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殷拒绝,又颇为怀念地看向银镯,谢览也歇了炼制法器的心思。
那银镯对她而言,许是极重要之物吧。他心神一动,忽然有些好奇她的过去。
她一介凡人少女,竟有胆量孤身来到青玄林涧。
这青玄林涧内常年云气缭绕,幽谷沟壑众多,极为难行。又因林深雾重,不少草木中都含有毒素。许多修为尚浅的修士尚不愿御剑来此,更何况肉体凡胎的凡人。若是稍不注意,兴许无意间失足就会在此殒命。
然而凌虚剑宗就坐落在青玄林涧的后方,凡人若是想最快抵达剑宗,穿过此间便是最优路线。
多年来,因仰慕凌虚剑宗之名,埋骨于青玄林涧的凡人不是少数。有修士怜悯这些横死坠落的凡人,曾向掌门进言,能否集众仙者之能将此地夷平,也好避免那些凡人再无辜丧命。
此事本已提上议程,只待掌门请示剑尊后便执行。然而剑尊知晓此事后,却说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修仙之路何其坎坷,这不过是他们踏上仙途之前的一个考验。”
他这番话难免不让人想到他的经历。
剑尊温子穆,千年前本也只是剑宗一个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却肯为了天下苍生,只身深入魔域,刺杀当时祸乱一方的冥渊魔皇。
在他历经九死一生后,虽未在当时杀了魔皇,却意外取得上古飞升的仙人遗留的功法,以筑基修为,直接晋升为大乘期大能。
而后他又以心头血为引,铸本命剑“怀殷”,在剑锋池中炼化七七四十九日,终引得日月同辉,万剑齐鸣,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剑尊。
后来便是他以一人之力封印魔皇,在仙魔大战结束后,彻底坐实了修仙界第一人的身份。
平日里,宗门杂事还是交由掌门打理,只是在修为至上的修仙界,无人不知凌虚剑宗真正的掌权人,是这位孤高绝逸的剑尊。
他的话一出,便再未有人发出质疑。
谢览入门后,听起前辈道来其中的往事,心中却并不赞同。
前人既已知前路何处为凶险,又为何还要让后来者硬生生再承受一遍?
况且修士求道,本就是为了护佑苍生,那些葬身于青玄林涧的凡人,大多并未摸到修仙的门槛,尚且是肉\体凡身的凡人,亦是属于天下苍生。
既如此,修士为何不庇佑他们?
然而谢览一人之力,无法撼动这些人千年来信守剑尊箴言的守则。他只得独身出动,从筑基起,便时常来青玄林涧巡视,为那些将要失足坠崖的人送上一丝庇佑的灵气。
他当时不过一个筑基修士,举手之间就能救下一条性命。
谢览因而更不理解剑尊所言,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幸而这些年里,不少新入门的弟子也会仿着他的样子,借来青玄林涧练习御剑飞行的之由,救下了不少凡人。
思及往事,谢览看向南殷的目光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怜惜。
今日甚至不是简单的坠崖,她遇到了魔修的残影之术,那邪物是何等危险诡诈。他几乎不敢想,若是自己稍晚一步,眼前这明艳照人的少女,兴许就会变成一具被吸干的骸骨。
幸好,一切并不算太迟。谢览心中慢慢有了考量,她既这般向往凌虚剑宗,为此不惜深入险境,那他作为元婴修士,本就该助她完成心愿。
见谢览的目光在她身上几番流连,南殷内心又泛起了嘀咕。
她又露出破绽了吗?是刚刚说的话有问题?
对哦,一个一心修道的凡人怎么会对一个普通镯子有特殊感情,除非这镯子不是凡物。
霎时间,南殷又担忧他要来镯子细看。
伏愿只是施展了简易的化形之术,若是细细查探,怕是过不了修士这关。
就在她忐忑不安之时,听到谢览温声道:“南殷姑娘,可否烦请你再伸一下手。”
南殷迟疑片刻,伸了出去,同时紧紧盯着谢览的神色,心道如若伏愿暴露,就莫怪她先下手为强。
却不想谢览只是抚上她的手腕,轻声说道:“冒犯了。”随后往里面注入了一丝温和的灵气。
——原来是行方才未尽之事,为她探查灵根。
南殷又稍稍松了些神。她感受到那股灵气从手腕起始,流过她的四肢经脉,最后汇聚于丹田处。
谢览静静地探知着。她还未练气入体,但丹田处隐有一股柔和之气,像是一场细雨轻沐春风,触碰的瞬间令人分外舒适。可待他想去细细查探时,那股暖流又很快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丝清冽。
“你的脉络中隐约有股灵气,且丹田分外纯净,应当很适合修炼,”谢览思考片刻后,得出结论,“但具体灵根与品质,还需去了凌虚剑宗,用验灵石仔细查验才知道。”
南殷道了声谢,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人人喊打的魔皇,受前世看的一些小说影响,空间符箓、御剑飞行、储物戒指……那些修仙界新颖的术法对她有着近乎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因而她也曾到过一个修仙小宗,妄想走上修仙之途。
那时为她探查灵气的仙者,和谢览几乎说了一样的话。
只是后来,仙者和他的栖霞宗,都被灭了个干净。
南殷仔细回忆了下,那时,应该不是她动手杀的人吧。
见南殷面上似乎难掩失落之色,谢览心中一紧,以为是他语焉不详的话惹得她不太高兴,脑海里快速闪过补救之法后,道:
“不知道具体资质也无妨,你若有意,那我必会竭尽全力帮你入剑宗。”
这话虽正中南殷下怀,却再次引起了她的怀疑。
天下间有这么赶巧的事吗?
她刚遇到个莫名其妙的魔修分身,这修士就出现救了她,然后极其心热地要帮她,又是说要炼制法器,又是为她探测灵根,引她拜入凌虚剑宗。
这一套操作下来,像极了前世的一些仙人跳套路。
他莫不是在诓她?
南殷:“你的意思,是要收我为徒吗?”
她这话一出,就见眼前原本淡然自若的人,登时变了脸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本是想在南殷经脉中注入他的部分灵根,这样在剑宗之后的试炼中,那灵根能替她挡住大半劫数,让她少受些苦。
却不想南殷会错了意,惊得他连连否认。
诚然,收她为徒亦能让她不费力地进入剑宗,但是……
他有些不愿让人知晓的私心。
见谢览神色不像作假,南殷稍稍放下心。
若是他毫不犹豫地同意,她当下就能肯定这人设了个圈套等着她,说不准与那魔修分身也有关系。
但她疑虑未消,决定再试探一下,于是主动牵起了他的手腕。
本是思考收徒可能性的谢览顿时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肌肤相碰的瞬间,南殷便得知了他的修为,不过是个元婴期的普通仙者,看修炼心法也确是凌虚剑宗之人,他周身脉络中唯有灵气分外纯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她有些失望,稍稍用力捏紧了他的手腕,往经脉中注入了一个隐秘的咒印,一边抬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反应。
谢览似乎有些慌张,竭力保持神色如常,他紧紧盯着南殷的动作,仿佛不知她忽然拉他手是为何。
不知这人到底是隐藏身份引她出手,还是另有目的,南殷思考片刻后,决定就着眼前这情况演下去。
“方才我见你明明也是这样做的,可我怎么感受不到丝毫灵气。”她佯装是在学刚才谢览为她探查灵根的动作,摆出一副失望之色。
原是如此,她一心向往修仙之道,乍见他这般的修士,心中自是欢喜又好奇。
谢览不禁浅笑一声,无视自己微红的耳尖,说道:“是怪我体内灵气稍微复杂了些,加之你目前对于灵气感知不太稳定。不过无妨,待你引气入体后,自然就能感受到了。”
一般凡人哪能感觉得到元婴修士的灵气,南殷想,若不是演戏的话,这人也怪会安慰人的。
她面上还是表现得颇为惊喜:“是这样吗?那便多谢谢长老了。”
谢览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说“不必唤我长老”。
可不然呢,叫他什么?喊仙人难免显得他太过高傲,可若循着剑宗那边唤师兄,又总觉得他自降辈分装嫩。
最后只得无奈地“嗯”一声。
他真的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前阵子结婴了。
目前谢览的神情看不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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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异样,南殷稍稍对他放下了些戒心。何况她已在他经脉中种下咒印,倘若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为短暂地自己所用。
用咒印虽可能有些后患,但好歹……她手上不必再沾染一条人命。
她可以面无改色地杀一些魔修,是因为只用简单探知便可知他们身上杀孽极重。可若是对着不知深浅的修士,她也是无法完全狠心下杀手的。
好像在某些方面,她比起千年前并无长进。南殷自嘲般地笑了笑。
尚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谢览灵气纯净,和她过去遇到的剑修都不一样。
南殷思绪之间,谢览抬头看了看晦暗的天色后,上前一步,查探了一下星光剑虎的伤势,捏诀设下了一个简易的治愈法术在它身上。
“没事,这剑虎也算皮糙肉厚,魔气已除尽,它这些外伤很快就能痊愈。”
他转头安慰南殷后,又道,“此地有魔修出没,终究不太安全,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需得回宗门禀告魔修踪迹,你既也要去剑宗,与我同路便即可。”
南殷在青玄林涧迷路了三天,对此自然求之不得,点头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谢览说的捎她一程,是御剑飞行。
*
南殷靠在谢览怀中,死死搂着他的腰,浑身都在颤栗。
不敢往下看,甚至不敢睁眼。头部的晕眩让她不知今夕何夕,甚至明明和恐高无关,她的心口也无端疼起来。
“主人!”伏愿心疼不已,因她极为惧高,过去由它载着主人行走时,多半都是在地上滑走。偶有需要居高临下时,它都是紧紧托着主人的身体,让她感觉和站在地面上并无差别。
哪像这个粗鲁的人类修士一样,上来就带她飞那么高!
“你竟……如此畏高吗?”怀中的少女似柔弱无骨地依赖着自己,谢览却半点旖旎心思也没有。只见她惊得手脚苍白,睫毛浸出水珠,面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无,这般可怜模样,激得他心中也泛起一阵痛意。
南殷:“还、还好……唔……”
没事的,她告诉自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御剑而已,已经过去千年,如今她想要隐瞒身份进入凌虚剑宗,御剑飞行更是常事。
她想睁开眼,可在掀开一条小缝后,隐约见到身下丛林扭曲的色块,眩晕感再次铺天盖地袭来,只得紧紧闭上眼睛。
见她这样,谢览亦不再强求,当即令止水剑下落,将南殷抱到了地上休息。
南殷轻轻喘着气,直到双脚落在坚实的地面时,身上从头到脚的万般不适,才微微散了些去。
“别怕,已经过去了,这里不高。”谢览轻拍着她的背,又注入些灵气进入她的身体,让她因恐惧而不断颤栗发软的四肢稍微恢复了些。
她不禁抬手抚摸胸口,确认那处的疼痛只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谢览忍不住问,“心口也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和灵气都极其温和。许是现在骤然受惊,神智有些脆弱,在被这般温润的灵气安抚的时候,南殷无端想要落下泪来。
她想起了自己作为一个颇有修炼资质的“凡人”,在拜入栖霞宗后,终于学会了御剑飞行的那天。
那个被所有人都称为大师兄的青年,像照拂所有刚入门的师弟师妹一样,在她身后温和地鼓励着,给她演示术法,教她如何与剑心神合一。
不知过了多久,她脚下的剑终于凌空而起,歪歪扭扭地向前,一路飞到了最高处,看到了刻着“栖霞宗”三字的石头。
暮色苍茫,云间栖霞,那是她穿越以来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她万分欣喜,正打算回头和大师兄分享时——
被身后之人一剑穿心。
困惑、惊讶、愤怒……南殷不记得当时的情绪了,她只记得那光风霁月的师兄,一如既往优雅地从剑上跳下,含笑看着她摔落。
而她因为失去了控制,眼中“栖霞宗”三字越来越远,直到在视野里再也找不到的时候,脸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内脏好像全部摔裂,骨头尽断,一时间,浑身上下都在疼。
面上、心口,身下……没有什么云间栖霞,远方那赤红的夕阳仿佛是她流不尽的血。
那样的痛,她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