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切花》 第1章 店里的黄狗和带花的毛衣 云南,昆明,花卉市场。 店里的大黄狗从狗爪上抬起狗头,储家义推着自行车停在门口, “土狗” 大黄狗绕着他呜了一声,大概意思是你才是土狗。 储家义跟旁边店老板打了招呼,抬脚进了店里,说是店,其实是个大棚。 昆明绿植市场这片很多商家店面都是这样,短边朝大街,店挨着店,里面有很长的纵深,放满绿植,头顶是采光的弧形顶棚,前段是茶台和收银的地方,大棚最后面会搭一个生活间。 储家义店里的茶台不在门口,他不喜欢直接对着街,把茶台摆在了更里面一点,用售卖的绿植三面围绕着茶桌。 买来的米线放在桌上,储家义先回了客户的微信消息,正在装修房子的一个年轻女孩在他这定了一些绿植和营养土,明早要送到小区业主的院子里移栽好。 跟客户确认完时间和工人之后,才放下手机开始吃米线,一早上没有吃饭,大份的米线很快就吃完了。 收拾完喝了点茶水后,又拿起手机,储家义确定下午只有一家绿植要送,在六点,四点半装车,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以睡一觉再补一补学校的作业。 一连快两个月的暑假,储家义有很长的时间不用在学校、家、店里来回转,可以整天待在店里做生意,抓紧时间多挣点钱。 所以这一个暑假他都没闲着,去跑了几个新城区刚开没多久的楼盘,重点找都是小高层和独栋的,这样的楼盘都有底层或者顶层花园,一般都会需要设计院子,也会需要买绿植。 储家义在小区里转了转,去正在施工的业主家跟工人攀谈,判断干活还行的,能加联系方式的都加了。回去的路上,储家义把来的时候打印好的广告贴纸和立牌放在了踩好的点上,到快中午就骑车回了老城区,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家了,花了不到三十。 家里也养了一只小狗,在后院,他们这房子是挺久以前的红砖房,房里厨房的碗柜什么的都是自带的,老式那种砌出来的。红砖居民楼房一共就六层,储家义和奶奶住一层。储家义穿过厨房去后面的小院子,外婆就在树底下坐着,小白狗在她脚边趴着。 这个院子不大,但是被好好打理过,是储家义打理起来的,各种绿植都有,墙面弄了爬藤,院子里面的树是本来就有的,储家义没有动它,他回来的时候外婆就在树底下坐着竹板凳择菜。 “回来了葛,挨我倒杯水嘛” “好呢,葛做饭了,婆” “做的了,等你回来炒菜么” “好,憨狗葛吃啦?” “喂的啦” 储家义顺手在小白狗的脑袋上给了一巴掌才去做菜。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切点腊肉丁和瓜炒一起,再炒个肉和洋芋,就端到外面院子里吃了。 吃饭期间外婆还问了他生日是不是要到了,他说是,等满了就去考驾照,开车送货就不怕查,也不用请别人送了。 吃完饭给外婆叮嘱几句他就走了,老人家有自己的老奶老倌朋友圈,会自己出门去玩的。 摩托车停到绿植市场的店门口,储家义下车进去店里,店里有两个人正在逛,一看就是外地游客,但是一般外地游客到不了这里,都去斗南中心的花卉市场了。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把店里的轻音乐打开,朝客户打个招呼,储家义就自己忙活去了,一般这种客人都不喜欢跟着,想问价的时候会找他的,他就去几个区域挪盆栽去了,刚才吃饭的时候显示有几笔二十三十的入账,一百多块钱。 他没在的时候也没人守,这片都这样,不怕人偷,也不比以前的社会。瓦楞纸的标价放在绿植前面,塑料袋在收银桌子前面挂着,有要买的会自己装袋和扫码付钱的。 储家义去对应价格的绿植区看看是卖了哪些,荚果蕨空了两盆的地方,可可洋甘菊也空了地方,还有小鹤望兰,把空的区域需要挪盆的简单摆了一下,店里的两个客人开口问价了: “帅哥,这种要一盆,那个要一盆,帅哥帮忙选个长的好的” 客人分别指了长条毛绒的区域和对面灰蓝色的盆栽,是狐尾天门冬和芙蓉菊, “两盆都是20,收你35” “好好,谢谢老板,生意兴隆啊帅哥” “买这个是拿回去放院子里搭配吗”储家义自然的顺着问一句, “对,弄了个小花园,看了网上想自己搭配绿植” 顺着客人的话储家义又展开聊了会儿,看了客人自己花的简笔图,控制有度的聊了一下配景的注意点,客人又选了小一百的盆栽,买了一袋二十的营养土,最后加了储家义的联系方式。 一般来这个市场的人都是开车来的,给客人装好车再客气的送走,储家义就返回店里了,后脚那只大黄狗就哼哧哼哧的出现了, “土狗” 大黄狗这次没反驳他,喘着气站在他的狗碗面前,储家义就从柜台下面摸出狗粮,在黄狗喝水的时候把狗粮倒进去了。 其实在家一般都是吃剩饭,但是店里卖东西,有客人,剩饭容易弄脏地方,所以店里就喂狗粮。 “土贼” 储家义用脚扒拉了一下大黄狗,这回大黄狗呜呜反击,大概意思是你才是土贼。 一个月前,浙江,桐乡—— “学校呢?有看好的吗” “还没,你们办的话随便吧,能走读的普通学校就行。”脚下绿化带的石坎的缝隙处排了一串蚂蚁, “好,我和你爸先商量一下。你放学了吧,还有钱吗,不想做饭就出去吃点儿。” “嗯,有钱,没事” “好,那先挂了?一个人小心,有事就打电话告诉我们,” “嗯。”陈沅收了手机,专心盯着一长串的蚂蚁研究了一会,拽了拽肩上吊着的书包,抬脚往家的方向走了。 现在住的房子没有多精致,平常的小区商品房,外带比较老旧,两室一厅,一直是陈沅和外婆住在一起,算一算有八年了吧。 陈沅一岁两岁的时候,陈父陈母抽空轮流带着,大了一点之后,花钱请了阿姨帮忙一起照顾,后来就在广州上完了幼儿园,又找了所不错的小学念到了二年级。 那时候陈家的服装生意很忙了,陈父陈母意识到实在没办法照顾好陈沅,又不放心完全交给请来的阿姨,认真商量之后,由钱莹向陈沅的外婆沟通,商量将陈沅送去陈父的老家浙江桐乡上学,请陈沅外婆照顾他。 当时陈父有点很个人的想法,自己是桐乡人,父母早年出了意外双双去世,虽然后来去了广州发展,跟家乡的联系少了,但是私心希望,儿子能和家乡多一点联系,不至于以后落叶归根的意识淡薄。 陈沅外婆是老一辈人,一直在云南生活,更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但是一方面特别喜欢陈沅,另一方面心疼儿女,后来还是答应了。 等到假期过去,陈沅升上了三年级,陈父陈母给老人小孩租了一套安保好,通行方便的小区房子。想着以后总还得买,总归再要不了几年就要从广州迁回桐乡了,到时候买套好的,暂时先租着。 这房子陈沅一住就住到了现在,高一快结束了。 反手关上门,陈沅走到厨房里翻出一包红油面皮,点燃煤气烧了水,小巧的烧水锅下蓝色的火焰一下下晃着,印进旁边正在发呆的人眼里。 陈沅其实什么都没想,眼神也没有聚焦,就这么无意识的站在那。 “沅沅… ”,他回过神,外婆没有叫他——外婆已经离开了,重新意识到这一点,蒙蒙的脑袋好像才突然清醒了一样,伸手关掉火,将就了晚饭。 洗漱完后,陈沅随手擦擦头发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摁开电视,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电视里放着热门的综艺,热闹的画面,浮夸而嘈杂的声音,电视里的色彩反射在他的眼里,却没有把热闹的氛围一起带进去。 外面天色暗沉,城市的灯光让远处的天边透着一层暗暗的红色。时间往后推移,这栋不太新的居民楼透着光亮的窗户一扇接一扇的被灭掉,融进黑暗里。当旁边街道上的车辆也开始零星时,已经进入深夜,只剩几处光亮。 午夜档的节目结束,到天亮之前都是几档热门节目的重播。 天光慢慢透亮时,陈沅皱了皱眼睛,眼睛有些胀痛,眉头也皱在了一起。拿起遥控板关掉电视,起身打算去卧室睡觉,脊背稍稍佝着,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 等转学手续全部结束,一个月快结束了,陈沅得到的结果是等暑假过去,直接去昆明地区的区一中报道,就是他外婆以前生活的那个区,据说有着最大的鲜花市场。 暑假开始,陈沅好好把屋子收拾干净,和父母商量之后暂时没有发布招租,就先空着,之后和几个相熟的同学聚了餐道了别,就收拾好行李去了广州。 落地广州的时候,妈妈带着6岁的妹妹来接机,陈沅抱着妹妹回答妈妈的话 “真不用找个阿姨啊,都多少年没回去了,一个人住我们会很担心的” “不用,妈,我不喜欢别人照顾,可以生活好的” “不再考虑一下住校吗” “不考虑了” “好吧好吧,我们小沅沅自己决定吧,那边住校的确实也不多,还是走读的多” “嗯嗯,谢谢妈” 其实这些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重复了,只是见到了人钱莹还是想唠叨两句儿子,陈沅很多时间都跟着外婆过,一老一小互相照顾,他的生活能力钱莹是不担心的。 夏天,广东和浙江都热得不得了,虽然父母都说年轻人多出去玩玩,但是陈沅不耐热,在浙江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适应越来越炎热的夏天,假期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带带妹妹,练练毛笔小楷,还学了一项特殊技能: ——钩毛线。 老一辈女性都会钩钩毛衣、帽子、拖鞋之类的,外婆也给他钩过,还不止,外婆来了桐乡,出门散步的时候看到了别人摆摊卖的小的勾线花朵和动物脑袋,就想还能这么钩,也想给她孙孙钩小花,她觉得自己孙孙好看,就要有小花花。 回家外婆就要陈沅给她找了教学的视频,又给买了工具。老人家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有经验,当时陈沅是陪着看的,他是没看明白,觉得视频里那手那针翻来翻去的,又快又复杂,但是老人家很快就学会了。 然后陈沅就开始被迫收集小花花了。 老人家乐此不疲,除了找西南同乡老朋友们玩,就喜欢钩这些给孙孙,小花钩的最好,有的还能带小花盆,小动物偶尔会出现。 陈沅觉得自己是男孩子,全是小花有点不好意思,尤其后面外婆给他钩新毛衣、新拖鞋、新帽子的时候,在上面都加了小花。 毛衣的小花在胸口那里有一朵,另一件毛衣是在领口那里,围着领口的太阳花,还有一件是在袖口那里;帽子的花就在正面,脑门上;拖鞋的花在鞋面上。 三件毛衣,三顶帽子,两双拖鞋,这些外婆断断续续钩了一年,只看他穿过两次,外婆就走了。 陈沅把外婆钩的衣物都仔细收拾好带着走了,还有那些小花,小动物,找了一个透明收纳盒子,小心的保存,一路携带。 暑假的时间有接近两个月,在广州陪父母待了一个月以后,陈沅开始计划着昆明的行程。 当时选学校的时候,父母大概问了他的意见,是想去新城区的学校,还是老城区的学校,他选了老城区,因为外婆以前就住老城区,父母也同意了,所以最后就去了老城的区一中。 这次父母都会跟着去昆明,给陈沅把最后的转学手续办了,带他去看看是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还是重新租一个房子。 第一篇文,第一章有点啰嗦哈哈,故事开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店里的黄狗和带花的毛衣 第2章 大课间才来的高三生和进不去学校的高二生 八月二十一号报道,陈沅和父母提前一个星期就到了,从长水机场出来,可以感受到和浙江及广州两地完全不一样的气温体验,即使是中午温度也并不高,至少没有到流汗的地步。 考虑到可能出去找房子,老城区的公共交通设施跟不上,陈爸爸出发前联系好了租车,在机场去取了租好的沃尔沃,一家人开着车往呈贡区走,导航显示预计37分钟到达。 陈沅坐在后排,听着陈凯锋和钱莹就路过的,有印象的地方谈着这些年的变化,偶尔偏头去看看窗外飞速掠过的场景,中途还看到一辆载满鲜花的货车。 “阳阳你还记得斗南吗,以前带你去买过花,那里有很多很多花”钱莹也看到了,脸往后座转了一下问道, “有一点印象,” “现在比以前可大多了,整个亚洲最大的鲜切花交易市场,以后周末什么休息可以来逛逛,买点花,一个人也要把生活过好,才有意思”陈凯锋出声, “好”虽然他其实没有认识很多花。 “你妈就很喜欢花,动不动就要我买花” 接下来的话题就变成了两夫妻之间关于恋爱期间如何结婚了又何如的藏着放松与幸福的埋怨。 陈妈妈确实喜欢花,很想要带院子的房子,但是都不是什么特别富有的家庭,大城市一个独栋别墅还是奢侈了,就只是在家里买些盆栽在阳台养。 中途走错了路,偏离了路线,就多花了点时间从新区绕路,这一绕路让陈家父母都感叹了一把, “这路也太宽了” “是啊,这么多车道” 新区的路确实修的很宽,行人很少见,车也不多,陈沅把头往中间歪了歪去看车前面,远远的能看见柏油马路上面一截扭曲的空气。 下了告诉拐进老城区,行人和汽车明显变多了。 到了提前订的酒店安顿好简单休息以后,一家人找了小饭馆吃饭,吃完计划着直接去看房子。 租房子是很顺利的,他们提前联系了中介,加上虽然一年也很少回来几次,但是老城区毕竟是钱莹从小长大的地方,提前跟中介划好想租的几个区域,和中介去看了4套房就差不多定下了。 第二天一家人本想去滇池边看看,上了车又临时起意决定去学校看看,反正离得很近,去看看再驱车去滇池。 但是到了以后,门卫说高二的还没有正式开学报道,所以不能随意进出校园,高三的倒是已经提前开学了,所以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还是能听到校园里开始活泛起来的动静。 陈凯锋和钱莹没有对学校有太多的看法,条件是肯定不能跟原来在浙江的学校相比,但是他们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不然也不会在高中同意陈沅从浙江转来昆明的一个区一中。 本来没想进去的,陈爸爸接到电话,广州那边的服装生意说工厂新打版的衣服有问题,能回去还是早点回去,所以将就决定联系一下负责的老师,看检查一下材料,以及需要家属经手的手续能不能提前办理,装材料的文件夹一直装在书包里,陈沅倒是刚好背着。 幸运的是,说明情况以后负责老师说马上下来接待,请他们在门卫处稍等一下。在等候的时间,陈家父母给门卫大叔递了根烟,聊了一些学校的事。 陈沅背着书包在旁边等着,一中门口是长长的车道,两边种满了梧桐树。没有学生的路上穿着校服是比较显眼的,所以陈沅一眼看到了朝校门步行来的人,挺高的,书包好好背着,穿着藏蓝色加白色的经典款校服。 这个时间开学上课的应该是高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大课间的时间才来学校。 储家义看到门卫室的一家人了,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朝着另一边的门卫室走去,门卫大叔对他有印象的,请假的频率不说很高,也不算低,基本都是有请假手续的,所以也见怪不怪。 可惜储家义没能从这边进去,虽然有请假手续,进校还是要登记基本信息的。 登记信息的本子在右边的门卫室,所以他又出来向右走去。 这边的门卫虽然在和陈家父母聊着天,也看到了储家义的动作,有经验的边说话便把桌上的登记本推向进门的储家义。 储家义到了桌子边,把登记本扒拉过来弯下腰去登记信息,桌子边的另一个人让了一步,腾出了更多的空间。 写完把本子和笔扶正,直起腰的时候看到了先前让出空间的人,侧对着他,运动服运动裤,比他矮半个头多一点,背着书包,后脑勺挺饱满的。 盯着人看不礼貌,储家义也只是一打眼就移开视线了,脸挺白的,不像本地的,跟还在跟家长聊天的门卫挥了挥手,储家义就踏进校园了,没走多久和一位往校门走的老师打了照面。 卫门看到老师过来,停止对话,给陈家父母介绍了一下老师,陈沅一行人就跟着老师走了,进校园的路上陈沅跟老师礼貌的问了好,陈家父母客气的跟老师了解学校的教学情况。 陈沅打完招呼,就安静的跟在旁边,前面有另一道背影,离他们不是很远,刚才陈沅在他走后看到登记薄了,储家义,高三3班的,字写得好。 行政管理的楼栋比教学楼更近,没多久就拐到另一个小道去了。 经过沟通,两个家长争取把可以提前办的手续都办了,剩下一些等开学报道陈沅自己完成。在外吃完饭,一行人去超市又补充了一些漏买的生活用品,期间查了航班,买了后一天一早的机票回广州。 虽然很着急,做父母的还是尽可能的安排好陈沅的生活,剩下的时间陈沅和父母一起打扫了房子,把新买的各类用品都归置好,一个算不上温馨但是整洁的出租房就打扫出来了,不出意外陈沅会在这里待上两年的之间,直到高考。 机票太早,陈家父母没有让陈沅去送他们。前一天走的路多,第二天陈沅九点半才醒过来,估摸着再有半个多小时父母就到广州了,给父母发了消息让他们到家报平安。 把昨天来不及全部打扫的地方重新擦洗一遍,陈沅在楼下吃米线的时候计划着下午去斗南看看,拿出手机看了看,老城区的公共交通,特指地铁,等于没有,于是下午两三点陈沅招了辆出租车。 车上有点臭烟味和皮革味,司机把陈沅在斗南花市放下,按照提前在网络上搜的信息,陈沅从一号门进入花卉市场。 市场里人很多,网上都把斗南说的很浪漫,遍地是花,现实是,斗南确实遍地是花,但并不梦幻。 这是一个鲜切花交易市场,整批的商家、零售的商贩、四海的游客,到处都是人,三轮车和拖车在市场和人群里的任何地方出现,像任何市场一样,热闹嘈杂,比肩接踵,所以一点都不梦幻。 但这里确实是花海,这里的人以花为生计,钱币被鲜花包裹,你也不能说不浪漫,现实主义浪漫,浪漫现实主义。 不得不说,原本包装精美的、昂贵的鲜花,不计其数的堆砌在面前,低廉实惠的价格,保持观望的美好唾手可得,这一切都很刺激人的消费。 陈沅花了10块买了一束向日葵,没有去二层逛,就出市场了,虽然不讨厌热闹,但是这种比肩接踵的人流还是让陈沅有一些压力。 花卉市场不是最好的目的地,他是来买盆栽的,在市场里逛的时候,有店家跟他说,盆栽市场里有一些,但不太多,最好去盆景棚。 店家给他说,一号门出去,大路右边走到底,右转就是,但是陈沅还是拿出导航,按着店家说的几个零碎的字搜了一下,看着跳出来的结果界面,大概是“昆明斗南盆景花卉生态园”了。 这条路走到底花了十几分钟,气温并不高,但是高原毒辣的太阳还是让陈沅隐约后悔没有戴帽子出门。 这里不像花卉市场一样是室内的场馆,更像一有些宽的,很长的街,两侧都是门头打着招牌的店家,入口不远的店家门口大多堆着塑料袋,卖营养土之类的。陈沅往纵深走了走,挑了两家分别进去逛了逛。 很独特的体验,看起来是街,难怪会叫园区,每个店门进去,都有很长的进深,就是一个大棚,但是没有大棚的闷热,很舒适,从地面到空中,都是不同的绿植,明亮、干净、清凉、绿色、清新,很容易让人心情舒畅。 —— 把一盆芭蕉搬上货拉拉的车厢,储家义自然偏头看看路上,再次和货拉拉的司机一起把剩下的盆栽搬上车厢。这些是上午来逛的客人定好的,但没有马上拉走,因为说家里没人,要求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叫货拉拉送去家里。 货拉拉车开走以后,储家义回到棚子里喝口茶就去挪盆去了,卖出去了地方会空出来,需要重新挪一下位置,或者补上。 从第二家出来以后陈沅身心都感觉轻快不少,这些大棚式的绿植店让他很感兴趣,想多逛逛,所以并没有购买什么盆栽,不太好拿。 园区的店面是大棚式的,每家店长边紧挨着,是板或者墙,但是店门面是透明玻璃,棚顶是薄膜或者玻璃,从外面路上就能看到里面的植物,因为是玻璃门,也开门迎客,大多数的店都是从外面就能看到收银台。 但是这家店陈沅进门并没有没有看到收银,都是植物。 储家义正拿着扫把在大棚中部扫地面的土,听到有人进门,扬声招呼了一下: “随便看啊” 跟逛的店不一样,那两家店虽然植物不一样,但是大棚布局是相似的,长长的大棚,两侧和中间是绿植,然后夹着过道,很明了直接的摆放。 这家店不是这样的,进门两侧都是绿植,没有收银台,再往里走有植物墙横挡了一下,改变了过道的方向,地面也从入口的水泥地变成了红砖铺地,右手边红砖抬了一个10公分的阶上平台,是茶台和收银。 从各种细节都看得出这个大棚有被精心的打理过,陈沅看到了正在打扫的人,应该就是刚才招呼人的店家,穿着短袖和运动裤。 双方抬头对视了一下,面上都是一派自然, 储家义再次招呼:随便看 “好”,陈沅朝人礼貌笑笑回应,也是没客气,真的认真在棚子里逛起来了。 储家义把土倒在垃圾桶里,回头看还在逛的顾客,顾客给他剩了一个后脑勺,穿着薄卫衣,有点眼熟,脖子挺白的,越靠近越眼熟,但是想不起来。 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大课间才来的高三生和进不去学校的高二生 第3章 新班级和1600的业绩 从地上摆着的到空中挂着的,这里绿植种类真的很多, 棚子里空气真的很清新,陈沅简单转了两排。 储家义侧头避开一盆悬挂的绿植,适时上前客气地问这个很白的顾客, “想要什么样的,是准备栽到院子里吗?还是阳台上” “阳台上,可能一些小盆栽吧,但是没什么照顾绿植的经验,” “阳台上照到太阳多吗?” 陈沅回忆一下,“3楼,遮挡倒不是很严重” “方便问问是自己来吗?骑车还是--” “我自己打车来的” 面前的人提醒他: “那如果数量多得话可能要考虑一下怎么运回家,” 陈沅稍微仰起头回复这个长得高高的年轻店家, “不用不用,我没养过,第一次来,怕打理不好,先买两盆就好了” 没等储家义回复,白白的顾客又开口: “你就是老板吗” “对,家里的店,” “那你好厉害的” 有点奇怪的表达,储家义接触到的同龄男生里没有人会这么直接朴实的夸奖对方,还带着“的”字结尾。 储家义陪着选了三盆绿植,一盘青苹果竹芋,大叶的,一盆栀子,一盆绿萝,都是常见的。 三盆绿植,储家义拿了一个大的塑料袋把它们都装进去方便顾客拎着。 看着陈沅低头付款露出的发旋和后颈突出的一小块骨头,太白了,真的不像本地人,储家义开口提醒: “家里有花盆吗,这些需要你自己移栽一下的” 陈沅确实一时没注意花盆的事,回复到: “确实没有,我刚搬过来的,那你这里有卖花盆吗,一起在你这里买了” “我们店里没有合适的,我带你去其他店里买”储家义扯了一张湿巾擦擦手,就准备带着陈沅去买花盆, 有点不好意思的陈沅:“太耽误你了,麻烦你大概说一下位置就好了” “没事的,现在也没有其他顾客,也不远”,储家义又补充, “下次来也光临一下就好啦” 小老板说的很自然,像打趣又像真诚,陈沅觉得他确实是个厉害的年轻人。 储家义把他送到对面又走了一小段,到店门口跟花盆店的老板打个招呼就走了。 ———— 回程也是打的出租车,陈沅回到出租房里,把买的绿植放在阳台。没有着急去移植盆栽,陈沅拿出单独买的一个花瓶冲洗干净装上水,这是他买来插向日葵的。 两手支在桌子上,陈沅看着向日葵,黄色的重重叠叠的花瓣,扑面的生命力。 陈沅想起外婆给自己织的一件毛衣,领口也是向日葵,在领口围了一圈。普通的悬挂方式会让毛衣变形,外婆织的毛衣陈沅都小心的折叠放在棉布袋里。 看着花瓶里盛放的花,脑海里又看见了放学回家的时候,有些枯瘦的小老太太坐在凳子上织毛衣勾拖鞋的样子。 陈沅觉得鲜切的向日葵和外婆很像,很美又很让他难过,因为当向日葵成为鲜切花出现在他面前,就是花最美的时候,往后的每一分钟,即使泡在营养液里,它们的生命都是在倒计时。 就像外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照顾他的每一天,外婆就老一天,老年人的老去好像就是更快的,然后在某一天彻底枯萎。 不知道有没有死后的世界,如果有,小老太太能从浙江找回来吗,当时老人家是突发病症,在医院去世的,没有接回昆明的身体条件和时间。 想想真的是很对不起外婆,她那么喜欢云南,最后的时间却是在外乡度过的,这对一个老人真的很残忍。 陈沅摸了摸花瓣,就当外婆回来了,他能坐在矮凳上再抚抚外婆的膝头,他清楚地知道外婆不会希望自己太难过的,所以他转转花瓶,去阳台上收拾买回来的绿植和花盆了。 其实他不仅仅买了花盆,还有一袋小包装的营养土,几个迷你小铲子,用来移栽。 动手之前,陈沅去厨房抽屉里找了周五购物的塑料袋用来铺着地面,不然泥土洒在地面上可能就不太好收拾了。 今天是周六,小区外面多了些人气,陈沅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鸣笛,蹲着给三盆绿植分别安了家。 —— 在八月二十一号开学之前,陈沅很少正经出去逛过了,跟着导航去过菜市场,又把学校门口的路又走过一遍熟悉了一下,剩下的时间都在家里整理。 开学前一天,陈沅去文具店买了一些学习需要的笔、本子。开学那天就背着一些基础的文具去新学校了。 必须的资料上回来学校的时候陈沅和父母已经提交了,这回开学,班主任带着陈沅去把基本的信息和一些校服、课本信息录好就进新班级了。 说实话校园环境确实跟浙江的没法比,教室地面还是水磨石的。整个校园建筑和绿化透着一股九零和千禧年的气息。 新班级目前没有很难融进去,刚进教室的时候有一些同学好奇地明里暗里地看他,班主任就新学期的主题开完班会后叫他上台介绍了他,至少明面上大家都是很友好的。 陈沅回到自己的座位,周围的同学没有上来搭话的,大家都还处在想接触新同学又不敢主动的程度,他们忙着另一件事——收暑假作业。 陈沅目前没有同桌,他的到来让班级的人数从偶数变成了单数,所以目前他还是一个人坐,除了向发放新课本的同学道谢,也没有其他交流,大部分时间都在班级的喧嚣里保持安静。 值得一提的是,陈沅去洗手间洗手的途中,在走廊到无意向下望,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斗南那家绿植棚的小老板。 其实小老板也没那么突出,因为楼下有另一个更显眼的小团体,染着黄毛,校服穿了一半挎在臂弯里,露出里面的精神小伙外套,叽叽喳喳的,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但是陈沅就是看见了另外的背影。 陈沅不近视,加上那个小老板个头比较高,在穿着校服的人群里有点显眼,但也只是身高显眼,校服是好好穿着的,步伐是正常的,拿着一瓶水在往另一栋楼走,这个角度刚好晃过大半张脸被三楼的陈沅看见。 陈沅眨眨眼睛,没有打招呼,他们只是一面之缘,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是有点好奇,小老板居然还是高中生,他以为对象是比较早出社会的年轻人。 可能是因为看到勉强算认识的人出现在了没想到的地方,陈沅没着急去洗手,就站着盯着那栋楼的二楼楼梯口,没一会儿小老板的身影就慢慢冒出来了,又转向往三楼继续走。 等看到小老板的身影从三楼楼梯口转向四楼,陈沅就没看了,不知道对方去了四楼还是五楼,从这边的三楼视角是看不到了。 陈沅回教室又坐了一阵,翻看着课本和练习册。班级里依然是吵吵闹闹的,但是终于有人和陈沅搭话了。 “你好呀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一个有点黄黑肤色的女孩子,短短的学生头,眼神透着友好,其他同学也趁机偷偷竖着耳朵听。 “我叫陈沅,三点水加一个元宝的元”,陈沅合上书回答女生, “陈沅你好,我叫罗云,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叫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 面对友好的女同学,陈沅也友好的回以微笑。 上午的剩下的两节课也没上正经课,班主任开了班会,反复强调收心和高二的重要性,让全班同学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 因为正逢高二文理分科重新分班,这个班级并不是所有同学都互相认识的,但是至少大部分的同学都是认识或者听过名字的,在熟人面前重新介绍自己总让少年的同学感到喜感,所以整个班级的氛围还是不错的。 等各个科任老师都转了一轮,介绍了高二的学科学习安排,上午就结束了,第二天才会正式的开始课程教学。 今天的值日没有安排到陈沅,所以他把课本整理了一下放在课桌里,带了几本基础的就背上书包裹在中午放学的人潮里出校了。 —— 这头储家义正在完成数学的专题小练,为了错峰吃饭和充分利用时间,高三的下课时间跟其他年级有一些出入,中午的时候他不想出门去挤,这是公校,很多人都是走读,校门口就这么大,挤来挤去的实在让人烦躁。 等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大部分了,储家义还在埋头写题,上午数学课结束已经下发了专题小练作为今天的作业,储家义一般都抓紧时间完成,才能挪出时间去店里看看。 熊子扬晃悠到储家义的桌前开始叽歪: “么么三,毛做啦,弟兄,克干饭啦” “你克吃,毛啰嗦,下午挨我讲个化学题”,精力有限,还要顾着店里,储家义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成绩不差,但也不是顶尖的,有些问题错过了讲解,还是要请教一下朋友,熊子扬是化学课代表,客观实力储家义还是认可的。 “好呢,你是大哥,晚自习你葛来上?” “来呢”储家义转着笔回答, “好么,葛克我家吃饭,今天吃排骨”,熊子扬向他一天忙碌的兄弟发出吃饭邀请, “不克,跟你妈妈说谢谢” “好么,么我走了噶”熊子扬甩甩衣袖,留下堆满课本资料的教室,和他写作业的朋友。 没有熊子扬啰嗦的声音,储家义集中了精神,又做了快半小时才把专题小练做完。 出校门吃了一碗米线,在操场边的树底下做了一会儿,就回教室了。 教室里已经有零星几个人了,都在低头写题,即使刚升高三,也已经有了一些高考学习的紧张。 过犹不及,别人写题是休息过了,储家义也没有继续学习,校服往身上一披,在桌上趴着午休了。 —— 周二傍晚,储家义一下课就下了楼,去自行车棚骑了车往校外走,斗南的店里请了一个人日常照顾,但是储家义还是要去店里看看。 除了周末,日常只有傍晚下课和晚自习中间这段时间是空着的,晚上店里基本不营业,只有傍晚能去看看店里的情况。 学校门口的路两边种了梧桐树,这段时间人多车也多,储家义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骑行。 骑了20分钟,到了生态园店里,今天到现在的营业额1600多,往店里转了一圈,整体都还可以。 已经五点多了,储家义让那个看点的人先走了,他在店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后来又接待了三个进来逛的顾客,两个顾客都买了几盆,又添了一两百的业绩。 送走最后一位客户,把店里绿植规整好,储家义看看时间,回去学校又要迟到了,不过既然都要迟到,还是先把肚子填饱。 储家义走到棚子最后段,在搭建的小两层生活区的一层厨房烧水煮了碗面,从陶罐里挖了一大勺焖肉帽子,将就了这一顿。 ———— 陈沅没想到这么快能再次遇到斗南绿植店的小老板,这回两个人碰了个正着。 第4章 被人追和怎么堵到人 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碰面,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刚好被人追着的场合。 陈沅从来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来了新环境也是本本分分学习,奈何控制不住别人躁动,陈沅第一次知道因为一个你瞅啥是真的可以就此爆发冲突的。 网络照进现实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学校上了一周的的课,周六陈沅上午睡了个懒觉,写了快两小时的作业就出门找吃的了,去了附近的一条老街,老街长长的一条,目前为止陈沅只在前面一小段活动过。 老街有些店是下午或者傍晚才开门营业的,就是今天比较寸吧,陈沅吃完饭往回走,没走多远呢,刚到一个周围店家恰好没开门的地段,一群属于社会小青年的嘈杂声传了过来,陈沅本想低头继续走了,但是路被一辆电动车挡住了,陈沅就只能下路坎去走,这一个换路的动作就不小心和这群社会青年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们就开始造作了。 “你看哪样,看你爹噶”社会小青年嘴巴一撇,又丑又吵,但是陈沅想,说不定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很帅很有气概呢? “你挨老子过来,讲清楚”小青年们甩着胳膊朝他走过来,很干巴的身体套着紧身的短袖,真的是很敬业了,连装束都这么标准,陈沅只在网上的抽象视频见过。 其实小青年们不是无脑找事的,刚开始的你瞅啥确实是他们的日常放话流程,但也只是流程,一般只要对方不反击,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今天他们恰巧缺钱了,别看他们嘈嘈杂杂地来了老街,其实他们几个人身上都凑不出一顿饭钱。 又刚巧日常放话遇到了陈沅,穿着带个勾勾的板鞋,一个干干净净的,带着电子手表的看起来写着我是冤大头我很好惹的学生。 于是小青年们在对视间眉眼迅速沟通,决定今天带人进巷子里敲点饭钱。 陈沅被迫跟着他们走到旁边的巷子里,他是真的不想打架的,这太危险了,只要不过分,一开始他打算花个几十一百保个平安,但是这些精神小伙老是试图来推囊他,陈沅多了几次就开始皱眉了。 精神小伙的行为准则之一就是你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非常的讨人嫌,所以陈沅的躲避让他们变本加厉,还非要推到他一下了。 陈沅的眉头皱在一起,决定找时机跑掉,他还是不想打架,对方小团体有五个人,要是打架,想不受伤不太可能,他一个人在昆明读书,父母肯定会担心的,所以他依然不想打架。 精神小伙步步逼近,陈沅瞅准到了一个一个小巷岔口就突然发力跑动,小团伙猝不及防,等他们动身追的时候起步就慢了。 按理来说陈沅肯定没有小团伙熟悉这些弯弯绕绕的一片居民区,但是不熟悉有不熟悉的跑法,就顺着直觉随机,七拐八绕的破坏了他们的包抄大计。 断续听到车的鸣笛,陈沅判断出了马路的方向,接下来都是大方向朝着车鸣笛的方向去跑的。 计划原本是美好的。 但是陈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认路,第二次路过那辆停着的面包车时,陈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有些迷路了,但是后头小团伙叽叽哇哇的挑衅声还在背后,应该没多久就要到这条宽些的路上了。 刚要提脚继续跑,陈沅听到了招呼的声音。 顺着声音一看,就是那辆面包车,驾驶座上坐着斗南绿植店的小老板。 “先上车,车后面”储家义在打电话,没时间说其他的,招呼陈沅划开面包车车厢门进去,就接着打电话了,面包车后面因为要拉货,车窗贴了膜,外面是看不见的。 陈沅关门时注意了一下没发出太大的动静,关上一小会儿小团伙就陆续从不同的巷子口钻了出来,连续的奔跑让陈沅呼吸有些急促,听着小老板还在打电话,陈沅也没有出声打扰,手肘支在膝盖上平复着呼吸。 陈沅第一次跑出来的经过面包车的时候储家义就发现他了,他在车上等人,碰到一个跑出来的顾客,储家义记得这个顾客,白白的,干干净净的。 储家义估摸着跑成这样估计是被人追了,还没来得及叫住人,陈沅就跑没影了。 谁知道峰回路转,打个电话的功夫曾经的顾客又出现了,储家义看着他喘着气,脸上还有一点不明显的蒙,摇下车窗招呼人上车了。 是的,小五菱车窗就是要手摇升降的。 车窗是没来的再摇上去的,小团伙倒是也看到了这辆面包车,但是储家义说着昆明话,架在车窗上的小臂上覆着肌肉,跟他们这些瘦干巴不是一个层级的,小团伙还是有谱气的,没有上去问储家义,又合成嘈杂的一堆挤进巷子里了。 储家义挂了电话,回头对后排的陈沅开口: “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来前面吧,后面太脏了” 客观的来说是有点,其实后面车厢是没有座位的,原本的车座都被拆了,放着小推车和一些袋装的营养土、还有一些工具,车厢内部也散落着一些红土,车厢里就放着一张折叠露营椅,陈沅刚才就坐着这张折叠椅上。 陈沅依言下车绕到副驾驶,不是因为认同后面脏,只是一些泥土而已,主要是在后面跟人讲话不太礼貌。 “还记得我吗,你前阵子在我们这买了绿植,斗南那边”,储家义看着人关上车门,侧身从后面拆封的一摞瓶装水里抽了一瓶递给陈沅,边递边说: “车里运东西,都不太干净,将就一下了”,因为这个顾客真是储家义见过最干干净净的男生了,身上干净,气质也干净,感觉是和面包车不太搭。 陈沅也没有客气,接过水喝了两口回答他: “怎么会,谢谢你帮忙。” “遇到什么事了”储家义没问为什么,因为他也了解这些精神小伙的作风,多半是无妄之灾。 “来这边吃饭,他们想跟我要钱”,陈沅抿抿嘴照实说。 储家义看着清爽干净的陈沅,觉得确实是有可能遇到这种情况的,没有这片居民区的气质,但是他没多嘴。 陈沅主动开口: “老板,你是一中的吗” 看到储家义回消息的手顿了一下,陈沅眉眼一弯接着说: “其实我在学校看见你了,” “那你是新生吗”看着也不像本地的,太白了,对附近感觉也不熟。 “算是吧,高二的,刚转学过来”陈沅接着问, “谢谢你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是挺有缘的,我叫储家义,高三的,高你一届,你呢” “我叫陈沅” “好,盆栽怎么样,”储家义拿出对客户的态度,将话题转回到老本行。 “挺好的,都长的挺好的” “那你挺适合养绿植的,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再来店里看看” “好啊,有机会再去看看,你们店里很漂亮的” 又是一个“的”结尾,让储家义想起上回在店里那句“那你好厉害的”。 对待客户,储家义是不会让话头落下的,和陈沅再围着学校的话题简单聊了几句,他等的人来了。 李长远是储家义的堂兄,在本地开小货车的,偶尔有空也会帮储家义开开车一起送货上门,因为储家义离成年还差点时候,没有驾照。 李长远敲敲车窗框,看到副驾驶的陈沅,朝储家义打趣: “哪里来呢小帅哥,你还认识这种小帅哥呢噶” 储家义手指随便在方向盘上点点,“之前的顾客,也是学校的同学”,没有跟李长远多说什么,储家义开门下车了绕到后面车厢坐着折叠凳,对着李长远宛如老板开口: “开车啊,先送他回家”又拍拍陈沅肩膀附近的车坐椅,“你家在哪” 陈沅有些诧异,刚要开口说不用了,储家义又说: “我们送你回去,你在老街吃饭,住的肯定不远,送你不费事,小心又碰上那些人” 陈沅就也没客气了,只是看自己坐前面,主人去后面车厢了,隐隐觉得这样不太好。 得到小区名以后李长远启动车子, “那确实很近,没得几分钟就到了”。 储家义把陈沅送到小区门口,自己也回到了副驾驶,下车时陈沅再次向他们道谢,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类似于学校再见之类得话,除了买过绿植之外,他们没有其他交情,还没有到那份上。 半个月的日子晃晃悠悠过去了,但是人和人之间,只要认识了,当生活里再次出现对方得影子,总是多少会注意一下的。 所以其实这半个月里,陈沅是见过储家义三次的,两次在学校里,一次在路上,准确的说是看到了那辆面包车,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不是储家义。 在学校见到的的两次说来也巧,一次迟到,一次早退。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课间看到他朝教学楼走来,背着书包,说明人刚来学校,这让陈沅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是在斗南,而是在门卫室。 储家义说出名字的时候,陈沅就想起来了,那次也是在课间菜看到他来的,那天陈沅只看到了校园里走在他们前面的背影,和留在登记本上的名字,字是写的挺好的,所以还记得,这只是一个小城,陈沅不觉得会有随处可见同名同姓的人,多半就是本人了。 但是陈沅同样没有跟储家义提过这件事,没到那份上。 另一次看到他就是下午了,还剩下一节课,但是站在三楼过道已经看到他背着书包离开的背影了,看起来不是迟到就是早退的,作风看起来像个坏孩子。 但是陈沅没有这么想过,和他的两次接触来看,储家义好像并不是偶尔在店里帮忙,而是认真在做生意的,又还在高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迟到早退,但是陈沅相信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这半个月储家义也见过陈沅,甚至比陈沅见过他的次数还多。大多数都是背影,储家义没叫住过他,都是看到陈沅在人群里。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虽然有连廊连接着,但是毕竟不是同一栋楼,两个人从来没正面碰上过。 一个中午,陈沅和新同学坐在小餐馆里吃米线,一个是罗云,陈沅刚来的时候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姑娘,另一个是他的前桌,赵博文,一个带着圆眼镜的男生。 赵博文和罗云在说着今天数学老师上课肚子上的衬衫崩开了,说的两个人在那哼哼哼的笑。 陈沅低头吃着米线,听到了一道他认识的声音,转头一看,点餐口就站着储家义,高高的,要弯着点腰跟里面的老板点餐。 他点的是打包的,两份,陈沅听到了,但是没收回视线,都碰到了,还是打个招呼,所以他在等着储家义发现他。 餐馆地方就这么点大,还被人盯着,储家义很快就发现陈沅了,一眼扫过,发现刚进来的时候陈沅坐的位置刚好被和他同桌吃饭的人挡住了。 陈沅又冲他弯弯眉眼,抬手示意了一下,算打招呼。 人都主动打招呼了,储家义不可能当作没看到,所以走过去了, “你打包吗,怎么不在这里吃” “嗯,打包回教室,还有一份同学的”,储家义抽出塑料凳坐下,还要把凳子往后挪挪,才有空间把腿放进去。 看到陈沅和储家义说话,罗云和赵博文也安静下来了,储家义自然开口问道: “最近没再遇到那些人吧” 陈沅回到“没有,那是意外” 没怎么聊呢,店老板叫号了,储家义的米线打包好了,他就起身去拿米线了。 走之前储家义跟陈沅招呼了一下,示意他先走了。 等储家义离开,赵博文和罗云才恢复嘀嘀咕咕的状态,还拉上了陈沅, “你怎么跟他认识”,罗云提问, 陈沅侧了耳朵,“你也认识他” “我们其实知道他,在学校见过,毕竟这兄弟还是有点高了,好像不是高二的吧,就是没说过话,么么,他看起来凶得很”赵博文接过话。 罗云也点头表示同意。 陈沅解释:“嗯,他是高三的,之前见过两三次”。 不过对赵博文说的,储家义长得很凶的话,陈沅没有接,但是在脑海里想了想见过的储家义,有点黑的肤色,面部转折有点清晰,带点棱角,鼻子比较高,眉骨也是,后来陈沅才知道这种长相是比较偏少数民族的。 —— 见过两三次马上变成见过四次了,这回陈沅成了半个财神爷。 因为陈沅来昆明读书已经二十来天了,虽然他妈妈钱莹去广州好多年了,但是她的姐妹和其他亲戚关系还在昆明呢,所以陈沅到了昆明也逃不过走亲戚,还恰好是他小姨搬新家,乔迁之喜,让钱莹叫陈沅一起去吃饭。 这小姨陈沅见过几次,很厉害和励志的女性,为人很直爽,算是陈沅喜欢的长辈。 周日小姨的乔迁宴,陈沅打车到了地方,小区里绿化很不错,小姨买了一楼,带了45平的花园,但是花园还没做,所以大家只是在家里聚餐。 小姨和记忆里一样,随和且有个性,有朋友问道花园她也如实说,没人盯着做,她之前很忙,又没时间看,房子装修已经踩了不少坑了,她养着一条狗狗,自己也很喜欢植物,花园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不放心,就先没做,连这次聚会都是忙完了才约着大家来暖暖新家。 陈沅听着小姨的话,再看看外面红土地暴露的花园,若有所思。 他行动很快,主要也是因为他知道小姨的性格不会介意,所以吃完饭陈沅直接问了小姨是否开始选绿植了,开门见山说自己认识一个斗南的卖绿植的店家。 小姨倒是也没觉得高中生的陈沅是在瞎凑热闹,只是对他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能认识斗南的绿植户这件事表达了惊讶。 虽然没见过几次,小姨同样是喜欢这个气质干净的小侄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通常自大又聒噪,但是陈沅是她比较喜欢的,所以她愿意和陈沅就此事多交流几句。 小姨跟陈沅说最近两天去斗南看看,让他约好对方。 所以陈沅回去的路上就在想,怎么才能在学校里问到储家义的班级, 或者怎么随机堵到人。 第5章 接不接财神 从小姨家回去的路上陈沅暂短考虑了一下怎么找到储家义,其实并不是很担心,按照之前的趋势,只要多去走廊看看,应该能遇到。 结果周一一上午都没蹲到储家义,下午陈沅向前桌赵博文询问: “你上次说知道储家义,就上次我们三个吃饭碰到的那个,你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吗” “嗯…我不知道,但是我有认识的高三的,可以问问,他名字是哪几个字” 陈沅按照当初门卫室登记本看到在草稿本上写了“储家义”三个字给赵博文。 赵博文也确实没吹牛,转过身掏出手机在桌洞里一通鬼鬼祟祟的敲击,没一会儿就告诉陈沅结果了,还附带了楼层。 储家义,高三五班,对面五楼。 陈沅得到结果也没再出去楼道看了,只是决定第二节课一下课就去找人,万一对方又早退呢,有前科的人。 第二节课后,陈沅按计划出教室找人,穿过两栋楼之间的连廊,爬到五楼,找了找班级牌,总算找到了高三五班的牌子。 高三的氛围还是跟高二不一样,即使是课间,出来的人也不多,走廊也不如高二的热闹。陈沅在门口晃眼一看,很多人都低着头,他也不好进去打扰,不过想着储家义那个身高,也没见他戴眼镜,估计是在后排。 走到后门,陈沅果然很快看到了疑似储家义的脑袋。 半个,剩下半个头在高高堆起的资料后面。 陈沅并不是很社牛的人,做不到喊一声然后吸引大部分注意力,所以在看到一个要进去的男生后,及时打了个招呼,并且向他表达了要找储家义的意图。 被叫住的人刚好是储家义在学校的狐朋-熊子扬。 熊子扬对于有这样一个小帅哥来找储家义还是有些新奇的,隐蔽的打量了两眼,比了个Ok的收视,就进门去叫人了。 大家都在学习,熊子扬没有吱哇乱叫,走到里面储家义的位置边轻轻敲敲桌子,告诉他后门有人找。 储家义顺着熊子扬的手看到陈沅是他确实没料到的,也想不到能让陈沅在学校里就来找自己的理由。 储家义出去教室看到陈沅照往常向他弯弯眉眼,知道这是陈沅打招呼的方式,储家义也抬抬手,没有去问他怎么找过来的,直接就问: “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有的,有点事,我们过去点说可以吗”,陈沅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到,不确定储家义介不介意,就提出往边上去点再说。 储家义跟着他往后面走了走,课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陈沅就没有铺垫,直接开诚布公: “我有个亲戚,我小姨,她打算做她的花园,在春漫青庭,一楼,花园大概45平,她很喜欢种绿植,说要做几个绿植角,但是还没有选绿植种类,想问问你们愿意做花园吗”陈沅注意了一下用词,也没提自己跟小姨争取的事。 储家义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多一点的陈沅,第一次认真的看了他的脸和眼睛,然后迅速做出决定和回复; “我们可以做的,一般花园里的配景绿植我们都有,如果有其他喜欢的也可以从其他地方调,”教室外的同学都在集中回教室了,储家义知道快打铃了,接着对陈沅说方不方便加一个联系方式,等放学或者晚上陈沅时间可以的时候进一步沟通。 陈沅说可以,看着陈沅衣兜平平,也不像会带手机的样子,储家义说了一句“麻烦稍等我一下”就回教室了,陈沅看见他弯腰迅速写了什么,然后拿了一小张纸出来递给他。 “这是我的手机号和□□,微信和手机号一样,不知道你惯常用哪个,就都写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陈沅接过纸片,是一张绿色的便利贴,准确地说是两张,背面也粘了一张,两张便利贴的带胶的部分粘在了一起,方便折叠。 很贴心了。 “好,我回去加你”, 话音刚落,铃声就叮叮咚咚的响起来,储家义铃声过了对陈沅说: “那你先回去,我晚上和下午放学时间都可以,你方便的时候联系我” 然后加了一句 “谢谢你,陈沅” 这是他们短暂几次当面或者不当面的交集里,储家义第一次叫陈沅的名字。 陈沅依然弯弯眼睛,说“那我先走了,后面见”。 储家义看着他走到楼梯口下去,才转身回班级。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储家义短暂的走了会神,他确实没想到陈沅会来找他,并且相当于给他介绍生意,带来了一个挣钱的机会。 储家义很少把斗南卖绿植的生意和学校的人际关系联系在一起,但是刚才他第一次看陈沅的脸和眼睛,他的直觉很准,比同龄人也多了很多社会经验,所以他看得出陈沅是自然的,真诚的,没有普通同龄人觉得做买卖很酷的不知道残忍还是天真的追捧,也没有因为购买者的身份暗含优越,就是普普通通,干干净净。 所以储家义也很快表达了感谢。 另一头陈沅在加紧步伐回教室,然后在楼梯口看到了宣传栏,晃眼一看是高三的成绩公示。 肯定是迟到了的,陈沅在门口小声打了报告,老是也没有为难他,挥挥手示意他进去了。 两人加了好友,但是课业繁重,在学校的时间都是碎片化的,晚上放了晚自习回到家,才在线上续着聊。 老人家要休息早一些,奶奶已经进房间要准备睡觉了,储家义去院子里给小白狗加完狗粮,坐在铺着花床单的沙发上,看陈沅的消息,简单的社交礼仪问候之后陈沅把这件事的基本情况又说了一遍,储家义靠着靠枕打字, “好的,麻烦你了,小姨的花园有方案图吗,效果图或者是平面布置图,如果有的话可以看看吗”有平面布置图的话凭借经验大概心里就有数了。 陈沅在放下水杯,坐在书桌前回复: “没有,我小姨说没有方案,还没找人做” “好的,我了解了”,搓搓手指,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但是没有多言。 正事聊完,储家义说太晚了现在不好打扰他小姨,拜托陈沅明天白天跟他小姨提前商量一下,对方同意的话拉个小群,还说陈沅也可以随时推他的联系方式过去,他时间都可以,陈沅说好。 临了储家义手指在屏幕上空悬了会儿,犹豫之后还是打出了“谢谢你牵线介绍,早点休息”。 储家义是感谢陈沅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准确地表达,他不好拿做生意的圆滑去对他说话,发个红包说什么很感谢,改天请吃饭什么的,对陈沅这样黑眼睛的学生不适合。但是习惯了类似的处理方法,只对陈沅说谢谢始终觉得欠点什么。 周二陈沅联系完小姨拉了个微信群,介绍完就没有多发言了,但也没屏蔽消息。课间休息的时候陈沅看到了储家义跟小姨在群里的聊天,储家义后面发了一些图片,说是他们以前做过的。 在群里还特地引用了一张图片,说也是春漫青庭的花园。储家义说大概知道花园的实地状况,客气询问陈沅小姨的喜好想法,并根据回答发了一些网图分享在群里,圈出之中可参考的部分询问是否合适。 翻着聊天记录,陈沅承认储家义反应很快,回复也很得体,借着询问喜好和参考的话头,他把话题又转回到了设计方案上,表达了他们设计施工都可以,约小姨有空的话去店里交流方案和看看备选的绿植。 跟小姨开口介绍储家义的时候,陈沅只是想着花园里的绿植部分他的店里可以负责,没想到后续储家义会争取全包,他并不知道对方还有这种业务,看着群里的消息,不知道他一个高三生,什么时候聊出这么多消息的,上课偷偷发吗。 群里小姨没有很明显的说定要他们做,小姨也是生意人,不会被人赶着心理做决定,但是主动定了时间,周三或者周四下午三点半去店里交流,最后敲定周四下午,储家义选的,因为那天下午最后两节课是生物课和体育课,在可以翘掉的范围之内,他也需要时间出方案。 几下了解完进度,陈沅还是没在群里发什么言,他在群里大多只是在小姨问他看法的时候应和一下回复一下,剩下的,虽然挺喜欢小姨的,但是两人并没有亲到可以指指点点对方事务的程度,而且他并不确定储家义能不能满足要求,说多了这单更成不了,虽然还不能很明确的表达出这种感觉,但是陈沅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确定了时间,储家义中午都没去吃饭,在教室里写作业,高三生的作业不用等放学下发,一轮复习,每天都是各科的专题试卷和小练。翻出物理和化学的练习小卷,想想今天的时间安排,储家义今天没有全做,划掉了一些觉得会的,两科也做了一个小时出头,化学还是站着做的,久坐实在让人难受。 傍晚下课时间,陈沅看到储家义骑车出校门,放学时间,又没背书包,不是早退,陈沅知道他的目的地,下午看到他在群里约时间去看现场量尺。小姨也是风风火火,直言下午就有时间,可以叫人来,陈沅想小姨应该不知道是储家义本人过去了吗,估计以为是店里其他人去。 储家义没直接去,还穿着校服,不合适,自行车也赶不上路程,所以联系了李长远,他知道李长远的拉货时间,这时候应该是在家里的。 风吹鼓校服,储家义加速骑回家,奶奶没在家,估计去门口小饭馆吃饭了。利索的换一套运动服,往斜挎包里塞上卷尺,笔纸,和几双鞋套,就出门骑车去李长远那了。 两家隔得不远,骑车五六分钟就到了,李长远已经在面包车上等着了,一上车就出发了。 到了地方,在地下车库绕了一会,这种情况一般不能确定结束的时间,就算知道也不好让人在车里等,所以一开始储家义就只是拜托他送过来,李长远把他送到单元门口放下人就驱车离开了。到小区门口就给陈沅的小姨发了消息。所以敲了门立马就开了,陈沅小姨开口也直爽,连连招呼,储家义一口一个岳姐,应对自如,进退有礼。 陈沅的小姨,钱岳。 带上鞋套,边寒暄着走向花园。储家义挂着笑和钱岳交流,交流间大概比划了一下需要硬化的范围和植物角的范围。 陈沅没说错,他小姨确实喜欢植物,能直接准确的说出她想要的一些绿植名称。 钱岳提出意见:“我想要草坪的范围多一些,狗狗可以在草坪上玩” “可以的,岳姐,狗狗都喜欢在草坪上,在草坪上晒太阳狗狗也会很开心的” “那这下面的硬化做一半吧,一半也很够用了”,钱岳指着二楼阳台正下方的地说。 储家义翻出相册的图,给钱岳客观建议: “岳姐,比较建议这下面做硬化,因为这下面阳光有限,被二楼的阳台遮挡,时间稍微一长,草就会枯,到时候这一块就会秃,不太美观的”,储家义拿出实例图给钱岳示意,接着说, “所以类似这样的后期很多会选择把这块再做硬化,但是重新处理总归是比较费时的,也耽误你们” 看得出钱岳还是比较倾向缩小硬化,储家义很理解这个心理,很多客人最初都是这样的,所以他顺势翻出另外的图片,提出方案: “或者也可以这样,岳姐,根据经验来说,只有最里面,最靠近墙体的一块长势最不好,草刚种下去这里反而长得最好,但是一茬过去立马就枯萎了,后面也长不出来了。但是外围还是正常生长的,毕竟昆明嘛,太阳是可以照到的。” 储家义弯腰划图片示意,像钱岳解释原因和现象,“所以这样的,最里面我们还是做硬化,外面做自由弧形边缘,这样比较自然美观,也保留了更多的草坪。一般客人会选择对其二楼阳台边缘做方形的硬化,做一个平台,但是我们不是不想这下面全部是硬化平台吗,这一边再做方形的话,就有点突兀了”。 钱岳听着讲解,接受了这个前期的提议,风格也大概确认了,家里的装修风格和原木混中古,所以花园的风格上储家义和钱岳的意见是比较统一的。 储家义客气地问了预算,钱岳说三四万,不超过五万。 不是很高标准的预算,但也差不多,储家义在心中快速计较了一下,向钱莹大概推荐了几款建议的围栏款式。 要不要踏步石,要不要树景,出方案要了解的内容可以很细,也可以很泛。 储家义和钱岳又多沟通了一些细节偏好,从包里翻出纸笔勾勾画画,又拿着卷尺量了一些需要的尺寸,看着时间差不多,储家义开始往回收话头。 从花园回客厅的时候,储家义从包里拿出了另一双鞋套,钱岳在旁边连声说不用换,储家义还是弯腰双脚交替换好才重新进入客厅,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保没有红土被带入。 临走前又是一番客套,钱岳从冰箱拿了喝的,储家义没有多客套,接过以后礼貌道谢,“那岳姐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和想法您随时在群里说”。 关上门储家义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四十五了,昆明的夏天六点多天光还好,储家义用手机打了车,站在小区门楼呼了一口气,肚子有点饿的抽,中午没吃,下午忙着赶过来也没来得及吃点东西。 车子是直接回学校的,没必要再回去换校服了,不然赚的折腾,车上这二十分钟,可能饿过劲了,到学校门口储家义也没想着再买点什么吃的了,照例填了入校信息,佝偻着点背进入学校,进班级也悄悄的,除了后排的其他人都没被惊动。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的课间,陈沅在桌洞里看手机,红点显示他小姨发了图片,点进去居然不是网上的花园图片,而是储家义的照片,背景是花园,人拿着卷尺在量,穿着一身黑的运动服,脚上的蓝色鞋套很显眼。 还有小姨发来的私信:“小沅,你这个朋友我觉得还可以的,后天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沅其实有点想去,但是正常来说一个高中生周四他是肯定有课的,他不能早退,所以回复他小姨,要上课没办法,让她按实际情况决定,要是觉得储家义合适就好,不合适也没关系,最后叮嘱小姨去的路上注意行车安全。 虽然饿过头了,总归是一天也没好好吃饭,储家义还是有点没精神,在座位上休息了一下,才问了熊子扬作业。 他没着急想方案和画草图,知道学业的重要性,本来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每天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他努力的时候别人也在学习,他在抽时间忙店里的时候,别人也在静心学,没有那么多天才,也没那么多庸才。 或许可能有学神吧,但肯定不是他,没道理别人努力了,却比你见天跑出去忙的人还差,储家义很清醒,在学校的时候并不跳脱,该学习的时间他都认真的学。 熊子扬嘴巴咧的开,鼻子眼睛也跟着用力,滑稽地表演,但都只是气声: “就发的那两张,数学放学之前就要交,生物明天大课间之前交!” 储家义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对着他在空中很快划了一下,熊子扬看着那个隐形的√,用口语回敬了一个:沙比。 毕竟打个勾可不是说他知道了,是让滚。 储家义没理他了,翻翻试题拿出笔和草稿纸开始演算。 第6章 无他,为熬夜尔 这头的陈沅刚好赶上值日,要留下来值日,所以他没着急走,拿着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翻着看,绿色的一本,专门对付文言文题和选择题。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同一小组的三个同学开始打扫卫生,动作比较慢的陈沅留在最后关灯关门,那时候刚好赶上了高三的放学下课铃。 为了避免拥堵,将人流错峰,也为了给高三生更多的学习时间,高三比另外两个年级的同学要晚15分钟下课。 储家义回来没穿校服,还是小姨发的照片里那样的黑色运动服,蜂涌一般的,全是校服的一片人群,储家义缀在后面,很显眼了。 所以陈沅也看到了,打铃的时候陈沅还在归置打扫用品,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书包下楼,高三的也走了很多人在前面了,不想和别人挤,陈沅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等人少一些再继续走。 这一等就看到了储家义,旁边跟着一个人,陈沅离得不远,听见那个人说就早上吃的那么点豆浆包子你怎么这么禁得住饿,小心饿成细狗,啪啪拍着储家义得肩膀要拉人去吃夜宵。 陈沅没有上前去打招呼,下午他倒是知道,可能有点赶时间,但是没想到听这意思连午饭也没吃。 要不要用储家义完全取决于小姨,如果储家义达不到要求,不用才是对的,但是陈沅看着前面那个背影,还是觉得最好能签单吧,他没那么天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能感觉到,储家义在认真生活。 心里想着不参与,干预不好,回到家以后陈沅还是拿出手机问候了一下小姨,想探探口风,有点在意料之中,小姨再次说了,这个小伙子人还可以。 看着小姨的消息,虽然没接触过这方面,不知道两天的时间储家义怎么出方案,陈沅也没觉得他会出问题,既然他主动要接方案,或许他有合作的人。 没有,储家义没有。 无他,为熬夜尔。 他只是一个回了家熬夜想方案的年纪轻轻的…… 未来有一个词精准概括这种职业状态。 图狗。 还不是图狗的储家义去李长远那骑了车回家,照顾好奶奶休息睡觉,在卫生间收拾好自己,回了自己的小卧室开台灯。 灯光洒在桌面,给侧面的书籍照出棱棱角角的阴影,耳朵里传来狗爪子越来越近的啪嗒啪嗒声,没有回头,在狗头撞到小腿上的时候,储家义放下手捞了一把狗头。 没有直接上电脑绘图,储家义抽出笔,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几张A4的硫酸纸,在白纸上简单复原了原始平面,就蒙上硫酸纸开始构思大概的平面。 家里是卖绿植的,储家义在经历了几个顾客的看方案要求之后,就知道了签单过程种出图的重要性,从网上找了安装绘图和建模软件的安装教程,新手安装这些容易出问题,储家义找了个周末,折腾了一天才可以正常使用,那一天眉头都是皱的紧紧的,一度想要合电脑走人。 为什么不是砸电脑,不是因为没气势,而是因为没钱。 每天挤时间看网上的免费课程和小视频,学了两个多月才掌握了基础的操作,当然不是顶尖水平,但是做出以前顾客展示的参考图是可以了。 和之前脑海里想的一样,陈沅小姨新家的装修风格其实是很明确的,这对院子的风格导向也是很明确的,所以不会很困难。拿出手机找了找小红书和抖音类似的风格,加上和钱岳的沟通,储家义已经有了基本的想法和方案,提笔在硫酸纸上勾画了一个方案。 修修改改,一晃就到一点半了,桌子上这一张那一张的纸,储家义从里面抽出两张,一个主要的,一个备用的。 反复张合双手放松了一下,储家义打开电脑,不用两个方案都绘制图纸,只要把主要的那个平面绘制出来就可以了。 有了草图,要在电脑上绘制出来就比较快了。鼠标按键跳动,分好图层,一个小时平面图就出来了,线型和表达细节都没问题,储家义标上主要尺寸ctrl P导出了图纸发送到手机上。 今晚的任务差不多了,建模是明晚的事情。 两点半了,把桌上的乱七八糟的笔纸收一收,想起书包里还有一张空白的生物习题卷,A4正反,储家义决定做半张,剩下半张早自习再做。 这个决定是错的,第二天闹钟想的时候,脑子里都还是孟德尔豌豆杂交,梦里都在推断基因型表现型,梦里都在计算遗传概率。 梦里做题等于无效休息,众所周知。 周三晚上,储家义请了晚自习的假,按计划今晚要抓紧出建模效果图,十点钟才下课,要是在学校老实待到放学,今晚就得通宵干了,为了可持续发展,保证基本的休息是有必要的,否则得不偿失。 骑了车回家,虽然没上课,但是没时间买菜做饭了,储家义把奶奶送到门口小餐馆吃饭,吃完奶奶会自己回家。 昆明老奶是不会输的。 打开建模软件SU,把昨天的平面图纸导进去,另外打开一个素材库,开始建模。 认真工作的时候人对外界没有感觉,从六点半到九点半,储家义没有站起来过,心里大概有数,但是也有建出来感觉没到位的时候也会心烦气乱。 十一点,建模工作完成三分之二,久坐产生浓重的疲惫,眼睛好像是酸涩的开关,一下让人感觉到的时候,瞬间爬满了全身。 时间很赶,储家义脑子里是清楚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累,还是需要去进食补充能量,肩膀没有像往常一样挺直,拖着步伐去夜市街找吃的,久坐僵硬的肌肉需要放松一下。 要吃什么是没有想好的,到了夜市街门店关了一半,另一半生意也比较冷清,其中有一个别出心裁的流动摊位,大晚上的在卖粥,确实独具匠心,至少储家义过来了。 扫了扫菜单,五花八门的粥,最后选出一碗排骨青菜香菇粥,砂锅在店家的小推车玻璃内咕嘟咕嘟的冒,手机被摁亮,没一会儿就息屏,其实没什么消息要看,但是忍不住重复这个动作。 第五次把手机熄灭的时候,储家义看到了陈沅的侧影,短短几天,他出现的场合都让储家义稍感意外了一把,上次和李长远开面包车送过他回家,储家义知道他住的小区,离学校不远,也就说明和现在的位置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陈沅低头在看着导航,跟着小箭头的标转动身体,侧向卖粥摊位的时候,储家义脸色变了一下,站起身走过去。 在人要朝前走的时候叫住了人, “陈沅” 抬起头,没有看错,储家义眉间有了一些纹路, “你怎么了?” 面前的陈沅套着一件薄款的冲锋衣外套,没拉拉链,里面穿着成套的睡衣,外套上有灰白的粉灰蹭痕延申到里面的睡衣上,外套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痕迹,还勾破了一块地方,睡裤也是几道灰痕,左腿膝盖的地方黑的最严重,脸上左边下颌骨的位置有些擦伤。 看着就容易让人联想到打架之类的不好的事情,尤其上回储家义还撞到过他的无妄之灾现场。 陈沅也有些意外,想说些什么,到嘴边简单概括成一个字: “见义勇为” “着急回家吗,不着急的话先去坐一下”储家义指指摊位, 陈沅:“没有,我自己住,不着急” 储家义把人往摊位的位置上带,走的时候观察了一下膝盖位置带黑印的左腿,走路倒是正常,应该没问题,不用搭把手搀扶。 到摊位上,储家义跟陈沅口头确认了一下身上没有严重的伤,不需要去医院。才低头开始吃粥,可能有个意外打破了滞留的疲惫状态,身体后知后觉有了一些饥饿的状态。 烫的粥,带着肉的咸鲜香,滑进食道的感觉鲜明,感觉陈沅状态比较正常,没有什么避而不谈的体现,就再次问了当下状况的起因。 陈沅也点了一碗粥,等粥的时间跟储家义解释了原因。 把碗收到洗碗池,打开龙头接好热水发现洗洁精没了,水都放了半池子,陈沅决定出门买回来。 还是得洗了。 摘掉围裙,超市也不远,懒得换衣服的陈沅套上一件薄冲锋衣就算能出门了,出门前还是套上了鞋。 也幸好穿了鞋。 买完洗洁精,出了超市的陈沅看到了三个看似自然在抽烟的小青年,错开的时候,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勉强算跟这类人打过交道的,直觉告诉陈沅有点古怪,所以他小幅度回头观察了一下。 顺着其中一个小青年的眼神,陈沅看到了一个女生。 一个穿校服的女生,迅速判断了一下,这种事宁愿多事一次,所以他拐了方向,跟了上去。 现实的时间不会慢放,没来得及想出合理快速的解决办法,就看到女孩和三个小青年的方向,那个方向很快就会有一些密集的居民区形成的巷道。 当即拿出手机报了警,说清情况,几句话间结束,前面明明还没到无人区,三个小混混就加快了脚步。 情况紧急,在最后一个小青年消失在巷子口的时候,陈沅快速跟进去喂了一声,之前为了不让女生过早警觉,他们没跟太紧,所以陈沅这一声只叫住了他们,没惊动前面那个女生。 这也是陈沅控制之下做出的决定,因为他不确定如果不是误会,如果他们确实心怀不轨,那么知道女孩发现以后,他们会不会兵分两路追,这种情况会更加不可控。 陈沅直言:“我报警了” 小青年听着他的普通话,原本还有点忌惮的脸色就放松了,自诩是地头蛇,在他们的认知里,甚至对法律是无知的,没有敬畏,只要进过一次派出所,事情不够刑拘,接下来就会把进派出所当吹牛的荣耀,一步一步,犯罪行为只会越加严重,这种人这才是最危险的。 没什么缓冲的情节,小混混用本地话放了几句脏话,就要围过来,警察没这么快,为了保护自己,陈沅还是选择了走为上计,选了和女生不同的方向,跑路之余特地回了两次头,确定三个人都在追自己。 吸引了火力,一路蹿来蹿去,跑了有十多分钟,实在有些累,期间躲藏了几次,都被逼得重新逃跑。 陈沅苦中作乐,明显这次的人和上次试图勒索的精神小伙不是一个档次,小混混也会升级。 最后陈沅还是没能甩掉他们,体力也有限,在不知道哪里被突然窜出来的三坏之一拦住了,小混混也没废话,直接围起来就动手。 一番冲突之下,陈沅尽力保护了自己,也放倒了一个人。 当然不是无损状态,受伤有一些,基本就是储家义看到的那样,虽然陈沅身高占优,身形也灵活,无奈对方三个人,还得时刻提防是否有利器,陈沅一个普通高中生并不能有一打十的奇迹再现。 有灯光出现,懂得求助是美德,陈沅以为是居民刚要求助,看到电瓶车上那个二十分钟前的女孩子再次出现,陈沅真的是瞬间疯狂动脑思考,并不是无解的,手机有定位,看警察应该快到了,只要能拖延时间,同时尽力保护他和女生。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突然被从空中砸到地面的小混混不是这么想的,他没想通怎么会有一个过肩摔。 接下来都是那个女生的主场。 相当能打,陈沅小小震惊。 其实女生动手的时候,又来了一辆电瓶车,下面下来了两个男生,明显是一伙的,但是没去帮那个女生,而是把陈沅扶了起来。 陈沅有点不知道说什么,靠着墙缓着气。 其中一个男生转过头对着还在打斗的女生说:“警察来了,快点”。 明显快了,体现在那三个被打的更惨了,之前陈沅放倒得那个也没逃过。 揪起来,重新打。 第7章 警察一车带走和年轻人倒头就睡 然后警察一车带走。 喜提第一次派出所游览体验。 本来这种情况,陈沅算见义勇为和目击者,和受害者,身兼数职,必须要通知家长到场,家长不在就叫老师到场。 但是陈沅这边家长不在,他也不想麻烦老师这么晚来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另一方面来说,这场冲突综合来说没有到恶性伤人的程度,陈沅也17岁以上,按规定处理会根据情况灵活一些。 本来即使陈沅不愿意,警员还是要电话通知陈沅父母的,是程序,也是要表达对其见义勇为行为的表扬。 最后也没有打,因为女生好像还认识几个警员,一番操作,总之最后也就谁也没惊动了。 出了警局几人一合计,才发现当时女生带着耳机在听音乐,声音开得有点大,放松状态确实没发现,后来进了巷子就发觉不对了,刚摘了耳机,敏锐的听到了陈沅叫住小混混那声。 回头的时候陈沅已经吸引了混混跑了,只看到个混混尾巴,女生跑回去一小截,眼看追不上,看着是三个人,正常她可以解决,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在其他地方有更多的人,也不确定有没有刀,女生打了电话叫家里的两个哥哥下楼以防万一,增加战力。 把两个哥哥赶去骑一辆车,他们就冲着大概的方向去追了。 都是本地人,他们最知道这些傻比的不知轻重,一冲动什么都可能发生,后座的哥哥依女生言报了警,由于事发片区、时间高度一致,很快确定了是和之前的是同一件事。 挂了电话,说清事情,女生之前听到的那声“喂”的目的得到证实,三人都是感谢的,找人的速度加紧,生怕晚了。 冥冥之中这种词,并不是每次都显灵的,两伙前后追逐的人,硬是错过几回,离刚开始的地方越来越远。 好歹最后险之又险的赶上。 —— 出门只是要买洗洁精的,结果买的洗洁精也扔了,低头一看也十一点了,虽然女生一行三人再三感谢陈沅,说要请客吃饭,陈沅还是拒绝了,这场冲突让他有点累了。 小混混还在派出所,不担心安全,陈沅也拒绝了他们送他回家,只是按他们的话加上了好友。 警车把他带来这里,这一边他完全没来过。 手机电还富足,打开导航看了,回家步行要28分钟,陈沅决定走回去,吹吹夜风。 走到夜市要换方向时就被储家义叫住了。 —— 两个人边吃边说,说话间勺子在砂锅里搅动降温。 整段听来,陈沅没有什么处理得很冲动或者错误的地方,储家义说他很勇敢,做得也很好,只是下回还是要多考虑保护自己,在大街上就要叫人,最好指向明确的叫,才能叫来帮助,也可以在巷子里整动静大点,叫起火了也行。 陈沅听着他宛如官方发言一般的夸奖,低头笑笑。 喝了一口南瓜小米粥,陈沅提问:“你家住着附近吗,宵夜怎么吃这么清淡”。 储家义:“嗯,不算远,下午没吃什么,现在不太想吃烧烤这种”,准确地说是下午什么也没吃。 结合之前晚自习偶遇那次听到的,陈沅也猜到一些,直接问: “你很忙吗?” 储家义短暂犹豫,想着陈沅清楚他想接他小姨花园设计施工单这件事,就直言:“有点,明天不是去给你小姨沟通那个花园方案吗,所以在做方案” 陈沅好奇他做出来的方案,储家义打开导出的平面PDF递给他,凭借理解和生活参照,是看明白大部分的,陈沅对着图面不自觉在脑海里构想对应的场景,看了一分钟才把手机递还给对方。 即使表现得不太明显,储家义能感觉到陈沅其实对方案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可能毕竟是自己小姨家的,上心是应该的,但也只是看看平面,没有多追问自己。 想起陈沅说得,他是自己住,储家义心理有了计较。 一方面他们是有过交集的,但不算熟的,不确定的朋友身份,另一方面,目前储家义还是更把陈沅当半个顾客,不管是半个朋友,还是半个顾客,总之储家义做不到看着陈沅带着伤口自己回去,总该过问一下的。 从来不是拖沓的性格,储家义看着对面喝粥的人开口: “你家里有碘伏吗,不去医院检查的话,伤口还是要消消毒” 很巧,陈沅父母在走之前买了一堆风热风寒感冒、肠胃症状甚至烫伤的药,但是基础的碘伏,陈沅记得药箱里确实没有。 陈沅老实说:“好像没有,等下回去在药店顺路买一瓶就好了。” 储家义:“这个点药店关门了,我家在附近,先去我那处理一下吧,我出方案大概率要熬夜,睡的也晚” 肯定不好打扰的吧,但是可以看方案欸。 矜持陈沅:“不会吵到你家里人吗?” 储家义吃完了,又在活动手指:“不会,这个点我奶奶已经睡了。” 注意到他没提父母,不确定隐情,陈沅面上也一派自然:“那就打扰一下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转进单元门,准确的说是单元门洞,没有门,踏上两个台阶到小平台,储家义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开门。 普通的红色木板门,进门陈沅没有到处扫视,他落在后面关门,想起储家义说的已经休息的奶奶,控制着锁舌将门关上才慢慢地放下,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 一条白狗从小客厅跑过来,尾巴摇得欢快,储家义摸了摸它的狗头对陈沅说:“不用换鞋,你先坐一下沙发,我去拿一下碘伏棉签。” 转身之前看到冲锋衣外套被挂开的地方,补充到:“如果想洗手的话外面有洗手台,卫生间也在那边” 储家义也没换鞋,陈沅也就没多客气,他确实需要水洗洗手和腿上、下巴的灰。储家义示意的方向是厨房,厨房有一扇小铁门,应该就是从那出去了。 从进门的方向看,厨房是水磨石的,小铁门外能看到半人高的水泥台面,陈沅以为外面就是这样了,走出去才发现外面有个小院子,借着厨房的灯光能看到院子地面铺着红砖。 没去侧面的卫生间,就着厨房外的水龙头用手沾水把外套上的灰拍了拍,脱在一边。水泥台上有抽纸,抽了几张打湿,陈沅挽起裤脚把膝盖擦了干净,又打湿几张擦了脖颈、手臂的汗,收拾差不多了,才往回走,同样不忘小心的合上铁门。 储家义已经拿了碘伏放在茶几上,除了一杯水,还贴心拿了一块镜子,方便陈沅处理下巴上的擦伤。身上衣服都不干净,陈沅没去坐沙发,外套放在塑料凳上,拿了旁边的一个小草垛矮凳,这叫草墩子,陈沅知道,因为外婆家也有一个。 储家义不知道怎么了,可能疲惫还没缓过来,可能在家环境比较熟悉,让人放松,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他没有去起话头,陈沅低头涂碘伏,储家义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又扔掉一根棉签,陈沅抽出新的伸进碘伏瓶子里,打破了暂时的安静:“你还忙方案的事吗,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储家义确实赶时间,于是起身:“那我先去做方案,有需要的话叫我。” 需要处理的确实不多,很快弄完该擦的地方,把碘伏盖好,擦掉桌上不小心滴出来的,陈沅把碘伏和棉签袋放到茶几的置物盘里。小白狗没有跟储家义进房间,就蹲在它旁边,陈沅试着伸手,顺着它的头背小摸了一把。 虽然处理好了,陈沅也没有着急去找储家义,而是坐在草墩子上,看着客厅水泥地面破损的那一块,握着一杯水慢慢喝,虽然在别人家,虽然跑路的疲惫还没消失,但是陈沅并不紧绷,也并不拘谨。 可能这样偏怀旧的场景真的会让人不自觉放松,尤其沙发靠背上铺着的白色的沙发巾,和他那个非要给他织带花的毛衣的外婆喜好一样。 一杯水喝了五分钟,陈沅才起身去找储家义。 储家义没关卧室的门,陈沅站在门口看到了他对着电脑操作,卧室的灯光亮度不高,台灯把书桌那块照成明亮一角。 曲起手指轻敲门,陈沅:“碘伏和棉签我收在茶几上了。” 储家义侧过头,看到陈沅的脸,想起喝粥的时候,他对花园平面图那没表现明显的兴趣:“你要看看方案吗?还没有建完模。” 陈沅正想着怎么开口,闻言迈步进入卧室,储家义把凳子往旁边挪了一点,空出陈沅的地方,转动SU模型给他看。 不渲染的情况下,SU裸模都带着一股僵直的感觉,像老款游戏,美观度欠佳。 储家义出声:“这是在平面上建出来的模型,还剩一些没建完,之后要拿去渲染器里面渲染,就能出来效果图。” 陈沅看着模型,比平面图直观,看平面图他只能大概看懂比如哪哪一块是种植物的,哪哪是平台,三维的模型中植物的搭配有了种类、高矮、前后的直观体现,一目了然。 没有干那外行指导内行的事情,陈沅没有对别人的成果指指点点,只是发问:“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完” “渲染出图,两三点吧”储家义估摸了一下剩下的工作量。 二三点,现在十二点多。 陈沅:“我可以看一会儿吗” 储家义没所谓:“可以的,你坐床上吧,没事的。” 房间很小,书桌这也没其他凳子了,但是陈沅还是坚持自己身上不干净坐床不好,储家义从柜子里拿了一个专门铺床边让人坐的那种长巾,陈沅才道谢坐下。 说看就是真的看,陈沅没动静,储家义也专心于电脑,房间里只有不太明显的按键声和鼠标声音。 陈沅的位置在储家义背后,从侧面视线也看不到,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时间过的很快,等两点多在渲染软件里点下开始渲染的选项后,储家义才从这种状态里出来,后知后觉的想起还有一个人。 陈沅很安静。 睡得很安静。 醒着的时候不好意思穿着衣服坐沙发和床,现在不小心睡着也尽量缩在那条铺床的长巾上,昆明的昼夜还是有些温差,穿个薄睡衣,没盖被子睡两小时居然也没被冷醒。 不可能把人叫醒赶走,储家义轻手拉过被子搭在陈沅身上,就这样先凑合睡吧,听他在摊位上说的,今晚也是没少折腾。 回去等了会儿,渲染的图出来了,前面建模仔细,渲染参数也调整好。渲染出来的结果在意料之中,建好文件夹,照常往手机上发了个备份,扫尾关机的时候也是三点了。 七点二十早读开始,没剩三小时能睡了。储家义简单洗漱,没有去浴室洗澡,家里两个人在睡觉,动静太大的动作能免则免。 身体真的有点负荷,胸腔里沉沉的,又涨着,好像在把人往下坠着,储家义需要休息,所以他没去沙发上将就,而是一反往常打开了另一扇卧室的门,这是他父母的房间。往枕头上一到,拉上被子很快就入睡了。 陈沅比平时醒的还早,潜意识给身体下了命令,告诉自己不要乱动,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最终还是被难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