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赶到临湖公园已是凌晨三点半,今晚注定不能安眠。
公园保安等在门口,他身后还有好几个年轻人,看起来都吓得不轻。
原来这几个年轻人出来宵夜,吃完了准备去临湖公园夜跑,到了却发现公园门口挂上了施工的标识,他们白天路过都没发现施工,怎么晚上就突然施工了呢?
于是年轻人去保安室询问,结果保安根本不知道施工的牌子是谁挂的,只当是有人恶作剧,放他们进了公园。
夜跑还没开始多久,他们看到公园长椅上隐约有人影,以为是哪个酒鬼喝醉了睡在长椅上,走近一看,是两个死人被钉在长椅上,连忙报了警。
我们一行人来到案发现场,只见路灯下,长椅上,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直挺挺地并肩而坐,两人的小腿、膝盖、手腕、胸口都规律地被长钉深深嵌入,鲜血从钉子周围渗出,流过尸体的衣物,滴落在地上。
男人坐在左边,女人坐在右边,男人的右手搭在女人的左手上,在长钉的操纵下紧紧相握,俨然是一对相爱的人。
昏暗的暖黄色路灯照着荒诞的恋人,诡谲地令人窒息。
凶手像摆弄洋娃娃一样,仔细设计了死者的姿势,还真是煞费苦心。
现在当务之急是趁天没亮勘察现场,将尸体带回去,如果这场面是在白天被晨跑的群众发现,媒体恐怕要挤破临湖公园。
我也没空去仔细观察,让专业的法医处理,站到一旁。
“还真让你说中了,没事我前些天就让人加强了监控,别站着了,跟我去保安室调监控。”冯队走过来对我说。
“警官啊,我们这地方小,监控老化损坏很久了,下午三点钟就按通知送去检修了,明天早上才能送回来。”保安看冯队抬脚就走忙说。
“没监控?”冯队气笑了,“这凶手真会挑时候,我当时还叮嘱了下面的警员,分批低调地更换、加装监控,他怎么还利用这个摆我们一道?”
我只觉得无奈,峪城这地方就是个三线小城市,到处都是老城区,平时有什么案子都在市中心,这次凶手却偏偏往小街钻,冯队能快速解决监控问题,已经很不错了。
冯队心情郁闷地看着勘察工作,我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昨天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凶手杀人不是为了出名,只是纯粹享受杀戮的快感和满足感,没想到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
“说说?”
“如果是享受杀人,那凶手多半会折磨受害人,对其施暴虐杀,而割头案里,凶手直接了当地结束了一家四口人的生命,却对他们的尸体精雕细琢,这显然不符合常规逻辑。
所以我判断凶手的目的不在于杀人,而是在利用尸体创作,活人在他眼里只是工具。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他大可以将割下的头带走,带回家中慢慢打磨,他却大费周章冒着风险在案发现场布置。
但这我原本不能确定,直到看到这个,”我指向长椅,“如果明天涌入公园的第一批人看到,会发生什么?”
冯队认真思考起来:“媒体大肆宣扬、人人自危、人心惶惶……都不是什么好事。”
“对,如果他——那个凶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他要让人们知道他,提起他就是谈虎色变,使人们畏惧他。”
“这样说……”冯队反应过来,“他这次没能成功,还会再犯案?”
“极有可能,除非我们能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前找到他。”
回到队里天已大亮,我实在累得厉害,趴在桌上眯了三个小时。
再睁眼是李瑞喊我去会议室开会。
首先技术部带来了好消息,之前在垃圾桶里找到的胶带上,提取到了一枚残缺指纹,虽然不可能和整峪城的人逐一对比,但只要找到嫌疑人就能通过对比指纹,确定他是不是凶手。
其次,钉尸案的背景调查完毕。死者姜大鹏和萧明珠是一对情侣,今年22岁,经济状况不好,一起租了个小房子同居。
姜大鹏原本在小卖部打工,前几天刚让老板开除,目前无业,萧明珠是一名美妆销售,长相甜美,两人昨天上午十一点在临湖公园发生争吵,吸引了许多围观群众。
后来两人不欢而散,姜大鹏回家,萧明珠回店铺加班。
尸体的鉴定报告显示,萧明珠是在十二点到四点间被凶手勒死,据她同事说,萧明珠两点多钟出去吃饭就再也没有回来,两点半左右发消息称有事请假。
监控画面拍到了萧明珠进入一家小食堂吃饭,两点二十七分出来,再经过下一个路口前消失不见。
再根据两人的手机聊天记录,萧明珠晚上九点约姜大鹏到临湖公园见面,监控同样拍到姜大鹏从家中出来,在九点二十一步行经过公园三百米外的一个路口,至此线索中断。
而姜大鹏的死亡时间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死因是重物击打后脑,手法和伤口力度与割头案吴澄黄燕夫妇相似,可以判定是一人所为。
“存在一个问题,”冯队在白板上画出时间线,“从萧明珠工作的地方到临湖公园至少有四十五分钟的车程,假设凶手是在公园目睹了他们吵架,随后一路尾随萧明珠,两点二十七到四点之间勒死她,然后拿她的手机发消息请假,再赶到临湖公园最少也三点十五分了。
我刚问过,昨天下午监控检修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他们还担心被钻空子,在监控位置上摆了假的监控模型,不取下来根本看不出来,凶手如何不是目睹了我们的人换监控,他怎么知道监控是假的?”
我想,中间五分钟的时间差,也许就是破案的关键。
“如果凶手是跟踪萧明珠长达四十五分钟,监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车辆信息?”我提出疑问。
“这也是让我头疼的点,我刚大致过了一遍监控,没有排查到可疑车辆。”冯队坐下按了按眉心,“要么我们的思路一开始就是错的,要么凶手反侦查意识很强。”
“或者凶手是本地人,熟悉周围路段,在死者吵架时听到了位置信息,然后走其他路跟着萧明珠?”温心提议。
“也是一种可能性,我会派人去找更多死者上午吵架的目击证人询问。”冯队点头,“现在的问题在于凶手少的那五分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换监控的事情,除了我们内部人员就只有保安队长知道,那个队长我问过了,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件事,包括家属。”
“有没有可能凶手根本不知道监控是假的?他只是将自己完完全全遮住,碰巧监控是假的。”李瑞说出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我果断否定,“凶手很聪明,即使将所有身形特征都遮住,只要能准确锁定他的作案时间,大力排查周边监控,将所有嫌疑人都与那枚残缺指纹对比,找到凶手只是时间问题,他不可能把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又聊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头绪。
离开会议室时,我注意到温心头上戴着的发夹不见了。
我记得那是一个宝石蓝的蝴蝶发夹,温心很喜欢几乎天天戴着。
“温心,你发夹呢?”我随口一问。
“可能掉哪了,反正也没多少钱,没事。”她嘴角上扬嘴巴却紧闭,眼睛和前额也没有因笑牵动。
她在撒谎。
我没点破她,这毕竟是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