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碰面,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刚好被人追着的场合。
陈沅从来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来了新环境也是本本分分学习,奈何控制不住别人躁动,陈沅第一次知道因为一个你瞅啥是真的可以就此爆发冲突的。
网络照进现实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学校上了一周的的课,周六陈沅上午睡了个懒觉,写了快两小时的作业就出门找吃的了,去了附近的一条老街,老街长长的一条,目前为止陈沅只在前面一小段活动过。
老街有些店是下午或者傍晚才开门营业的,就是今天比较寸吧,陈沅吃完饭往回走,没走多远呢,刚到一个周围店家恰好没开门的地段,一群属于社会小青年的嘈杂声传了过来,陈沅本想低头继续走了,但是路被一辆电动车挡住了,陈沅就只能下路坎去走,这一个换路的动作就不小心和这群社会青年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们就开始造作了。
“你看哪样,看你爹噶”社会小青年嘴巴一撇,又丑又吵,但是陈沅想,说不定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很帅很有气概呢?
“你挨老子过来,讲清楚”小青年们甩着胳膊朝他走过来,很干巴的身体套着紧身的短袖,真的是很敬业了,连装束都这么标准,陈沅只在网上的抽象视频见过。
其实小青年们不是无脑找事的,刚开始的你瞅啥确实是他们的日常放话流程,但也只是流程,一般只要对方不反击,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今天他们恰巧缺钱了,别看他们嘈嘈杂杂地来了老街,其实他们几个人身上都凑不出一顿饭钱。
又刚巧日常放话遇到了陈沅,穿着带个勾勾的板鞋,一个干干净净的,带着电子手表的看起来写着我是冤大头我很好惹的学生。
于是小青年们在对视间眉眼迅速沟通,决定今天带人进巷子里敲点饭钱。
陈沅被迫跟着他们走到旁边的巷子里,他是真的不想打架的,这太危险了,只要不过分,一开始他打算花个几十一百保个平安,但是这些精神小伙老是试图来推囊他,陈沅多了几次就开始皱眉了。
精神小伙的行为准则之一就是你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非常的讨人嫌,所以陈沅的躲避让他们变本加厉,还非要推到他一下了。
陈沅的眉头皱在一起,决定找时机跑掉,他还是不想打架,对方小团体有五个人,要是打架,想不受伤不太可能,他一个人在昆明读书,父母肯定会担心的,所以他依然不想打架。
精神小伙步步逼近,陈沅瞅准到了一个一个小巷岔口就突然发力跑动,小团伙猝不及防,等他们动身追的时候起步就慢了。
按理来说陈沅肯定没有小团伙熟悉这些弯弯绕绕的一片居民区,但是不熟悉有不熟悉的跑法,就顺着直觉随机,七拐八绕的破坏了他们的包抄大计。
断续听到车的鸣笛,陈沅判断出了马路的方向,接下来都是大方向朝着车鸣笛的方向去跑的。
计划原本是美好的。
但是陈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认路,第二次路过那辆停着的面包车时,陈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有些迷路了,但是后头小团伙叽叽哇哇的挑衅声还在背后,应该没多久就要到这条宽些的路上了。
刚要提脚继续跑,陈沅听到了招呼的声音。
顺着声音一看,就是那辆面包车,驾驶座上坐着斗南绿植店的小老板。
“先上车,车后面”储家义在打电话,没时间说其他的,招呼陈沅划开面包车车厢门进去,就接着打电话了,面包车后面因为要拉货,车窗贴了膜,外面是看不见的。
陈沅关门时注意了一下没发出太大的动静,关上一小会儿小团伙就陆续从不同的巷子口钻了出来,连续的奔跑让陈沅呼吸有些急促,听着小老板还在打电话,陈沅也没有出声打扰,手肘支在膝盖上平复着呼吸。
陈沅第一次跑出来的经过面包车的时候储家义就发现他了,他在车上等人,碰到一个跑出来的顾客,储家义记得这个顾客,白白的,干干净净的。
储家义估摸着跑成这样估计是被人追了,还没来得及叫住人,陈沅就跑没影了。
谁知道峰回路转,打个电话的功夫曾经的顾客又出现了,储家义看着他喘着气,脸上还有一点不明显的蒙,摇下车窗招呼人上车了。
是的,小五菱车窗就是要手摇升降的。
车窗是没来的再摇上去的,小团伙倒是也看到了这辆面包车,但是储家义说着昆明话,架在车窗上的小臂上覆着肌肉,跟他们这些瘦干巴不是一个层级的,小团伙还是有谱气的,没有上去问储家义,又合成嘈杂的一堆挤进巷子里了。
储家义挂了电话,回头对后排的陈沅开口:
“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来前面吧,后面太脏了”
客观的来说是有点,其实后面车厢是没有座位的,原本的车座都被拆了,放着小推车和一些袋装的营养土、还有一些工具,车厢内部也散落着一些红土,车厢里就放着一张折叠露营椅,陈沅刚才就坐着这张折叠椅上。
陈沅依言下车绕到副驾驶,不是因为认同后面脏,只是一些泥土而已,主要是在后面跟人讲话不太礼貌。
“还记得我吗,你前阵子在我们这买了绿植,斗南那边”,储家义看着人关上车门,侧身从后面拆封的一摞瓶装水里抽了一瓶递给陈沅,边递边说:
“车里运东西,都不太干净,将就一下了”,因为这个顾客真是储家义见过最干干净净的男生了,身上干净,气质也干净,感觉是和面包车不太搭。
陈沅也没有客气,接过水喝了两口回答他:
“怎么会,谢谢你帮忙。”
“遇到什么事了”储家义没问为什么,因为他也了解这些精神小伙的作风,多半是无妄之灾。
“来这边吃饭,他们想跟我要钱”,陈沅抿抿嘴照实说。
储家义看着清爽干净的陈沅,觉得确实是有可能遇到这种情况的,没有这片居民区的气质,但是他没多嘴。
陈沅主动开口:
“老板,你是一中的吗”
看到储家义回消息的手顿了一下,陈沅眉眼一弯接着说:
“其实我在学校看见你了,”
“那你是新生吗”看着也不像本地的,太白了,对附近感觉也不熟。
“算是吧,高二的,刚转学过来”陈沅接着问,
“谢谢你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是挺有缘的,我叫储家义,高三的,高你一届,你呢”
“我叫陈沅”
“好,盆栽怎么样,”储家义拿出对客户的态度,将话题转回到老本行。
“挺好的,都长的挺好的”
“那你挺适合养绿植的,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再来店里看看”
“好啊,有机会再去看看,你们店里很漂亮的”
又是一个“的”结尾,让储家义想起上回在店里那句“那你好厉害的”。
对待客户,储家义是不会让话头落下的,和陈沅再围着学校的话题简单聊了几句,他等的人来了。
李长远是储家义的堂兄,在本地开小货车的,偶尔有空也会帮储家义开开车一起送货上门,因为储家义离成年还差点时候,没有驾照。
李长远敲敲车窗框,看到副驾驶的陈沅,朝储家义打趣:
“哪里来呢小帅哥,你还认识这种小帅哥呢噶”
储家义手指随便在方向盘上点点,“之前的顾客,也是学校的同学”,没有跟李长远多说什么,储家义开门下车了绕到后面车厢坐着折叠凳,对着李长远宛如老板开口:
“开车啊,先送他回家”又拍拍陈沅肩膀附近的车坐椅,“你家在哪”
陈沅有些诧异,刚要开口说不用了,储家义又说:
“我们送你回去,你在老街吃饭,住的肯定不远,送你不费事,小心又碰上那些人”
陈沅就也没客气了,只是看自己坐前面,主人去后面车厢了,隐隐觉得这样不太好。
得到小区名以后李长远启动车子,
“那确实很近,没得几分钟就到了”。
储家义把陈沅送到小区门口,自己也回到了副驾驶,下车时陈沅再次向他们道谢,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类似于学校再见之类得话,除了买过绿植之外,他们没有其他交情,还没有到那份上。
半个月的日子晃晃悠悠过去了,但是人和人之间,只要认识了,当生活里再次出现对方得影子,总是多少会注意一下的。
所以其实这半个月里,陈沅是见过储家义三次的,两次在学校里,一次在路上,准确的说是看到了那辆面包车,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不是储家义。
在学校见到的的两次说来也巧,一次迟到,一次早退。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课间看到他朝教学楼走来,背着书包,说明人刚来学校,这让陈沅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是在斗南,而是在门卫室。
储家义说出名字的时候,陈沅就想起来了,那次也是在课间菜看到他来的,那天陈沅只看到了校园里走在他们前面的背影,和留在登记本上的名字,字是写的挺好的,所以还记得,这只是一个小城,陈沅不觉得会有随处可见同名同姓的人,多半就是本人了。
但是陈沅同样没有跟储家义提过这件事,没到那份上。
另一次看到他就是下午了,还剩下一节课,但是站在三楼过道已经看到他背着书包离开的背影了,看起来不是迟到就是早退的,作风看起来像个坏孩子。
但是陈沅没有这么想过,和他的两次接触来看,储家义好像并不是偶尔在店里帮忙,而是认真在做生意的,又还在高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迟到早退,但是陈沅相信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这半个月储家义也见过陈沅,甚至比陈沅见过他的次数还多。大多数都是背影,储家义没叫住过他,都是看到陈沅在人群里。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虽然有连廊连接着,但是毕竟不是同一栋楼,两个人从来没正面碰上过。
一个中午,陈沅和新同学坐在小餐馆里吃米线,一个是罗云,陈沅刚来的时候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姑娘,另一个是他的前桌,赵博文,一个带着圆眼镜的男生。
赵博文和罗云在说着今天数学老师上课肚子上的衬衫崩开了,说的两个人在那哼哼哼的笑。
陈沅低头吃着米线,听到了一道他认识的声音,转头一看,点餐口就站着储家义,高高的,要弯着点腰跟里面的老板点餐。
他点的是打包的,两份,陈沅听到了,但是没收回视线,都碰到了,还是打个招呼,所以他在等着储家义发现他。
餐馆地方就这么点大,还被人盯着,储家义很快就发现陈沅了,一眼扫过,发现刚进来的时候陈沅坐的位置刚好被和他同桌吃饭的人挡住了。
陈沅又冲他弯弯眉眼,抬手示意了一下,算打招呼。
人都主动打招呼了,储家义不可能当作没看到,所以走过去了,
“你打包吗,怎么不在这里吃”
“嗯,打包回教室,还有一份同学的”,储家义抽出塑料凳坐下,还要把凳子往后挪挪,才有空间把腿放进去。
看到陈沅和储家义说话,罗云和赵博文也安静下来了,储家义自然开口问道:
“最近没再遇到那些人吧”
陈沅回到“没有,那是意外”
没怎么聊呢,店老板叫号了,储家义的米线打包好了,他就起身去拿米线了。
走之前储家义跟陈沅招呼了一下,示意他先走了。
等储家义离开,赵博文和罗云才恢复嘀嘀咕咕的状态,还拉上了陈沅,
“你怎么跟他认识”,罗云提问,
陈沅侧了耳朵,“你也认识他”
“我们其实知道他,在学校见过,毕竟这兄弟还是有点高了,好像不是高二的吧,就是没说过话,么么,他看起来凶得很”赵博文接过话。
罗云也点头表示同意。
陈沅解释:“嗯,他是高三的,之前见过两三次”。
不过对赵博文说的,储家义长得很凶的话,陈沅没有接,但是在脑海里想了想见过的储家义,有点黑的肤色,面部转折有点清晰,带点棱角,鼻子比较高,眉骨也是,后来陈沅才知道这种长相是比较偏少数民族的。
——
见过两三次马上变成见过四次了,这回陈沅成了半个财神爷。
因为陈沅来昆明读书已经二十来天了,虽然他妈妈钱莹去广州好多年了,但是她的姐妹和其他亲戚关系还在昆明呢,所以陈沅到了昆明也逃不过走亲戚,还恰好是他小姨搬新家,乔迁之喜,让钱莹叫陈沅一起去吃饭。
这小姨陈沅见过几次,很厉害和励志的女性,为人很直爽,算是陈沅喜欢的长辈。
周日小姨的乔迁宴,陈沅打车到了地方,小区里绿化很不错,小姨买了一楼,带了45平的花园,但是花园还没做,所以大家只是在家里聚餐。
小姨和记忆里一样,随和且有个性,有朋友问道花园她也如实说,没人盯着做,她之前很忙,又没时间看,房子装修已经踩了不少坑了,她养着一条狗狗,自己也很喜欢植物,花园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不放心,就先没做,连这次聚会都是忙完了才约着大家来暖暖新家。
陈沅听着小姨的话,再看看外面红土地暴露的花园,若有所思。
他行动很快,主要也是因为他知道小姨的性格不会介意,所以吃完饭陈沅直接问了小姨是否开始选绿植了,开门见山说自己认识一个斗南的卖绿植的店家。
小姨倒是也没觉得高中生的陈沅是在瞎凑热闹,只是对他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能认识斗南的绿植户这件事表达了惊讶。
虽然没见过几次,小姨同样是喜欢这个气质干净的小侄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通常自大又聒噪,但是陈沅是她比较喜欢的,所以她愿意和陈沅就此事多交流几句。
小姨跟陈沅说最近两天去斗南看看,让他约好对方。
所以陈沅回去的路上就在想,怎么才能在学校里问到储家义的班级,
或者怎么随机堵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