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正殿内,九盏青铜长明灯映得四壁煌煌。云澈一行人踏入殿门时,七位宗主正在争执不休。争执声在见到轩芒星的瞬间戛然而止,殿内落针可闻。
"星儿!"
玄清宗主沈星河霍然起身,广袖带翻案上茶盏。这位素来持重的长者此刻步履踉跄,银发在灯下散着冷光。他伸手欲探轩芒星脉象,却在触及弟子腕间银纹时猛地缩手——那处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
"活人傀儡术。"天衍宗主江雪眠冷声道,玄色袍角无风自动,"寒月盟竟敢..."
"证据呢?"九耀宗主顾知寒拍案而起,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单凭几个小辈说辞,就要挑起宗门大战不成?"
争执再起。云澈垂首立于殿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缠绳。洛洛蜷在他袖中,小爪子隔着衣料轻轻挠他手腕。萧烬的折扇抵在下颌,目光在诸位宗主面上来回扫视,忽然以扇骨轻叩云澈剑鞘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静观其变"。
"够了。"
清冷女声如霜刃破空。沈清梦自殿外踏入,墨发间一支素银簪映着灯火,在青砖上投下细长的影。她玄色宗主袍上金线绣着的星纹尚带血痕,显然是刚经历恶战。
"寒月盟主借荧惑守心天象,欲开镜渊通道。"她行至沈星河身前,将半截银丝置于案上,"此物与三年前青冥秘境出现的同源。"
殿内霎时死寂。那截银丝在灯下扭曲如活蛇,竟发出细微嘶鸣。云澈瞳孔微缩——这正是穿透轩芒星胸膛的诡物。
沈星河长叹一声,枯掌轻抚轩芒星额顶:"带他去后山寒□□。"两名玄清弟子匆匆上前搀扶,临去时老宗主深深望了云澈一眼,"今夜多谢小友。"
【贰·暗室私语】
离开正殿时已是子夜。萧烬把玩着折扇走在前面,忽然驻足回身:"沈宗主最后那手''星芒指'',怕是连顾老儿的护体罡气都能穿透。"
云澈不答。他胸口旧伤突突作痛,似有火炭在脏腑间滚动。洛洛从他领口钻出,冰蓝眸子在暗处莹莹发亮,警惕地四下张望。
"怎么?"萧烬挑眉,"被方才阵仗吓着了?"
"你觉得..."云澈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宗主们真会出兵?"
折扇"唰"地展开,扇面"风雅"二字被月光洗得惨白。"三日之内必有动作。"萧烬眯起眼,"但绝不会大张旗鼓——毕竟谁都不想承认,自家地盘早被银丝渗透成了筛子。"
路过一处回廊转角,云澈猛地扶住栏杆。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攥住,眼前阵阵发黑。他咬破舌尖强自清醒,血腥气在口腔弥漫。
"你先去膳堂。"他推开萧烬欲搀扶的手,"我取件东西便来。"
萧烬折扇一合,狐疑地打量他:"又瞒我什么?"
"洛洛的灵果。"云澈勉强扯出个笑,"被你偷吃完了。"
小兽闻言立刻窜上萧烬肩头,作势要咬他耳朵。趁这一人一兽纠缠,云澈急步转入岔道。袖中洛洛却悄悄溜出,化作一道白光尾随而去。
【叁·心魔骤现】
寝室门栓落下的刹那,云澈再也压抑不住喉间血气。一口鲜血喷在菱花镜上,镜面顿时龟裂如蛛网。他踉跄退至榆木衣柜前,忽觉背后寒意刺骨——不是实体的冷,而是某种蛰伏多年的阴秽之物正破茧而出。
"啧啧,这副狼狈样。"
轻佻嗓音在耳畔炸响。云澈猛然抬头,铜镜碎片中映出的竟是那是个与他相似的红人,眼角缀着妖异纹路,正歪头冲他笑。
"滚回去..."云澈攥紧胸前玉牌,那是江雪眠给的镇心玉。
红衣人却从镜中缓步走出,所过之处地板结出冰霜。"当年你满月宴上,父母被银丝穿心时,也是这般跪着求饶么?"他俯身,红袖拂过云澈染血的下颌,"可惜啊,他们到死都护着那些不相干的人,却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闭嘴!"
云澈暴起挥剑,却斩了个空。红衣人如烟消散,又在柜顶翘腿而坐:"这就恼了?"他指尖凝出一缕红雾,"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下,被同门骂''叛徒家的野种''是什么滋味?"
剧痛突然自四肢百骸涌来。云澈闷哼一声栽倒在地,眼前浮现出无数碎片——三岁的自己被塞进暗格,听着世俗外面不停的讨论天衍宗双叛徒宗主;七岁时误入禁地,撞见江雪眠剑挑十二具银丝傀儡;十二岁生辰那夜,心魔第一次在镜中对他微笑...
"啾!"
白光闪过,洛洛破窗而入。小家伙浑身炸毛,张口喷出冰蓝雾气。红衣人身影顿时模糊,却仍笑得肆意:"千年雪灵兽?可惜你主子心里漏洞比筛子还多..."
"封...封印他..."云澈艰难地支起身子,指间掐着洛洛教他的法诀。小兽会意,冰蓝眸子骤然亮如星辰,三道冰棱自虚空凝结,将红衣人钉在半空。
红衣人却不慌不忙,任由冰棱穿透身体:"你以为靠这小东西就能永远关住我?"他红袖一挥,冰棱寸寸碎裂,"每当你想起父母惨状,每当你怀疑江雪眠隐瞒真相,我的力量就会增强一分..."
话音未落,他突然化作红雾冲向云澈心口。强大冲击力将云澈撞向衣柜,柜上铜镜轰然坠地,碎片四溅。云澈闷哼一声,左臂被镜片划出三道血痕,殷红顿时浸透白衣。
"啾!啾啾!"洛洛急得团团转,小爪子按在他流血的手臂上,冰蓝灵力如流水般渗入伤口。
"没事..."云澈喘息着撑起身子,靠在残破的衣柜上。红衣人的声音仍在脑海中回荡:"好好养伤,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洛洛担忧地望着他,小爪子比划了几个复杂的手势。云澈摇头:"不必惊动旁人。"他抹去唇边血迹,"尤其是萧烬。"
小兽不赞同地"啾"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点头。这些年它一直帮云澈封□□魔,这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秘密。
"去找萧烬吧。"云澈勉强扯出个笑容,"就说...我在整理箭囊。"
洛洛犹豫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最终化作白光穿窗而去。云澈长舒一口气,仰头靠在柜门上。窗外月光如水,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藏着太多秘密的眼睛。
玄清宗膳堂内,萧烬正与药王谷谷主谢无尘对弈。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却掩不住两人眉间凝重。
"云小友还未到?"谢无尘落下一子,青玉扳指在灯下泛着冷光。
萧烬折扇轻摇:"被洛洛缠着要灵果呢。"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窜入怀中,正是去而复返的洛洛。
小兽"啾啾"叫着,小爪子指向客房方向。萧烬眸色一沉,却听谢无尘忽然道:"听闻云小友幼时曾中过寒月盟的噬心咒?"
折扇"啪"地合拢。"谷主消息灵通。"萧烬笑意不达眼底,"不过陈年旧伤,早无大碍。"
谢无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指尖摩挲着一枚黑色棋子:"噬心咒最忌情绪波动。若受咒者心绪激荡,极易诱发心魔..."
"多谢谷主提点。"萧烬突然起身,折扇在棋盘上轻轻一敲,原本颓势的白子竟瞬间扭转局面,"这局算晚辈侥幸。"
他抱着洛洛大步离去,身后谢无尘望着棋盘若有所思。青岚宗主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阴影处,沙哑道:"如何?"
"确有蹊跷。"谢无尘收起棋子,"但不确定是否与那件事有关,总之,不能让玄冥宗这个宗派重新建立起"。
与此同时,天衍宗暂居的别院内,江雪眠正对着一面水镜沉思。镜中浮现出云澈房中景象——破碎的铜镜,带血的冰棱,还有衣柜前那滩未干的血迹。
"还是没瞒住么..."她轻叹一声,指尖划过镜面。影像消散前,她似乎看到云澈左臂伤口处,有一缕红雾正在消散。
云澈推开膳堂大门时,萧烬正倚在窗边喂云澈推开膳堂大门时,萧烬正倚在窗边喂洛洛吃灵果。见他进来,折扇一收便迎上前:"箭囊整理好了?"
"嗯。"云澈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左臂伤口已用绷带缠好,藏在宽袖之下。
萧烬突然凑近,在他领口轻轻一嗅:"血腥气这么重,莫非..."
"被洛洛抓的。"云澈面不改色,"它嫌灵果不够甜。"
洛洛闻言差点噎住,愤愤地"啾"了一声,却被萧烬捏住后颈:"小没良心的,下回不给你偷江宗主的蜜饯了。"
说笑间,云澈注意到膳堂角落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转头望去,只见青岚宗主正低头饮茶,黑袍下的银纹一闪而逝。
"各派宗主已达成共识。"萧烬突然压低声音,"明日由沈星河带队,暗中搜查寒月盟据点。"
云澈点头,胸口却突然又是一阵刺痛。这次他强忍着没露异样,只是握紧了袖中洛洛的小爪子。
窗外,玄清宗的夜巡弟子正举着火把经过。火光映在云澈苍白的脸上,照出一双藏着太多秘密的眼睛。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处,一缕红雾正悄然渗入地缝,如同蛰伏的毒蛇,静静等待下一个狩猎时机。
玄清宗的夜风穿过雕花窗棂,将烛火吹得摇曳不定。云澈倚在床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洛洛的绒毛。小兽正玩着他麻花辫上的发绳,冰蓝色的眼睛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当真没事?"萧烬突然开口,折扇在掌心轻敲,"你这副模样,倒像是被谢无尘灌了三斤苦药。"
云澈抬眸,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不过是想起些旧事。"他顿了顿,"那些宗主吵完了?"
"沈星河和顾知寒差点掀了房顶。"萧烬嗤笑一声,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云澈的脸,"江宗主最后拍了桌子,说明日各回各宗。"
烛花"啪"地爆开,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脆。云澈正要开口,余光忽然瞥见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那是一对年轻夫妻的工笔肖像,女子梳着与他相似的侧边麻花辫,只是编得更长些,垂到了腰间。
萧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折扇"唰"地展开:"这是..."
"我父母的画像。"云澈突然起身,抬手就要将画卷取下。
"且慢!"萧烬一把按住他的手腕,"这是...云念柳前辈和江清前辈?"
云澈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微微发白。他没想到萧烬竟能一眼认出——画中男子一袭青衫执剑,女子白衣抚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装束。
"江清是江宗主的姐姐。"萧烬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所以你是..."
"所以什么都不是。"云澈猛地扯下画卷,径直走向炭盆,"留着也无用。"
萧烬眼疾手快,折扇一挑将画卷抢下:"你疯了?这可是..."
"我还可以再画。"云澈声音冷硬,"横竖不过两张脸。"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如搏斗的野兽。洛洛吓得钻进了床底,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张望。
萧烬突然松开手,任由画卷落在地上。他盯着云澈看了许久,忽然道:"你不喜欢吃梨。"
这不是疑问。云澈瞳孔微缩——他确实对梨子过敏,但这秘密连江雪眠都不知道。三日前与轩芒星闲谈时,不过是随口搪塞...
"洛洛告诉你的?"他眯起眼睛。
萧烬摇头,弯腰拾起画卷:"去年腊月,你在天衍宗后山练剑时,有个外门弟子给你送了雪梨。"他轻轻掸去画上灰尘,"你接过后脸色就变了,推说牙疼没吃。"
云澈怔住。他完全不记得这桩小事。
"后来我见那梨子被你埋在雪堆下。"萧烬将画卷仔细卷好,"你父母...是在你满月宴那日出事的?"
窗外传来夜巡弟子的梆子声,更漏显示已是三更。云澈沉默地坐回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发梢。
"玄冥宗那一战..."他最终只吐出半句话,"死了太多人。"
萧烬没有追问。他将画卷放在案几上,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药王谷的安神丹,谢无尘方才硬塞给我的。"
云澈接过瓷瓶,指尖相触时两人都是一愣——萧烬的手冷得像冰。
"明日散伙饭后,你真打算就此作罢?"萧烬突然问,"这不像你。"
云澈倒出一粒丹药,在掌心轻轻滚动:"各派宗主自有决断。"
"哈!"萧烬冷笑,"从前那个追查父母死因十年的云澈去哪了?那个为查明真相独闯魔渊的..."
"够了!"云澈猛地攥紧药丸,丹丸在他掌心碎成粉末,"你以为我放弃?"他声音发颤,"玄冥宗早在一千年前就灭门了!那些银丝...那些傀儡..."
他突然顿住,胸口剧烈起伏。洛洛从床底钻出来,焦急地扒着他的靴子。
萧烬静静看着他,忽然轻声道:"你看见了什么?在观星台上?"
烛火摇曳,将云澈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他想起铜镜中那个红衣人说的话,想起父母被银丝穿透的惨状,想起江雪眠这些年欲言又止的眼神...
"没什么。"最终他松开拳头,任由药粉洒落,"只是些陈年噩梦。"
萧烬突然单膝跪地,与他平视:"云澈。"他难得正经地唤他全名,"你可知为何我总缠着你?"
云澈别过脸:"因为你闲得发慌。"
"因为你我是一类人。"萧烬不理会他的嘲讽,"我父母也死在玄冥宗之战,只是没人记得他们姓名。"他苦笑,"至少你还有人可以恨。"
夜风突然变大,吹灭了窗边的蜡烛。黑暗中,洛洛的眼睛像两盏小小的□□笼。
"睡吧。"云澈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明日还要应付那些宗主。"
【叁·化形之谜】
萧烬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盘腿坐在地上,随手捞起洛洛揉搓:"说起来,你这小东西为何迟迟不肯化形?"
洛洛立刻炸毛,"啾"地一声窜回云澈怀里。
"千年雪灵兽早该能化人形了。"萧烬眯起眼睛,"除非..."
"它胆小。"云澈轻抚洛洛的绒毛,"再说化形有什么好?"他突然勾起嘴角,"除非化个美人来伺候我。"
洛洛闻言,小爪子立刻捂住眼睛,羞得浑身发红。萧烬大笑:"若真化形了,怕是要被你使唤得团团转。"
玩笑话冲淡了方才的凝重。云澈靠在床头,望着梁上垂下的纱帐出神。萧烬说得对,他确实打算放弃追查——但不是因为怯懦,而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那些银丝,那些傀儡术,还有心魔口中"江雪眠隐瞒的真相"...一切都指向某个他不愿面对的答案。
"萧烬。"他突然开口,"若有一日你发现..."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这是玄清宗的紧急集合令。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窗边。
远处的天空中,一道银光直冲云霄,与那夜在观星台上所见一模一样。
"果然没完。"萧烬冷笑。
云澈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望着那道银光,忽然觉得胸口的心魔印记隐隐发烫。洛洛焦急地扯着他的袖子,却被他轻轻按住。
"这次你别去。"萧烬已经翻上窗棂,"我去看看就回。"
云澈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正在渗出鲜血——是红色的暗流。
烛火摇曳中,云澈盯着掌心那道渗血的伤口。血色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却不见方才惊鸿一瞥的银丝。他缓缓收拢五指,任由血迹染红掌纹。
"啾..."洛洛扒着他的衣角,冰蓝色眸子里满是担忧。
"没事。"云澈用帕子随意擦了擦手,"不过是旧伤崩裂。"
窗外哨声渐歇,远处银光却愈发刺目。云澈走到窗前,看见数十道身影正御剑赶往光源处——萧烬那袭紫袍在月下格外醒目,旁边一抹鹅黄身影应当是九耀宗的秦铃。
他轻轻合上窗棂,将喧嚣隔绝在外。转身时,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幅画卷上。父母的面容在烛光中若隐若现,母亲那侧编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与他现在的发型有七分相似。
"呵..."
云澈突然抓起画卷,毫不犹豫地投入炭盆。火舌瞬间舔舐上宣纸,母亲温柔的笑脸在火焰中扭曲变形。他静静看着,直到最后一角化作灰烬。
"!?"洛洛吓得炸毛。
"横竖记在心里了。"云澈转身走向铜镜。那面被他撞碎的镜子已被萧烬用金漆修复,裂纹如蛛网般纵横交错,将他的面容分割成无数碎片。
镜中人苍白如鬼,唯有左颊一道伤痕还泛着血色。云澈伸手触碰镜面,指尖沿着裂纹游走——镜中的母亲仿佛正透过裂缝凝视着他,那温柔的目光与记忆中的满月宴重叠。
"我果然...很像您。"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绕起一缕散发。小时候为了学母亲梳辫子,常常在天不亮就爬起来练习。后来发现全编起来太费时辰,便改成了现在这样只编上半截。江雪眠第一次见他这个发型时,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
"啾啾!"洛洛突然尖叫着窜上他肩头。
云澈猛然回神,发现镜中的自己竟在笑——不是他的笑容,而是那种扭曲的、心魔特有的讥笑。他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矮凳。
"滚出去。"他对着镜子低吼。
镜中的倒影却笑得更欢,嘴唇开合说着什么。云澈一把扯过锦缎罩住铜镜,胸口剧烈起伏。心魔从未如此嚣张地在外物上显形,除非...封印真的开始失效了。
玄清宗后山,萧烬与秦铃落在了一处荒废的祭坛前。那道冲天的银光正是从此处发出,此刻却已消散无踪。
"奇怪。"秦铃提着灯笼四下查看,"明明看见..."
"嘘。"萧烬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折扇指向祭坛中央,"看地面。"
青石板上,几缕银丝正如活物般蠕动,正缓缓渗入地缝。秦铃倒吸一口凉气,灯笼差点脱手——那些银丝与穿透轩芒星胸膛的如出一辙。
萧烬蹲下身,用扇骨轻轻拨弄银丝。银丝立刻缠上扇骨,眨眼间就将精钢扇骨腐蚀出几道凹痕。
"当心!"秦铃急忙拉他后退,"这玩意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祭坛四周突然亮起数十盏幽蓝的灯笼,将两人团团围住。灯笼后站着十几个玄清宗弟子,个个眼神空洞,脖颈上缠绕着细细的银丝。
"活人傀儡。"萧烬眯起眼睛,"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们。"
为首的弟子僵硬地抬起手,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萧烬将秦铃护在身后,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风雅"二字竟开始渗出鲜血。
"退后。"他低声道,"我数到三..."
话音未落,一道雪亮剑光自天而降,将银丝齐齐斩断。江雪眠踏月而来,剑尖还滴着银色的液体。
"江宗主!"秦铃惊呼。
江雪眠却未答话,剑锋一转直指萧烬咽喉:"谁准你带她来此?"
萧烬不慌不忙地用折扇格开剑尖:"晚辈只是..."
"今夜所见,若泄露半字。"江雪眠的声音比剑锋更冷,"你知道后果。"
萧烬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宗主是在威胁我?"
"是警告。"江雪眠收剑入鞘,转向那些呆立的弟子,"带他们去药王谷。告诉谢无尘,用寒玉棺。"
秦铃还想说什么,被萧烬一把拉住。他望着江雪眠远去的背影,忽然发现她发间那支素银簪——与云澈随身佩戴的玉佩,竟是同样的纹样。
云澈靠在床头,手中把玩着那枚素玉佩。玉佩背面刻着"平安"二字,是满月宴那日母亲给他准备的满月礼物可是他们打算上完战场后,再给他过满月礼将礼物亲自送给他在战场上当银丝已经穿透了她的胸膛,血滴在玉佩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但是在人们找宗主的尸体时的时候,只找到了这个玉佩
"又在想那些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澈猛地抬头,看见心魔正坐在窗棂上晃着腿,红衣在月光下如血般刺目。
"滚。"云澈握紧玉佩。
心魔轻笑:"你烧了画像,却留着这个。"他歪头,"知道为什么江雪眠见你戴它就会失态吗?"
云澈不答,手指悄悄结出洛洛教他的封印诀。
"因为她亲眼看着姐姐死在你面前。"心魔飘到他面前,"多可笑,你父母用命换来的''平安'',结果养出个连心魔都控制不了的废物。"
封印诀的光芒刚亮起就熄灭了。云澈震惊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灵力运行到掌心伤口处竟如泥牛入海。
"发现了?"心魔愉悦地眯起眼,"银丝入体,封印自然失效。"他俯身,红袖拂过云澈的脸,"猜猜看,当年玄冥宗为什么选在你满月宴动手?"
云澈突然暴起,一拳挥向心魔面门。拳头穿过虚影砸在床柱上,木屑四溅。心魔大笑消散,余音绕梁:"因为你才是他们想要的容器啊——"
"!!!"洛洛急得喷出冰雾,却只冻住了半截床幔。
云澈喘息着坐回床上,发现掌心伤口又渗出了血。这次他看得分明——血中确实混着几不可见的银丝。
窗外传来脚步声,萧烬的紫袍在窗下一闪而过。云澈迅速用帕子裹住手掌,强撑着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没睡?"萧烬翻窗而入,折扇上沾着可疑的银色液体,"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话未说完,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案几,又落在罩着锦缎的铜镜上,最后停在云澈血迹斑斑的右手。
"画烧了?"他轻声问。
云澈点头:"省得碍眼。"
萧烬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路过膳房顺的桂花糕。"他顿了顿,"没放梨汁。"
云澈一怔。这种时候还记得他的忌讳...
"明日散伙饭。"萧烬若无其事地打开纸包,"听说谢无尘要亲自下厨。"
洛洛立刻竖起耳朵,却被云澈按住了脑袋。他拿起一块糕点,突然问道:"祭坛那边...有什么?"
萧烬动作一顿,旋即笑道:"几只中了邪的野猫罢了。"他看向云澈的眼睛,"倒是你,脸色比鬼还难看。"
云澈咬了口桂花糕,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知道萧烬在撒谎,就像萧烬也知道他隐瞒了什么。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知何时已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
"睡吧。"萧烬起身走向窗边,"明日..."
"萧烬。"云澈突然叫住他,"若有一日我变成傀儡..."他顿了顿,"记得用你的扇子杀我。"
月光下,萧烬的背影僵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跃出了窗外。
云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的血迹中,银丝正如蛛网般蔓延。
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云澈摊开手掌,看着那些银丝在伤口处缓缓蠕动,如同活物般钻进他的血脉。每一根银丝没入皮肤时,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人将冰针刺进了骨髓。
"啾!啾啾!"洛洛急得在他膝头打转,小爪子不停地扒拉他的手腕。
云澈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它:"别慌。"
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平静。他盯着那些银丝,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天衍宗藏书阁看过的一本**——《蚀心傀儡录》。书中记载,玄冥宗的活人傀儡术,需以银丝为媒,蚀心为契...
"原来如此。"他低笑一声,指尖凝聚灵力,试图逼出银丝。灵力刚触及伤口,一阵剧痛便从掌心直冲心脉,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洛洛吓得喷出一口冰雾,却见那些银丝遇冰反而活跃起来,蠕动的速度更快了。
"别白费力气了。"心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戏谑,"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
云澈咬紧牙关,扯下一段绷带缠住手掌。布条很快被血浸透,但至少遮住了那些诡异的银丝。他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那道冲天的银光从未出现过。
"萧烬那小子倒是机灵。"心魔继续道,"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云澈没有理会。他起身走到铜镜前,掀开罩在上面的锦缎。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唯有眼睛亮得吓人。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沿着裂纹游走,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镜中倒影的瞳孔深处,隐约泛着一丝银光。
"发现了吗?"心魔轻笑,"它们已经开始影响你了。"
天光微亮时,云澈才勉强合眼。朦胧中,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血色的荒原上,四周都是破碎的镜子。每一块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父母被银丝穿透的瞬间、江雪眠欲言又止的眼神、萧烬转身离去的背影...
"主子!主子!"
洛洛的叫声将他惊醒。云澈猛地坐起,发现窗外已是日上三竿。更让他心惊的是,左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那些银丝竟然穿透了绷带,正在向手腕蔓延。
"啾啾!"洛洛叼着一块湿帕子,焦急地蹭他的手。
云澈解开绷带,瞳孔骤然收缩。银丝已经爬满了整个手掌,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咒印。更可怕的是,他竟觉得这些银丝有几分亲切,仿佛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云公子起了吗?"门外突然传来秦铃的声音,"各宗弟子都在膳堂等着呢。"
云澈迅速套上外袍,将左手藏在袖中:"就来。"
他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时,发现自己的气色竟然好了许多,连眼下常年不消的青黑都淡了几分。只有他知道,这种反常的"好转"意味着什么。
"主子..."洛洛担忧地看着他。
云澈弯腰摸了摸它的头:"今日你留在房里。"见小家伙要抗议,他又道,"帮我看着那面镜子,若有什么异动,立刻通知我。"
玄清宗的膳堂张灯结彩,却掩不住席间的暗流涌动。各宗弟子分席而坐,表面上推杯换盏,眼神却不住地往主桌瞟——那里坐着几位宗主,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云澈进门时,萧烬正在和一名九耀宗弟子拼酒。见他来了,紫衣青年立刻抛下酒友,晃着折扇凑过来:"哟,我们云公子终于舍得起床了?"
"睡过头了。"云澈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主桌。江雪眠端坐在沈星河身侧,面色如常,唯有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的节奏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萧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压低声音:"昨夜祭坛的事..."
"云师兄!"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秦铃端着食案跑来,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尝尝这个,我特意让膳房没放梨子。"
云澈一怔,下意识看向萧烬。后者无辜地摊手:"可不是我说的。"
"谢谢。"云澈接过食案,左手始终藏在袖中。他注意到秦铃的脖颈上有一道细小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丝线勒过。
萧烬显然也发现了,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了两人交换的眼神:"秦师妹昨夜没睡好?"
秦铃摸了摸脖子,笑道:"练剑时不小心被琴弦划到了。"
三人正说着,主桌那边突然传来杯盏落地的脆响。只见谢无尘面色阴沉地站起身,手中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那线是从一盘炙肉中挑出来的。
"谢谷主何必大惊小怪。"顾知寒不以为然地摆手,"不过是厨子不小心..."
"不小心?"谢无尘冷笑,"顾宗主不妨尝尝看?"
席间霎时安静下来。云澈感到掌心的银丝突然变得灼热,仿佛在回应什么。他悄悄后退半步,却撞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江雪眠。
"云澈。"她声音很轻,却让他浑身一僵,"随我来。"
江雪眠的临时书房里熏着宁神的檀香。云澈站在窗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伸手。"江雪眠突然道。
云澈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宗主何意?"
"别装傻。"江雪眠直接抓过他的左手,掀开衣袖。当看到那些银丝纹路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惊讶,"果然开始了。"
云澈抽回手:"宗主早就知道?"
"从你带回轩芒星那日就有所猜测。"江雪眠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玉匣,"玄冥宗的银丝认主,它们找上你并非偶然。"
玉匣打开,里面是一枚冰蓝色的丹药,散发着刺骨的寒气。云澈认得这是天衍宗的秘药"凝魂丹",据说能冻结一切邪祟入侵。
"服下它。"江雪眠将丹药递给他,"能暂时压制银丝侵蚀。"
云澈没有接:"代价是什么?"
"会暂时封住你三成灵力。"江雪眠顿了顿,"以及...可能会刺激心魔。"
江雪眠的临时书房里熏着宁神的檀香。云澈站在窗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伸手。"江雪眠突然道。
云澈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宗主何意?"
"别装傻。"江雪眠直接抓过他的左手,掀开衣袖。当看到那些银丝纹路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惊讶,"果然开始了。"
云澈抽回手:"宗主早就知道?"
"从你带回轩芒星那日就有所猜测。"江雪眠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玉匣,"玄冥宗的银丝认主,它们找上你并非偶然。"
玉匣打开,里面是一枚冰蓝色的丹药,散发着刺骨的寒气。云澈认得这是天衍宗的秘药"凝魂丹",据说能冻结一切邪祟入侵。
"服下它。"江雪眠将丹药递给他,"能暂时压制银丝侵蚀。"
云澈没有接:"代价是什么?"
"会暂时封住你三成灵力。"江雪眠顿了顿,"以及...可能会刺激心魔。"
窗外传来弟子们的笑闹声,衬得室内愈发寂静。云澈看着那枚丹药,忽然笑了:"小姨终于肯认我了?"
江雪眠手一抖,玉匣差点脱手。这个称呼已经十几年没从云澈口中说出过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满月宴那日,我虽然年幼,却记得你抱着我哭了一夜。"云澈的声音很平静,"后来你把我交给师父抚养,自己接任了宗主之位。"
江雪眠的指尖微微发颤:"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云澈打断她,"父母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而你...是为了保护整个天衍宗。"
他接过凝魂丹,却没有立即服下,而是仔细收进了袖袋。这个动作让江雪眠面色骤变:"你不想解毒?"
"不是不想,是不能。"云澈转身走向门口,"银丝入心,已经与我的心魔纠缠在一起。若强行拔除,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的手刚搭上门框,就听江雪眠在身后道:"你父母临终前留了一句话——''告诉澈儿,他的命是千万条命换来的,务必珍惜''。"
云澈的脚步顿住了。掌心的银丝突然剧烈蠕动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问:"当年玄冥宗为什么选在我满月宴动手?"
沉默良久,江雪眠才轻声道:"无可奉告,有些事你得等着自己去发现。"
云澈:“……嗯”
云澈离开书房时,天色已近黄昏。他没有回膳堂,而是径直走向后山。掌心的银丝越来越活跃,似乎在指引他去某个地方。
"果然在这里。"
萧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澈转身,看见紫衣青年倚在一棵古松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肩膀。
"跟着我?"云澈挑眉。
"怕你想不开。"萧烬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上好的梨花白,喝一杯?"
云澈摇头:"你知道我对梨..."
"是桃花酿。"萧烬笑着打断他,"骗你的。"
两人并肩坐在山崖边,看着夕阳将云海染成血色。萧烬忽然道:"江宗主跟你说了什么?"
"家长里短罢了。"云澈抿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掌心的灼痛。
萧烬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突然道:"我查过玄冥宗的典籍。"他声音压得极低,"活人傀儡术最高境界,是以活人为容器,孕育''银丝母蛊''。"
云澈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母蛊宿主不会立刻变成傀儡,反而会获得强大的力量。"萧烬继续道,"直到完全被侵蚀的那一天..."
"萧烬。"云澈突然打断他,"若有一日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会杀了我吗?"
山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两人的衣袍。萧烬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哑声道:"会。"
这个干脆的回答让云澈笑了:"谢谢。"
"但我一定会先找出解药。"萧烬补充道,眼神异常认真,"所以别急着找死,至少...等我"
夕阳的余晖中,云澈看见萧烬的眼底似有银光一闪而过。他心头一震,刚要细看,对方已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吧,散伙饭还没吃完呢。"萧烬伸手拉他,"谢无尘那老狐狸烤的鹿肉可是一绝。"
云澈借力起身,却在接触到萧烬手掌的瞬间僵住了——那掌心传来的温度,竟与他自己的一样冰冷。
玄清宗膳堂内,九枝青铜灯树映得四壁煌煌。各派弟子分席而坐,觥筹交错间,笑语盈堂。云澈独坐偏席,指尖轻叩青玉杯,目光掠过中央主桌——天衍宗大师兄陆明川正与青岚宗二师兄赵清执论剑,九耀宗首徒周子陵与玄清宗二弟子李寒松对弈正酣,唯有萧烬不知去向。
"云师兄。"
一声清唤自廊下传来。云澈转头,见轩芒星一袭月白长衫立于灯影交界处,面色犹带三分病容,却已能行走如常。他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响,竟是玄清宗嫡传弟子方有的"青鸾含珠"纹。
"寒□□的灵泉不养人了?"云澈斟满一杯松醪推去,"伤未愈便来赴宴。"
轩芒星执礼落座,广袖拂过案几:"明日诸位便要各归山门,今夜特来相送。"他自袖中取出一方锦盒,"这是家师命我转交的''九转还心丹'',谢云兄那夜相救之恩。"
云澈启盒观之,三枚赤红丹丸静卧其中,隐有龙纹流转。这等品相的丹药,怕是玄清宗镇山之宝。他合上锦盒推回:"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云兄且收着。"轩芒星压低声音,"此丹能暂缓银丝侵蚀。"
云澈指尖微顿,抬眼看向对方。轩芒星却已转向他处,与邻座九耀宗弟子寒暄起来。灯火映在他侧脸,眉间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宴至三更,众人皆已微醺。云澈独倚朱栏,望着中天皓月出神。他素来酒量极佳,此刻饮了数坛烈酒,也不过眼尾微红。夜风拂过廊下风铃,叮咚声里,忽闻环佩轻响。
"云师兄好雅兴。"
秦铃提着琉璃宫灯款款而来,鹅黄衫裙映着灯火,腰间九耀宗令牌随着步伐轻晃。她在云澈三步外驻足,执礼道:"可否讨杯酒吃?"
云澈取过案上玉壶,斟满一杯递去:"秦师妹不去寻萧烬?"
"萧师兄方才与顾宗主论道去了。"秦铃掩袖饮尽,颊上飞起红霞,"说来惭愧,那夜在后山祭坛,多亏云师兄出手相救。"
云澈眸光微动:"秦师妹记错了,那夜你我在膳堂对弈,何曾去过什么祭坛?"
秦铃一怔,旋即笑道:"是了,我定是醉糊涂了。"她指尖轻抚脖颈,那里光洁如初,并无半点伤痕,"这''寒潭香''后劲当真厉害。"
二人对坐无言,唯有月影徘徊。远处传来萧烬的笑声,紫衣青年执扇而来,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松香。
"好一对璧人。"萧烬折扇轻点秦铃肩头,"秦师妹不去陪周师兄下棋了?"
秦铃起身一礼:"萧师兄说笑了。"她转向云澈,"明日辰时便要启程,云师兄也早些歇息。"说罢提着宫灯离去,鹅黄身影渐隐于重重帘幕之后。
萧烬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忽然道:"这丫头今日倒乖巧。"
云澈不答,只将杯中残酒倾于栏外。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落地时竟凝成冰晶。
"好手段。"萧烬挑眉,"''寒冰劲''已练至化境了?"
"雕虫小技。"云澈拂袖起身,"回房吧。"
客房内,洛洛正蜷在锦被上打盹,闻声立刻竖起耳朵。云澈推窗放入夜风,任月光洒落一地银霜。萧烬自怀中取出一壶"雪里春",拍开泥封,酒香顿时盈满斗室。
"谢无尘私藏的好酒。"他递过一只夜光杯,"尝尝?"
云澈接过,杯壁触手生温,竟是罕见的暖玉雕成。酒液入喉,如饮朝露,回甘却似烈火灼心。
"如何?"
"过烈。"云澈放下酒杯,"不如松醪清雅。"
萧烬大笑:"你呀,总爱这些淡而无味的东西。"他忽然凑近,折扇挑起云澈下巴,"就像明明满腹心事,偏要装得云淡风轻。"
月光透过窗棂,在二人之间投下斑驳影子。云澈不动声色地拨开折扇:"你手上沾了什么?"
萧烬摊开掌心,一道银色细痕横贯生命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白日里帮谢无尘整理药材,不慎划伤的。"
云澈凝视那道伤痕,忽觉自己腕间银丝隐隐发烫。他转身取来药箱,取出金疮药:"玄冥宗的银丝最忌沾染药草之气。"
萧烬任由他上药,忽然道:"明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日。"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药粉洒在伤口上,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云澈垂眸包扎,良久才道:"保重。"
"就这样?"萧烬抽回手,"枉我特意来道别。"
云澈走至窗前,望着远处山影:"萧烬,你我相识多久了?"
"十年零四个月。"萧烬不假思索,"三年前自青冥秘境算起那日你独战十二傀儡,我躲在树上看了全程。"
"想看看传说中的''天衍宗孤鹤''到底有多大能耐。"萧烬晃着酒杯,"结果差点看你死在银丝阵里。"
夜风骤起,吹得案上烛火摇曳。云澈的影子投在墙上,竟似有重影晃动。萧烬眯起眼睛,却见那影子已恢复如常。
"你相信轮回吗?"云澈突然问。
萧烬一怔,旋即笑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若真有轮回..."云澈声音渐低,"我希望父母来世能做对寻常夫妻。"
月光如水,照在他侧脸,勾勒出清晰轮廓。萧烬忽然发现,云澈眉目间那份孤冷,与江雪眠竟有七分相似。
"云澈。"他放下酒杯,"其实我..."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急促的梆子声。更夫嘶哑的嗓音划破夜空:"寅时三更,平安无事——"
【肆·拂晓别离】
晨光微露时,萧烬已悄然离去。云澈独坐窗前,看着掌心血痕——那是他昨夜故意划破的。鲜血中已无银丝踪迹,仿佛那些诡异纹路从未存在过。
洛洛扒着他的衣袖"啾啾"叫唤,小爪子指向案上锦盒。云澈打开轩芒星所赠的"九转还心丹",发现底层暗藏一张绢纸,上书八字:
"银丝蚀心,立食为限。"
他指尖燃起灵火,将绢纸焚为灰烬。窗外,各派弟子已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踏上归程。晨雾中,隐约可见江雪眠立于高阶之上,玄色宗主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主子?"洛洛蹭了蹭他的手背。
云澈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将剩余两枚收入贴身的玉瓶:"该走了。"
他最后环顾客房,目光掠过那面破碎的铜镜、空置的酒壶,以及榻上凌乱的锦被。这些痕迹很快会被抹去,就像昨夜的对谈,终将湮没在时光里。
廊下传来脚步声,萧烬的紫衣在晨光中一闪而过。云澈推门而出,正与他擦肩。
"云兄。"萧烬折扇轻点他肩头,"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云澈颔首:"保重。"
二人背向而行,谁都没有回头。玄清宗的晨钟悠然响起,惊起满山飞鸟。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们掌心银纹同时亮了一瞬,又迅速隐没。
其实他俩从小到大见面不是特别多,也就我写的那几次,平时修炼没有很多时间互相找对方,只有在一些特别的节日,或者别的时候可能会找他的,两个人书信往来比较多所以说为什么萧烬才见到洛洛的原因,所以两人其实都互相舍不得,尤其是云澈,是个刀子嘴哈哈哈[墨镜][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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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重回忆录·初遇篇(中)·(7)心魔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