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瑾怡的指尖还残留着萧鸣掌心的温度。
他替她系中衣时,指节擦过腰间淤青,凉得像沾了露的刀背。
可此刻碎玉在腕间灼烫,烫得她几乎要抖起来——那股焦糊味又涌上来了,不是普通的烟火气,是火山灰混着腐血的腥甜,直往鼻腔里钻。
“等等。”她按住正要掀门帘的萧鸣,玄色披风在风里翻卷出猎猎声响。
马厩里传来马匹踢踏的动静,是侍卫在备马,可她耳边却响起另一个声音:瓦当上的玄鸟旗被风刮得哗啦响,井边的青石板缝里渗出暗红的水,有人在她耳边轻笑,“三天,够不够?”
萧鸣转身时,剑穗扫过她手背:“怎么了?”
苏瑾怡咬了咬舌尖,疼意让眼前的重影消散些。
她扯起碎玉链子,那半块焦玉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像被火烤透的血滴:“鉴骨术……又显了。”她喉头发紧,“焚天火不是炸京城,是投毒水源。三天后,子时三刻。”
萧鸣的瞳孔骤缩。
他伸手摸她额头,确认不是高热说胡话,指腹却触到她冷汗:“你确定?”
“我看见井里浮着死鱼,孩子们捧着水碗往嘴里送,李夫人的银簪掉进水里,转眼就黑了。”苏瑾怡抓住他手腕,“刘统领去雁门关是调虎离山,真正的后手在京城。我们不能追了,得先找解药。”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吴药师的药箱撞在门框上,铜铃叮当乱响:“苏姑娘!您昨日让我看的《千毒谱》,我翻到了!”他鬓角沾着药渣,手里攥着卷了边的书,“焚天火的解药要龙须草,长在云台山悬崖的阴面,只在寅时到卯时见光——”
“云台山?”萧鸣皱眉,“从京城赶过去要两日路程。”
“可三天后就是投毒时间!”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必须今天出发。”
“苏姑娘!”张校尉的声音从院外炸开,他腰间的银鱼佩撞在门框上,“刘统领联络了北戎的狼骑,三天后要在雁门关外劫粮草!”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赵将军的急报,说对方有二十车火药,够把关门炸出个窟窿。”
马厩里的马突然长嘶,惊得檐角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苏瑾怡盯着案上的地图,手指在云台山和雁门关之间来回划。
萧鸣的剑穗垂下来,正好盖住雁门关的标记:“我带三百禁军去截刘统领。你去云台山采龙须草。”他抽剑出鞘,寒光映得他眉峰更冷,“两日后未时,在城南破庙汇合。”
苏瑾怡张了张嘴,想说“太危险”,却见他已将玄铁箭囊挎上肩。
他转身时,景元帝赐的玉牌碰在剑格上,清响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若有闪失,解药没了;我若有闪失,京城的门就开了。”
她突然想起鉴骨术里那幅画面:萧鸣站在玄鸟旗下,腰间玉牌和皇子佩相撞。
当时她以为是对立,此刻倒觉得,或许是他们各自攥着半块筹码——他守国门,她护内城。
“好。”苏瑾怡扯下墙上的软剑,缠在腰间,“我今夜就走。”
云台山的夜比京城冷得多。
苏瑾怡踩着松针往上爬,靴底打滑时就抓住岩石缝里的野藤。
她知道周侍卫跟着,从出城门时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到半山腰突然静止的虫鸣——那是杀手收住呼吸的动静。
“出来吧。”她停在一块凸岩后,反手甩出半块碎玉。
月光下,碎玉擦着周侍卫的耳尖飞过,钉进身后的老松里,“赤焰盟的影子卫,就这点本事?”
周侍卫从树后现出身,玄色劲装沾着松脂。
他摸了摸耳朵,指腹沾了血:“苏仵作倒是机警。”他抽出短刀,刀身淬着幽蓝的光,“可你就算逃到云台山,也得把命留下。”
苏瑾怡退到悬崖边,风卷着她的发梢往崖下灌。
她盯着周侍卫的脚步——他习惯左脚先动,这是所有影子卫的通病。
等他扑过来时,她突然蹲下,指尖抠住崖边的野荆棘,整个人荡了下去。
“找死!”周侍卫扑到崖边,却见她挂在半空中,单手攥着一根老藤,另一只手摸出火折子。
“轰”的一声,藤上的干松枝燃起来,火星子溅到周侍卫脸上,他骂了句,慌忙后退。
苏瑾怡借着火光往上看,终于瞧见了崖壁上的龙须草——暗绿色的叶片像龙的胡须,在风里轻轻颤动。
她攀着藤条往上挪,指甲缝里渗出血,可手刚碰到草茎,脚下的岩石突然松动。
“咔嚓——”
整面崖壁发出开裂的声响。
苏瑾怡摔进一个黑洞洞的窟窿里,后背撞在石壁上,疼得眼前发黑。
等她摸出火折子,才发现这是个人工开凿的密室,四壁刻着玄鸟图腾,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半块焦玉——和她腕上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原来在这儿。”她喘着气,将两块玉拼在一起。
火山图完整了,山脚下的小字却让她血液凝固:“以骨为引,火起时,持玉者即为活棺之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洞外传来周侍卫的喊杀声。
苏瑾怡攥紧龙须草,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
她想起黑衣人说的“你连自己都是块待烧的骨”,想起鉴骨术里萧鸣腰间相撞的玉牌——原来所有的局,都绕着她腕上的碎玉转。
可没时间想这些了。
她用软剑挑开石壁上的机关,听着“咔嗒”一声,头顶的石砖移开,漏下一线天光。
等她爬出密室时,天已大亮,周侍卫的人正从另一条路包抄过来。
“苏姑娘!”
熟悉的马蹄声破空而来。
萧鸣的玄色披风在风里猎猎翻卷,他搭弓射箭,箭头擦着周侍卫的脖子飞过:“走!府衙被围了!”
苏瑾怡翻身上马,龙须草被她死死攥在手心。
萧鸣的体温透过后背传来,可她却想起密室里的字——“持玉者即为活棺之锁”。
他为什么会及时出现?
是巧合,还是早已知晓?
府衙的朱漆大门半开着,门环上挂着半截带血的布帛。
苏瑾怡跳下马时,看见吴药师从偏房里跑出来,脸上沾着药渍:“苏姑娘!解药的丹方我抄好了,就差龙须草——”
“先拿药碾子。”苏瑾怡扯下腰间的软剑,将龙须草塞进他手里,“萧鸣,守住门。”
她转身时,瞥见萧鸣正在擦剑,剑身上映着她的脸。
他抬眼,目光与她相撞,像淬了冰的刃:“放心。”
可苏瑾怡知道,这“放心”里藏着刺。
就像她腕间的碎玉,表面是救命的药引,内里却埋着烧骨的火。
药炉里的水开始沸腾时,她听见门外传来喊杀声。
龙须草的汁液滴进丹炉,腾起一缕青雾——那是解药的味道,也是另一场火的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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