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肩章上的第三只眼完全睁开时,沈昭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竹简散落的声响。饕餮瞳孔里映出柏人俑的倒影——那具东汉陶俑正在融化,陶土变成带血的裹尸布,缠住保安队长的四肢。
"快走!"沈昭抓起滴血的钥匙冲向防火门,却发现门锁变成青铜铸的刑具。钥匙插入瞬间,锁芯伸出倒刺扎进虎口,吸出的血在锁面画出二十八宿图。当星图亮起时,地库深处传来战马嘶鸣,汉代骑兵俑的眼珠在展柜里转动。
保安队长的咆哮突然变成饕餮的低吼,他撕开制服,胸口浮现青铜心脏的纹路。沈昭踹开防火门的刹那,看见门外根本不是走廊,而是西汉铸俑工坊的熔炉间。热浪裹着骨灰扑面而来,几个陶工正用馆长同款相机拍摄活人入俑的过程。
"这次你逃不掉了。"陶工们的脸突然融化,露出底下保安的面容。他们手中的陶拍变成电击棍,釉料桶里沸腾着带芯片的沥青。
沈昭撞翻釉料桶,黑胶状的液体突然化作千百只尸虫。当虫群扑向陶工时,她趁机跃入未封口的陶俑。黑暗降临的瞬间,腕间尸斑突然发光,照出内壁的殄文——竟是用林烬骨灰写的镇魂咒。
陶俑外响起青铜器碰撞声,沈昭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凝结成冰。当窒息感达到顶峰时,尸斑突然游出皮肤,在内壁刻出逃生路线。她跟着荧光指引抠破陶土,爬出来时已站在博物馆穹顶的二十八宿浮雕上。
月光如瀑,沈昭发现每颗星宿都是件文物:角宿是商代青铜觥,亢宿是战国玉龙佩,心宿正是那把血轿钥匙。当她的手触到钥匙对应的星位时,整片穹顶突然翻转,将她抛进青铜塔第七层。
腐臭味比地库浓烈百倍。沈昭看见塔中央悬着具水晶棺,棺内浸泡着林烬的青铜骨架。七根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末端连接着不同年代的刑具——汉代铁钳、唐代拶指、民国电刑椅,每件都沾着她的指纹。
"这才是聘礼全貌。"馆长的声音从塔壁渗出。水晶棺浮现全息投影:民国廿三年的自己正将电刑椅零件藏进唐代三彩马,西汉的自己往青铜剑柄灌注水银,而此刻的她握着的血轿钥匙,正缓缓插入棺盖的七星孔。
钥匙转动的刹那,林烬的骨架突然暴起。青铜指骨穿透棺盖刺向沈昭,却在触及她心口时骤然僵住。沈昭看见他空荡的眼窝里凝出两滴黑泪,坠落时在地面蚀出甲骨文的「逃」字。
塔身突然倾斜,沈昭撞向刑具架。当手指碰到拶指时,前世记忆汹涌而至:唐代的自己被衙役夹断十指,鲜血渗入刑具木纹;而馆长穿着判官服站在明处,手中的生死簿正是文物修复档案。
"你的痛觉是最好的黏合剂。"馆长的皮鞋声从塔顶传来。沈昭抬头看见他正在撕扯林烬的锁骨,每扯下一块青铜就替换成带编号的文物残片,"用你七世轮回的痛,才能把这些镇物炼成锁魂链。"
沈昭抓起汉代铁钳砸向水晶棺。当青铜与水晶碰撞时,塔内突然响起傩戏鼓点。林烬的骨架应声起舞,锁链绞住沈昭的脖颈拖向刑架。在即将被固定的瞬间,她摸到后腰的犀角梳,猛地刺入林烬的脊椎关节。
梳齿卡入青铜的刹那,整座青铜塔开始震颤。沈昭在眩晕中看见塔壁浮现无数自己的脸,每张脸都在不同年代被铸成人俑。当最后一张脸显出馆长办公室的场景时,她突然明白什么,将血轿钥匙狠狠刺入自己肩头。
"你终于懂了。"馆长癫笑着鼓掌。沈昭的血溅到水晶棺上,竟让青铜骨架长出筋肉。林烬腐烂的声带挤出嘶吼:"塔就是你的身体!"
沈昭的皮肤开始玉化,血轿钥匙融化渗入血管。她看见青铜塔外壁浮现自己的经络图,每个穴位都对应件镇物。当心脏位置亮起商代青铜觥的虚影时,二十八宿浮雕突然坠落,化作真实星斗笼罩博物馆。
保安队长的饕餮纹身在此刻完全复活,跃出胸膛扑向星图。沈昭本能地挥动玉化的手臂格挡,却在触碰兽纹时跌入幻境:西周祭祀坑中,自己作为人牲被馆长模样的祭司剜心,心脏盛在青铜觥里献给饕餮。
现实与幻境重叠,沈昭的玉化身躯浮现裂痕。当饕餮即将咬碎她咽喉时,林烬的青铜骨架突然自爆,碎片化作殄文锁链缠住凶兽。馆长在混乱中拽断沈昭的玉臂,断口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混着金粉的松香。
"可惜只差最后一步。"馆长将断臂按进青铜觥,星斗突然暗淡。沈昭在剧痛中听见柏人俑的脚步声,转头看见那具东汉陶俑破墙而入,陶土下伸出无数馆长的手臂。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穹顶二十八宿同时坠落。星斗化作她修复过的文物,商代青铜觥罩住馆长,战国玉龙佩绞碎饕餮纹身,而唐代三彩马撞开柏人俑。沈昭的玉化身躯开始崩解,在彻底消散前,她将血轿钥匙插入心口。
"你输在太信契约。"沈昭咳出带金粉的血,星斗文物突然调转方向,"真正的镇魂骨...从来不在身上..."
钥匙拧动的瞬间,整座博物馆的地基开始塌陷。馆长在青铜觥里发出非人惨叫,他的西装化作飞灰,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青铜身躯。当最后一颗星斗坠入地缝时,沈昭听见林烬的声音随风消散:
"去查2023年的入库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