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圣与世俗的交界处,戈德温家族用金币铸就了属于他们的神龛。这个曾因走私而被吊死在绞架上的家族,如今却让整个王国的财富在他们手中流转。
八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当第四代家主威廉·戈德温看见教区仓库里发霉的谷物时,他嗅到了比腐烂麦粒更刺鼻的机遇。农民用发黑的土豆抵税,主教们对着堆积如山的牲畜尸体皱眉,而贵族们正为雇佣兵的军饷焦头烂额。威廉用沾着银币锈迹的手指,在账簿上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曲线。他以六折收购抵税货物,转手以三倍价格卖给贵族,最后将闪亮的金币呈献给教会。当第一枚金币滚进圣库时,连最虔诚的主教都听见了天秤倾斜的声音。
奥利弗·戈德温继承家业时,正逢圣火焚城的黑夜。异端分子点燃了教廷金库,火光中他看见的不是末日,而是流动的黄金。当教皇的使节还在灰烬中寻找圣物残骸时,奥利弗的马车已经载着十万金币停在了废墟前。“以赎罪券为质”,这六个字让焦黑的梁柱下诞生了新的圣所。
如今卢西恩·戈德温端坐在繁荣港的黄金王座上,交易所的彩窗将他的影子投射成七种颜色。他创造了比圣经更精妙的契约:“信仰期货”让天堂有了报价,“神圣保险”给异端标上价码,而“罪孽汇率表”则成了新时代的十诫。每张赎罪券划过他镀金的柜台,就有三成利润落入暗格。当小贵族们捧着地契跪求贷款时,戈德温的羽毛笔正轻轻划过又一块即将易主的领地。
七个家族的纹章已被熔铸成金砖,砌进了戈德温家的地下圣殿。在那里,金币碰撞的声响,正逐渐取代晚祷的钟声。
当卢西恩·戈德温踏入教皇宫北翼的长廊时,黑色长袍的每一道褶皱都在无声地宣告他的存在。他刻意褪去了所有华贵装饰,却反而让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愈发醒目。银发如淬炼过的白金,被一根墨色丝带松松束在右肩,苍白的面容在金丝单片眼镜的映衬下,像极了古籍里走出来的异端学者。
他俯身执起教皇格雷戈里的手,唇畔几乎未触到那枚象征至高权力的红宝石权戒,却让整个厅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当他直起身时,镜片后的灰眼睛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仿佛早已在心里计算过亲吻这一下的确切价值。教皇微微颔首,他便从容落座于指定的位置,黑色长袍垂落在猩红地毯上,像一道阴影悄然渗入圣所的肌理。
格雷戈里的手指轻轻点在鎏金扶手上,指节与金属相触发出沉稳的声响。“我会为你安排两位同行者。”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在尾音处微妙地上扬,“相信以你的眼光,会认可这样的人选。”
卢西恩·戈德温微微欠身,银发马尾垂落在右肩。金丝单片眼镜后的灰眸闪过一丝谨慎的兴味。“承蒙圣座厚爱。”他的语调恭敬却不失灵动,“不知能否有幸提前知晓是哪两位贤才?若是圣座体恤臣下……”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嘴角扬起克制的弧度,“在下定当以十二分的诚意相待。”
当康拉德在偏厅说出那两个名字后,卢西恩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上的家徽。
“啊,达恩家的小质子。”单片眼镜后的灰眸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能在洛林的蛇窟里保持那份天真,倒也算是一种……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