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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回京城

作者:古月千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齐国,永和二十年。


    春三月,万物复苏,正是人间好时节。


    垂柳嫩枝被春风吹的左右摇曳,鹧鸪清啼迎春月。


    “听说了没?东阳公主带着康宁郡主回京了。”


    “不是说......康宁郡主活不过十岁吗?这都十五年了?”


    “哎呀!谁知道呢?”


    “我还听说这十五年来,东阳公主一直不相信附马当年战死!十五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说是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十五年寻一不归人!?”有人惊叹!


    众人想起那位惊才绝艳,爱戴百姓,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十八定南诏、收西州、平东域叱咤沙场的白衣少将时,不免心生惋惜。


    老伯路过听言,摇头叹息一声:“哎!可惜了!这般英才,就这样陨落在了十五年前!”


    京城的街市很是热闹,春风十里柳絮纷飞,如十五年前雪谷中的那场大雪般刺目寒冷。


    一群爱八卦的民妇,围坐在一圈,三三两两讨论着近日东阳公主回京与十五年来执着寻夫之事,还带着本活不过十岁的女儿归京。


    顾今朝一袭鹅黄锦缎束腰群,头戴纱围帽,精致的脸庞在纱帘下若影若现,一双明眸如星辰璀璨,顾盼生辉,少女身姿比常人女子要高出一头,顾今朝款步走在这繁华热闹的集市上,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银铃


    “郡主,要不要俺过去给他们扇几个巴掌嘞!”她个子不高,口气倒不小,两腮鼓鼓囊囊塞满了糖葫芦,活像个成了精的小松鼠。


    “不用。”顾今朝面不改色且平淡道。


    在顾今朝看来,这些人说的都是实话,若不是母亲当年求到梅三娘跟前,她确实活不过十岁,他的父亲顾白衣,大齐的神武将军,东阳公主的驸马,也的的确确在十五年前那场大战中失了踪迹,也可能真的如传言中那般早已尸骨无存!


    而这一切她无力去改写,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查出当年父亲战败的真相,纵然人人都说父亲是失误战败,可她在母亲的阐述中明白父亲的战败,这可能没有传言中那样简单。


    银铃蹦到顾今朝面前,瞪大那双如铜铃般的大眼:“郡主就不生气哟?”


    顾今朝被她的话逗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停顿片刻,唇贝轻启道:“何必与市井之言计较?更何况她们说的也不假。”


    银铃嚼着香甜可口的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含含糊糊:“可她们说郡主活不过十岁,这不咒人嘛!”


    蜀南口音中夹杂着愤愤不平,小手攥成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顾今朝轻抚过街边摊贩的绸缎,指尖在月白色锦缎上停留片刻。那布料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的映衬下,竟显得黯淡无光。


    “她们说的的确没错。”


    顾今朝收回手,纱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若不是母亲找到梅三娘...”


    话未说完,她忽然按住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五脏六腑窜上来,像是有千万只毒蚁在啃噬着她的骨髓与五脏六腑。


    银铃立刻察觉出自家主子的异样,小小的个子灵活地钻到她身侧,圆圆的脸上满是担忧:“郡主您这是又疼嘞?要不要回府吃药?”


    顾今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来势汹涌的剧痛:“无妨,再走走。”


    顾今朝强忍着体内翻涌的痛楚,指尖在袖中掐入掌心。三月的春风还带着缕缕寒意,吹动她鹅黄色的裙裾,像一朵将谢未谢的迎春花。


    “郡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银铃担忧自家主子,糖葫芦也顾不上吃了:“梅师父说过,您这身子可不能久吹风的。”


    顾今朝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铁匠铺上。铺子门口挂着几把刀剑,其中一把长剑的剑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


    那是神武军特有的玄色流苏剑穗吊坠。


    “银铃,你看那剑穗。”她声音极轻,几乎被街市的喧嚣淹没。


    银铃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小脸蹭的一下严肃起来:“是神武军的样式!俺去问问??”


    “慢着。”


    顾今朝轻按住银铃的肩膀,严谨道:“先别打草惊蛇。”


    她佯装随意闲逛的样子,慢慢靠近铁匠铺。铺子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片。墙上挂着的长剑形制古朴,剑鞘上隐约可见‘神武’二字。


    “姑娘可是要买剑?”铁匠抬头,粗声粗气地问道。


    顾今朝隔着纱帽打量他,声音柔缓平静中又带着丝丝激动之意:“这把剑看着好生特别,不知是何来历?”


    铁匠咧嘴一笑,露出几颗许久未做清洁的两排大黄牙:“姑娘好眼力!这可是神武将军当年的佩剑,我花了大价钱从北边收来的。”


    “哦??”


    顾今朝指尖微颤:“神武将军的佩剑不是随他一起......”


    “谁知道呢!?”


    铁匠压低声音打断顾今朝的话:“听说神武将军在战场上尸骨无存,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年少英才!”


    铁匠轻叹一声,面露惋惜之色。


    随后又开始介绍起剑来:“可这剑却被一个羌人捡了去。我瞧着剑柄上还有血迹呢!兴许是神武将军战斗时留下的。”


    顾今朝胸口一阵刺痛,不知是毒发还是心痛。她强自镇定:“可否取下来让我瞧瞧?”


    铁匠犹豫片刻,还是取下长剑递给她。顾今朝接过剑,手腕微微一沉!重量不对。


    她听母亲说过,父亲的神武剑是用天山玄铁打造,比寻常剑要重三成。这把剑虽然形制相似,却轻了许多。


    “店家要价几何?”她不动声色地询问。


    “五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铁匠搓着手,满眼期待地等着顾今朝给银两中又暗藏着得逞之色:“这可是宝贝!寻常人可买不到。”


    顾今朝心中讽笑,真要是神武剑,五千两都算他贱卖,她故作犹豫片刻:“太贵了......容我回去想想。”


    离开铁匠铺,银铃迫不及待地询问顾今朝:“郡主,那剑是真的吗?”


    “高仿品。”


    顾今朝声音冰冷:“剑穗是新编的,剑鞘上的‘神武’二字刻痕太浅,而且......”


    她顿了顿:“重量不对。”


    银铃瞪大眼睛:“有人造假?为啥呀?”


    顾今朝望向皇宫方向,纱帽下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为了引我们回京,入局。”


    转过街角,一座茶楼二楼窗口,一双狭长凤眼下的琥珀色的双眸正注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殿主,要跟上去吗?”青衣少年低声问道。


    红衣青年收回目光,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酒杯,杯中梅子酒在光线的折射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不急。”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孤度,“康宁郡主比传闻中要聪慧有趣多了,倒是让本殿主对往后的戏更感兴趣了。”


    李少游不解:“她怎么看出那剑是假的?那铁匠可是咱们特意找的能工巧匠。”


    “重量。”


    谢逍轻啜一口手中梅子酒:“神武剑用的是天山玄铁,比寻常铁要重三成。她一试便知。”


    青年凤眼含笑,红衣比那红山茶还要艳目三分,坐在太师椅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中青玉酒盅。


    李少游惊讶:“她竟连这个都知道的如此详细?”


    谢逍狭长而妖冶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神武将军的女儿,怎会不知道自己父亲佩剑的重量。”


    与此同时,顾今朝已经回到东阳公主府。府邸多年无人居住,虽然提前派人打扫过,却仍然透着一股萧索孤寂之气。


    如人,也如她现在的心情,此番回京,有她刻意散播父亲可能没死之言的开始,也因此引出了许多隐在暗处的人,就比如今日的假神武剑。


    但这也恰恰证明了她的猜想,父亲的事...确实是有人做了手脚。


    那又是谁会对当时百战而从无不败神武将军下手呢?目的又会是什么?


    “朝儿,怎么出去这么久?”


    东阳公主萧明月见自家女儿回来,便迎上来眉宇间总是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顾今朝摘下纱帽,露出一张苍白却精致的鹅蛋脸。她眼中七分韧性三分锐利的神色在看向自己母亲时柔和了许多:“母亲,我在集市上发现了父亲的佩剑,神武剑。”


    萧明月身子一晃,被身后的李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激动道:“当真?”


    “假的。”


    顾今朝扶母亲坐下,将今日所经历与发现一一道来:“剑是仿造的,但剑穗确实是神武军的样式。我怀疑......”


    “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回京。”


    萧明月接过话,常带着郁色的脸上浮现出与女儿相似的锐利,“十五年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顾今朝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母亲放心。这次回来,女儿定会查清父亲之事。”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字字凌冽如锋刃:“无论是谁在背后搞鬼,我都要他付出代价!要他百倍偿还!”


    萧明月看着女儿,既欣慰又心疼。


    十五年前,她刚出生的女儿就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十岁。是她不顾一切带着还是婴儿时的顾今朝前往各地,最终求到江湖毒医梅三娘跟前。梅三娘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保住了女儿的命,却也让她萧明月与顾白衣唯一的孩儿从小就受尽了痛苦的折磨。


    “朝儿,你身子要紧,别太劳神。”萧明月怜爱的轻抚着女儿消瘦的脸颊,轻抚的动作像在抚摸一个易碎的瓷器。


    顾今朝眯了眯眼,长睫微颤少女微微一笑,对着自己的母亲慰藉道:“母亲忘了?女儿可是活不过十岁的人,如今不也好好的?”


    母女相视一笑,很多不快的事,在此刻暂时赢得了片刻的喘息与幸福。


    顾今朝站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里,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株刚抽芽的芍药。


    三月的风还带着缕缕寒意,吹得她鹅黄色的裙角在春风中微微飘扬。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眉头紧蹙。


    “郡主,药熬好了。”夏蝉捧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走来,眼中满是担忧。


    顾今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十五年来日日与毒药为伴,这点苦味对她而言不过是清汤寡水罢了。


    “夏蝉,去查查那个铁匠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顾今朝将空碗递回去,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特别是他最近三个月接触过什么人,做过哪些事。”


    夏蝉点头应是,正要退下,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银铃风风火火地冲进花园,手里还攥着半根糖葫芦。


    “郡主!俺打听清楚了!”


    银铃气喘吁吁地停在顾今朝跟前:“那铁匠姓赵,叫赵大锤,在京城开铺子有十年了。但奇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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