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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私人情感的假设

作者:逢山问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昨晚薛铭华已经把剧本发过来,但谈晏睡着了没看着,今早洗漱完拿起手机略读完,给薛铭华发了条信息。


    刚发出去,就接到田小唯的骚扰电话。


    他的嗓音充满活力,像被太阳浸泡过:“哥,快下来摘枇杷!”


    傅廷韫递给谷纭姚一杯驱寒补温的红茶,冰美式刚要进嘴就被谷纭姚突如其来的冷哼逼回去了。


    “呦,还知道给我倒茶,哇塞,还红茶,真眼熟,是不是任鹜那小子从我家里薅走了那板未开封的。哎呀你真是懂事了长大了,不枉费我昨天被你逼上梁山泊的心灰意冷今天还要大早上过来找你的心意哈。”


    旁边刷视频的任鹜在听到自己被Q时自觉地把手机调成静音,按下葫芦浮起瓢地道:“不是您那板,您那板已经被哥喝完了,这是晏乔哥和家属相爱十一周年纪念日那天挨个挨个送的。”


    傅廷韫:“……”


    谷纭姚吸了口气续命,缓缓闭上眼睛。


    傅廷韫起身喂任鹜一嘴苦咖啡将其毒哑,把人踹到落地窗旁边面壁思过。他索性就靠在窗子旁边,不急不缓地,似乎把谷纭姚气成这样的人是任鹜。


    他逐渐和透进来的春光融合在一起,一半在浓重的橙黄色光彩里,一半冷峭的眉骨线条变得柔和。


    谷纭姚动了动唇,拿起桌上的红茶势如灌酒,豪迈飒然。她今天没化妆,素净淡雅的脸上少了厚重的粉脂,更加凸显那双魅惑强势的眼睛,睫毛根根分明地垂挂着,似乎刚睡醒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还沾到了早晨的水雾。


    傅廷韫在冗长的沉默里,向谷纭姚道了歉。


    “昨天的颁奖词,我并没有按照你给我的标准背,夹带私人情感……”他停顿了几秒,似乎是私人情感这四个字给他的冲击太强烈,强烈到他需要时间思考原因。


    什么原因让他说出私人情感,又是怎样的私人情感让他在大众、在直播摄像头里面去讥讽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想不到,不知道。


    谷纭姚眯起眼睛,捕获到了他的反常:“私人情感。”


    傅廷韫偏过头,“就当他是吧,我现在找不到确切的词。”


    谷纭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颔首:“嗯,继续说,什么原因指使你临时更改决定呢?”


    “方琴矢。”


    傅廷韫反应很慢,常常话说出口才想到应该说谎的。


    谷纭姚眉头皱起:“那就更要刨根究底了。方琴矢怎么你了?”


    她的重音放在了“你”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她有些心跳加速,明明在等待,但更像闭庭前的最终审判。


    “谈晏演得不错,对吗?”


    他还是不会撒谎。


    谷纭姚眉头皱得更深,她不是来当他那莫名其妙脱口的私人情感的解说助攻的,更不是看他因为私人感情而变得一反常态。


    尤其爱多管闲事。


    谷纭姚被涌过全身的震惊侵袭过后,站起身,目光紧逼傅廷韫的视线,语气凌盛、强势:“这个行业你可以为了利益为了已定的公正多管闲事,就是不能为了私人情感去当老好人!脱离了身份脱离了公司收捕的合同你可以,因为做人你可以,但后果也要扯出一排溜的人陪你去承担,凭什么?那些人凭什么因为你而担负猝不及防的后果?”


    “我指的不是你在金花颁奖礼说的那些暗喻,也不是悄么撤热搜的事。我只是请求你,请求你一个成年人记住你肩膀上的责任、记住为了你大热天顶着烈日的粉丝和冒着寒风等着你的粉丝的期望和追寻,记住你付出的心血。”


    傅廷韫转过脸面对她质诘、惶然的视线,心脏被一根线捆住,强势的气流上下其手,他只能任凭它无限扩大,直至成为他的后撑力。


    “如果昨天被抢了新锐的是我们,你今天能泰然自若地站在这里说出这段话吗?”


    谷纭姚睁大眼睛。


    傅廷韫掌握了上楼梯的技巧,□□地重现发辟谣微博时的表情。


    “我先是人,再是演员。”


    他伸出手揉了揉垂下的发丝,道:“确实,有些事我一意孤行,自作主张,我很抱歉。明天,我会赔偿合同上签订的违约金,只多不少。我对得起公司,对得起粉丝,至于姐你一直说我让你折寿这件事,我也很抱歉。但我想了一下,我不觉得我有错,我小时候经常因为观念不同和我爸吵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吵架的次数逐步降为零,不是因为我真的成为他口中那样‘等你长大了就明白’的人,而是我知道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四十多年的观念,所以我的沉默换成父子间的和睦,何乐而不为。”


    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撤热搜的动机和目的,在睡着之前,梦里他的声音告诉自己,私人情感是无解的,他看见了不舒服,某种被刺激埋没掉的情感首当其冲,也许偏激也许病态,但那是占有。


    占有谁?


    傅廷韫骗那个熟悉的自己,是占有自己的情绪波动。


    “我现在也不会试图改变你的想法了。但是姐,在我问心无愧的时候,用人来压我是没有用的。”


    他的心里有过往在涌动,他再次归途,归到了主战场。


    说话间仿佛和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影了。


    “我还是希望别人说我有天赋,因为努力别人既看不到,也想不到。”


    他被金色的阳光包裹,垂下的发丝遮住眼底翻浆的情绪,连同姿势也变了回去。靠在窗上,看楼下的葱叶春花人景,忽而笑问:“夭夭姐,你想吃枇杷吗?”


    窗外枝浓绿茂,围着酒店外缘一圈的枇杷树一夜间争先恐后地成熟,阳光下黄澄澄的枇杷缀了满枝头。


    傅廷韫被光照激发的亮褐色眼睛越过透明的玻璃,消磨时光似地看着树下的俩人,高一点的那个带了口罩。明明相隔这么远,但傅廷韫笃定自己看到了那颗显眼的泪痣。


    为什么呢?


    傅廷韫心闷,明明昨天才见到他,相处的时间不足以使他记住脸上特有的标志。他被作弄了吗?怎么会一眼认出来?


    傅廷韫不确定他认出来的和他所说的私人情感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不知道。


    ……应该是的,之前见过的,微博上看到过一次。


    就一次。


    太阳越升越高,刺得睁不开眼,傅廷韫终于迫使自己转身,不再看楼下无关紧要场景。


    谷纭姚吁出口气,心态在边缘徘徊,她强撑着意志力不让自己失控,顺着他的话题问:“你想吃枇杷?”


    任鹜戳着窗户:“楼下有两个人在摘枇杷哎,哥肯定是看到人家摘唔唔唔!!!”


    任鹜一个一米八五的粗大汉此时手无缚鸡之力地被傅廷韫捂住嘴往卫生间拖。他拳打脚踢试图反抗,无济于事,最后发出戚哀的嚎叫以此唤醒傅廷韫的良知。


    “唔唔唔唔唔唔……”


    冤枉啊,他没说错啊,楼下明明就有两个人在摘枇杷啊,他哪说错了吗?为什么要制裁他?!


    谷纭姚疑惑的看着他们,压着眉走到窗边。


    傅廷韫迅速捕获,临时换了主意,松开任鹜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开门走了。


    被松开后,任鹜委屈地整理仪容仪表,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傅廷韫急促的背影,带着满肚子愤懑与腹诽返回谷纭姚身边,刚要开口就注意到谷纭姚眉目间的暴戾隐怒。任鹜不禁打了个寒颤,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往后撤。


    啊,今天是个好日子,他真巧啊,前脚体会到傅廷韫的变脸比翻书都快就算了,怎么后脚还能撞见谷纭姚发怒前的准备工作啊……


    其实枇杷酸甜又细腻,多汁又可口挺好吃的。


    他为什么要多嘴说那么多话呢?


    退到门边,任鹜用尽十二年钢琴块老手的速度逃门鼠窜。


    门外,傅廷韫靠着墙,见到他平安健康地出来心里一松,举着手机冲他微笑,一双褐色的眼睛预示着什么,他捂住耳朵。


    任鹜想问他为什么要捂耳朵,嘴型刚做出来,屋内一声响彻四耳八方的吼叫征服了他,他放平嘴唇,学着傅廷韫靠在墙上玩手机。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夭夭姐这么生气啊?”


    傅廷韫简直要吐血:“你看出来她生气还多嘴。”


    任鹜瘪嘴:“我说啥了?为什么要怪我?夭夭姐和楼下那两个人有过节吗?”


    傅廷韫醍醐灌顶,“对啊,没过节啊,没过节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走到任鹜身边,一把抱住任鹜的肩膀,内心狂喜,“你现在好聪明啊!”


    任鹜小麦色的脸被他说得一红,适才的负性情绪一扫而空。二十几年头一次有人这么真诚地夸赞他,为了脸面,他故作矜持地挠了挠头,笑道:“也没有吧,不过我智商确实很高,网上不是有测智商的吗?我的天我直逼160,说明什么,说明没有人能挖掘出我这个天才啊。”


    傅廷韫骤不及防地发现了这个突破口,对他和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私人情感来说莫过于雪中送炭,所以执着的人根本不是他,另有其人,反正不是他就对了。


    那就说得清了,他对谈晏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更用不着添个私人这个枷锁、定语。


    他可以驳回谷纭姚对他们之间的误解。


    愉悦的心情占据他的理性和听觉,他没听清楚任鹜的话,惯性和兴奋促使他不断地点头。这让任鹜认为这是傅廷韫给予他的肯定,他想感谢一下面前的恩公,于是在心里决定要去给面前这位伯乐摘几筐枇杷。进电梯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感觉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摔都摔不死的那种金刚小鸟。


    任鹜走后,傅廷韫却没有刚才那样激动,仿佛昂贵的壁灯朝他泼了桶冷水,又或许是吸顶灯下了场雨。包藏祸心地浇灭他自欺欺人建筑起来的桥梁。胸腔中无缘无故地生出一股难以描述得浓烈的悲楚。傅廷韫抓心挠肝地想要抓住,眼前却浮现出一辆车和一个人的追逐。


    那个人隔着后车窗在向他招手,道路两旁的街景在迅速变换、切割,只有穿着校服的男孩在原地坚守他们的承诺,好似一直在等着他回来,明明那么好的画面,可脸上分明有泪,两个人的脸……


    傅廷韫头痛欲裂,痛得五脏六腑摔在地上,他撑着墙才勉强不让沉重的身体跌下去。


    看不清了。


    他本以为抓住了谷纭姚吞掉的黑笔墨就能够撇清与谈晏没瓜葛的关系,不曾想真心比他提前无数步扼制这个念头。心脏隐隐作痛,他吞掉的是事实凋敝的花,还是记忆作的祟。


    车子里的人是谈晏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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