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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我正式的一面

作者:逢山问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个多月没回家,傅廷韫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咸尘味儿。他家在沃城市中心一个地段极好的别墅区,外形去繁从简又不失奢华美观,内部是傅廷韫找的他爸的私人设计师设计的意式轻奢风格,主要色调以黑白灰为主。一米九几的大个儿,形单影只地站在漆黑、黑色加黑以及空阔的家门口,看起来孤单又可怜。他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屋,直到粘进沙发里才叹出所有的倦意。


    这一叹,他清醒了不少。左右睡不着,他也不上赶着被谷纭姚骂。打开手机研究剧情,既然剧本已经接了,他向来言出必行,答应了就断绝后悔的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傅廷韫轻哂,这兵和水不是他自招的么。


    至于还会发生些什么……


    傅廷韫笑了声,浓重的夜色里他的目光渐趋柔和,月光仅能辨清他的视线,一览无遗地看向试演人姓名栏上的要与他匹配三四个月的名字。


    夜晚清冷,傅廷韫借着难得的清醒,摸到了点门路。


    这让他食髓知味……


    但究竟是那刻有防线的门路,还是……人。


    任鹜早在前天就被他打发回来,按照他那墙头草的脾性,傅廷韫去津城的事瞒不过谷纭姚。


    傅廷韫没打算骗她,只要她问就实话实说。


    今早傅廷韫将近六点才睡,七点半就被电话铃声揪起来。眼眶酸肿胀痛,傅廷韫忍着被吵醒的怒气和睡眠不足的怨念撑着手肘半靠在床上,眯了眯眼,才勉强看到名字。


    他接听,摁了免提,“喂,姐。”


    谷纭姚听他那哑得不像样粉丝能劝退一大批的嗓音就知道他昨晚指定没睡,语气稍有回缓:“熬夜了?”


    傅廷韫意识薄弱,仍强撑着回应:“昨晚回来得晚,又看了会儿剧本。”


    谷纭姚吸了口气,“艺人有私生活很正常,你去津城的事我也不想问。早上不宜动怒,所以我想问你个事。”


    傅廷韫睁开眼,喉结动了动:“……什么?”


    “你接那部戏,是出于什么原因?应该不是单纯看上了吧。按我对你的了解,这种类型的剧本你压根不会看。还是说魏方仕私底下给你打电话了?”


    谷纭姚步步紧逼的同时也给了傅廷韫宽裕的思考时间,尤其最后一个问题。


    大早上思维停滞,傅廷韫没有思考,依山就势:“嗯,他说陈致是以我为原型写的。他毕竟年龄大了,拍不了几部戏,曾经又和我舅舅合作过,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


    “傅廷韫。”谷纭姚似乎没有耐心听他胡扯,打断了他编造的思路。


    “嗯。”


    “是我诬蔑你了还是你在耍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善解人意八面玲珑呢?”


    傅廷韫长久地缄默,通话陷入诡异的僵局。


    电话挂了,不知道是哪一方先投的降。


    傅廷韫仰躺在床上,双眼迷离地盯望天花板,愣了半天的神。


    昨天晚上,他摸到门路的一刻,他就被提供了线索。所以他接这部戏能为了什么,为了……拍戏。


    半个月之后,按照魏方仕的计划,剧组需要提前半个月去试炼熟悉。地点在北方的一个山村里,四面环山。春收季节,金色的麦浪层层叠叠,鼓着一阵热气吹四野。写这本本子的时候魏方仕由于辅助纪录片拍摄在这个村子里待过一段时间,偶然间听到了一些久远的传闻,才有的灵感。


    谈晏算是早到的一批,导演还被拖在城里头过不来。剧组的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一个小房间。


    “谈老师,是这样的,这个村子人多地方小,实在是没有多少房间,很多都是两三个人一起住的,像我们这些打工的都是搭个帐篷就能睡的。”


    谈晏点头,温和地笑道:“没关系,但和我一起住的人没来吗?”


    “哦,应该是个低番位,你不知道吗?”


    薛铭华没有把演员名单给他,说是还没确定好,他也不清楚。刚要回答,那个人就被叫走了。


    谈晏吸了口气,环顾四周,只有一扇小窗户,纯粹为了睡觉。但实在窄小的可怜,一张床就占据了几乎所有的空间,上床只能从床尾上去。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间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臭味。他走进去了些,看了眼木床,估摸着应该是一米八乘两米的。他转身去卫生间,不锈钢的水龙头上附着一层黄色污垢,镜子也碎了一半,墙上斑斑驳驳的似乎是苍蝇屎。但好在通了水,清洗之后能洗澡能解手。


    田小唯蹲下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嘟囔道:“好脏啊……他们也不知道找人清洗一下吗?不是说魏方仕的团队很负责很壕很有职业素养的吗,连卫生都懒得打扫啊。”


    谈晏笑了一声,拉他起来一起坐床上歇歇,道:“人家不是挺负责的吗,还收拾了个床呢。”


    谈晏心想,就算男主角又怎么样,没地位照样没人看得起你,这个行业不是谁演男主角就能得到尊重的,尊重这种东西,分人给,分人要。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如果是像陈晏乔那样有地位、身份、资历和庞大后援的前辈,别说在村子里,就算在猪圈也照样好吃好喝好住伺候着。


    今天那个人对他的态度,就是整个剧组对他的态度,无非是欺负人欺负惯了,有点权利就给他一个下马威。所以他说得真是没错,收拾床铺的确算是负责的了。


    关键是他无法反抗,所有人都无法反抗。因为要赚钱要生活要回馈。


    唯一正规的方法,就是这部剧大火,给魏方仕及其团队带来最大化利益,接下来如果再次合作,就会顺利很多。谈晏所求的,也只是顺利。


    他和田小唯简单收拾了下,无比庆幸在行李箱里带了几瓶消毒水和去污喷雾。


    三点多钟的时候,谈晏换了戏里的服饰,前往化妆间准备化妆,五点等人来齐,需要双男主角进行一个小访谈,以后会放到官方账号里。


    化妆师是个微胖的女孩子,叫小李。技术娴熟,手法利落,给谈晏喷完定发喷雾后就差不多了。


    谈晏对着镜子照了片刻,装造是被拐之后,许淇穿着污脏破旧的蓝色校服,脸颊脖子手腕要么是淤青要么是泥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头发得糊一层黄泥,虽然喷了喷雾,但动作间总会有泥沙落下来。


    化妆间里只剩他一个人,趁此机会,谈晏拍了很多张照片,等着剧开播的时候凑个九宫格。但想想这个模样也帅不到哪里去吧。


    这么琢磨,门开了。谈晏听到声音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好像世界全是预兆,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有自主意识,或者是他太过分的侵涉。可门口的那个人,来得像梦。


    谈晏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立在椅子旁艰难地维持体征,肺腑像泡在水里无法呼吸,他顿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所有的意识在看到傅廷韫的那一刻化为泡沫,黑白颠倒。


    他有点恼火,因为他此时明白,明白薛铭华为什么要瞒着他。他恨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作弄,为什么让他们在最狂妄最不怕死的年纪为了彼此的未来放手,为什么要让他等怕了七年的人,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再度以这种方式延续……为什么种种都要让他在前任面前备受羞辱。


    化妆间里的每一面镜子都在偷窥他们之间的气流,每一副转变的表情都被清晰印刷,出版的是两份各怀鬼胎的不承认和躲在暗处的、已经没有什么能掩盖的心动。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谈晏无法平静,更无法再平淡地说出那句“好久不见”。傅廷韫目光紧跟他的变化,不论面部还是身体。那握起来的拳头一击一击像打在他的心口,真奇怪,他二十几年的从容不迫竟然在这个人面前露了怯。


    傅廷韫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眼迈着长腿向他走去,绅士礼貌地向他伸出手,嗓音沉着:“你好,我们见过的。想必谈老师记得吧?”


    谈晏闻着他身上温暖的花香,忽然很想抬起头看他,他恍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少年。曾经在他耳边清亮地笑着的男孩此时是个比他高出很多、成熟很多的男人。


    他伸出手,回握住那双比他宽大的手掌。既然傅廷韫想扮演陌生人,那他们就像当时彼此承诺的那样彼此交换表演。


    谈晏露出一个还算体面的笑,但他实在对傅廷韫拿不出恭维那一套,因此保留地回答他的问题:“记得。”


    傅廷韫深深地看着他,须臾后点头,面色骤然不虞,语气却像是示软:“那就好。”


    两个人坐下来,相比谈晏的局促,傅廷韫淡定得多。但他想让谈晏对他少点戒备,可是嘴上又不好说,他们的关系又不支持过于接触,傅廷韫头一次感到人际关系这么棘手。


    等到小李提着化妆包进来,他还是没能想到话题的开头。


    谈晏待不下去,起身道:“我去场地那看看,待会儿见。”


    两个人的椅子是并排的,刚才傅廷韫还能偷摸从镜子下手,现在人要走了,他莫名生出一丝排斥和冲动,陡地拉住谈晏的手腕。


    小李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二人。


    谈晏垂下头,真是好巧,不是本意,他就能精准看见拉住他的人手腕骨上的小痣。


    分开了这么久,但哪里都忘不掉。


    傅廷韫自知失礼,但不愿意松开,强制把他按回椅子上,力道轻柔:“等我一会儿行吗?我可能会找不到路。”


    明明会有人引路的,傅廷韫。


    谈晏躲过那双直视他的眼睛,不自在地移过头,心却扑通扑通。


    小李打破尴尬的气氛,开玩笑道:“傅老师要是走丢了,真是剧组的大损失。”


    傅廷韫观察着谈晏的表情,掠过一抹鬼诞的红晕,心情很好,悠悠说道:“所以谈老师以后得多等等我啊。”


    小李笑了笑。


    陈致需要黑一些,但傅廷韫太白了些,小李挤了好几泵粉底液,“哥,你好白啊。”


    傅廷韫注意到谈晏的脖子有了扭动的迹象,放缓语调,似在等他停留,“过几天就黑了。”


    他平时不是话多的类型,此刻却止不住似的,开闸泄洪,又不确定谈晏是否愿意听。


    “以前上学那会儿举办运动会,我们又不懂防晒,三天就黑得连我妈都不认识了。”


    小李乐得直笑,“哥你真幽默。”


    化完妆差不多快五点,傅廷韫和谈晏正好一起去棚子里录访谈。任鹜在门口逗猫呢,见到傅廷韫时擦了擦眼,凑到他旁边感叹、拍照、发给谷纭姚。


    “哥,果然天生丽质啊,黑成炭了也好帅。”


    傅廷韫看了眼身旁的谈晏,一时头疼,揽着任鹜的肩膀往门口的树下走,面若冰霜,任鹜一个五大三粗能称为彪悍的大男人委屈:“干嘛对谈老师温温柔柔对我就这么冰冷?”


    但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哥,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刚刚在车里怎么没闻见,你喷香水啦?哇塞——”


    傅廷韫立刻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要想要工资就给我逗猫去。”


    任鹜下巴戳进胸口里,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傅廷韫怨愤地“哼”了声,回头看,谈晏已经走了。


    再回头要找任鹜算账的时候,任鹜也没影了。


    傅廷韫立在树下干笑了两声。


    接戏当然是要拍戏[闭嘴]


    谷纭姚:真见鬼了他幽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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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你我正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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