了,气就泄了,话就更说不出口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花瓶里的杏花也换了一次又一次,他的伤慢慢也好了。
瓶中的花已经换成了别的,粉白的海棠夹带着花苞,不知道是不是姜念林换的。他觉得自己是和杏花一起来的,现在杏花已经走了,伤也好了,那他呢?
他心里是埋怨老班主的,但老班主年纪大了,思前想后觉得不该和老班主怄气,该道歉的。他已经错过登台了,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戏班却像把他忘了一样,没一丁点儿动静,不知道戏班怎么样了,他想回去看看。再说了,回去并不是就没有见姜念林的机会了。
但如果不回去,留在这里?姜念林这些天看起来很忙,而自己在这里无事可做,只会耽误他的时间。如果他要自己留下呢?
想来想去,还是回去。要不去向姜念林辞行吧?不过现在快日落了,那要不还是明早……
正想着,姜念林来了。
“如君,待会儿有个宴会,就白徽、婵娟和我,你要来吗?”
玉如君想起白徽和婵娟之间微妙的氛围,以为是他们好事将近,本想去祝贺一番。可姜念林一来就直奔主题,一句别的话都没有,他更想回去了。
“殿下,我就不去了。伤好了,我该回戏班了。”
听见他要走,姜念林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八百个念头。他踌躇了片刻,带玉如君到一旁坐下。
“我最近忙着给一个案子收尾,前两天白徽升官的圣旨刚到,今天是为他庆贺。”姜念林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我准备了一样东西送你,要不要先一起去看看?”
说了半天,还是没多少他想听的。他眼巴巴望着姜念林,没有动。
姜念林又说:“我让人去拿。”
没过多久,他从仆人手中接过一个木匣,交给玉如君:“打开看看。”
扣开锁扣,匣里是一柄三尺长剑。玉如君拿出剑,捧在手里,感觉到剑的重量,是一把真正的剑。剑身泛着寒光,上有“如君”二字。刚想伸手去摸,“开刃了,小心。”姜念林在一旁提醒道。
看到玉如君喜欢,他连忙说:“想学剑的话,我教你。”
玉如君看向姜念林,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带着点急切和小心翼翼。如果答应了,留下来的理由就会从养伤变成学剑。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凑到姜念林面前,问道:“殿下,希望我留下来吗?”
姜念林看得到玉如君眼中映出的自己,那个小小的自己正在他眼底雀跃,眼瞳一动,那个自己也像跟着动,浑然一体,和生来就在那儿似的。他的心跳得飞快,想把他永远地留在身边,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你想留下来吗?”
咣当一声,是剑掉在地上的声响,刚好掩过了,一个吻落在姜念林脸上的时间。
晚宴上,白徽喝得伶仃大醉,拉着婵娟嚎啕大哭,不肯撒手。玉如君看出了一些怪异,不好多问,只同姜念林一起,把嘴里叨叨个不停的白徽塞进马车,送回住处,婵娟留在府里收拾,没有出门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