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间矢羽刚进基地时就感觉到负责人诚惶诚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有些难为情地欲言又止。
他停下脚步,身后亦步亦趋的负责人也忙不迭站定,仿佛生怕他看不出问题似的。
“有什么问题吗?清酒君。”青年微微转头,语气温和。
负责人像是终于摸到了可以下的台阶,如释重负地开口道:“组织最近有一批新人刚通过考核拿到代号,您需要挑个副手……或者任务搭档吗?”
月间矢羽闻言狐疑地转过身,正视负责人:“带新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月间矢羽腹诽道,然后想起他半年之前向上个负责人问过一嘴新人的事。
“BOSS说既然之前那位表现优异的新人被朗姆要走了,您……不妨在这一届里再挑一个作为补偿。”负责人可疑地卡顿了一下,像是觉得有些不好开口,等他颤颤巍巍说完这段话,却见眼前的青年神色温和如初。
“只是这件事的话,把新人资料送过来就好了。请不要害怕,清酒君,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月间矢羽随手接过负责人手中的文档,示意他回到自己的岗位。
代号清酒的负责人如蒙大赦,冲他弯了弯腰后快步离去。月间矢羽收回目光。
“跨国犯罪组织人员惧怕被内斗的高层迁怒”这件事也许值得一哂,但在自己明显被脑补成“会胡乱迁怒随意开刀”的烂橘子的当下,月间矢羽笑不出来。
新人么,无非就是他提过的新人被所谓的“二把手”朗姆要走了,所以BOSS为了安抚他,让他再选个新人放身边罢了,月间矢羽自认总不至于在传话筒身上撒气——毕竟实在不满意他可以直接找BOSS理论去,只可惜传话筒本身并不明白,战战兢兢半天,庸人自扰。
月间矢羽捏着文件考虑是否应该先按BOSS的意思挑选新人时,一通电话打进他的手机。
“东京的基地又招揽新人了?”慵懒的女声传过通讯器,夹杂着些许电流底噪,有些失真,那份乐呵呵看戏的兴致倒是毫无保留地传达过来了。
“这不是最近人员损耗率太高,朗姆急着补充人员嘛。”月间矢羽也跟着笑,算是变相肯定了这个说法,“您人在海外,消息倒是灵通。”
“可别抬举我,只是凑巧听到BOSS提起。”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他的意思是让你带新人?”
“算是。”
“你接受了?”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嗯,这很值得在意吗?”月间矢羽真心实意地发出疑问。
对面的女人显然到此回过味来,明白并没有什么好戏可看,语气变得兴致缺缺:“毕竟朗姆要走新人后不过一周,东京基地倒霉的前任负责人就被你处理了,所以……”
“所以就想偏了。”月间矢羽半月眼,“好吧,看来这是一个很偶然的误会,事实上,前任负责人是因为有异心才被清理,我提到新人也只是纯属巧合。”
“看上去大家都很闲,还有空胡思乱想。”月间矢羽颇为走心地吐槽,“只有我在加班。”
“我很抱歉听到这种消息。”毫无诚意的道歉后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月间矢羽不甚在意地收起手机,翻开负责人刚才送来的新人档案。
……
月间矢羽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调一个新人在身边能充当什么角色,他基本不出外勤任务,所以显而易见的,他不需要搭档,而文书方面的工作量也没大到需要副手的地步,况且他平时处理的文件也不是一个新人有权限了解的。
但这份纠结终究有限,毕竟BOSS的意思是顺水推舟安抚民心,也没什么回绝的余地,换句话说,BOSS根本不在乎月间矢羽是否在意那位新人。他要是真跟BOSS僵持住了,朗姆都会为他的愚蠢开香槟。
“那就这位吧——苏格兰。”一摞文件见底时考虑也出了结果,月间矢羽合上钢笔,用邮件通知负责人把新人带到自己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室来。
此时夜色渐显,基地里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人也走得寥寥无几,组织吸收的新成员被要求待在训练室内静坐,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刚刚取得代号的青年将神色藏在兜帽之下,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实则已经绷紧了肌肉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在考核之初负责人说过可能会有组织高层在他们之中挑选一人,但不清楚挑选的标准。凭综合能力么,亦或特长,还是……恶劣粗暴地让他们厮杀后挑选优胜者。
他冷静地在心里分析着各种可能,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打开,清酒踱了进来,他很是谦和有礼地面带微笑:“归功于诸位的配合,最后一轮考核平安无事地通过,至此,欢迎你们真正成为组织的成员。苏格兰跟我走一趟,其余人就地解散,等待任务通知。”
被点中名的青年闻言只应了声是,不作他言,兜帽挡开其他人或探寻好奇或若有所思的目光,也将青年的神色笼住,容不得他人窥探。
“你倒是很冷静啊,刚进组织就被白兰地先生调到身边了,这在组织内算得上一步登天了,上一位好像还是朗姆大人身边的波本——话说你们这两届新人运气可真好。”
诸伏·很冷静·景光,作为警方派入组织的卧底,刚拿到代号就被调到高层身边,看似完成任务的过程少走许多弯路,实则压力成指数型增加,毕竟在这种组织里能干到高层的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善茬,他必须得冷静应对。
从酒名上白兰地属于基酒,地位应该不低,上一届新人考核时同为基酒的朗姆要走了波本,等等,波本——诸伏景光原本流畅运转的CPU卡顿了一下,zero,原来你也……
似乎有些过于抓马了,诸伏警官在心中如是评价。他的幼驯染降谷零,原本和他一起接到了潜入组织的命令,洗黑期间因为一点小意外提前进入组织。潜入时间是错开了,但一对幼驯染进入同一个组织卧底后走一样的套路被组织高层选中这种事,该说是命运的玩笑吗。
诸伏景光心情有些微妙,但职业素养让他拿捏着“孤僻”的人设没有接这个话头,他斟酌着开口:“那位白兰地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白兰地先生嘛,虽然他不是个神秘主义者,但也很少有人了解他,仅从工作交流上来看,他是个很温和低调的人,应该是挺好相处的。”清酒有些话痨,说到这里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干脆开始回忆组织内的八卦,“据说前些年白兰地先生也是出外勤的一把好手,但现在是已经完全泡在文件堆里了,虽然不知道传闻真假,但他处理前任基地负责人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连开三枪之后把尸体扔出去,动作特别干净利落,就是转头看我的时候我以为我也要死了——因为我当时目睹全程,而且作为前任清酒的秘书,没有察觉到他背叛组织也算我的失职。但是白兰地先生只是让我接替职位,并没有对我发难,我很感谢白兰地先生的稳定情绪。”
诸伏景光:……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清酒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是什么保密级别很高的事,成为了正式成员之后这些事你想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只要能给组织创造价值,分享点八卦而已,那些大人物不会在意的——咳,当然,这些不能当面说。”
眼见着即将到达目的地,清酒最后道:“组织对于成员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只要不想着背叛,或者失去价值,至少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用紧张。”
清酒敲门前自来熟地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可能是面对白兰地时产生的压力让他单方面认为这位苏格兰威士忌与他同病相怜,于是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请进。”
是很温润的声线,听起来声音的主人比想象中要年轻很多,而且出声先于门被敲响,感官很敏锐,诸伏景光默不作声地观察着。
清酒打开门,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先生,人给您带到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一旁的诸伏景光保持沉默,低头摘下兜帽。
“这个时间该下班了不是吗?”
清酒瞬间会意道:“好嘞,那我先走了,先生再见。”他颇有种终于完成所有工作指标的轻松心情,擦肩而过时甚至还不忘用眼神给诸伏景光鼓劲。
诸伏景光:……
门合上了,诸伏景光抬眼看向刚才在传闻中了解过一遍的白兰地,那人上身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皮肤苍白得有些不正常,体型偏清瘦,年龄目测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黑发微卷略长,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揪,乍一看像是什么公司里空降的关系户高管,完全推翻了诸伏景光心中推测出来的儒雅中年人形象。
绕是诸伏景光职业素养过硬,也不禁为他的年轻而震惊了。
白兰地低下头在“苏格兰”的档案袋上签下自己的代号,重新抬头看向他时,笑得眉眼弯弯,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净是无害,“我叫月间矢羽,苏格兰君叫我月间就好。”
那笑容无害纯良得过头,诸伏景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莫名有种被完全看穿了的毛骨悚然之感。他神色有些紧绷,看着月间矢羽伸过来的右手——很漂亮的手,甚至没有任何死茧。
“或者按你的习惯随意称呼也行。”面对他的迟疑,青年笑意未减,只是这样补充道,“苏格兰君更喜欢怎样的称呼呢?”
“叫我绿川就好。”诸伏景光干巴巴地回答,回握对方的手时略有迟疑,把不善与人交际的性格把控在了明显又不至于惹人厌烦的区间内。
“绿川君似乎有些紧张?”月间矢羽这样问道,然后拿起桌上的钥匙冲他晃了晃,“不如陪我去兜兜风——你初来乍到,可能有许多想知道的,我也有挺多想告诉你的。”
很久以前的脑洞,如果能写完就当是圆了当年的念想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苏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