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禾都分不清自己第几次昏迷又醒来了，也分不清这个时间回溯系统的作用在哪里，仿佛他才是系统的试验品一般，经历好几次生死存亡的关头。
他把男人扔到房间里就没再管他，可刚躺在床上，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再次出现：“褚禾，褚禾。”
一道冰冷的机械的声音惊醒他。
褚禾冷笑一声，他对这个差点害死他的系统毫无好感。
“先前是系统的调适。”系统告诉他。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可以自如应用时间回溯的功能？”褚禾反问他。
结果系统却告诉他：“不能。”
“系统缺陷，你没有足够的回溯时间。”系统冷冰冰地说。
真是没得玩了，褚禾嗤笑一声，现在逃也逃不掉，走也走不掉。
许是褚禾满不情愿的态度让系统“心回意转”，他甚至给了褚禾好处：“我不会亏待你，会有足够的金钱和房产保证你衣食无忧，作为你完成任务的回报。”
“每次的任务，我会发布给你。”系统又自作主张说下去。
“记住，要在回溯的时间内找到，否则你会返回失明世界度过和回溯时间相同的时间。与此同时，你在回溯时间获得的一切全部清零。”
褚禾蹙眉，这个怎么没听他说过？
他真的要暴走了，他情愿自己聋了，耳朵流血了，也不愿意听到如此恐怖的话语。
这简直比他玩的任何一款游戏还要恐怖，谁家游戏会因为任务失败而全部清零呢？甚至要给你关小黑屋里。
并且，这是在他真实的世界里。
如果是虚拟的世界里，他尚且可以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自己这个人也是假的，死了炸了都无所谓。
可现在这是什么，这他妈是真实的世界。
他每天照常起床、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突然有一天他瞎了，现在他需要赶在瞎了直接找到不瞎的办法。
褚禾深深地叹气，倒在了床上。
褚禾是个孤儿，或许前二十八年吃的苦太多，毕竟他选专业也选的前景好钱多的专业，向来对人和事物没什么感情的他，如今竟然赶鸭子上架，去做这么大一件事。
系统哪里知道褚禾这么多心思，只忙着继续他的事情：“第一个任务：找到红色的眼睛。”
“地点：云城。”
“时间：回到失明世界以前。”
随后，“滴”一声，仿佛催命符号，深深戳入褚禾的心中，此后，他再也听不到任何系统的声音。
好像死亡倒计时，从当下开始。
褚禾去看手机上的时间，随后他去翻了日历。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重要的时间点。
九月二十二日，二十三点。
九月二十三日，十九点，陷入失明。
换言之，他没有几个小时了，即将他再次回到失明世界。
褚禾轻轻吐气，把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睛，算了，先睡醒了再说。
等他早上醒来时，他打着哈欠走出卧室，闻到阵阵飘香味，褚禾揉揉眼睛，看见餐桌上飘着热气的粥，他再一望，见到站在厨房灶台上的柏丛青。
身形高挑，体态优异。
褚禾搓了搓脸颊，心里满是疑惑，他这是……捡到“田螺姑娘”了？
等到男人站在他的面前，褚禾这才有机会看清他的样貌。
倒是不俗的容貌，头发偏长，能盖住他的颈脖。脸颊瘦削，鼻梁高挺，气质清冷。尤其那双眼睛，干净纯洁，放在这张脸上倒有几分清冷不可侵犯的感觉。
一双澄澈的眼睛中满是笑意，柏丛青的脸蛋白得过分，唇色也淡，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似乎本来身体便是抱恙的模样。
褚禾看向柏丛青的同时，柏丛青也在看他。
来之前，他已经调查过褚禾。照片上的人头发微微往两侧分开，浅笑盈盈，长着一双吸引人的桃花眼，的确是精致美丽的容貌。面前这人和照片上并无什么差别。
就是性格上也差不多，淡漠、冷漠，仅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了声“谢谢”，便坐下来吃饭。
“你什么时候走？”没一会儿，褚禾问他。
开始了，柏丛青心下冷笑，面上一片温和模样，他迟疑着胆怯说话：“明，明天，可以吗？”
“我不是故意拖延的，只是我真的没有去处。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今天就走。”
褚禾听他说话，越听越不得劲，好像他逼迫他什么了似的，他不过问了他一个问题罢了。
他轻轻叹气，只能缓和语气，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看向他：“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救了我。”礼貌的态度，良好的语气，褚禾抿抿唇，语气再度放缓一些。
随后，褚禾随口问了他几个问题：“你从哪里来的？”
“云城。”
“云城哪里？”
“就是云城。”
褚禾一愣，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转念一想，他可能不希望透露太多消息，便不再询问。
然而，过了一会儿，褚禾的问题再度冒出：“你叫什么名字？”
“柏丛青。”
“家里有几口人？”
“孤儿。”
也是个孤儿，算了，人活着也得做几件好事，褚禾不再询问，起身时丢下一句话给柏丛青：“你住着吧。”
他停顿一瞬，继续道：“想住多久住多久。”
“谢谢。”
对着褚禾的后背，柏丛青缓缓道谢，依旧是和善的语气。
可如果褚禾回头看，看见的只有嘲讽的不可一世的鄙弃的神色。
褚禾尚且不知系统口中所言的“回溯时间以内”是什么样子的，他用电脑精准搜索一番，能找到的唯一信息是，云城艺术馆现在的展览中有一副《红色的眼睛》的绘画，是这次展览的重中之重。
他打算去看一看。
至于要不要带柏丛青去？
柏丛青病殃殃的，还是别上路的好，他一个人就很累赘，再加一个有什么用？
“我走了，再见。”他甚至没和这个“陌生人”交代两句，就自顾自地上路了。
可没两分钟，微微蹙眉站在屋子中的柏丛青看到褚禾回来了。
“怎么了？”他问。
“车子坏了，”褚禾躺在沙发上，“不去了。”
多累啊，现在下午两点了，修好车子没多久也要瞎了，他还是好好睡一觉，最好直接睡梦中进入失明世界。
柏丛青几不可闻地轻轻“啧”一声，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挑中褚禾真的没有问题吗？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找得到复明物件？
可偏偏说只有褚禾才能做到。
柏丛青看一眼歪歪睡在沙发上的人，嘴巴微张，似乎马上口水就能流出来，除了一张脸，真的是一无是处。
褚禾的车子坏了不是意外，是他做的手脚。
他需要留在褚禾身边，不能刻意让对方察觉他的目的，可如今看来，以褚禾的智商，他就是直接说出来，褚禾也不会拒绝。
柏丛青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可惜的是，褚禾没有一觉睡到失明时间到来，还有十分钟的倒计时。褚禾揉揉眼睛，躺在沙发上，等待失明。
沙发旁边是坐得规规矩矩在看书的柏丛青，真稀奇，褚禾看了他一眼，“死到临头”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褚禾再打一个哈欠，见时间只剩下一分钟，奇异的，他没有什么紧张之感，或许因为知道不过被关“恐怖小黑屋”一段时间，他倒也能忍忍了。
他起身准备打杯水喝喝，也就是这个时候，因为睡了太久而脚软的他踩到了柏丛青，后者抓住了他的手臂，前者眼前一白。
好了，失明了。
他可能没来得及和柏丛青说一声“抱歉”，也不知道失明后，他们会不会正好在同一个地方。
然而，等到有意识醒来的褚禾却发现自己没失明，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居然看得清清楚楚。
褚禾吃了一惊，赶紧爬起，再去看日历和手机时间，居然是三天前，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系统。”他试图呼唤没了声息的东西。
没出现。
所以，什么东西会导致他没去到失明世界，而回到时间之前了呢？
褚禾心中微微有个猜测，他决定把柏丛青带上，只是没告诉他，他需要去做什么。
随后，他们直奔云城博物馆。
今天是工作日，来看展的人不多，褚禾也没看画，直接去找《红色的眼睛》。
身为这次的重要作品，它被搁置在专门一个房间里，红色的墙壁，昏暗的灯光，近乎封闭的房间，一切都在人的心头留下极为暗沉恐怖的感觉。
褚禾站在画前，仿佛被画吸入一个奇妙的空间，他盯着盯着，竟觉得画面上的眼睛活了过来，似乎在朝着他眨眼。
这幅画的构成极为简单，全红的背景上镶嵌一只纯白的眼睛，简单的线条却给人震撼之感觉。
白色，白色，仿佛一瞬间，褚禾的眼前又是一片白。
他久久地伫立着，望见眼睛眨了眨，先是缓慢的速度，随后速度一点点加快，快到他几乎看不见眨眼的动作，只有眼皮不停地颤动，再颤动。
随后，他仿佛看见一只手，从画面上要伸出的一只手，在努力扒开这幅红色的“纸”。
不，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双手，两只同样只有线条构成的如同白骨般的手用力撕开这张鲜红的宛如用鲜血构成的画卷。
终于，它成功出来了。
于是，褚禾看见一只长了两只眼睛的手直奔他而来。
毫无疑问，这只眼睛就是冲他而来。
几乎直接锁定了目标，毫不犹豫地就被这只眼睛盯上了。
“快跑！”褚禾大呵一声，倒是不忘要把柏丛青抓上。
于是，两个人就在艺术馆里狂奔。
褚禾回头一看，这眼睛还在狂追，而他周围一圈已经一个人也没有，明明刚进来时还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小声交谈，而现在却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两只、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眼睛在跟随他。
褚禾猜测，进入那个房间就像跨入一个全新的空间里，虽然周围一切全未改变，但是这个虚无的空间里只有他。
不对，还有柏丛青。
所以，柏丛青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他拉着他？
褚禾试探着把柏丛青的手放开，却见眼睛仿佛疯了般加快速度，他赶紧去抓柏丛青的手。
不知怎么的，他的手怎么也够不到柏丛青的手，明明他如此努力去触碰柏丛青的手。
下一秒，他眼睁睁看见柏丛青被一群眼睛吞噬掉。
“柏丛青!”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见柏丛青的唇角缓缓溢出鲜血。
褚禾往前一扑，随着微微笑着的柏丛青一同被眼睛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