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水雾氤氲，沈昭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池底粗糙的火山岩。她太累了，累到连梦境和现实的界限都变得模糊。
她梦见实验室的液体舱，梦见姐姐被束缚在实验台上，梦见吴博士冰冷的声音："E-707，你的价值就是被榨干最后一滴血。"
她猛地呛醒，咳出一串气泡。睁开眼时，一绺银发垂在她眼前，发尾随着水波轻轻摆动。
那人半蹲在池边，鲛纱长袍纹丝不动地垂着，仿佛水汽无法沾染分毫。
他的手指悬在她锁骨上方，指尖凝聚着一滴幽蓝液体，像某种深海生物的毒液。
沈昭盯着他，嗓音嘶哑："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她渗血的指尖、苍白的皮肤，以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最终，他开口，声音低沉如深海暗流：
"赛德里斯。"
沈昭默念这个名字，像在记忆一个坐标。
"交易。"她突然说，"我替你净化这片海域，你一个月后送我上岸。"
赛德里斯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提出条件。
"你连三天都撑不住。" 他淡淡道。
"一个月。"沈昭固执地重复，"否则我现在就走。"
赛德里斯盯着她，冰蓝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兴味。
"成交。"
第一天，沈昭站在宫殿边缘的礁石上，双手浸入海水。
蓝光从她指尖溢出，像蛛网般扩散。疼痛如电流般窜过全身，她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沈昭！你慢一点！"小丑鱼尼莫焦急地绕着她转圈，橙白相间的鳞片在微光下闪闪发亮，"你这样会把自己耗干的！"
沈昭没回答，只是继续释放能量。海水中的污染物被一点点分解，灰白的珊瑚逐渐恢复色彩。
"你休息一下好不好？"尼莫用鱼鳍轻轻碰她的手腕，"我给你带了最甜的红藻！"
沈昭摇头，嗓音低哑："没时间。"
尼莫急得直打转："可是你的手在流血！"
沈昭低头，看到自己的指尖确实渗出了血珠，蓝光混合着血色在海水中晕开。
"没关系。"她说，"习惯了。" 疼痛对她而言早已是常态。实验室的训练让她学会忍耐，甚至麻木。
第二天，沈昭的净化范围扩大到了沉船区。
这里的污染更严重，海水里漂浮着油污和金属残渣。她的蓝光刚触及水面，就激起一阵剧烈的反应，像是某种毒素在抵抗她的能力。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手指痉挛般蜷缩。
"沈昭！停下！"尼莫急得用脑袋撞她的手腕，"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沈昭没理会，继续加大能量输出。她的皮肤开始泛出不正常的苍白，像是生命力正在被抽离。
远处，赛德里斯站在宫殿的高台上，银发在洋流中浮动。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腰间的骨刃，像是在计算她的极限。
第三天，沈昭的净化已经初见成效。
部分珊瑚恢复了色彩，鱼群开始回归。但她的状态也越来越差——指尖溃烂，嘴唇干裂，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沈昭……"尼莫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能再继续了……"
沈昭摇头，嗓音沙哑："还差很多。"
她把手伸向一片污染区，蓝光骤然爆发。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停下。
突然，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强行中断了她的能力。
沈昭抬头，对上了赛德里斯的眼睛。
"够了。"他的声音冷冽
沈昭挣开他的手："我们说好一个月。"
赛德里斯盯着她，突然笑了："你以为我在乎你的能力?"
沈昭一愣。
"我只是好奇，"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渗血的手腕，"像你这样的实验体，能活多久。"
沈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根本不在乎交易。他只是想看看，一个被实验室摧残过的生命，能在绝境中挣扎到什么程度。
夜晚，沈昭蜷缩在偏殿的珊瑚床上。
她的指尖仍在隐隐作痛，皮肤下的血管泛着不正常的蓝色。尼莫守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用海藻敷她的伤口。
"沈昭……"小丑鱼的声音闷闷的，"你真的要上岸吗？"
沈昭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陆地上很危险！"尼莫急得转圈，"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会想你的！"尼莫突然扑到她手边，鱼鳍紧紧抱住她的手指。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走了我……” 尼莫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沈昭怔了怔，心头泛起一丝陌生的酸涩。
“朋友……”从来没有人把她当成朋友……
在实验室里，没有人会为她难过。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否疼痛，是否活着
她轻轻摸了摸尼莫的脑袋："……谢谢。"
门外，赛德里斯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深海寂静，唯有沈昭指尖的蓝光微弱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夜色深沉，偏殿的发光珊瑚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零星几点幽蓝的光晕。沈昭侧躺在珊瑚床上，指尖的伤口已经被尼莫用海藻仔细包扎好，微微泛着凉意。
尼莫趴在她的枕边，鱼鳍轻轻拍打着被褥，像在哄她入睡。
"沈昭，"它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你在陆地上……有兄弟姐妹吗？"
沈昭的睫毛颤了颤，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有。"
"真的？"尼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他们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在等你回去？"
沈昭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水里，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的注意力。
"嗯"她声音平静。
尼莫的鱼鳍顿了一下，随即轻轻贴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在安慰她。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它小心翼翼地问。
"掉下来的。"
"从天上？"
"从实验室。"
尼莫眨了眨眼，似乎想继续问，但最终只是蹭了蹭她的手指："没关系，现在你在这里了！虽然陛下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统治者！"
沈昭微微侧头："……是吗？"
"当然！"尼莫兴奋地游了一圈，"他治理海域很严格，但从不滥杀无辜！而且……"它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赤鳞大人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但其实经常偷偷给我带好吃的海藻！"
沈昭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尼莫信誓旦旦地说，"深海比陆地安全多了！"
沈昭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尼莫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便乖乖蜷缩在她手边，小声嘀咕："晚安，沈昭。"
黑暗中，沈昭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想摸摸它的头，但最终只是轻轻攥紧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