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曦破晓,晨光割裂上空,院中枝条上的露水点点,梅锦敲了敲楚青的屋门道“姑娘,卯时了,无……”
外头的梅锦还没说完,里头的人就猛然将屋门打开,楚青侧头看了一眼略微有些惊讶的梅锦,只道了一声“走吧。”
去佛堂的路上,骄阳洒在过道上,一夜过去,庙里此刻也有初夏时的暖意。
“西棠。”
闻声的楚青下意识转头,身后女子身着烟水百花裙,头戴木簪,落下的秀发乖巧的垂在肩头,眉眼似秋水般温柔,如江南美人般动人,她在看清时亦怔了一刹,后又展颜走到女子身旁,应了一声“长姐。”
楚怜桐,她的长姐,前世远嫁心上人,最后……她应当过的很开心吧。
“西棠,昨夜怎么回事?我听时画跟我说大伯的祠堂出了妖孽,将祠堂烧没了。还有,西棠听闻你昨夜也在,你可有伤着吗?”楚怜桐说话时顿了一下,似是想责备,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楚青依旧挂着笑,挽着长姐安抚道“昨夜我梦魇,醒后心中有些不安便想去寻佛祖庇佑,也想再看看大伯,不想遇到妖邪。好在大火燃起之时,我和梅锦就已经出来,加之不多时又有无禄师父和裴世子赶来,所以长姐你就放心吧,我一点事都没有。”
楚怜桐的神情变得有些无奈,刚想开口,楚青便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佛堂,便略有些匆匆回头对楚怜桐道“长姐,无禄师父找我有事,我先去了,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吧。”
楚怜桐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默许了她的行为。
“师父。”佛堂的门虽然敞着,但楚青还是叩了两下门,余光瞥见坐在无禄旁边品茶的裴渊,便想起了昨晚的猜想。
“楚姑娘,请落座吧。”无禄示意了一下楚青坐的位置。
坐在椅子上的裴渊一身玄衣华服,不时泛着青筋的手慢条斯理的端着茶盏,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楚青。
楚青按无禄的话落座,对佛堂那另一个人的审视视若无睹,仿佛目光所落之人不是她。
“师父,昨夜我是因为梦魇,心中不安便向去寻佛祖,也想再见见大伯,毕竟我们一家一年只望一次,后来到了祠堂,阴风四做,怨魂也不停蛊惑我,然后就是燃起大火,再后来便就是你们赶到了。”
楚青刚说完,又想到那抹人影,道“对了,当时在祠堂里,我身边的侍女梅锦言她瞧见了个一晃而过的人影,具体是不是,我也只是匆匆一瞥,不敢断言。”
楚青话尽,佛堂内寂静片刻,无禄才出声,“岩禄寺客房的檀香不同于别处,里面融合了多味药材,按理来说,素有梦魇头痛者,住寺的这几日应当不会出现不适。恕在下一问,楚姑娘梦魇是一直都有吗?”
楚青闻言,心里有些不定,面上还是不露声色的圆谎,“是。我梦魇是自小就有的,幼时爹娘曾为我寻过医师,但至多是缓解,贵寺的檀香对我不起作用,也是于理之中的。”
“如此,那便多谢楚姑娘,在下已知晓大概。至于武凛将军的祠堂,砚策昨夜便已上奏陛下,楚姑娘的家人不必过于忧心。”无禄稍稍沉吟片刻。
“那我便代家人先谢过裴世子,只是长姐还在外头等我,就先不做多留了。”楚青说罢,便站了起来,欲抬脚时。
一直以一个外人姿态坐在那里的裴渊,乍然出声,楚青下意识顿住,“武凛将军乃是我大晋百年难遇的将才,当初又是为国而死,上奏陛下是理应的,楚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楚青听到他的话,僵了一瞬,又浮起艳笑。刚想回几句,裴渊瞟一眼在门外等着的楚怜桐,又再次开腔,“楚姑娘,我一个问题,就是不知耽不耽误姑娘?”
“怎会,裴世子与我楚家有恩,哪来的耽误。”楚青面上挂着假笑。
“昨夜,本世子问姑娘说为何能知我身份,姑娘回答里面有一句,‘来时听得一些风声。’本世子有些好奇我此次来庙是应了我祖父的要求,并未声张,按理来说,楚姑娘不应知道啊,那那些‘风声’我倒有些好奇,是从哪听来的?”裴渊依旧玩世不恭般端着茶盏,唇边牵起的笑意,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男子的一双黑眸如深渊,叫人看不破。
无禄和这裴渊不愧算是半个同门,问的问题都如此刁钻,楚青也没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个,旋即清澈的瞳仁不留痕迹的浮现了仿佛由心底而生的困惑,神情偏偏又装作斟酌一刻,才开口,“我来庙里之前,父亲曾嘱咐过我,说寺内现下应当有位贵人,叫我平日里就去祠堂拜拜与大伯说些话,莫要乱转。不过父亲许是也听旁人说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楚青的父亲,楚忡?
裴渊听闻她一番话后,面上的神情像在思虑着什么,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杯口,目光却犹如鬼魅般盯着楚青,似是在寻女子的破绽般。
良久,才笑道“那今日麻烦楚姑娘了,既然楚姑娘的长姐还在外头等着,便也不耽误了。”说罢,还垂眸抿了一口茶盏。
楚青也挂着笑,识相的欠了欠身,抬脚出了佛堂。
待堂内的人看不见女子的身影时,无禄看了看裴渊,“砚策,刚才楚姑娘所言,对你可有用?”
闻言,裴渊收回目光,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的敲击桌面,“有没有用查查便知。”
裴渊垂下眸子,掩住眼中思虑。
这楚家在朝堂上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于大晋而言,不仅是百年世家,更是不可有差池的栋梁。
但倘若有比楚家更能担得起这个位子的家族,那取而代之,便未尝不可。
暖阳如烈,透进斋堂。
楚青挽着楚怜桐,在一处桌前落座,楚怜桐瞧着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西棠,方才世子和无禄师父问你何事?你可莫要在他们二人前面说错了话。否则让父亲知道了,就算他再宠你,也是定要责罚的。”
楚青听到她的话时,已经用起了斋饭,片刻才回道“长姐,我虽然平时在府里会顽皮些,但到了外面还是有分寸的,裴世子虽是贵人,可也比我们楚家高不了多少,反正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乱言的。”
楚怜桐闻言,还欲再张口,楚青见状,忙不迭又道“长姐,这斋饭都要凉了,马上用完过后,我们还要去找父亲他们呢,至于裴世子和无禄师父那,你就放心吧,我害谁也不会害家族的。”
楚怜桐经她提醒,便不再多述。
斜阳照进堂内。
斋堂内的少女礼数周全的用着斋饭,远处望去,也依稀看的出是一个美人胚子。
而坐在她对面,瞧着略大些的姑娘,气质则是像柔水般,秀脸上如远黛的眉眼间总是透着温和,好似永远不会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