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酒的第二命速通酒厂指南》 第1章 初见苏格兰 月间矢羽刚进基地时就感觉到负责人诚惶诚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有些难为情地欲言又止。 他停下脚步,身后亦步亦趋的负责人也忙不迭站定,仿佛生怕他看不出问题似的。 “有什么问题吗?清酒君。”青年微微转头,语气温和。 负责人像是终于摸到了可以下的台阶,如释重负地开口道:“组织最近有一批新人刚通过考核拿到代号,您需要挑个副手……或者任务搭档吗?” 月间矢羽闻言狐疑地转过身,正视负责人:“带新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月间矢羽腹诽道,然后想起他半年之前向上个负责人问过一嘴新人的事。 “BOSS说既然之前那位表现优异的新人被朗姆要走了,您……不妨在这一届里再挑一个作为补偿。”负责人可疑地卡顿了一下,像是觉得有些不好开口,等他颤颤巍巍说完这段话,却见眼前的青年神色温和如初。 “只是这件事的话,把新人资料送过来就好了。请不要害怕,清酒君,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月间矢羽随手接过负责人手中的文档,示意他回到自己的岗位。 代号清酒的负责人如蒙大赦,冲他弯了弯腰后快步离去。月间矢羽收回目光。 “跨国犯罪组织人员惧怕被内斗的高层迁怒”这件事也许值得一哂,但在自己明显被脑补成“会胡乱迁怒随意开刀”的烂橘子的当下,月间矢羽笑不出来。 新人么,无非就是他提过的新人被所谓的“二把手”朗姆要走了,所以BOSS为了安抚他,让他再选个新人放身边罢了,月间矢羽自认总不至于在传话筒身上撒气——毕竟实在不满意他可以直接找BOSS理论去,只可惜传话筒本身并不明白,战战兢兢半天,庸人自扰。 月间矢羽捏着文件考虑是否应该先按BOSS的意思挑选新人时,一通电话打进他的手机。 “东京的基地又招揽新人了?”慵懒的女声传过通讯器,夹杂着些许电流底噪,有些失真,那份乐呵呵看戏的兴致倒是毫无保留地传达过来了。 “这不是最近人员损耗率太高,朗姆急着补充人员嘛。”月间矢羽也跟着笑,算是变相肯定了这个说法,“您人在海外,消息倒是灵通。” “可别抬举我,只是凑巧听到BOSS提起。”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他的意思是让你带新人?” “算是。” “你接受了?”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嗯,这很值得在意吗?”月间矢羽真心实意地发出疑问。 对面的女人显然到此回过味来,明白并没有什么好戏可看,语气变得兴致缺缺:“毕竟朗姆要走新人后不过一周,东京基地倒霉的前任负责人就被你处理了,所以……” “所以就想偏了。”月间矢羽半月眼,“好吧,看来这是一个很偶然的误会,事实上,前任负责人是因为有异心才被清理,我提到新人也只是纯属巧合。” “看上去大家都很闲,还有空胡思乱想。”月间矢羽颇为走心地吐槽,“只有我在加班。” “我很抱歉听到这种消息。”毫无诚意的道歉后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月间矢羽不甚在意地收起手机,翻开负责人刚才送来的新人档案。 …… 月间矢羽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调一个新人在身边能充当什么角色,他基本不出外勤任务,所以显而易见的,他不需要搭档,而文书方面的工作量也没大到需要副手的地步,况且他平时处理的文件也不是一个新人有权限了解的。 但这份纠结终究有限,毕竟BOSS的意思是顺水推舟安抚民心,也没什么回绝的余地,换句话说,BOSS根本不在乎月间矢羽是否在意那位新人。他要是真跟BOSS僵持住了,朗姆都会为他的愚蠢开香槟。 “那就这位吧——苏格兰。”一摞文件见底时考虑也出了结果,月间矢羽合上钢笔,用邮件通知负责人把新人带到自己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室来。 此时夜色渐显,基地里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人也走得寥寥无几,组织吸收的新成员被要求待在训练室内静坐,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刚刚取得代号的青年将神色藏在兜帽之下,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实则已经绷紧了肌肉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在考核之初负责人说过可能会有组织高层在他们之中挑选一人,但不清楚挑选的标准。凭综合能力么,亦或特长,还是……恶劣粗暴地让他们厮杀后挑选优胜者。 他冷静地在心里分析着各种可能,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打开,清酒踱了进来,他很是谦和有礼地面带微笑:“归功于诸位的配合,最后一轮考核平安无事地通过,至此,欢迎你们真正成为组织的成员。苏格兰跟我走一趟,其余人就地解散,等待任务通知。” 被点中名的青年闻言只应了声是,不作他言,兜帽挡开其他人或探寻好奇或若有所思的目光,也将青年的神色笼住,容不得他人窥探。 “你倒是很冷静啊,刚进组织就被白兰地先生调到身边了,这在组织内算得上一步登天了,上一位好像还是朗姆大人身边的波本——话说你们这两届新人运气可真好。” 诸伏·很冷静·景光,作为警方派入组织的卧底,刚拿到代号就被调到高层身边,看似完成任务的过程少走许多弯路,实则压力成指数型增加,毕竟在这种组织里能干到高层的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善茬,他必须得冷静应对。 从酒名上白兰地属于基酒,地位应该不低,上一届新人考核时同为基酒的朗姆要走了波本,等等,波本——诸伏景光原本流畅运转的CPU卡顿了一下,zero,原来你也…… 似乎有些过于抓马了,诸伏警官在心中如是评价。他的幼驯染降谷零,原本和他一起接到了潜入组织的命令,洗黑期间因为一点小意外提前进入组织。潜入时间是错开了,但一对幼驯染进入同一个组织卧底后走一样的套路被组织高层选中这种事,该说是命运的玩笑吗。 诸伏景光心情有些微妙,但职业素养让他拿捏着“孤僻”的人设没有接这个话头,他斟酌着开口:“那位白兰地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白兰地先生嘛,虽然他不是个神秘主义者,但也很少有人了解他,仅从工作交流上来看,他是个很温和低调的人,应该是挺好相处的。”清酒有些话痨,说到这里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干脆开始回忆组织内的八卦,“据说前些年白兰地先生也是出外勤的一把好手,但现在是已经完全泡在文件堆里了,虽然不知道传闻真假,但他处理前任基地负责人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连开三枪之后把尸体扔出去,动作特别干净利落,就是转头看我的时候我以为我也要死了——因为我当时目睹全程,而且作为前任清酒的秘书,没有察觉到他背叛组织也算我的失职。但是白兰地先生只是让我接替职位,并没有对我发难,我很感谢白兰地先生的稳定情绪。” 诸伏景光:……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清酒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是什么保密级别很高的事,成为了正式成员之后这些事你想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只要能给组织创造价值,分享点八卦而已,那些大人物不会在意的——咳,当然,这些不能当面说。” 眼见着即将到达目的地,清酒最后道:“组织对于成员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只要不想着背叛,或者失去价值,至少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用紧张。” 清酒敲门前自来熟地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可能是面对白兰地时产生的压力让他单方面认为这位苏格兰威士忌与他同病相怜,于是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请进。” 是很温润的声线,听起来声音的主人比想象中要年轻很多,而且出声先于门被敲响,感官很敏锐,诸伏景光默不作声地观察着。 清酒打开门,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先生,人给您带到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一旁的诸伏景光保持沉默,低头摘下兜帽。 “这个时间该下班了不是吗?” 清酒瞬间会意道:“好嘞,那我先走了,先生再见。”他颇有种终于完成所有工作指标的轻松心情,擦肩而过时甚至还不忘用眼神给诸伏景光鼓劲。 诸伏景光:…… 门合上了,诸伏景光抬眼看向刚才在传闻中了解过一遍的白兰地,那人上身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皮肤苍白得有些不正常,体型偏清瘦,年龄目测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黑发微卷略长,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揪,乍一看像是什么公司里空降的关系户高管,完全推翻了诸伏景光心中推测出来的儒雅中年人形象。 绕是诸伏景光职业素养过硬,也不禁为他的年轻而震惊了。 白兰地低下头在“苏格兰”的档案袋上签下自己的代号,重新抬头看向他时,笑得眉眼弯弯,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净是无害,“我叫月间矢羽,苏格兰君叫我月间就好。” 那笑容无害纯良得过头,诸伏景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莫名有种被完全看穿了的毛骨悚然之感。他神色有些紧绷,看着月间矢羽伸过来的右手——很漂亮的手,甚至没有任何死茧。 “或者按你的习惯随意称呼也行。”面对他的迟疑,青年笑意未减,只是这样补充道,“苏格兰君更喜欢怎样的称呼呢?” “叫我绿川就好。”诸伏景光干巴巴地回答,回握对方的手时略有迟疑,把不善与人交际的性格把控在了明显又不至于惹人厌烦的区间内。 “绿川君似乎有些紧张?”月间矢羽这样问道,然后拿起桌上的钥匙冲他晃了晃,“不如陪我去兜兜风——你初来乍到,可能有许多想知道的,我也有挺多想告诉你的。” 很久以前的脑洞,如果能写完就当是圆了当年的念想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苏格兰 第2章 介绍组织 黑色的敞篷车汇入车流,保持着规定以内的速度行驶在灯红酒绿的夜色中,车上一时静默,诸伏景光暗自思忖该怎样开口获取信息,生平第一次觉得被自己立下的人设绊住了脚。 已是秋风萧索的季节,开车的青年只穿着单薄的衬衫,看上去似乎挺享受这恰到好处的凉意。 “啊,下班高峰期。”伴随着车速减缓,月间矢羽打开了话匣,“绿川,你看上去还是有些拘谨啊,你得试着放松,毕竟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俩都会处于‘狼狈为奸’的状态哦。” 组织内的新上司提点到这个份上了,诸伏景光自然得顺着台阶下,姿态放松了不少:“是,我会尽快适应的。” “嗯,这很好。”月间矢羽愉快地笑起来,“原本新人转正都会收到用于告知组织概况的邮件,你情况略有些特殊,可能清酒他们不会给你发,不过由我来说也没区别——可能会涉及一些新人无权知晓的内容而已。”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关于你的归属,因为你是作为狙击手进入组织并通过考核的,所以你首先属于组织的行动部门,然后才是我的下属。出于某些人情世故的考虑,他们一般不会给你指派任务,但如果有任务缺少狙击手,行动组有权临时调用你。行动部门的首脑代号琴酒——你应该见过的,我记得你们考核期间他往那个基地跑了好几回,那位是很靠谱的好队友,你可以听从他的指令。 “然后是,关于你的任务。”月间矢羽沉吟片刻,“坦诚的说,这个话题我也没想好怎么开口,我在组织里负责的大多是文书工作,行动方面一般没什么任务派给你,而书面上的内容你目前肯定接触不了。” 月间矢羽揉了揉头发,夜色里不断掠过的光斑扰人视线,诸伏景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纠结:“但成员地位晋升与否跟任务完成度挂钩,这方面我会留意的。另外,我是个很提倡劳逸结合的人,双休制度固定,没任务的时间由你自己安排,可以预见的是,你在组织内的生活应该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忙得起飞。” 诸伏景光嘴角抽了抽:为什么这么像HR带新人熟悉岗位啊喂!甚至强调双休?! 月间矢羽自顾自继续开口:“说起组织内的生活,压力其实不大。只要不暴露组织,不背叛组织,就能保证自己活得很安全。组织原则上禁止成员自相残杀,但是这毕竟‘坏家伙们’聚集的地方,对每个人都有所保留应该算是共识吧——看你不善与人交际,特地提一下这点,对组织人员不要太相信,但也不能完全不相信,那个度得靠你自己琢磨。” 诸伏·不善交际·景光:“谢谢您的指点,我会注意的。” “对了,组织的二把手跟我关系不太好。”月间矢羽眯起了眼睛,趁着等绿灯的间隙冲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虽然准确的说是他单方面讨厌我,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吗?” 发问来得猝不及防,诸伏景光反应极快道:“是提醒我避免和朗姆先生的属下们产生矛盾的意思吗?” “哈哈。”月间矢羽笑着重新启动车辆,显然诸伏景光的回答让他感到十分有趣,“你很聪明,但这个答案不完全正确。因为你只需要提防好朗姆的人,而不必担心产生矛盾的后果,只要足够占理,你闹得把组织掀过来我都会给你主持公道哦。” “他真这么说的?” 听出自家幼驯染声音里掩不住的惊讶,诸伏景光平静地点头:“当时他还说明后两天刚好是周末,先给我放个假调整状态。” “但是星期六那天你在基地……”降谷零话说到一半卡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绿川雨”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也不至于违逆新上司的好意,而且诸伏景光也确实需要时间调整状态,去基地的原因只可能是——“行动部门给你派任务了。” 诸伏景光再次点头:“zero反应果然很快呢。”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上浅浅的胡茬,浅蓝色的猫眼里满是思虑:“就在白兰地说行动部门一般不会给我派任务的当晚,我接到了任务清单。第二天是琴酒带我出的任务。” “琴酒?”降谷零投来的目光更加微妙了,“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种事——虽然我印象里整个日本行动部门里有底气这么下白兰地面子的也就他一个。” “组织里有内斗,白兰地和朗姆之间的矛盾你也听出来了,‘关系很差’是白兰地比较委婉的说法,你用最大的恶意揣度都不过分。但是琴酒,这个人不参与组织的内部争斗,是个只忠于组织的中立派,不关心权力纷争。就连他手下的行动部门也并非一言堂的运作机制。”降谷零皱着眉,“如果不是因为派系争斗做出挑衅行为——” “那就是私交恶劣了,zero是想这么说吧,但是为什么迟疑了呢?” 降谷零微微阖眸回忆着:“我确定此前没有听说过白兰地和琴酒不和的传言。而且无论是单纯因为沉不住气做出挑衅举动,还是利用组织规定让白兰地吃个颜面被损的闷亏,都不符合琴酒这人的作风。朗姆做这种事都比琴酒合理。” “组织内缺狙击手吗?”对行动部门结构不甚明晰的诸伏景光提出了另一种质朴的猜想,“出任务的过程中琴酒时不时会打量我,那种目光比起怀疑,更像是一种评估和审视。” “日本境内的狙击手数量相对少,但琴酒的行动小队肯定不缺人,因为他自己就是一等一的狙击手。”降谷零半月眼,“等等,琴酒该不会是想撬墙角吧,他手下的基安蒂和科恩是蠢货,卡尔瓦多斯,呃,这位估计琴酒也看不顺眼,原因就说来话长了——总之,好像也不排除琴酒因为现在的下属用不顺手把主意打到你头上的原因。” “那也能解释得通琴酒的行为了。”降谷零恍然点头,“最近朗姆给我指派的长期任务是盯紧白兰地,hiro,我需要你尽可能地复盘当时的情景,并且需要在场人员的名单。”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思绪循着记忆回溯。 “‘我觉得他需要吃饭休息了,所以可以把他还给我了吗’,阿拉,FINE,你们日本基地的抢人戏码真是越发精彩了,看得我都想去一趟日本了。” 月间矢羽按住额角,头疼地听完对面兴致十足的声音,回敬道:“你差不多得了了,贝尔摩德女士,半夜扰人清梦就为了这点八卦吗?” “毕竟我这边是白天嘛。”贝尔摩德毫不心虚地回答,“而且你真的不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吗?继你有意向招纳的波本被朗姆抢走之后,苏格兰也被琴酒抢过去做任务。朗姆的这位下属属于你的情报部门却不为你服务,为你服务的下属却属于琴酒的行动部门。 “你惯会给朗姆留点余地,从不调用你的波本,朗姆也不领情。你更舍不得对付琴酒,就连跟朗姆斗起来都瞻前顾后投鼠忌器,琴酒调用起他的苏格兰倒是一点不给你面子呢。” 月间矢羽保持沉默,通话频道一时安静下来。贝尔摩德被他震耳欲聋的无语取悦到了,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别这么不高兴,我分明是在关心你啊——一贯中立的琴酒这回可是借新人下你脸面了,你一个人应付得了朗姆和琴酒吗?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你这两年简直退让得过头,是文职工作能陶冶情操吗?” 所以真的是招架不住贝尔摩德同时饱含恶意和善意的扭曲关心呢。月间矢羽腹诽着接话:“被您关心是我的福气,但显然您多虑了,我并不是软柿子,也并不在意琴酒、和朗姆给不给我面子,我的一切行为只面向BOSS,这难道不是愉快达成的共识吗?” “油盐不进。”贝尔摩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提醒道,“只是再这么胡闹下去,BOSS大概会为了省心选一个调出国吧。” “哈,这分明算是好消息吧。”月间矢羽只觉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头昏脑涨间含混回答。 “……”通话频道再次沉默下来,贝尔摩德语气微妙地留下一句“你居然这样想”后挂断了电话。 组织的势力遍布世界各地,常驻日本的高层干部就占了三位。朗姆、琴酒,白兰地三者在这样逼仄又资源匮乏的小国内盘踞,自然难免产生利益冲突,偏偏又因为组织发源的根基在此,干部在BOSS眼皮底下互相制衡,不敢做出出格举动,维持着稳定的三角态,境内三方势力紧绷着弦,隐隐形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 BOSS如果有心进行人员调动,那么组织内势必掀起汹涌的暗流,被调走的一方要面临国外势力的排斥,要提防自己的权力被蚕食,还要被忌惮发展新的班底,更别说留在日本的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整出幺蛾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简直是变相的清理门户啊。”月间矢羽咬了咬舌尖,在电话的忙音里清醒过来,大概明白了贝尔摩德语气里的微妙从何而来。 无非是以为他充满野心,准备借BOSS拨乱局势的手掀桌嘛,月间矢羽思维发散地胡乱想着,要是琴酒被调走了也确实正好让他放开手脚跟朗姆对垒。 他起身拉开窗帘,斑斓的光污染透过玻璃落进房间,顺手打开窗户时,寒凉的夜风和着川流不息的呼啸风声扑了他满怀。 夜晚的东京充满活力,被用于书写罪行。 第3章 带新人 一周伊始之时,四舍五入算是熬了一个通宵的月间矢羽给苏格兰发了份邮件,大意是让他下午三点到上回接取任务的基地等着,有任务。 这段时间组织内平静得诡异,任务被有序发布和完成,朗姆也偃旗息鼓,没再作妖,但月间矢羽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份平静只是因为如今离雪莉留学归来的日子渐近。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天才少女回国后会接手组织内最核心的药物研究,并且会顺理成章地被朗姆纳入势力范围,届时朗姆手中又添一枚重磅的筹码,地位更难以动摇。 朗姆本就管理着组织内的核心研究部门,可以说他只要在这段时间里不出岔子,就能拿到他想要的结果。 但我怎么会让他一帆风顺呢,月间矢羽嘲讽地想道。 安静的目光落在一张被折叠起来的报纸大样上,上面赫然印着“法治下的黑暗面:××研究所进行人体实验”的醒目字样,月间矢羽不咸不淡地勾起嘴角。 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诸伏景光的手机“嗡”的一声响后房间里恢复安静,床上的人眉心动了动,勉强睁开双眼拿起手机,蔚蓝色的猫眼里藏着几分困倦。 本以为这个周末会如月间矢羽说的那样无事发生,结果第二天琴酒带着他做了一天的任务,月间矢羽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到了,把他从琴酒手里要回来的同时给了他一份安全屋的地址和钥匙,要求他周日搬家。 在堪称兵荒马乱的乔迁后,急需为新的安全屋添置生活必需品的诸伏景光下楼时猝不及防撞上正提着购物袋上楼的降谷零,原定的“找机会”交换情报直接挪到了当晚,并且在降谷零的安全屋中持续到了凌晨——而得知幼驯染就住在自己楼上的诸伏景光已经无力吐槽到底是巧合太多还是东京太小。 总之,伴随着抓马的波折,诸伏景光的卧底生活姑且算是有惊无险地正式展开了。 “任务么?”诸伏景光看着邮件暗自思忖白兰地是否会亲身参与执行过程,毕竟清酒之前提到的组织传闻中,白兰地曾经很擅长出外勤任务。 诸伏景光表面对传言不置可否,内心却是不相信的,月间矢羽体型清瘦,初见时袖口挽起,露出的小臂没有肌肉线条,没有任何疤痕,握手时伸出的右手以及驾驶车辆时使用的左手都没有茧,怎么看都是没什么武力的普通人。 如果月间矢羽确实是行动人员,那么即使“这两年没有出任务”,身上也该留有一定的训练痕迹——但清酒也亲眼看见过月间矢羽会开枪。 诸伏景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清酒是纯粹的文职人员,对瞄准,枪械后坐力都没有具体的认知,因此即使见过月间矢羽连开三枪也不能判断传言真假。但对于诸伏景光这种跟枪打交道的狙击手来说,这一点足够得出正确结论,而他居然险些被外形影响判断了。 既然已知月间矢羽在半年前依旧能开枪,甚至拎起人扔出去,那么该探究的问题就变成月间矢羽为什么不再出任务,以及月间矢羽身上为什么没有训练痕迹了。诸伏景光后知后觉,清酒口中的所谓八卦信息量不小。 月间矢羽接到苏格兰时,正好是下午三点整。他让苏格兰坐进副驾驶,没提任务的事,而是在发动汽车时状似无意的开口道:“新住处还合心意吗?那间屋子我可仔细挑选了一番,是个安全又有趣的地方呢。” “嗯,多谢您的关心。” 车辆平稳地行驶上路,月间矢羽听见苏格兰声线略微紧绷的回答,轻笑了一声:“你适应得很好。” 余光瞟到副驾驶的人似乎有些不自在,月间矢羽适时保持沉默,一路无话。 直到月间矢羽停车,苏格兰的疑问才打破这份安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还以为你不会开口呢,绿川,你的头脑很聪明,你的行为也需聪明起来。”月间矢羽冲他弯了弯眼睛,解开安全带,“在缺少信息的情况下,向我发问不失为一种高效的办法。提问的内容需要你自己斟酌,但出错也没关系,我不对自己的人说谎,你不能知道的我只会拒绝透露而非施以惩罚,这个标准还算是宽松吧?” “也不用为这次的小失误感到纠结,人的相处需要经过磨合,这也是我带你做任务的原因,希望能帮助你了解我的做事风格。” 说话间两人下了车,月间矢羽领着苏格兰进了一栋老式居民楼,利用步行上楼的时间大致介绍了任务:“组织的研究所有内鬼,向报社外泄资料,在大样送审的时候被外围人员发觉,这次的任务是搜查该嫌疑人的安全屋。” 月间矢羽轻车熟路地开了锁。 屋内陈设简洁质朴,井然有序,给人一种严肃周正的既视感,诸伏景光大概能联想到屋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只一眼,月间矢羽无端叹息:“就是这里了,分头行动吧,务必把所有东西都找出来。” 日晖的光晕没入地平线以下时,井上清水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踏上楼梯,他心中记挂着被送去审批后还未有回音的大样,不防一脚踏空,他下意识去抓扶手稳住身形。 管状的复合金属扶手被敲出“梆”的一声响,在逼仄的楼道间回荡,无端激起他心中的不安。 不,没有异常。出入安检没有出现问题,研究所的同事态度如常,纸质资料保存隐蔽完好——井上清水条理清晰地回忆着安慰自己。 这已经是第不知多少次心生恐惧,没关系,只需要保证回忆里的所有步骤都没有问题就好。 钥匙插入锁孔,拧动,“咔哒”一声,门开了。 黑暗里一片寂静,井上清水无声吐出一口浊气,动作迅速地将门合上又反锁。 没有异常。 他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呼吸,抬手准备开灯。 灯亮起的一瞬,一股大力突然将他拽倒在地,顿时天旋地转,等他再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压制着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被反铐起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他的后背上——心脏的位置。 井上清水只觉名为恐惧的情绪摧枯拉朽之势沿着脊梁骨直蹿上头皮,一身热血蓦地凉了。 “好了绿川,让他坐着就好。” 诸伏景光依言将这名抖如糠筛的可怜研究员提溜起来,让他坐在地上后退开一步。 “你们是什么人?闯进我家干什么?”井上清水的嗓音在因恐惧发颤,他勉强保持着镇定,试图与眼前两位不速之客周旋。 “是在明知故问吧,清水君。你的眼神分明写着,你还记得我。”月间矢羽若有所思的打量起他,目光像极了酷爱戏弄猎物的猫科动物。 井上清水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睁大了双眼,紧接着猛地垂下眼睑,反驳道:“你在胡说什……” “去年你拒绝了我的邀请,但最终,我们还是在同一个组织里相遇了,要不是过分不合时宜,我该感慨命运弄人了。”月间矢羽打断他,“当初招揽不成让我颇为遗憾,如今看来倒未免是件坏事。” 月间矢羽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给出反应的时间,又像是为了欣赏他肉眼可见灰败下来的脸色。 “至少,我没招进一个——叛徒,内鬼,还是卧底,哈,你更希望被怎么称呼,研究员先生。” 闲散的语气和话里话外的关键词都精准地敲打在井上清水的心弦上,无情地摧毁了他心头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否认没有意义,证据已经摆到这儿了。”月间矢羽敲了敲桌面,“我对这枚袖珍相机很感兴趣,更想知道它的储存卡被藏在哪里,所以特地等着您为我解惑。” “啪”,小巧的相机被摔在他面前的地上弹了弹,仿佛他揭露黑暗的炽热理想被黑暗本身不当回事地轻轻扑灭了。 井上清水心头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也许是针对这人装腔作势惹人反胃的姿态,又或许是对自己置于困兽任人宰割的处境的愤怒。 一片沉静中,井上清水突然抬起头,直视月间矢羽的眼睛:“你们这种社会的渣滓不配让我回答问题!想知道卡的下落,呸!无、可、奉、告!” 冷汗从额角滑下,沾湿了他的眼睫,但他眼中分明闪烁着坚定的光亮。 月间矢羽放下挡唾沫星子的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诸伏景光在一旁瞧见这幕,心说糟了。 好在月间矢羽情绪稳定极了,再开口时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保持着十二分的温和,那双黑色的瞳孔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不,别这样。正直的清水君,同事一场,请您听从我的忠告,您不会希望见识审讯室的手段,更不会想从实验的实施者变成受害者。” 这种敬语在诸伏景光听来十分的刺耳,他沉默地想道,月间矢羽是在攻心。 用“同事”的说法刻意抛开二者对犯罪行为的主观情感,将其在客观意义上划下等号,而后在威胁时,月间矢羽又强调了井上清水自己的罪孽。 如果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卧底,诸伏景光当然不用担心他会被这种话术扰乱心智,但显然,这位研究员只是个普通人。 他的脸上浮现出崩溃的神情。 “你说得对,我也是罪人。”井上清水重新低下了头,嗓音也跟着低哑。 不,不是这样的,人体实验不是因你而起,即使你不上场实操也会有别人,你已经在无力阻止的情况下做得很好了,不要为此自责,不要被这种诡辩击垮。 诸伏景光几乎要在心里呐喊,面上保持着一派漠然,看上去丝毫不关心这只可怜虫的死活。 “但我明白我该面对什么,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无可奉告。”这次的声音很小,但是灵魂上的坚定无可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