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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独白

作者:不会起名字的苦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叫桂正作。


    曾经是新鹤谷学馆的学生,当前在少年院服刑。少年院的生活很枯燥,白天劳动,晚上9点就熄灯睡觉。太早了,念书的时候复习功课得熬到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思考自己是如何落入这个田地的,至今没有得出确切的答案。明天是刑满释放的日子,作为恢复自由的纪念,我再次回忆一年前的事,希望这份过去能给我的未来一点指引。


    当时是早上8点。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部分的师生都已经到校,操场上的伞一个挨着一个,黑压压的挤在一起,看不到伞下人的脸。这无关紧要,毕竟学校里我只认识几个人,是的,只有几个。我与这个学校的一切格格不入。


    门边戴着袖章的是风纪委员也撑着伞,严肃地审视着进入学校的学生的衣着仪表是他的工作,但不是每一个。比如刚刚小跑着越过我的栗色长发女生,违反了不能染发的规定,但推说是最近饮食不良,头发是自然变得枯黄的就没问题。因为她是风纪委员的女朋友,所以拙劣的谎言也就被当成了实话。对了,谈恋爱当然也违反了校规,但没人举报就没问题,有谁会想得罪风纪委员呢?


    如果是我走进校门,会发生什么事?


    “桂正作!”他拦住我,“和你强调过很多遍了吧,你那个头发不行,到这边来。”


    学校对发型有着严格的要求,不过我昨天才去过理发店。我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实际上我不怎么说话,毕竟说出来没有用,反而会被认为是借口、顶嘴、死不认错。照做是最安全的方案。他拽着我的头发让我不得不低下头,坚硬的金属直尺用力戳在后脑勺的头皮上,可能破皮了。


    “太长了!已经超过规定了!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遵守校规呢?还有刘海也是。”他嘴角弯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我非常熟悉这个表情,这是一种不妙的预兆。“马上就要打铃了,让你回去改正也来不及了。我再做一次好人,帮帮你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剃刀,我抓住他的手腕,企图甩开他抓住头发的手,剃刀锋利的刀刃贴着我的后脖子向上滑动。


    “别动,要是割开了头皮就全赖你自己。”


    那就割开吧。我激烈地挣扎起来,一道凉风划过我的耳朵,接着耳廓像被火燎过似的灼热。


    “喂!你们在干什么!8点09分15秒。还有45秒就打铃上课,你们太没有时间观念了。”


    严厉的声音传来,风纪委员放开了我。


    是国木田老师,他一周两次来上数学课,他严谨的教学风格在推崇“规矩”的私立学校内大受家长们的好评,教学成果有目共睹,因此即使性格古板,还是外聘教师,他学校里也颇有地位。


    风纪委员用简略地话语向他“解释”,国木田老师对于风纪委员“严格遵守学校制度”总是持赞赏的态度,尽管有时候也认为“方式略微过激”,但都是为了达到工作目标不得已而为之,可以理解。如果距离上课的时间还长,大约就是我因为“不守校规”被国木田老师斥责而收场。


    还好,铃响了。


    这里是私立学校,学费很贵,学生不是政府官员家庭就是商人家庭。学校里有极少数的特例,我是其中之一:单亲家庭,爸爸只是一个私人企业的出纳员,经济条件有点糟糕,每个月房租和生活费就消耗掉了绝大部分的收入,没什么积蓄。没有固定住房,公立学校名额就挤不上,好在我成绩不错,因而获得了补助金,得以在这间学校就读。这是爸爸和我很不容易争取到的读书机会,不容出半点差错。于是我成为了这个小社会里的食物链底端,最弱小的存在。


    经验告诉我,门口剃头事件的争执没有这么容易过去。听说学生会长是剑道高手,拿过不少奖项。这件事对我而言早就不是“听说”了,木刀砍在背后非常疼。


    “你太傲慢了,桂正作同学。”会长背对着窗,窗外的光线称得他整个人阴沉沉的,我趴在地上只觉得他的脸模糊成一团黑影,“总是这样不服从学生会的管理,非常糟糕。”


    围着我的人有几个?书记,风纪委员,体育委员……四五个,这些人都是会长的走狗,听他指挥,关门咬人。会长让他们对谁好,他们就对谁好,会长让他们针对谁,他们就针对谁,我似乎是后者中最凄惨的那个。在我看来,他们总是毫无缘由地以校规为借口发起冲突,利用我来发泄他们旺盛的精力,从羞辱、辱骂开始,以拳打脚踢结束,没有太多的新意。我的应对方式则是保持沉默,咬牙熬过去,如果打中了脸,在脸上留下淤青,他们就会在散布“桂正作放学后跟社会人士打架了吧”之类的谣言,说多了就会成真。所以我牢牢护住脸,只要不打脸,就没人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之后就会有几天平静的日子。


    把头缩到龟壳里,这就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很难判断过了几分钟。他们累了但还不够过瘾,主要是我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又喊又叫了,这样让他们感觉很无趣……他们似乎打算来点有趣的。


    风纪委员拿出了我的书包,往里塞了什么,又将书包放回了原处。接着会长拿出了手持摄像机开始录制视频。我意识到塞到书包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接到同学的举报,桂正作携带违规书籍入校。为了确保检查的公平公正,录制视频。由于桂正作抵抗检查,暂时由两位委员看住他。”摄像头对准了我的脸。


    “我们现在拿出他的书包,打开,里面有课本、作业……”他像发现什么宝物一样笑了起来,可惜摄像头不对着他,没有把这个恶心的笑容一起拍进去。


    “还有杂志。看看,这是什么杂志?哦…………竟然是□□止的成人刊物吗?你不止自己看,还打算带到学校传播吗?还是打算用来性骚扰女同学?”


    这种事情……


    “我没有!”


    “桂正作对事实进行了反驳。”会长沉稳地把摄像头又转向我“你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为自己辩解。继续说。”


    “杂志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明知故问!


    “哦……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杂志带来学校,并且嫁祸给你吗?是谁?如果事实是这样的话,你指认真凶,学生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是你们,凶手就是你们——能这样说吗?


    这样说,他们就会让莫须有的携带成人刊物的罪名坐实,还会再增加为了脱罪而胡乱攀咬学生会的罪名。


    但可以沉默吗?那就变成了默认。怎么办?


    我盯着摄像头,镜头里拍摄到我的眼睛一定通红。在这时候的想象中,我是一头野兽,牢牢盯住了猎物,瞄准了对方的要害,在猎物放松警惕的一刹那,我挣脱禁锢伸出利爪撕破了他咽喉!摄像机被我拍飞,砸到课桌上,迸出许多成块的碎片。


    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我第一次感到爽快。


    我冲向摄像机的残骸,必须破坏里面的存储卡。我蹬上椅子,一下跨过两三张课桌,摄像机就落在两组之间的通道,看到了!我已经看到了!


    沉重的什么东西扑到我身上,一脚踏空,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脚踝发出了有如折断树枝的脆响,下巴嗑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两只手死死摁住了我的头。摄像机,就在我眼前,只要我往前再伸一点头,鼻尖就能碰到那个破碎的角。


    会长用手帕包住摄像机的手持带,将它拿了起来。


    他惋惜似的说:“我爸是校董。本来只要好好跪下来求我,我可以帮你和校长求情,只记一个大过。说起来可能你都不信,我爸挺欣赏你的,经常和我说,‘那个桂正作这次又是优等,家境贫寒但学业上出类拔萃’,非让我多和你交往,近朱者赤呢。我觉得很有道理,就答应了。可惜……今天我得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直觉告诉我大祸临头。


    接着“砰”的一声,所有人惊呼起来,压在我头上的手也松开了。我仰头看他,鲜血从额角流下,顺着脸庞和脖子,染红了衬衫的前襟。


    “我被桂正作殴打了。”


    没有人再抓住我,但我却移动不了任何一根手指,无法对这份恶意做出任何反应。


    事情的发展简而言之,就是从一个深渊滑向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据说会长的额头缝了三针。


    不是从学校听说的,这件事发生后,爸爸带着我跪在诊疗室门口,把额头贴在地板上连声道歉。会长的父亲,也就是校董对我厉声斥责,孩子流了多少血、缝了多少针、他有多心痛,一旁陪同的校长也跟着表示对我多失望,给学校造成了多不良的影响……等等。


    此时我不打算做任何辩解,因为我已经提前和爸爸私下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爸爸,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他陷害你?是他自己打伤自己的?阿作,你自己看看你说的,这可能吗?人家有钱有势什么都好,人家会因此嫉妒你?”爸爸叹了一口气,“再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没有用啊。”


    说得对。


    一万日元的治疗费只是小小的开端,接着是五万日元的全面体检。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停学调查的通知,调查十分顺利,所有目击者的口供都是一致的,摄像机拍下了“所有的过程”,人证物证俱在,开除处理是意料中的结果。


    也许只是巧合,屋漏偏逢连夜雨而已——爸爸就职的公司里发生了盗窃事件。财务室保险柜中的300万元现金不翼而飞,身为出纳的爸爸被当做嫌疑犯逮捕了。如果我家真藏有300万元现金就好了,也许可以将这笔钱送给校董赔礼道歉,但翻遍家里柜子和存折也只有几万元而已,这下别说是用钱解决事情,连房租都没了着落。而当我溜进公司想要见老板一面时,却看到他喜气洋洋地打着电话,用讨好的语气说着“贷款通过、合作愉快”。


    电话对面的是谁,我心里也有了轮廓。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无论忍耐、退让还是反抗,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游戏的结果早已确定,规则不过是制定者为了让游戏看起来公平而已。既然注定赢不了,为什么还要玩下去呢?但出局之前,我还有事要完成。


    我时隔半个月再次来到学校,趁着风纪委员和女友调笑的时机,我把伞倾斜了一点遮住脸,迅速地钻进校园,直奔校舍的卫生间,躲进了隔间。我打开书包检查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捆自制的炸蛋。


    制作炸蛋的材料步骤繁多,即便有配置火药和制作炸蛋的知识,短时间也无法逐一将各种材料购置齐全。


    时间,恰恰是我最缺乏的,因为勇气一闪而逝。为了跟上勇气的脚步,我采取了更简便的办法,从合法销售点购买了一批烟花弹进行拆解,将□□重新包装,6支成一捆。这样简易制成的炸蛋,我不确定能不能炸、威力有多大,按道理说它可以,但也没有进行过实验,谁知道呢?接着,又从网上购买了一批表盘,做成了定时炸蛋的样子。当然,它不定时,毕竟我也不知道事情将如何发展,比起给自己限时,把爆炸的时机掌握在自己手里会比较明智。


    上课铃打响了,我盯着炸蛋上的表盘,又继续等了一会儿,然后走出了隔间。推开教室的门,讲台上的老师在嚷嚷着什么,我完全不关心,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走到了会长的前面。


    “想干什么?”他即便是仰头看我,也好像在看一条流浪狗。


    我从书包里拿出炸蛋放到他面前。亮出炸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尖叫起来,四散逃去,包括了会长,我不介意他也跑走,并没有打算挟持他。如果挟持他,我可能会被军警的狙击手一枪射穿脑袋。


    教室外面乱成一团,从窗口向外看去,黑漆漆的人群从校舍大门奔涌而出。几个教师在维持疏散的秩序。


    我朝楼下喊道:“10分钟!把新闻记者叫来!”


    很快,好几辆警车鸣笛驶到楼下,当然,还有记者,电视台的车、报社的车都来了。校长小跑到警官的身边,说着些什么。然后他接过喇叭一边向我喊话,一边用手帕擦他汗涔涔的肥脸。我举起手上的炸蛋,大声地向他喊出要求,我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喊过话,仿佛一切的抑郁都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把事发前,本月5日、7日、10日、12日、16日的监控备份出来两份,同时交给给我和记者!否则15分钟后我就炸掉校舍。”


    校长听到我的要求就在雨中不知所措地转起圈来,我感到一阵好笑。他一定以为我点出的日期,是学生会会长和委员们实施恶行的具体时间,我要监控记录用以作为翻案的证据,是为了能洗清自己的罪名,还能顺便公之于众,扳倒会长的父亲。


    怎么可能呢?他们怎么可能会蠢到在监控下行事?监控记录里当然什么都没有,但他们能肯定什么都没有吗?日期是我随口说的,5天数十个监控的全部记录,是没法在15分钟内筛查完的,因此他们既不可能把真的监控记录给出来,更不可能给假的——这就是“心虚”。


    校长在军警的指导下应承现在去办,换上了谈判专家来劝说我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我站在窗边,让他们闭嘴,然后开始大声说着事情的所有真相。电视台的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这边,而我也盯着摄像头,也许这样做能证明我没有撒谎。


    “还剩3分钟!监控记录还不拿来吗!”


    记者冲着摄像机说着事件的进展,不断变换着手势,看来她也疑惑炸蛋狂的要求如此简单,为什么校长不予满足。


    “你们在怕什么呢?!”


    我快忍不住笑出来了,等15分钟一到,我就投降走出去。


    “嫌犯的要求未被实现,事情是否另有真相?”“时间已到,炸蛋未爆。炸蛋人为何设计一出闹剧?”——这样一来,无论是刚才电视台拍摄下我的供述,还是被抓后对案件的调查,都不会再局限于学校内部,舆论对案件的关注能持续好几天,就算校长能确查了监控记录里什么都没有而提供给警方,舆论也会留下监控是否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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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被删改的疑问。除此之外还会有:校董的儿子是霸凌事件的始作俑者吗?校方是否存在职务不端?是否存在包庇?是否高层之间存在幕后交易?等等问题接连而出。


    做这些事,我能得到什么呢?


    快感,让他们也尝尝百口莫辩的快感,哪怕这种虚幻的快感只能持续几天。


    这是来自蝼蚁的反击。


    “还有2分钟!你们是打算认罪了吗!你们要承认对无辜的我做的一切罪行了吗!”


    楼下谈判专家还在继续说着话,军警仍旧保持着待命的姿势。


    不对!


    有什么不对!他们为什么这么镇定?


    在我激情对着摄像机说话的时间里,他们发生了什么?我遗漏了什么?


    突然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身体顺势竟飞起来,天旋地转,手腕和肩关节传来剧痛,当我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被手臂反转着压在地上,炸蛋已经滚落到了远处。


    “桂正作!你被逮捕了!”


    可恶!是国木田……


    冰凉的手铐铐在我的手腕上,我被他提了起来。拆弹专家也冲了进来,拆掉了那个简易的炸蛋。国木田单手压着我下楼,出了校舍,他向人群喊道:已经没事了! 我是武装侦探社的!确认现场安全!


    我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雨还在下。


    拘留所的空调开得很足,有点后悔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多穿一件。


    “如果炸蛋爆炸了,距离炸蛋最近的你就会被炸死。”国木田扶了一下眼镜,严肃地说。


    “嗯。我知道。”


    他听到我的答案好像愣了一下。


    “荒唐!你才十几岁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刘海有点长,遮到了眼睛,我隔着发帘盯着他,问道:“国木田先生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了吗?”


    “大概了解了。”


    “你觉得我的生命有什么可珍惜的?”


    “你想自杀?”


    “那又怎样?”


    他把双手交叉放到桌面,抿抿嘴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因此,任何会伤害人命的事件,我都会不遗余力的阻止!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复仇,并不是正确的解决办法。搜集证据,向警方报案,通过合法的方式寻求法律的帮助,让作恶之人受到法律的惩罚,方为正义。”


    正义……


    “国木田老师在一个叫武装侦探社的地方就职?我偶尔见过政府对它的公开表彰,这应该是个维护正义的组织。”


    他点点头。


    “你一定很为这份工作骄傲吧?”我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但你没有帮过我。”


    “对不起。”国木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难过,“我想要帮助每一个不幸的人,可我是人,不是超人。你不能指望有英雄来救你,人要自己救自己!我知道你的处境很艰难,但认输的话人生就完了。”


    我默默攥紧了拳头。


    “桂正作,打气起来,不要输给逆境。跌倒一次没关系,你是男孩子,坚强点!”


    坚强点!我好像被他重重地踹了一脚心口,什么东西梗在我的喉管处,隐隐作痛。坚强点!所以……这就是懦夫的下场吗!


    “国木田老师……怎么才能坚强?”


    “收起可怜自己的劲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树立理想,律己为人,心存正义,在实现理想的过程中,才能真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对社会有益的,你自然而然的就能变得坚强了。”


    他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我没有仔细听。我的脑海想的是,爸爸被关押在另一个拘留所,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一会儿可以打个电话给他的话……。


    “桂正作!”


    估计是看我神游天外、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感到了被怠慢吧。


    “校方委托我,在你被移交检察官和家庭裁判所之前,让你认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这有利于你争取宽大处理,你明白吗?”


    看守的军警敲了敲门,会面时间结束了。


    国木田说:“我明天再来。”


    我毫不客气的向他要求:“拘留所里没有电视可看,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份明天的早报吧。”


    国木田如约带来了报纸,但没有马上给我。他把昨天和我说的那些话,又重复说了一遍。我一一回应着,看的出来他对我态度的改变很满意,至少让他放心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了。走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于是他才扭扭捏捏地把报纸递过来。


    报纸上头版头条刊登着昨天的事,用了两个版面。


    正中一张大幅照片,是国木田押送我从校舍中出来的抓拍。旁边的标题是大号的黑底白字“武装侦探社再立奇功”,副标题是“新鹤谷学堂炸蛋人逮捕,爆炸危险消除”,内容主要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为何出现在学堂,具有多么强大的心理和身体素质,如何与警方交涉制定方案,以及制服炸蛋人的全过程。文章写的很好,节奏紧凑,语言生动,就像情节刺激的侦探小说,让人欲罢不能地一口气读到结尾,在最后用一句话进行了主题的升华——不能忽视案件背后的根源,必须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未成年犯罪问题。


    我又翻了翻报纸的其他版面,不再有相关的报道或者社评,于是就把报纸从中间撕开,对折,再撕开,对折,再撕开,扔进了垃圾桶。


    “没错,你是男孩子,坚强点。”我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案件移交至家庭裁判所审理,国木田作为主要证人出席。军警出具的检验报告显示我制造的炸蛋,爆炸威力不强但仍可造成一定危险。考虑到没有人员伤亡也未造成财产损失,经家庭裁判所审理判决,判处送至少年院进行矫正教育1年。


    一觉醒来,□□通知我可以离开少年院了。


    今天没有没有人来接我,爸爸一年前虽然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但也失去了稳定的工作,目前靠在港口打工赚取生活费,没那闲工夫。至于亲戚、朋友,一概没有。因此,大门边那个高挑瘦削的年轻男人叫我名字时,我满脸疑惑。


    我完全不记得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不会是我记忆力不好,一个看起来身体健康、步伐稳健的人却连脖子上都缠着绷带,这样的怪人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


    “桂正作,你要不要试试从地狱里爬起来?”


    我并没有和陌生人聊天的打算,但奇怪的是,竟然感觉到自己微微点了一下头。如果不是男人露出的微笑,我会以为点头只是我的错觉。


    “给我留下你家的电话号码,等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是你实现愿望的时候。”


    男人沙色外套的衣角在风中翻飞,他将纸条放到口袋里,慢慢走远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弱小者对危险的直觉,我相信他会实现他的诺言,当然不是免费的,但到那时,我会愿意支付我的一切来实现这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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