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雪 我当初说谎了
窗外,天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远处,海边明亮的路灯下浮浮沉沉的水流依旧涌动。
不多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海风伴随着雨水的冷气从敞开的窗户钻进屋内。
盛衾呆滞地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灯没开,月光不吝啬地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布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凝望着远处深沉的海,脑子里还都是刚才吵架的内容,通红的眼圈怔怔地淌着眼泪,却没了知觉。
心底像是压了千斤巨石般喘不过气,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似乎,从年少的那次分别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盛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低头,双手放在两边又酸又胀的眼睛上,停留几秒后移开,深呼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从情绪的漩涡中脱离。
她起身,将窗户关上,床边的手机一连串响起提示音。
打开一看,是秦任发了很多资料和图片,盛衾大致扫过内容,最后点开了他的语音。
“衾姐,这个岛之前是附近政府管辖区域,但是在半年前被一个公爵给购买了,现在属于他的私有财产,具体的资料我都发给你了。”
私有财产?
盛衾垂眸,指尖在屏幕上缓缓打出个好字。
退出页面,视线不自觉被下面某个烂熟于心的头像吸引。
她忽然有些恍惚,刚才的争吵像是一场梦,她明明是抱着解决问题去的,也不知道碰到他哪根逆鳞了。
但无论如何,她得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故意的,没做过的事情不能就这样强行按到她头上,冤枉她。
凭着这股子气还在体内酝酿,盛衾快速地整理好文字发过去。
“我没有把你微信给她们,是她们找借口要我开热点,然后趁我不注意加你的。但无论如何这一点确实是我的过失,我道歉。另外我愿意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费,麻烦加上你租车的钱一起发给我清算,谢谢。”
发完之后,盛衾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漏洞才安心退出。
她顶着红肿的眼睛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有些忐忑地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没有回应。
刚才悬着的心脏有些缓冲后,又莫名来了火,她咬了下唇,抬手将手机扔在被子上。
下一秒,黑掉的屏幕响起语音电话,正是刚刚她发去消息没收到回复的某人打来。
他打电话过来干嘛?
盛衾盯着那个响动的屏幕,心提到嗓子眼,拿起,放在手心滚烫。
正犹豫要不要接,裘琳琳的电话也同时打来过,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盛衾快准狠的挂断了刚刚的语音电话,转而接起另一个。
裘琳琳开口有些别扭:“阿衾……那个……。”
盛衾思绪还在刚刚做出的决定上飘忽,完全没发现她的异常。
“怎么了?”
裘琳琳停了下,问:“你哭了吗?嗓子怎么哑了?”
“没事……。”
盛衾不想跟其他人说这次跟宴椁歧吵架的事情,因为这次不一样,算是把问题都摊开说了,她自己都是乱哄哄的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应对和处理。
“是不是宴椁歧?”裘琳琳精确猜测出导致这一切
??????
的罪魁祸首,“不会是因为你刚刚说的加微信的那个事情吧?”
见对方已经猜出大概,盛衾也就不瞒着干脆复述了一遍刚才的情况。
“他……。”
裘琳琳竟然一时也有些语塞,琢磨半天也没明白。
“他有点反常啊?宴椁歧那个性子,就这么点小事值得他又是讽刺又是挖苦的?只能说明他很在乎这件事,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
很在乎?
盛衾想不到这件事从头到尾有什么值得他那么在乎的,她苦笑声,说。
“算了,随便他吧。”
“你们两个还真是挺逗的,他怎么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呢?”裘琳琳笑着分析道,“你也是,嘴上说随便吧,其实呢,平时被诬陷被诋毁被误解都完全不在意也不解释的人。居然跟人家大吵一架之后还要写小作文告诉人家。”
“什么写小作文啊!”盛衾皱眉,“我……就是。”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让他误会你嘛!”裘琳琳继续说,“看来宴大少爷在你心里的位置不减当年啊,如果没有这次国外偶遇,我都快忘了你也是个有这么多情绪的人。”
裘琳琳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大海,激起波澜,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她是那么害怕被他误解和污蔑。
想起来挺可笑的,人家还说根本就不稀罕她的喜欢呢,可她呢,这种下意识举动还是在意人家。
她抿抿唇有些苦涩,转移话题。
“琳琳,你又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裘琳琳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盛衾淡淡问道:“什么事啊?”
“刚才,宁雪问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是不是太难为人了。”裘琳琳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我忘记了要避开这件事,就直接说了你跟宴椁歧在一块,设计上的事情可以问问他……。”
听她把话完整说完,盛衾没觉得这是个什么事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哦……就这个事啊?”
“你要是生气就生吧,毕竟是我的问题,是我笨说漏了嘴!”裘琳琳谨慎劝告,“她要是给你打电话质问,你就把责任推给我,说我不让说的。”
盛衾完全不在意这个所谓的质问,她跟沈宁雪之间虽然有些很多莫名的羁绊,但也是八百年说不上一句话的关系,顶多算是认识的陌生朋友,而且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可质问的吧。
说起来,对面沈宁雪的质问,盛衾也算是熟能生巧。
第一次,是在宴椁歧生日会结束后,盛衾撒了谎。
第二次,是在北里电视台附近的咖啡厅里,和第一次相比,盛衾坦诚自若,把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没有任何隐瞒,两人算是达成共识。
宴椁歧去国外留学前的生日会结束后,临走时,盛衾在卫生间收到沈宁雪发过来的消息,让她去隔壁包间聊聊。
她大概能猜出对方的问题,近期由于盛家处处想捆绑宴家,导致她和宴椁歧的绯闻从一开始的青梅竹马变成了联姻对象。
盛衾长舒一口气,洗完手准备回刚才庆生的包间取完背包再去隔壁。
她站在门口,刚想将门推开进去,半遮掩的门使得屋内的声音更好的传到门外。
“哎……你们说,盛衾这算不算傍上靠山了!”
“肯定算啊!宴家嫡长孙的含金量谁能否认,你没看现在盛家仗着这条线猖狂的样子。前几天跟我们家合作的海外生意竟然想让我们家让利,忘了是谁带他入的局了。”
“盛大小姐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平时那个清高的样子没想到跟太子爷玩的挺好。”
“人家只是懒得搭理我们而已,跟人家宴椁歧自然就不是那副样子了。”
“不过……宴家真的能容忍盛家这种吸血虫?就因为喜欢盛衾?再说,盛衾跟家里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很好,听说她跟谁都相处不好,跟自己的亲哥哥都计较,有次生日宴还跟她妈吵起来了!”
“关系再不好也是盛家人,这有什么好质疑的!”
“就是,我听说有人看见太子爷他妈亲自去接盛大小姐下课呢,估计是挺喜欢的。”
“他妈我见过一次,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盛衾还真有点手段!”
他们闲聊时八卦的话语轻飘飘的,听到盛衾耳朵里却犹如锋利见血的刀,刺的她心口生疼。
当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次简单的讨好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眼前这些切实的顾虑彻底打消了盛衾想要表白的念头,她如坠冰窖,不顾众人的议论声,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包间内瞬间禁了声,大家的目光统统朝着她看去,有警惕,尴尬,挑衅,看热闹,还有回避的。
盛衾向来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这些人没一个跟她相熟的,可口口声声像是多么了解她一般。
不准备多逗留,她拿起背包往门外走,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多嘴。
“盛衾,阿辞走了吗?”
盛衾脚步停住半刻,轻缓地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推开第二扇门时,盛衾整个人是麻木的,看着沈宁雪那张认真的脸,她心里空落落的,喉咙里的酸涩感隐隐发作,最终还是说出那句违心的话。
“不喜欢。”
沈宁雪惊讶的神情遮掩不住,显然,她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真的?”
盛衾低着头轻嗯了声,片刻后,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就连盛衾自己都没想到,这次的回复还会导致后面兴师问罪的场面。
圣诞节雪夜的那次表白,被沈宁雪知道的时候是失败两个月后的某天。
盛衾正在台里写稿子查资料,为出国的工作打提前量和准备。
沈宁雪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的办公区域,台里的闲人整日靠着八卦度日,这么大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有事没事,只要在这栋大楼里的几乎都赶到了附近。
“盛衾!”
看到她的那一刻,沈宁雪有些恍惚,似乎是有些难以理解她的工作环境。
许久未见,盛衾大脑以最快速的反应想起对方,看她这架势,来者不善。
“我们出去聊。”
沈宁雪也冷静下来,点头轻嗯了声。抬脚走在前面,还不忘吐槽。
“你是不是闲的,好好的盛大小姐不当,跑到这种鬼地方工作?”
看到沈宁雪止不住的嫌弃,盛衾轻笑声没回应,这还是她当初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呢。
咖啡厅里,刚坐下,沈宁雪就直奔主题,质问。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干嘛去找他?你跟他表白了?”
盛衾垂眸,盯着咖啡上面的奶泡,声音温凉平缓。
“我当初说谎了。”
沈宁雪像是气坏了,喘着气,又问:“你为什么要说谎?”
“当时盛家和宴家的关系很微妙,我不想因为我的一言一行导致这场闹剧愈演愈烈,所以选择了暂时放手。”
盛衾抿抿唇,长睫忽闪几下,继续道。
“我曾经以为,我们可能是错过,还保留着一点他可能喜欢我的期许。总觉得,之前的一切隔阂可能都是我在为年少的行为买单,所以时机正好我就表白了。但现在看来就算我不顾一切说出口,结局也不会改变,他不喜欢我。”
“你说什么?”沈宁雪被说懵了,“他不喜欢你?”
盛衾掩盖住眼底的悲凉,轻轻嗯了声,坦言道:“他拒绝我了。”
沈宁雪警惕地看向她,问:“你不会又再骗我吧?”
“没有。”盛衾淡淡笑着,将工作群里面的聊天记录找出来,递给她看,说,“我要出国工作了,今年应该都不会回来。”
沈宁雪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良久,她才神情复杂地抬起头看盛衾,问。
“你是因为表白失败这件事出国?”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发生问题就想逃避,但盛衾不得不承认,这个事情也占据几分因素。
“不全是,也有其他原因。”
推开咖啡厅的门,两人方向不同各走一边,沈宁雪忽然叫住她。
“盛衾。”
她回过头,看她,没吭声。
沈宁雪现在有点明白了,从前记忆中所有的刻板印象都是对于眼前这个女性的偏见。
她清醒,独立,一直在做她认为对的事情和决定,敢于离开和放下。
即使面对那么多的议论和不公也温和如初,从不对任何人带有锋芒,她铮铮又明媚,岁月也没能将那份清澈和傲骨带走。
“一路顺风。”
“嗯,谢谢。”
“有机会……一起喝咖啡?”
“好,等我回来。”
——
窗外雨越下越大,风呼啸而过,闪电一下两下不声不响地穿越过云层,顷刻间,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男人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则偏着头,屋内灯火通明,与窗外海面上波涛汹涌的末日景象比对鲜明。
打火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寂静,他紧抿的唇边散漫地叼着根烟,点燃,周身的烟雾弥漫开,将他本就半阖着的眼眸淹没,看不真切。
手机屏幕上。
置顶聊天框——对方已拒绝。
下面某个不知名聊天框——不好意思冒昧的加了好友,是你那个女生朋友推给我的,有时间可以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吗?
片刻后,他想起有人闻到烟味就咳嗽,将烟摁灭,神色寡淡,晦暗的眸色中看不出情绪但唇边轻微勾起的苦闷,有些刺眼。
脑海里翻涌的情绪像是录像带般回放,止都止不住。
放学后,国际部某个走廊栏杆处。
少年懒洋洋地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地往楼下看却紧盯着,几乎一动不动。
沈浩走过去站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想起他平时嚣张又无法无天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
“喜欢啊?”
宴椁歧没回答,视线也没移开,还盯着楼下一男一女笑着攀谈的过程,黑色发丝垂下,眉眼间抻着不羁的桀骜,下颌线条利落流畅,戏谑玩味的眸色中暗藏着隐隐的不爽。
“你这都快走了!确定不挑明主动出击?”
少年姿态散淡地掀了掀眼皮,说。
“她还小呢。”
沈浩笑着说:“你不害怕有人捷足先登啊?”
宴椁歧下巴抬了下,嗤笑声,神色傲慢且狂妄,挑眉。
“他?”
沈浩故意挑衅他说:“盛大小姐一向受欢迎,何止他一个啊?”
宴椁歧移开视线,笑着睨他,声音带着点倦意和遮掩不住的嘚瑟。
“小姑娘眼光高着呢。”
“行……。”沈浩拍了下他的肩膀,气他,“到时候被偷家了别哭啊!”
没想到,这句话在不久之后一句成谶。
生日会之后,宴椁歧得到了一个曾经他认为不可能的答案,人生头一次,那种挫败感和不甘心久久不能消散。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临走时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深夜,他站在滕宫十三号楼下,看着那盏还亮着的灯,拨通了电话。
“盛衾,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
“过几天就要走了,跟你说一声。”
他仰着头看紧闭着的窗户,冬夜冷冽的风吹过,他穿的单薄,鸭舌帽的阴影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偶尔动动的下颌弧线。
对面沉默了半刻后,温和淡然的声线传出。
“嗯……我知道啊。”
宴椁歧眸色黯淡,没了平日里的心高气傲,语气多了丝低微的恳求。
“那你知不知道,我会回来的……。”
后面那句,“我们不会分开太久”,被他的自尊心拖住,终是没能说出口。
就听见,手机里传出她柔和好听的声音,语气却很像是说不下去的敷衍。
“嗯……一路平安。”
他垂眸,眼尾猩红,唇边漾起自嘲的弧度,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崩塌,他像是被抛弃物件,不起眼的杂草,让人提不起丝毫的兴致去挽留。
“好,晚安……。”
闷雷声入耳,在空气中不断漂浮回荡。
宴椁歧视线落在刚刚被拒绝通话的手机屏幕上,棱角分明的脸神情淡漠。
不多时,他沉默着起身,往门外走,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第52章 下雪 他只是备胎吗?
月光被乌云遮住,窗外狂风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即使没将窗帘拉上屋内也是一片昏暗。
盛衾蜷缩在沙发上,旁边的冷白色落地灯被点亮,她脑袋始终低垂着,怀里抱着柔软的抱枕一动不动,周围除了暴雨天气大自然的声响以外,再无任何动静。
她脑袋又昏又胀睡意愈沉,眼皮也开始打架,但心下却十分慌乱明显还没能从刚才的争吵中缓过神,无法安心入睡。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盛衾原本就紧绷的弦彻底断开,她几乎一瞬间离开沙发站直看向门口。
这么晚了,除了隔壁那位还有谁会这么着急找她呢?
她指节攥紧,轻步走过去,尽管事实摆在眼前,盛衾还是觉得依照某人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过来找她,她心脏提到嗓子眼,轻声问。
“谁啊。”
“我。”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膜,盛衾抬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脏一下接着一下的跳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实感,只剩下她缓慢地呼吸。
他过来干嘛?
难道是因为刚才她挂断了他的电话?他不服?来算账的?
刚才的争吵已经消耗掉了盛衾所有的精力,她脆弱得仿佛是块一碰就要碎的琉璃,不想延续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跟表白失败那天很像,让人久久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她没吭声,想以这样的方式去逃避。
下一秒,门外,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盛衾?”
她侧身紧贴着门,耳朵靠在门上,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依旧没敢应声。
“我们聊聊?”
不知为何,他态度缓和很多,盛衾却委屈的完全控制不住落泪,整个人像是漂泊在大海上的浮木,她微攥着的手抬起放到唇边,尽量控制不出声,再次抬眼,泪痕浮现在脸颊。
对方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良久,盛衾声音嘶哑地说了句。
“我准备睡了。”
沉默片刻后,男人唇边漾起苦涩的笑,磁性悦耳的声线传出。
“好,晚安。”
不多时,他听到窸窸窣窣地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门之隔,宴椁歧侧身慵懒地倚靠着门,眸色黯淡。
他知道她距离自己很近,近到,他隐约听到了她的啜泣声,让人心生烦躁又钻心的疼,无法忽视。
她总是这样,总能将他所有的骄傲和嚣张统统浇灭,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好像只要是关于她,宴椁歧总能被搞的束手无策,缴械投降。
从前是,现在也是。
宴椁歧本以为国内一别,他们应该再无交集。
那段时间,他疯狂用学习和各种事情填满自己的生活,不留一丝空隙。
可就算是这样,盛衾偶尔的一条消息,一通电话,就能将他所有的壁垒打破,导致他的所有努力看上去像是个笑话。
幸好,搞对象这件事从来都不是宴椁歧的必选项,日子在平淡重复从悄然离开。
他甚至在毕业前就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既然没有了要回国内的理由,他就在国外顺势加入了无国界救援组织。
本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盛衾偏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还是那样明媚温和地朝着他笑,无所顾忌地靠近他,在生病时依赖他,甚至在他受伤时哭成泪人儿。
那时候,宴椁歧甚至会猜想,她不喜欢他,可她会主动发消息打电话,那双清透眼眸散发出的笑意也是假的吗?
她在养鱼?他只是备胎吗?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后被否定,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盛衾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她也许只是习惯性对他好,对他包容,当他是朋友。
这个世界是虚伪,破败,腐烂到毫无人性,长不出理想主义的花,可她却始终美好,纯净,不染尘埃。
宴椁歧讽刺的想,还不如是备胎,总比根本就不要他,想不到他,来的好些。
他抬眸,视线被眼前的门堵住,半晌,自嘲地扯了扯唇。
从前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少年,终究也有了求而不得的存在,弯折了腰。
——
昨晚躺下后,盛衾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由于没拉窗帘被投射到屋内的光晃醒。
她抬手遮住眼前光亮的区域,眼睛又酸又涩,眼皮厚重地有些抬不起来,头更像是被蚂蚁啃食了般酸胀难忍。
简单洗漱之后,盛衾换了套比较职业的穿搭,她还是想去咖啡店问清楚岛上关于海龙卷的原委,特别是咖啡店那个拥有棕红色头发的小姑娘Lily,询问时她比别人松动,应该是个突破口。
白棕色条纹衬衫加上棕色休闲西裤,发丝被拢到身后扎起,手拎着同色系托特包典型的职业女性穿搭,简约知性。
今日罕见所有人早起在客厅吃饭,男人挺拔清越的背影格外明显,盛衾警钟被敲响,没开口说话,准备直奔冰箱取冰块敷一下眼睛消肿。
丁欢看她这身打扮主动问起:“衾姐,你这是……。”
话说到一半被噎住,丁欢看着她肿的像核桃的眼睛,又瞟了眼旁边那位神情冷淡甚至多了丝落魄的男人,嗅出一丝不对劲,没敢吭声。
“啊!”秦任喊道,“衾姐,你眼睛怎么了?”
盛衾翻找冰块的动作一顿,指尖触碰到冰凉,她将冰块拿出,回头时,刚好对上男人晦暗难明的视线。
空气被逐渐凝固,她心口一紧,垂眸,迅速将重叠的视线移开,把冰袋放到一侧眼睛上敷着,往外走。
“衾姐?”秦任继续问,“你干嘛去,先吃饭啊?”
盛衾没回头,抿抿唇,忍着嗓子里细碎的疼,回应道。
“我没胃口,先走了,你们今天继续整理资料吧。”
秦任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被丁欢抬起胳膊毫不留情地怼了下。
“吃你的饭吧。”
话音刚落。
宴椁歧懒洋洋地站起身,冷着脸,抬脚往楼上走。
几分钟后,秦任后知后觉道。
“他们不会吵架了吧?”
丁欢和陈宇同时叹口气。
“你才知道啊?”丁欢白了他一眼,担忧道,“这次应该挺凶的,歧哥下楼估计就是等衾姐呢,一口东西没吃。”
秦任像是没了胃口,放下勺子,说:“我跟着衾姐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她哭成这样的时候。工作上遇到多少委屈都跟没事人一样料理后事,这次……。”
“你们干嘛?”陈宇笑着说,“别唉声叹气的,又没世界末日。”
丁欢皱眉烦躁问:“这跟世界末日有什么区别?怎么办啊!还能和好吗?没见过他们吵这么凶过,一起吃饭都不愿意了!”
“没事。”陈宇轻声说,“他们能处理好。”
——
咖啡店。
踏入店门后,几位店员看到盛衾基本都是敬而远之的状态,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野兽。
他们越是这样,盛衾就越是怀疑,一个简单的自然气象有什么问不得的?
只有角落里的Lily看向她的眼神有不安还有犹豫。
盛衾主动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早。”
Lily点头:“早,你眼睛怎么了?”
盛衾楞了下,笑着说:“没事,帮我推荐一下你们店的特色?”
Lily:“好。”
几分钟后,Lily端着盘子朝着店外坐在遮阳棚阴凉处的盛衾走过去。
Lily:“您的咖啡。”
盛衾温和笑着,从包里拿出现金递给她:“谢谢,给你的小费。”
Lily没立刻收下,说了句:“太多了。”
盛衾抿唇,淡淡说:“能不能,借用你20分钟?”
Lily瞄了眼店内,赶紧摇头,钱也不敢收了:“不行,现在是工作时间。”
“那我等你,等你工作结束之后我们聊聊?”盛衾起身将小费放到她餐盘上,小声说,“等他们都离开?”
Lily没回应,但态度已经松动很多。盛衾没急着要她给答复,喝完咖啡之后就离开回民宿了。
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盛衾算好时间临近咖啡店下班才过去。
路上收到一则天气预警。
从今晚九点到第二天中午,岛上将迎来半年多最强降雨和飓风,可能伴有雷电,海平面上升和巨浪,请各位做好防范。
盛衾到达咖啡店时跟预想的差不多,只剩下Lily在收拾用品准备关店。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Lily:“你想知道什么?”
盛衾干脆直接问道:“关于岛上海龙卷报道的消失?你知道原由吗?”
Lily还没完全下定决心,试探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盛衾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我们是纪录片调研员,为纪录片的拍摄做前期准备,这附近的海龙卷是我们考察的对象之一,过来前我们查询到海岛附近很多关于海龙卷的报道,但现在几乎没有了踪迹,这不奇怪吗?”
Lily抬眼看她说:“你有证据吗?”
证据原本是没有的,但盛衾记得他们之前背调地点以PPT的形式写了个详细的分析报告,早上回去之后她就一直翻找各种账号和文档,终于找到了。
盛衾将完整的PPT点开,转动电脑屏幕朝向Lily:“这是我们之前对于海岛部分的背调报告,现在这些信息在网上已经完全查询不到,只能搜到关于这个海岛的营销和游玩攻略。”
第53章 下雪 你还生气吗?
说完,盛衾将电脑屏幕转回来,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看你们对于海岛的营销和开发在最近半年内非常活跃,之前都一直处于停摆状态,而且周围游轮的路线也是从半年前开始把海岛规划进来,背后应该有不少推动吧?”
Lily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依旧没吭声。
屋外,天色逐渐黯淡,淅淅沥沥开始下雨。
“其实,这些所谓的营销也好,现代化建设也罢,我都能理解。无非就是挣钱,想把岛上的旅游业发展起来,毕竟公爵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购买了海岛进行投资,想得到回报是应该的。”
盛衾抬眸,屋内唯一亮起的橘黄色小吊灯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她声线温凉平缓。
“但我不能理解的是海龙卷跟这件事情有什么牵扯?为什么偏偏同一时期关于这方面的报道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到这,盛衾停顿了下,叹口气。
“直到来咖啡店找你的前半个小时,我频繁翻阅社交媒体上各种营销海岛的亮点,发觉海岛在春季和夏季是极具特色,是岛上植被最为丰富的时候,这点吸引了很多旅客。但春夏之交是海龙卷最易发生的季节,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海岛附近海龙卷的强度是极其危险的,那个季节根本就不适合游轮经过。”
Lily低头避开盛衾探究的眼神,说:“所以,那个季节游轮是不会经过的。”
“是,这个我提前调查过,但由于海龙卷不算我们这次调研的重点,所以我们并没有在高发时期过来。但我当时也查询各种能够登岛的途径,的确没有大型轮船,但各种私家小船可以说是层出不穷,碰上那种强度的海龙卷不死也是重伤,你们没出过事故吗?”
Lily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惶恐足以说明盛衾刚才分析。
“岛上救援条件差,所以你们只能删除那些对于旅游发展负面的真实信息?反正是天灾,出了人命也不会是你们负责。”
“不是的!”Lily被盛衾刚才的话刺激到,反驳,“没有出现人命,就只是受伤而已。”
盛衾用这些年的采访经验慢慢引导:“那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出事?”
Lily完全被掌控了节奏,她本就因为这个事情心怀愧疚,当时事故发生,几名游客大难不死但都受了重伤,她就在现场,拍摄了视频传到网上。
后来,公爵出面对几名游客进行了赔偿,怕有不好的影响,让她把刚上传的视频删除后,又将海岛附近海龙卷的报道买断删除。
Lily慌乱中询问道:“那怎么办?”
盛衾伸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你还有当时事故的相关资料吗?”
“我有备份的视频。”Lily纠结道,“但……我签了保密的,我当时拿了钱,现在要是泄露出去的话,我需要赔偿很多的钱。”
盛衾侧过脸,看向窗外不远处海面翻涌的浪,心底默默盘算。
“没关系,不需要你作证,我只是来跟你确认一下我的猜测。之后我会以客观的角度写一篇严谨的稿子,警醒准备过来游玩的人,也会给附近的管辖区域提供相应的游船出海意见。”
Lily警惕地看着她,问:“真的吗?不用我把视频给你。”
“把视频给我你能放心吗?”盛衾弯唇,“与其让你提心吊胆的生活,不如想其他办法。”
Lily终于放松了些,说:“谢谢,一会儿要下雨了,我们走吧。”
盛衾点头,弯腰将电脑放进包里拎起:“走吧。”
出门后,盛衾被吹来的海风冻得瑟瑟发抖,等Lily关门的间隙中,她接到邹民的电话。
盛衾怕对方有急事,走到旁边遮阳棚的桌子前,将包随手放下,示意Lily先走。
Lily锁好门小声说:“好,那你也快点走吧,快要下雨了。”
盛衾点头。
“阿衾?你现在忙吗?”
“不忙,师父你说。”
盛衾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听完邹民交代完之后的工作重点,盛衾正愁如何处理当下的局面,就简单说了自己的困惑。
邹民提出几个明确的解决方案后,又觉得她人在海岛很多时候不便利干脆就包揽下这个工作。
盛衾:“师父?你确定吗?”
邹民:“有什么确不确定?你还不相信我啊?”
盛衾:“不是不相信您,就是这个情况……。”
邹民:“放心吧,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了,你师父我都干多少年了,之前也是正经的民事记者。”
盛衾:“好,那就谢谢您了。”
邹民:“说什么谢不谢的,我随时跟你汇报工作进展放心吧,你专心开展后面的工作,别分心,注意安全。”
盛衾:“好的,师父。”
挂断电话后,盛衾才发觉周围已经开始下起雨了,她刚才讲述事情经过太过于投入,现在站在棚里,外面像是水帘洞一样,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仔细看那则天气预警。
预警出现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情,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完全没注意。
盛衾站在遮阳棚的边缘,外面已经下成雾雨,有风吹过,她被冻的打了个寒颤。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犹豫要不要顶着雨跑回去,这雨应该一晚上都不会停,等会还有大风,反正都要淋湿的不如趁早,还能少挨冻。
她缓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淋着雨跑回去,关掉手机屏幕。
下一刻,她低垂的视线里多了双鞋,她僵直了身子,心脏鲜活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抬头,隔着朦胧的雾气,迎上那双浅棕色带着丝倦意的眼眸。
世界瞬间停滞,遮阳棚上,他手持的黑色伞面上,萦绕着闷闷的雨滴声,不停告诉她,这不是梦。
男人散漫地插着兜,另只手撑着伞,从雾雨中走过来,要不是他此刻的红发以及周身更加凛冽的冷感,他这身少年感的打扮,简单的卫衣,休闲裤以及球鞋。身上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配饰和元素,就连耳钉都被摘下,像极了多年前,他打完球,撑着伞去音乐教室接她,也是一个这样雾雨的天气。
仅仅一瞬,便将她好不容易建立好的防备统统卸下,回到那个雨天。
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所有在上音乐课的人困在了房檐内,盛衾也不例外,她跟温洐站在角落。
“最后一节课了,下什么雨啊!”
“就是,咱们学校这个楼设计的一点都不科学,都不是串通的,下雨了还要在外面淋雨。”
“你嫌弃不好,就让你妈再给学校捐点钱重建呗,反正上次那个奖项,不是就你妈捐钱的结果吗?”
“你说什么呢你!”
“别吵了,等雨停吧。”
“有些人羡慕嫉妒恨别人,也没必要摆在脸上。”
“羡慕什么?羡慕一个废柴少爷有个有钱的妈?”
“哎……你们……。”
人群里的抱怨争吵声有些烦,盛衾将校服口袋里的蓝牙耳机拿出来戴上听歌。
How could I et that day
Its burned into my memory
And it wont ever leave
And how could I et the way
You looked at me like an enemy
I could barely breathe
I thought things would get better
But its taking forever
Will we ever be the same
“盛衾。”
恍惚中,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盛衾没理会以为是自己幻听,毕竟她耳机里音乐的声音不小,还在打字回复裘琳琳的消息。
直到旁边的人看不下去碰了她一下,她抬眼,少年站在人群中央朝着她缓步走来,脸上张扬的笑意,让人挪不开眼睛。
盛衾呆滞地看着他,宴椁歧完全屏蔽掉周围人惊讶的目光,站在她身前,垂眸盯她,动作自然地摘掉她一侧耳机,说。
“愣着干嘛?走啊。”
盛衾人还是懵的但跟着走了,狭小的伞面空间下只剩蓬勃的心跳声。
她瞟了眼那只被他摘下后,已经戴在他耳朵上的耳机,耳廓染上一圈红。
“你怎么在那?”
“打完球路过。”宴椁歧低垂眉眼,睨她,挑逗般说,“你以为我是故意去接你的?”
盛衾低头看着两人一致的步调,羞红脸,闷闷说:“我没有。”
眼前,男人收伞的动作将她放空的思绪打乱收回。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盛衾移步到桌前,手指刚碰到包带边缘,就听见某人不咸不淡的指责。
“天都黑了不知道回家吗?”
不知为什么,一听这话,盛衾的火气瞬间就涌了上来,即使他语气里有明显的担忧。
她顺势坐下,将脸别到另一边不看他,说。
“我又没让你过来接我!”
她以为他会说她没良心,然后又跟她吵一架,没想到,沉默片刻后,男人开口声音低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又不知道晚上要下雨。”
盛衾莫名感到委屈,鼻尖酸涩难忍,越说越激动,眼眶红了一圈。
“你就知道怪我,冤枉我,我又没让你过来!”
宴椁歧喉结滚了滚,半蹲下身子,扬起下巴看她,没了半点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薄唇紧抿着。
“我道歉……昨天……。”
她下意识侧过脸,刚好对上他复杂晦暗的目光,心口一紧,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宴椁歧,没了傲慢,甚至姿态有些低微……。
男人喉结再度滚了下,声音放缓。
“昨天是我情绪不好,瞎说的,不是真心话,别难过。”
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和讨好,落在盛衾眼里有些刺痛,慌乱间,她再次红了眼睛,清透的眸子里续满泪水。
大雨越发滂沱,不曾有过一丝停歇,棚外,整个世界被水雾笼罩,路边昏暗的灯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宴椁歧下意识抬手想要帮她擦泪,被她躲开。
他展开的指尖停顿在空气中一秒,放下,喉咙里的酸涩感晕开。
“傻不傻?气话至于你哭成这样?”
他妥协般的哄声让她本就委屈的情绪扩张。
“谁让你冤枉我,还说什么……。”
他最后放的那句狠话,到现在她都无法说出口,一提到,就会觉得委屈。
“我错了。”男人眼尾猩红,低哑的声音落入她的耳膜,“不哭了好不好?”
盛衾低头没看他,她不是揪着不放的性格,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的伤害,不管是谁这般真诚的道歉她都会应承下来,更何况是宴椁歧,她小脑袋啄米般点了两下。
“盛衾?”
宴椁歧眼底的落寞遮掩不住,盯着她,试探般轻声问道。
“干嘛把眼睛哭成这样?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她没敢抬眼看他,呼吸微窒,心慌被无限放大,脑袋里全是他刚刚那句,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一秒,两秒,三秒,像是被判了死刑般,那种挫败感再次袭来,男人自嘲般扯了扯唇。
看来他真的很差劲,好不容易得到的喜欢,那么轻易的就消失了。
宴椁歧半阖下眼眸,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再度开口时,不知是不是盛衾的幻觉,竟然有种卑微地乞求感,低到尘埃里,与记忆中那个天之骄子,桀骜难驯的少年形象背道而驰。
“盛衾?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她猛地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棚顶的雨滴像是砸在她的心口上。
什么关系呢?她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定义。
半晌,男人磁性低哑的声音伴随着雨声传出。
“重新从朋友开始好不好?”
盛衾只觉得持续下坠的心脏被人轻轻托起,宛如生日宴上的那一次,她神使鬼差地点点头。
“你还生气吗?”
他话说出口,还没等到她的回应,耳边突然传来“轰隆”一道雷声。
盛衾被突兀地雷声惊吓到,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身子僵直了一秒后,朝着男人那边躲去,不偏不倚地跌入他怀里,他身上的气味和温度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宴椁歧身子一怔,喉结滑动了下,顺势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她下巴落在他肩膀处,痒痒的,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身,另只手抬起放在她后脑勺上安抚般轻拍了几下。
“没事儿,我们回家吧。”
她乖巧地嗯了声,点头,危机解除,这样亲密的姿势有些不妥。
意识到这点,盛衾脸颊有些发烫,想要起身离开,身子却像是被对方禁锢一般搂的很紧,根本挣脱不掉。
她心跳如沸腾的开水般欢跳着,却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
“穿这么少?冷不冷?”
他是因为怕她冷所以没松开她吗?
盛衾诚实地点了下头:“嗯……有点。”
宴椁歧哼笑声,松开她,说:“活该,谁让你穿那么少。”
盛衾:“?”
刚才的温馨呢?她都多余回应他,还让他嘲笑自己。
她低头皱着眉,站起身来。
男人拎起她放在桌上的包,撑伞,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快走,不是冷吗?”
盛衾有些迷惑地问:“为什么我要走前面?”
宴椁歧忍着笑,逗她:“我怕前面有水坑。”
盛衾:“?”
盛衾:“……。”
“笨。”他散漫地勾起唇,说,“你没发现风是从身后那个方向过来的吗?”
她没吭声,心底划过一丝暖意。
“盛衾?”
“嗯?”
她突然停下脚步,导致他没来得及停下,两人身体几乎紧紧贴在一起。
“干嘛停下?”
“在听你说话啊?”
他嗤笑声,语气放缓,放轻。
“你还生气吗?”
男人距离她很近,他低鄂跟她说话,温热的气息钻到她后脖颈的衣领里,使得她浑身上下袭来一阵电流,酥酥麻麻的。
她咬着唇,郑重地晃了下头,一字一句道:“不生气了。”
他一愣,哑然失笑,哼着嗓子轻嗯了声:“走啊。”
盛衾轻声说了句好,地上还没积水,但有些湿滑,她伸手下意识想要扯住他的衣角,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存在,她刚想收回,被他扯住手腕,发散出阵阵温热。
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路灯下,雨伞里,越走越远。
——
也许是心中迟迟悬而未决的大石头总算落下,洗完澡后,盛衾刚躺下不一会儿脑袋就发晕,有了睡意。
亮着的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关掉,下一秒,弹出消息,盛衾被惊醒。
她一眼扫到裘琳琳的头像,以为又是催她进度,点开。
裘琳琳:“宁雪没质问你吧?”
盛衾:“没有。”
裘琳琳:“那就好,那就好……你和宴大少爷怎么样了?”
盛衾将亮着的屏幕放在胸口,想起刚才,这次应该算是彻底和好了吧,还从不上不下的关系中,回归到了朋友的位置。
盛衾:“和好了,现在是朋友关系。”
裘琳琳:“?”
裘琳琳:“什么鬼?”
主动提出回到朋友的位置,可能是不想这样继续尴尬下去吧?
其实,就算是现在,盛衾想起他刚才的语气表情,也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到这,她干脆放弃了,反正她从来都琢磨不透他。
裘琳琳:“算了!和好了也行,正好设计的事情你可以请教他一下。”
裘琳琳:“植物园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了!!!”
盛衾叹口气,缓缓打出个好字。
——
十月份不是当地海龙卷的高发期,过来之前盛衾就有打算长期作战的准备,眼前棘手的问题也移交到她师父那里之后,明显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中午才睡醒。
一下楼,丁欢看着她就怪怪的。
“衾姐?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啊?”
盛衾疑惑地点了下头:“挺好的。”
“问题解决了吗?”秦任试探问道。
盛衾小口地喝着水,回应道:“解决了。”
两人相视一笑,丁欢话里话外暗示道:“都解决了,还是只解决了一个啊?”
“什么?”盛衾没懂她的意思,拉开椅子,坐下,问,“什么一个两个的?”
陈宇直言道:“她是想问,你们两个吵架和好了吗?”
盛衾还以为吵架的事情只有他们彼此知道,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她卡壳了一瞬。
秦任憨憨道:“看样子是和好了,都能坐在彼此对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欢吐槽道:“不用直接说出来!”
“哦。”秦任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宇看了眼日期,笑着接话,“阿辞,你快过生日了?”
宴椁歧慢斯条理地喝着咖啡,敷衍地嗯了声,很明显对这件事提不起什么兴致。
盛衾低头看了眼日期,然后默默将亮着的屏幕按掉。
丁欢:“歧哥,你想怎么过?”
宴椁歧抬头,视线佯装无意地扫过盛衾,淡淡道:“我明天晚上的机票得回国一趟。”
“啊?”陈宇疑惑问,“你怎么没提前说啊?”
宴椁歧:“昨天临时决定的。”
丁欢:“那……明天早上就得离岛了吧?”
宴椁歧轻嗯了声:“联系好了。”
秦任:“什么时候回来啊?”
宴椁歧垂眸,指节上的戒指,碰过杯子,擦出细微的声响:“没定呢。”
秦任:“好吧。”
盛衾沉默着始终没开口,午饭过后,就一直在客厅研究裘琳琳给她派发的任务。
心不在焉地学习了一下午,设计这个活比查找资料写稿子难多了,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甚至查询了各大公司的logo发展史,结果发现大家在更改logo的时候都很谨慎,改动的地方很精细,不仔细看都很难察觉的那种。
像是这种程度的改动,她拿给裘琳琳看,一定会遭受到对方的抨击,说她糊弄。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裘琳琳根本看不出来改在了哪里。
想到这,盛衾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地笑出声来。
她干脆放弃了模仿大公司logo更改的方案,查询了国内外很多小众的特色logo特别是相关植物园IP的。
但她的绘画功力和设计元素融合看上去就是完全的四不像,还不如不改时候好看呢。
盛衾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喊了声。
“啊……。”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声低笑,她猛地回过头,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莫名有些羞怯。
盛衾转过身没忍住皱了下眉头,发泄不满。
他什么时候在她身后的都没察觉到?
干嘛不出声?就一直盯着她出丑?然后嘲笑她?
她咬唇,别扭地没有主动开口。
“怎么了?”
宴椁歧起身坐到她旁边的位置,胳膊从她身后绕过去撑着沙发,换个角度像是将她环抱在怀里,两人中间仅仅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近到,她能清晰闻到,他今天换了香水,这个味道更加清淡,像是雨后清晨被浸湿的木头,很干净,还略微带着点苦涩感。
片刻后,她缓过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抹炙热的视线。
盛衾侧过脸,猝不及防对上男人戏谑散漫的目光,轻微勾着的唇边带着几分玩味,挑眉,问。
“想什么呢?”
她心下有些慌乱,强撑着说:“没什么。”
宴椁歧没继续逗她,看了眼她歪七扭八的图稿:“这是什么东西啊?”
“?”
什么?东西?
她明明那么用心!
盛衾清了清嗓子,淡定说道:“这是我的设计。”
他懒散地掀了掀眼皮,视线从原版上掠过后,顶腮,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她耳垂羞的能滴出血来,但他笑个没完,她下意识抬眼哀怨地看他。
宴椁歧指尖沿着桌边,轻轻敲了几下,懒洋洋道。
“多大个事啊,我帮你改。”
“真的?”
“嗯。”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呢?”
“怎么?盛大小姐还得给我定个截止日期?”
“因为人家给我定了。”
“行……。”他慢悠悠地拖着尾音,“月底之前给你,来得及不?”
盛衾点头:“嗯。”
宴椁歧低垂下眉眼,瞥了一眼她温和乖巧的模样,舔舔嘴唇暧昧吐出几个字。
“那你怎么谢我啊?”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咽了下口水,话还没能说出口,被宴椁歧放在旁边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挂断,起身,沉默几秒后,说。
“我大概月底左右回来。”
盛衾点头,强装淡定地轻嗯了声:“好。”
第54章 下雪 零元购?
一场暴雨过后,所有事物皆被洗刷一新,岛上郁郁葱葱的枝叶在阳光下格外发亮。
吃完午饭,盛衾下意识想要继续学习设计方面的技巧,这才想起来,设计logo的活已经被她承包出去了。
私家游艇速度快,不停靠,这个时间他已经快上岸了吧。
“衾姐,走啊。”
盛衾顺着声音的位置看过去,丁欢一身度假风打扮,碎花长裙,草帽,墨镜,绑腿凉鞋,完美符合旅游穿搭的刻板印象,却也尽显青春活力。
“额……。”盛衾抬眼对上她笑意的目光,问,“去哪啊?”
“歧哥租的那个超跑还没到时间呢,前两天下雨加上工作多都没玩上,就放那里摆着多可惜啊!我准备去海边公路跟陈哥和秦任他们会合,然后咱们晚上直接在外面吃。”
盛衾对于这个活动没有丝毫兴趣,还不如在家里睡觉。
“我就不去了,等会儿你们准备去哪吃饭,跟我说一声就行。”
“对了,衾姐,之前陈哥他们救援的那两个女网红也在,不出去一起玩吗?”丁欢一边照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继续劝她。
盛衾起身去接水的动作顿了下,她没明白丁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说起那两个女生,前天晚上闹了不愉快之后昨天她早出晚归也没有遇到,这话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什么意思?”
“就昨晚你出去采访的时候,她们下楼吃饭问院里停的车是不是歧哥的,我们就说是歧哥租的,然后她们说想借着拍个兜风的视频。”
“嗯……。”盛衾听的云里雾里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这个我们说的不算。”丁欢轻声说,“那个叫什么童的说,你们两个聊的很开心,你还把歧哥的微信推给她了呢。”
听完这些,盛衾觉得荒唐又合理,冷哼了声,问:“那你们答应了?”
丁欢摇头:“我没答应啊,但她主动把歧哥的微信头像给我们看了呢。最后是陈哥答应的,说可以一起玩,反正也不耽误什么。”
说起来,这车不是盛衾租的,她没有支配权更何况陈宇已经答应,放在平时,她都会将这种事随意揭过,不会过多浪费时间。
但这件事,李月童既然能跟别人说是她主动推宴椁歧微信,就必定会跟宴椁歧说,这样想来,人家在未知全貌她也没解释清楚的情况下,说她没资格那样做,发火也有一定道理。
丁欢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没事。”盛衾晃了下头,淡淡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完,她放下手里端着的水杯,抬脚便往前走。
“衾姐?”
丁欢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白色宽松卫衣遮住下身的短裤,下半身消失,露出白皙笔直的长腿,脚上一双民宿或酒店专用拖鞋,随意盘起的头发更显她头骨的轮廓优越,即使素面朝天也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要不要换个衣服?”
盛衾抬眸看了眼镜子,轻声说:“不用了吧。”
丁欢建议道:“鞋也……不用换吗?”
盛衾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白色拖鞋,嫌麻烦地叹了口气。
“忘了……我上楼换一下。”
丁欢点头:“好。”
换好鞋后,盛衾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一看,果然,那天给宴椁歧发的消息没回,他当时直接把语音拨过来了。
犹豫片刻,盛衾还是觉得把租车的钱算清楚比较好,当时是丁欢和秦任吵着要开,没有让人家买单的道理。
“前几天租车的钱加上你帮我设计logo费用算下发我,我报销。”
发送之前盛衾还逐字逐句的通读了一遍,她平时帮同事报销单位费用就这样发,应该没问题吧?
依旧宴椁歧的性子什么时候回复都有可能,盛衾根本就没抱可以无时差交流的希望,却在下楼前,收到了回应。
还是个不长不短的语音条?什么事情打字说不行?她跟同事发微信最怕这种动不动就发语音条的。
换做别人,盛衾肯定毫不犹豫的转文字,但……只要某些人不发火,声音还是很好听的。
单纯凭借这一点,就给他这个听语音条的特权,想到这,她没忍住轻笑了声,怎么说的像是自己拥有了多大的权利一样?
盛衾边往外走,边点开语音条手机举到耳朵旁边听,他含着笑意懒洋洋的声线落入耳膜。
“盛大小姐这么有钱?请我设计可是很贵的。”
她垂眸,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多贵啊?”
发过去几秒后,盛衾便后悔了,万一他设计真的很贵呢?她付不起怎么办?
她抿抿唇,为了植物园的logo厚着脸皮缓缓打出几个字,然后迅速将手机屏幕关掉。
“我们不是朋友吗?有没有打折的服务?”
两秒后,她又后悔了,打开手机想把刚刚发出去的消息撤回。
屏幕刚亮起,对方的消息弹出,根本没给她撤回的机会。
宴椁歧:“你干脆零元购得了。”
盛衾:“……。”
这话,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在短裤的口袋里别着,暂时逃避。
几分钟后,她和丁欢去海边公路的路上,接到某人的电话。
盛衾垂眸看着那个大名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终究,手比脑子快,没想好,就已经接听。
盛衾:“喂?”
男人哼笑了声,散漫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盛大小姐是准备逃单吗?”
盛衾:“……。”
她硬着头皮说:“没有……我就是……。”
“不逗你了。”宴椁歧轻声问,“罐罐呢?”
盛衾:“在家呢,我在外面。”
宴椁歧:“钱就不收了,当做你照顾罐罐的报酬。”
她知道这是对方在给她台阶下,没有不下的道理。
盛衾:“好。”
宴椁歧:“盛衾,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你每天都得给我发罐罐的视频,还要跟它互动确保它是活跃的,听到没?”
盛衾:“嗯……好的。”
男人像是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说。
“行了,我到机场了。”
“好。”
电话挂断后,丁欢一脸坏笑地凑过来。
“是不是歧哥啊?”
盛衾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丁欢轻笑几声,说:“我感觉你们吵这次架比以前更好了,是有些问题说开了吗?”
她不说,盛衾都没往那方面想,其实,加不加微信这个事情只是个导火索,导致他们吵架的真正原因还是出自彼此身上,是因为他们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现在这样各退一步,回归到朋友的身份,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盛衾长睫忽闪几下,看向不远处站在路边等待的几人,轻声转移话题。
“小欢,等会儿你跟秦任先上车兜一圈,我跟她们两个有话说。”
丁欢点头:“好。”
可能是没想到盛衾也会跟着过来,李月童没做准备看向盛衾的眼神有所躲闪,但还是微笑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打招呼。
“盛衾,你也过来了。”
盛衾也没想撕破脸皮见面就开始质问,扯了扯唇,淡淡嗯了声。
直到丁欢他们三人开车离开,李月童先提起话头。
“听说,你们吵架了?”
盛衾弯唇:“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李月童嘴唇始终带着笑,道歉的熟练度和语气听上去很机械,像是经常这样重复。
“如果是因为微信的事情,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那么严重,这种小事会导致你们吵架。”
盛衾开口声音平缓温和。
“我也没想到,但我也相信,你对于这个事情的出发点不是这样的。你可能只是习惯性用撒谎,颠倒黑白,去处理事情,以这样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没有资格评价你,但……你的个别行为确实给我造成了困扰,我需要提醒你。”
李月童抿嘴还没来得及回应被韩素抢了先。
“你至于这么高高在上吗?我们找到合适的民宿和酒店会搬走的,再说了我们就拍个视频车子会少一块肉吗?你们如果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吵架,那也是你们之间有问题,竟然来兴师问罪,至于吗?”
在电视台那种主流媒体干的久,什么人没见到过,像韩素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至不至于是受害者说的算,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可大可小的,看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和角度去看待。”
李月童侧过脸瞪了韩素一眼,笑着接话:“盛衾,你也知道,这岛上……。”
“我知道。”盛衾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没了耐心继续听下去,打断她的话,“我说过,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说话一向算数,不会反悔。至于你们住不住也不需要跟我说,我没兴趣听。”
李月童脸色变的有些难看,虽然了解不深,但她不是没见过盛衾平时的样子,要是真是来跟她算账还好。
对方这样一说,她就完全被放置在低位了,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当回事。她却整日因为这些谎话提着心脏,这让李月童心被扎了下,想起刚入行被高位者碾压的感觉。
“好……我们知道了,现在就离开这里,房间的事情,多谢了。”
盛衾侧过脸望向没有边际的海面,晴朗天气,人心情也跟着明朗很多。
“想要拍摄视频当然可以,其实直说就行了。没有人会在乎和计较的,就像刚才她说的,车子又不会少块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用不着撒谎,你说呢?”
“还有,房间的钱你已经给我了,不用谢我。你平时的行为准则我无权过问,但在这,不需要这些。”
盛衾回眸,李月童刚好对上她温凉清透的眸子,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移开视线。
那种被降维打击的感觉,李月童再熟悉不过,她从前就会妥协,现在也会。
“谢谢……那等会我们就拍摄一下。”
盛衾点头,抬眸转身离开。
前方不远处,红色超跑从盛衾身边驶过,耳边传来丁欢的呼喊声。
第55章 下雪 生日快乐!
没有繁忙工作的日子总一眨眼就过去,盛衾开始为最后一个地点的行程安排做攻略,除此之外就是每天固定给宴椁歧拍摄罐罐的视频。
罐罐喜欢在阁楼上晒太阳,除非饿了不然很少会下来找盛衾,对于拍摄视频自然也不配合,逗猫棒在它面前晃来晃去它跟没看见一般,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
盛衾叉腰看着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罐罐,笑的无奈,默默吐槽。
“还真是谁的猫就跟谁像。”
刚刚步入上午十点钟,正是太阳光线最充足却不毒辣的时候,罐罐干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拿零食喂它都不足以使它蠕动一下。
盛衾蹲下身子,指尖在它圆滚滚地肚皮上戳戳,叹气。
“你倒是动动啊,总是这样不配合我怎么交差?”
果然,话说出去没两分钟,放在旁边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她抿抿唇,拿起手机,点开。
前两天的通话结束后,两人的联系方式变成了一个发视频,一个评价。
在盛衾已经连发两个罐罐晒太阳的视频后,第三个视频迎来了审判。
她点开语音条,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倦意。
“盛大小姐?您能在糊弄点吗?”
糊弄吗?完全是他的猫不肯配合,她真的想直接回复一个能过去。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还是人家给的台阶,而且确实喂罐罐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忘记拍摄。
盛衾:“没有糊弄啊,它在休息,在晒太阳呢。”
宴椁歧:“怎么不跟它一起拍?陪它玩会儿?”
男人懒洋洋的声线跟平时一样,语气里却多了遮掩不掉的疲惫感。
“?”
是她不想跟它玩吗?
盛衾没马上回应,退出微信页面,看了眼时间。
下一秒,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她这边比国内晚13个小时。
也就是说,以他的时间来算,还有一个小时过了凌晨,就是他生日了?
要不要说个生日快乐?
既然是朋友的话?应该要说吧。
盛衾犹豫片刻,缓缓打出几个字试探。
盛衾:“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
对方很快便回复。
宴椁歧:“嗯,加班。”
盛衾:“听你声音……有点疲惫。”
宴椁歧:“又烦又累。”
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没忍住笑出了声,真的很想说。
“你也有今天?”
盛衾还在犹豫要不要问过生日的事情,视频电话就猝不及防地在屏幕上弹出。
她心跳缓了拍,故意垂眸不去看,接着快准狠地按下接听。
“盛衾?”
“信号不好吗?”
她不知道已经接通成功没有抬头,直到听见声音。
盛衾卡壳了一瞬,抬头,对应上那双浅棕色的眸子。
男人西装革履的样子她从未见过,散漫恣意中多了丝矜贵。
“罐罐呢?”
她稍楞了下,起身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倚着杯子,去旁边抱起罐罐后,盘腿坐在手机正前面。
“罐罐,跟你爸爸打个招呼。”
罐罐脑袋一开始还是对准屏幕的,几秒后逐渐耷拉下来,最后干脆整个小身子都蜷缩在盛衾怀里不给任何反应。
宴椁歧抬手捏了捏山根,不咸不淡道:“白喂它了。”
“你现在知道了吧,它根本就不跟我玩儿。”盛衾借机解释,“不是我不陪它玩儿。”
她语气听上去有些委屈,像是小孩在跟家长告状。
宴椁歧盯着屏幕里,她低着头控诉罐罐的模样,嗤笑声,哄小孩般问。
“玩儿不到一块去?”
盛衾听着他这语调有些别扭,抬眸,应上他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子,心跳骤然加速,她没回应他的话,忽然间,温吞问道。
“过了零点,就到你生日了,你知道吗?”
宴椁歧身子顿了下,眸色愈沉,开口声音低哑。
“嗯……知道。”
盛衾垂眸看着后面的那个数字从9变成0,弯唇说。
“到了,生日快乐。”
她舒展的笑颜像是带有冲出屏幕的生命力,他长睫垂落,喉结滚了下,声音沙哑。
“谢谢。”
盛衾晃了晃头,轻声补充了句。
“朋友嘛,应该的。”
宴椁歧微低着头,神色落寞,忍着喉咙的酸涩嗯了声。
00:90。
盛衾垂眸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电话挂断。
她侧过脸看见落地窗里流进的日光,指尖无意识地摸着罐罐。
他现在都不过生日了吗?
就那么忙?吃个蛋糕的时间都没有?明明最爱吃甜食的人。
盛衾长睫忽闪几下,没犹豫,问他。
盛衾:“你工作的地点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宴椁歧:“嗯,怎么了?”
盛衾:“等会收个外卖,手机别静音,早点休息吧,很晚了。”
她一鼓作气把想说的话都发出去,切换平台,订了个小蛋糕后放下手机,专心撸猫。
——
秋季不是当地海龙卷高发期,过来之前盛衾就已经做好了等待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整个月除了月初那两天暴雨以外,其他时候都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眼看着没几天十月份的小尾巴就要离开,一点出现的征兆都没有。
秦任开玩笑道:“在沙漠的时候好歹还有过征兆,最起码可以先行动起来,现在……机器都生锈了。”
“衾姐?是不是没什么希望了?”丁欢轻声问,“我看资料上写,秋季和冬季交际之时是下半年最有希望的时候,那不就是现在吗?希望一点都没看到啊?”
盛衾扯唇回应:“别抱太大希望,现在天气好,没有明显气流。怎么可能会有海龙卷呢,在等等,反正还有时间。”
丁欢叹口气,趴在桌子上:“我发现人还是不能总待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然眼睛一闭一睁一个月过去了,什么都没干。”
“对啊!”秦任惊讶道,“月底了,歧哥快回来了吧?”
陈宇点头轻嗯了声:“应该就这两天。”
旁边吃饭的李月童接话:“真的吗?”
“嗯……前两天说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陈宇轻声回应,“怎么了?你们找阿辞有事啊?”
李月童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事,山上那次不是他先找到我们的嘛,这都要走了,如果能赶上他回来,我们就想着请他吃个饭。”
“哦……。”陈宇点头,“好好好,就他救你们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
李月童赶紧笑着找补:“主要还是得靠他先找到的啊。”
陈宇半开玩笑道:“明白明白。”
——
隔天,盛衾起床后到楼下客厅整理之前海岛采访的内容。
本来她是不准备采用的,当时岛上的工作人员对于采访都是避重就轻的说,关于海龙卷的信息少之又少,但现在海龙卷的进度实在是堪忧,只能先整理出来备有。
整整两个小时,她都没看见客厅出现一个人影,平时这个时间,大家应该早就起来了。
刚想在群里问要不要出去吃饭,秦任从门口走进来。
“衾姐,你醒了?”
盛衾点头,问:“你吃过饭了吗?”
秦任摇头:“没呢,刚才歧哥回来了,我们开车兜了圈后把车给还了。”
盛衾下意识问:“他人呢?”
“不知道。”秦任说,“好像是跟谁约好了去吃饭了。”
吃饭?
盛衾眉头微皱,想起什么,抿抿唇,又问:“小欢呢?”
秦任:“她跟陈哥去买食材了,等会咱们在家吃。”
盛衾点头:“好。”
秦任:“衾姐?你刚才在写什么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就整理一下之前采访里能用的部分。”盛衾说,“已经弄完了。”
秦任:“好。”
没几分钟,丁欢和陈宇拎着食材进屋。
丁欢瞟了眼在客厅帮忙切菜兴致不高的盛衾,小声问陈宇。
“陈哥,歧哥去哪了?”
陈宇摇头:“不知道啊,不说是跟别人约好了去吃饭了嘛。”
“哼!”丁欢撇撇嘴不满念叨着,“什么人啊?那么重要?回来第一顿饭居然不是跟我们一起吃。”
“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人啊!”秦任接话维护道,“一般人歧哥会搭理啊,还吃饭?”
陈宇笑:“你们这么好奇,等他回来问问他不就行了?”
“哎!”丁欢惊了,“不会是和韩素她们吧?”
秦任仔细回想后说:“不过她们今天出来的确实很早,确实有可能,到现在都没回来。”
丁欢分析道:“对啊,今天还是阴天,她们又不可能出去拍视频!”
“阿衾……。”陈宇看着形状各异的土豆,欲言又止,“要不然,你先歇会儿?”
盛衾没反驳点了点头,离开厨房,坐回沙发上。
直到饭后宴椁歧依旧不见踪影。
阴天,光线不好,海面都是雾蒙蒙地一片,阁楼内没开灯,更是昏暗,只有两扇落地窗附近发着黯淡的白光。
盛衾安静蹲在沙发前喂小猫吃零食,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罐罐偶尔咬冻干的清脆声,她低头看着,出了神。
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男人走过去,站在阳台和屋内的交接处,靠着窗框懒散地低着头,从兜里掏出火机,“咔嚓”一声,烟还没来得及点燃。
第56章 下雪 一见面就发脾气?
她隐约听到声响,抬头。
毫无防备,盛衾对上那双浅棕色含着笑意的眸子,愣在原地,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男人侧身散漫地倚靠在窗边,高大挺拔的身姿显的落地窗都小了一个型号。
他弯着腰身,眉眼低垂着,薄唇浅浅地咬着烟蒂,从收起烟和打火机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似乎才发现,她的存在。
等她缓过神,垂眸,一声不吭地移开视线安静看罐罐吃冻干。
静谧无声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小猫咬冻干的清脆声响,尴尬的气氛在周围飘荡。
宴椁歧盯着她已经低下的脑袋,看了会儿,沉默着移步过去,在她正对面蹲下身子,伸手,说。
“我来吧。”
她拿着冻干零食包装袋的手指动动,没应声,视线也没动,抬手将包装袋放在茶几上,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宴椁歧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被她放在茶几上面的包装袋上,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
“盛大小姐,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发脾气?。”
发脾气?她有吗?
盛衾纤长的睫毛煽动几下,抿抿唇,轻声遮掩过去。
“没有啊。”
他没继续跟她讨论有没有发脾气这件事,拎起冻干零
??????
食的包装袋,倒在手心几粒,递到罐罐旁边,另只手顺势懒洋洋地撸起猫。
“你放在我房间里的礼物我看到了。”
她心口一紧,佯装无意地翻阅手机屏幕,应声。
“哦……就前几天在岛上逛纪念品随便买的,你要是不喜欢就……。”
“就什么?”
他开口打断她的话,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慢斯条理地擦起刚刚被冻干零食弄脏的手。
那枚胸针是她在国内表白前就为他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虽然那时候他已经过完生日,但她看上面的暗红色宝石跟他很适配,还是买了,最终也没送出去。
盛衾抬眸,视线刚刚交汇就被她移开,看向别处,咬唇说。
“就还给……。”
“我喜欢。”
我字没能说出口再次被打断,盛衾却暗自松了口气,片刻后,轻哦了声。
“谢谢。”他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笑意愈沉,“蛋糕我也喜欢。”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入耳骨,她秉着呼吸,心口酥酥麻麻的像是被蚂蚁啃食,小声呢喃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他稍楞了下,回应,“早上,你还没睡醒呢。”
盛衾蹲的腿麻,起身,强撑着往后移了两步坐到身后的沙发上。
低着头不看他,说话声音小到跟蚊子差不多少。
“你也是够忙的,一回来就急着跟人家吃饭。”
闻言,宴椁歧眉头微蹙了下,玩味地舔舔唇,歪着头睨她,轻笑声。
“吃醋了?”
她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依旧不吭声。
他也不恼,笑着顶腮,似暗爽般地挑了下眉梢。
“发脾气是因为这个?”
盛衾转过脸,抬眸,视线交叠,指节攥紧着,原本平缓温凉的声线听到别人耳朵里却多了几分委屈。
“我当时都不是故意把你微信推给她们,结果你那么生气,现在又去跟人家吃饭……。”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了声响。
宴椁歧显然没懂,手臂抬起随意撑着她旁边的沙发边缘处,懒洋洋地问道。
“什么?”
“你不是跟救援回来的那两个姑娘出去吃饭了吗?”
“没有啊。”他指尖沿着茶几边缘轻敲几下,不咸不淡道,“当时通过微信以为是对接工作的,后面发现不是就删了。”
盛衾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继续问。
“那你跟谁出去吃饭了?”
宴椁歧:“就机场遇见个这边的朋友,跟着过来逛了下,吃个饭就走了。”
盛衾尴尬地移开目光:“哦……。”
他哼笑声,站起身,问:“还气吗?”
“我本来也没……。”
她嘴硬道,仰头,与他眸底呼之欲出的笑意相撞,话尾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宴椁歧没继续逗她,抱起趴在沙发上的罐罐,往门外走。
“走啊,他们说去隔壁店里吃冰淇淋。”
冰淇淋?
盛衾扭头看着男人从视线里一点点消失瘫倒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上次吵架两人关系莫名变成朋友后,宴椁歧态度良好了很多,像是回到从前。
手机屏幕上弹出几条丁欢发过来的消息,盛衾不用看也知道是催她下楼的,她对冰淇淋不感兴趣,但隔壁的冰椰子水还挺清爽的。
下楼后,只有丁欢坐在沙发那里等她。
“你怎么没先去?”
丁欢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礼盒,起身递给她说:“这个是李月童让我给你的,说希望你能原谅她。”
盛衾接过,淡淡问道:“她人呢?”
“这会儿应该已经上游轮了。”丁欢笑着将脸凑过来,八卦问道,“什么原谅她啊?”
盛衾弯唇晃了晃脑袋,说:“没什么。”
“那……这个能拆开看看吗?”丁欢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礼盒。
这个包装她曾经给宴椁歧挑选礼物时见过,一款昂贵的中性海洋调香水。
盛衾把礼盒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香水。”
一听是香水,丁欢瞬间没了兴趣:“走吧,去吃冰淇淋!”
饮品店。
秦任等嘴里的冰淇淋融化,迫不及待地说:“衾姐,你刚才看海上的气象分部图了吗?”
盛衾晃了下脑袋:“还没看呢。”
秦任问:“除了明天以外,之后的一周都有预警,这种情况水龙卷有可能发生吗?”
盛衾接过他的手机,低头仔细看了会儿。
“倒是有可能,最起码概率比平时高。”
丁欢:“那前几天收拾时不小心被摔坏的摄像机镜头,是不是要修一下?”
秦任:“岛上没有能修理的地方啊?”
“要不然,我们明天出岛修?”陈宇提议道,“最好还是不要耽误拍摄吧,万一用到那个镜头呢?”
盛衾正盘算着其他几个镜头是否能够替代。
宴椁歧开口打断她的思路。
“要是明天早上出去,晚上就能回来倒是不耽误,我跟他们说一声现在就过来接?”
丁欢点头:“正好,韩素他们走了还有空房间。”
思虑片刻,盛衾轻声道:“好,那就明早出发。”
——
隔天,按照约定,天刚蒙蒙亮几人便起来上了游艇。
盛衾预料自己会晕,提前吃了晕船药,但游艇速度太快还是迷迷糊糊的。
上岸后,几人没敢耽误,先把摄像机送去维修,然后才撑着疲惫的身体去吃早饭。
秦任咬一口汉堡,苦笑说:“咱们这么折腾,不会到最后都是徒劳?根本用不到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丁欢指责道,“要不是你说下暴雨了检查一下摄像机,我怎么可能把镜头摔坏啊!真是信了你的鬼,摄像机好好在车里待着怎么可能会被浇水,你就是想偷懒,让我帮你擦!”
“你还好意思说?”秦任反驳她,“要不是你毛手毛脚的,我们至于跋山涉水的过来修?”
“别吵了。”盛衾开口缓和气氛,“也怪我,我当时没注意小欢在擦拭镜头,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陈宇劝说:“修都修上了,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
下一秒,男人看热闹地哼笑声打破了僵局。
陈宇:“……。”
盛衾:“……。”
丁欢:“……。”
秦任:“……。”
饭后,几人准备离开,软件上打车,边路打车双管齐下半天也没叫到一辆车。
丁欢叹口气:“早知道就在修理店附近吃一口得了,找了个这么偏僻的网红小店吃早餐,结果味道也很一般。”
秦任接话:“最主要的是懒的导航打车过来,现在还回不去了!”
“没事,我们坐地铁,这样不堵车还快,我看上面步行就几分钟。”
盛衾说完,打开导航按着上面的图标原地转了圈。
两秒后,就听着身后宴椁歧的嗤笑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手里的手机已经被其抽出,扫了眼后,走在前面领路。
盛衾:“……。”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憋着笑跟了上去。
当地的地铁里可以用混乱不堪几个字来形容,好不容易出来后几人又被拥挤奔跑的人流冲散。
四通八达的大街,人们嘶喊着,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
盛衾站在被冲散的地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其他几人,眼看着所有人都是从前面那个方向跑过来,她虽然对于国外的环境不了解,但也隐约感觉到前方不远处应该有危险。
慌乱中,她躲在一栋百货商店的大楼后面,听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接到了宴椁歧电话。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对方位置,眼前跑过去一个小男孩,盛衾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将小男孩一把拽了过来。
盛衾喘着气,垂眸,对上男孩不解的目光。
“砰砰砰!”的几声枪响,震天动地,正是前方那个方向传来。
即使听声音隔着一些距离,但耳膜几乎瞬间失聪,天旋地转,发出尖锐的鸣声。
伴随着周围鸣笛声越来越靠近且密集起来,盛衾才勉强缓过神,她发觉男孩被她整个人包裹在怀里,有些喘不过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悬着发颤的心脏,弯腰下询问男孩情况。
“没……。”
下一秒,盛衾被身后男人双手按住两侧肩膀,打断。
她回过头看他,宴椁歧脸色有些苍白,神色紧张地看向她,虚弱问道。
“盛衾,你这么样?”
“有没有被吓到?”
盛衾懵在原地,晃着头说:“没事,你呢……。”
她没听到回答,眼睁睁看着男人在自己眼前靠着墙面昏迷倒下。
盛衾感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蹲下身子,几乎喊出声。
“宴辞?”
第57章 下雪 疼?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每个角落。
盛衾安静坐在床边,周围空无一人,她视线寸步不离地盯着眼前那张熟悉的漂亮面孔,男人还在昏迷中,也许是没见过他脆弱的一面,她久久不能平息混乱担忧的心绪,耳边响起刚才医生的嘱咐。
“患者应该是疲劳加上受刺激导致的昏迷,检查过了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怎么还不醒呢?
盛衾神经上悬着的弦始终紧绷着,她撑着手掌,俯下身子往前凑了凑,仔细瞧着。
宴椁歧脸颊微微侧向另一边,陷在枕头里些,高挺的鼻梁,侧脸利落分明的轮廓线条,凉薄又贵气。
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越靠近越使人沉迷,比医院里刺鼻的味道好闻数倍。本就冷白的皮肤在红色头发以及微白的唇色的衬托下,更显虚弱,有种平日里没有的破碎美感。
她愣神在原地,片刻后,隐约见得男人紧抿的薄唇动了动。盛衾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前凑,紧接着,喉结逐渐也有了轻微的移动。
盛衾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去找医生问病情。
下一瞬,手边细微的触动让她心脏缓了片刻。
盛衾慢吞吞地低垂下眼眸,视线里,他白皙骨感的手指缓慢地朝着她的手移动,一点一点,确定她的位置,他指尖的凉意,手背上青筋十分明显。
她整个人像是被石化在了原地,看着他慢慢地轻握住她的手,大手将她完全覆盖,掌心稍显温热的触感让盛衾紧绷地弦彻底断开了。
她吞了吞口水,抬眸,宴椁歧依旧是昏迷的状态,刚才的动作似乎是无意识的。
盛衾悬着发颤的心脏,一点点从大手中抽离,直到最后一刻,他开始发力,紧攥住她的指尖,她不自觉屏住呼吸,睫毛煽动几下后,用力抽出指尖。
盛衾看着已经全部脱离的两只手同时出现在床单上,缓了口气,心却猛然空了一块。
桌子上突然传出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寂静。
盛衾起身走过去,接起。
“你们那边还没有结束吗?”
“没呢,刚才问了警察,他们说希望等会逃跑的那个犯人被抓回来,我们能帮忙指控一下。”陈宇问,“阿辞醒了吗?”
盛衾侧过脸看向宴椁歧,轻声说:“还没醒。”
“还没醒?”丁欢惊讶道,“医生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醒呢?”
盛衾抿抿唇,嗓音发哑:“不知道。”
“歧哥之前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吗?”秦任疑惑,“晕倒的好突然。”
陈宇清了清嗓子说:“应该是最近太忙了,一直舟车劳顿。”
盛衾轻嗯了声:“医生也这么说,我准备再去找医生问问情……。”
“盛衾?”
身后,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她举着手机回头看向他,对上他疑惑的目光。
瞬间,鼻尖,眼底的酸涩感一股脑地涌现出来,她喉咙紧紧绷着,声音嘶哑。
“他醒了。”
——
电话挂断后,刚才喧闹的房间归于平静。
盛衾看着穿外套的男人,问:“你确定没事了?”
他喉结轻滚了下:“嗯。”
离开医院跟其他三人会合的路上。
盛衾试探性问道:“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沉默片刻后,男人低沉冷冽的声线响起。
“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吧。”
盛衾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两秒后,她敏感地觉察到对方视线的落点在自己身上。
盛衾侧过脸看他,此刻,男人已经恢复了往日散漫松弛的模样,挑眉,问。
“担心我了?”
“你那个样子在我眼前突然昏倒,不管是谁都会担心吧。”
宴椁歧微低下头,黯然的眸子亮起一瞬又很快熄灭,没再说话。
由于之后几天接连预警的恶劣天气,几人不敢多待,取回修好的镜头后便上了游艇准备往回走。
秦任看向此时懒洋洋靠在一侧玩手机的宴椁歧。
“衾姐,你刚才说的好严重,我看歧哥这状态比我都好,完全看不出来是刚刚晕倒过。”
盛衾余光瞟了他一眼说:“症状有点像低血糖,缓过那个劲儿可能就没事了。”
丁欢问:“那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电话里也没听明白,什么问题都没有会突然晕倒?”
“医生就说应该是疲劳导致的,因为他没有低血糖又刚吃过东西。”盛衾仔细回忆医生的话,继续说,“还问了有没有精神疾病?或者受到了什么惊吓?”
丁欢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确实算受到了惊吓,我们当时离得比较近,目睹了抢劫时候的混乱,我都差点被吓晕!他们这边的人有枪他是真开啊,还好是冲着天没伤到人,吓死我了,现在想起来心脏还怦怦跳呢。”
陈宇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宴椁歧像是没事人般,仿佛她们刚才说的不是他,开口。
“没事,别担心,应该就是过度疲劳加上惊吓。”
“他们这边的警察也是逆天!”秦任忍不住吐槽了一路,现在想起来还是想骂人,“那么多人不带走偏偏把我们几个带走了,还说什么帮他指认,人家都带着面罩呢,监控都看不出来,我们在那种慌乱的情况下能看出什么啊?要不是大使馆的人过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呢。”
——
等太阳最后的余晖从海平面缓慢下降,黑夜降临。
游艇靠岸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大家累的恨不得倒头就睡,盛衾洗完澡后才后知后觉想起罐罐的晚饭没吃。
着急出门喂猫,找衣服时被桌腿磕了下,擦破点皮。
“嘶……。”
盛衾扭头看了眼自己被磕坏的地方,温声嘀咕道。
“真是的,今天怎么都在受伤。”
换好衣服,盛衾没着急管伤口,想着先去喂猫,这样擦破皮的伤口,她在山区或者野外拍摄时经常被剐蹭,有时忘记了没处理自己也就愈合了。
推开门,楼下大厅的灯是开着的。
她快步走到栏杆处,俯身往下看。
男人坐在沙发一角,此刻背对着她,弯着腰,这个角度看不到具体的动作。
盛衾神使鬼差地改变了自己的行为动向,抬脚下了楼。
她轻步走过去,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位置,没继续往前走。
这个角度,她才看清,他弯着腰,两只手在罐罐身上抚摸陪它玩儿,旁边的猫粮说明罐罐已经吃过饭了,一人一猫玩的很愉快,罐罐甚至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任由他在肚子上揉,玩闹。
这样的场面理应是温馨的,可男人此时寡淡凉薄的模样,甚至有些落魄,唇边,浅咬着烟蒂,烟雾半遮着他优越的侧脸。
“你……好点没?”
盛衾抬脚往前走,温声问道。
宴椁歧这才注意到她,直起腰身,指尖夹起正染着猩红火光的烟,摁灭,没说话。
她也没继续问,走到他身前的位置,在罐罐旁边蹲下,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小猫身上摸了摸,问。
“你喂过它了?”
“嗯。”
他喉结滚了滚,弯腰,胳膊随意搭在腿上,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垂落,视线在她脚踝伤口处停留,蹙眉。
“腿怎么了?”
盛衾稍楞了下,随着他目光看去,弯唇说:“没事,就刚才碰了下,掉了块皮。”
宴椁歧似乎兴致缺缺,耷拉着眼皮没再说其他的,起身,往楼上走。
她以为他是困了去楼上睡觉了,没多问,起身抱起罐罐坐到沙发上狠狠亲了几下,以表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的思念之情。
没想到,两分钟后,宴椁歧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个药箱。
正当盛衾皱着眉疑惑时,男人把药箱放在茶几上,弯腰,指节轻握住她的脚踝,动作十分自然。
盛衾只觉得心神在片刻之间变得摇晃不定,直到肌肤传来温热的触感,异样的感觉在她浑身上下发散,心尖痒痒的,她下意识挣脱开。
暧昧不清的气氛在空气中凝固,盛衾抬眼,对上那双蛊惑又缠绵着倦意的眸子,心慌被无限放大,无法平静。
宴椁歧低垂着眉眼,没恼,也没像往日那般玩笑的占上风,叫她别躲,而是再次弯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用了些力道让她无法挣脱开,语气懒散却缓和,像是在哄她。
“一会儿就好。”
盛衾抬眼看他垂落的眉眼,长而密的睫毛,戳的人心里痒痒的,她没在躲闪听话的忍着脚踝处的触碰,紧紧抱着怀里的罐罐。
男人握着脚踝将她的腿搭在自己大腿上,弯腰,酒精棉棒贴近皮肤,其实不疼就是有点凉,但全程她出神,没有准备被突如其来的凉感吓到往后缩了下。
下一瞬,便被那只漂亮的手握住扯回,她不排斥,却紧张的不行,心手出了汗,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在全身上下酥酥麻麻的流动。
“疼?”
他抬眼盯她,挑眉。
盛衾抿抿唇,尴尬地晃了下脑袋。
白炽灯明亮的环境下,宛如白昼。
她想起多年前,也帮他清理过伤口,他喊的比谁都来劲,让她无从下手。
滕宫十三号。
某天放学后,盛衾在主客厅茶几上看到那只她曾经彻夜寻找的手镯。
祖母留给她的念想,本以为失而复得之后只要她妥善保管便不会再有差池,可,一件被觊觎,被惦记上的物品注定是留不住的。
盛衾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盛朗,声音冷漠平缓。
“你弄碎的?”
“我不小心的。”盛朗不情不愿地认下。
她心里的气一时之间无法发泄,眼眶含着泪,却只是淡淡问道。
“你动它干嘛?”
盛朗站起身不耐烦地推卸责任:“是你妈说把你屋内值钱的首饰拿去清洁保养的,我是在帮你干活,你还指责上我了?”
盛衾觉得可笑,这种事都是佣人做,要不是他心怀不轨,刘琴怎么可能舍得她的宝贝儿子去干这种活,更何况是给她。
“谁让你帮我的?我允许你进我房间了吗?”
“你房间我有什么进不得的?”她的话,明显戳到了盛朗的痛处,他抬手指着盛衾,大声喊道,“我告诉你盛衾,别他妈的给我耍你的大小姐脾气,盛家是我的,你算老几?”
盛衾完全不在意他话里话外的提醒,什么盛家,她早就无所谓了,但看着碎成两半的玉镯,她眼底续满的泪水逐渐变成绝望和麻木,像是她心中最后一点关于这个家,关于亲情的连接断开了。
“是吗?你既然那么重要,又怎么会被丢掉呢?”
盛衾了解他,清楚明白他所有的痛点和让他跳脚的说法。
“你再说一遍!”盛朗面目狰狞地朝着她走过来,喘着粗气。
她清透温凉的双眸深陷着,不示弱,看不到情绪的流转,空洞无神。
“你活该,活该被扔下,活该在外面流浪任人欺负,活该像畜生一般活着……。”
盛衾声音平淡没有波澜,宛如冰冷的机器人,在诉说一个又一个事实。
盛朗瞪大双眼,咬着牙,冲过去狠狠掐住盛衾的脖子,恨不得弄死她。
盛衾面无表情任由窒息和痛感从脖颈处传播在身体各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最终,这场闹剧被徐妈制止。
盛衾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门,脖子上清晰可见的红印有些吓人,她自己都没意识走到了哪里,只记得,手里拿着那个装手镯的透明盒子,走了很久。
在一处树荫繁茂的地界,靠着旁边的长椅坐下,她双手撑着长椅,低头,在热闹喧闹的环境里看蚂蚁搬运一块饼干渣。
良久。
“盛大小姐?”
少年含着笑意的声音在炎热夏季里格外好听,像是清透的冰块,冰凉解渴。
她长睫煽动几下,迟缓地抬起头,与其对视。
宴椁歧视线落在她脖颈的伤痕上,分外刺眼,笑容截然而止。
他随手将刚刚还在指尖转动的篮球扔在地上,半蹲下身子仰头看她,神色凝重跟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语气里带着恼怒。
“谁弄的?”
她将头低下,避开了他的视线,眼前却出现了少年的影子。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泪水连成线的掉落,弯腰,倏然间,猛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宴椁歧身子一怔,喉结滚了滚,耳后单薄的皮肤染上红,想起自己刚打完球浑身是汗,克制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衾衾……脏。”
盛衾反应过来自己冒犯的举动,松开手,起身。
“盛朗欺负你了?”他看见椅子上放着碎掉的玉镯,那个最熟悉不过这个物件,“都是他弄的?”
盛衾看他一脸不爽的模样,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吸了吸鼻子,说:“你别理他,我已经反击了。”
宴椁歧仰头睨她,嗤笑声:“你怎么反击的?”
盛衾温温吞吞地说了句:“骂他。”
宴椁歧:“……。”
盛衾:“你千万别去找他……。”
他懒洋洋地开口打断她说自己没那么闲,结果转头就找盛朗打了一架。
隔天放学,盛衾发现刘琴和盛路围着盛朗转来转去,旁边还有医生。
她直接漠视,抬脚上楼梯,就听见身后盛朗破口大骂。
“宴椁歧跟他妈有病一样,冲过来就打我,爸妈你们给我做主啊。”
盛路和刘琴被这句话吓的接话都不敢,在利益面前,盛朗也没有份量。
刘琴还想拿盛衾开涮,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跟盛衾脱不了关系。
但盛衾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拔腿就跑。
她全程没停下,到滕宫一号时腿都是软的,扶着外面的罗马柱喘气。
毕竟来过滕宫一号,佣人几乎都认识她,再加上各种传言,甚至都没用沟通,就领着她去了三楼宴椁歧房间。
他房间的门没关,敞开着。
进屋后,盛衾发现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脑袋上带着红色的降噪耳机打游戏,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棒棒糖,眉眼抻着不羁的桀骜。
完全没有刚打过架的狼狈样,但她出门前特意看了眼盛朗的伤势,鼻青眼肿,不像假的。
“来了。”
少年散漫地将耳机摘下,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盛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个遍,没有发现伤口。
“你没受伤吧。”
宴椁歧冷哼了声:“开玩笑,就他。”
盛衾一路上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那就好。”
“一路小跑就是为了看我一眼?”宴椁歧扯唇笑,逗她“这么关心我?”
她低着头轻咬了下唇,耳廓红了圈:“毕竟,你是为了……。”
“你可别多想,本少爷单纯看他不爽所以给他松松筋骨,跟你没关系。”
宴椁歧出声打断她,将手柄扔在沙发上,语气听上去嚣张又欠揍。
“你的手?”盛衾盯着他指节红肿破皮处,鼻尖忽然发酸。
他哼笑声,若无其事说:“没事儿,揍他揍的。”
她视线被旁边摆放好的药箱抢夺,觉得莫名,问:“你干嘛不处理一下。”
宴椁歧别过脸,唇勾着,语气却傲慢。
“少管我。”
盛衾拎起药箱,在他身前蹲下,从里面拿出酒精棉棒准备给他清理伤口。
“手。”
他垂眸,将手递过去。
她棉棒刚碰到他皮肤上,他就嘶了声,盛衾自知有分寸,没理他,继续。
“疼……。”
盛衾抬眸,对上他浅棕色眸子的笑意,皱眉不解。
疼?那他笑什么?
宴椁歧:“你故意的?”
盛衾:“没有,刚碰上啊。”
宴椁歧:“疼……。”
盛衾:“现在呢?”
宴椁歧:“疼……。”
盛衾:“……。”
第58章 变透明 终于亲到了
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男人经过岁月沉淀更具冷感的骨相轮廓出现在眼前,没有表情时,周身散发的那种淡漠和冷冽足以淹没所有情绪。
盛衾失神地盯着他,想起上午他晕倒在自己眼前,她才发觉,她有多喜欢这个人的笑,多在意这个人的平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高于自己。
就好像,只要她知道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他的存在,心中唯一燃烧的火苗就不会轻易熄灭,她就永远都有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念,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会站出来跟她说。
“盛衾,得不到的要懂得放手,不丢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指尖在创可贴上轻轻抚过,脚踝处轻微的触碰被终止。
宴椁歧抬眸,收好翻乱的医药箱,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睑处,动作顿了下,开口声音低哑。
“疼成这样?”
“嗯?”盛衾缓过神,拘谨地收回还放在人家身上的腿,穿上拖鞋,晃了晃头,“不疼。”
他收回视线,问:“不疼,眼睛怎么红了。”
盛衾:“宴椁歧?”
宴椁歧:“嗯?”
盛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跟盛朗打架,我帮你清理伤口?”
宴椁歧:“什么打架?那是我单方面收拾他。”
盛衾:“跟你那个一碰就喊疼的样子比,我是不是老实多了?”
许是觉得荒唐,宴椁歧抬起下巴看她,笑出声。
没反驳也没争辩,只是撑着脑袋睨她,懒洋洋地拉着尾调。
“行……你厉害。”
盛衾被他突如其来的示弱弄的手足无措,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好像自从那次大吵一架后,他就变了,甚至比从前还要让着她,更加耐心,一举一动总像是哄着她。
她抿抿唇,心下一片迷茫,突兀问道:“你头还晕吗?”
视线交汇,他半阖下眉眼,长睫煽动:“不晕。”
盛衾轻嗯了声,仔细问道:“你这样看着确实还挺健康的,平时真的没有不舒服的时候吗?就晕过这一次?”
音落,沉默几秒后。
宴椁歧神色复杂地看向她,说:“你就这么担心我?”
“当然了,比担心我自己都……。”
她后面的话被噎在嗓子里,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可以表忠心的场合,应该有些分寸和距离。
“我们不是朋友吗?而且你是在我们追风的路上出事的……。”
他眸色逐渐黯淡下来,低垂着眉眼,语气也跟着冷淡了几分。
“放心吧,死不了。”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起伏,盛衾不太确定是哪句话让他不开心了,起身,安抚般说。
“那……你早点上去休息吧,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先上去了。”
看着眼前的背影逐渐远去,男人唇边扯出抹自嘲的笑意,满眼的失落晦暗,似是被人遗弃和厌恶后的无可奈何。
这些天来,他所有虚张声势的傲慢,嘲讽,高高在上,都在她落泪的那一刻化作泡影,那些原本被他掩盖好的,挫败,卑微,渴望变成了主旋律。
也许有些人注定是他只能远观的存在,许多时候他都觉得,她的神圣和理想化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每个城市的福利院看上去都是不起眼的存在,可它却包容了被抛弃生命。
宴椁歧也有自己所谓的理想国,即使,他的那些想法在这个世界是可笑的,是赤裸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每个月一次的福利院,算是少年理想国里面的一个小小支点。
以往的沉默被一阵音声掩盖,焕发生机。
他轻步走过去,站在后门散漫地倚着门框。
下一秒,视线被占据。
盛衾穿着华丽的公主裙坐在孩子们中央,纤长如玉的指尖在破败的电子琴上游走,美好的不真实仿若掉进幻境,跟周遭朴素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任由孩子们在自己洁白的裙摆上抓弄玩耍,始终淡淡笑着像一杯没有情绪的开白水,包容,纯净,一尘不染,只存在于理想国度,众生平等。
修好车子的司机走进来寻找盛衾,打破了这一刻和谐。
司机通着的电话,开免提,对方很急迫。
“盛大小姐呢?还没找到吗?”
宴椁歧收敛视线,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司机走进屋,发现盛衾的身影。
“找到了找到了,刚才我去修车小姐应该在原地等无聊了,就进福利院待了会儿,我们马上赶过去。”
“福利院?真是把她闲坏了!”
刘琴听到这话,抢过服务人员的手机,出声指责,屋内的盛衾自然也听到了,起身。
司机:“小姐,我们走吧。”
盛衾温和点头:“好。”
司机看着盛衾沾着污渍的裙边,叹气:“小姐,你这裙子……等会儿……。”
盛衾:“没事的,实在不行等会儿出席生日宴前,到酒店房间换一下?”
司机:“也只能这样了,夫人催了好几次,刚才还不如直接叫其他车过来接,都怪我,还以为只是小问题很快就修好了。”
盛衾:“我会帮你解释的,就说是我让的。”
司机:“小姐……。”
盛衾:“没关系,反正都是要挨骂的,不差这一件。”
声音在空气中消散,视野里,只剩下一抹白。
——
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没能换来大家满意的结果。
早上九点多,窗外阴云密布没下雨却更显闷热。
秦任倒在沙发上,连续几天风雨无阻的蹲守,把大家前段时间休息积攒出的热情都用光了。
“这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宴椁歧陷在沙发另一边玩游戏,罐罐安静趴在他身上。
秦任将感冒冲剂喝完,说:“歧哥,一起玩儿。”
宴椁歧轻嗯了声,扔过去一个手柄。
“是啊……。”丁欢手捧着盛衾刚刚给她冲好的感冒药剂,“这都连续一周还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
陈宇说:“快喝吧,一会儿还得出去呢。”
“哦。”丁欢低下头。
盛衾弯唇:“也没有那么着急,反正咱们离得近,几分钟的事儿。”
“歧哥!”秦任放下手柄,“好歹让我一下啊。”
宴椁歧额角不可觉察地跳动了下:“撒什么娇呢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除了秦任红了脸以外,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地捂着肚子。
“行了,别笑了。”盛衾忍着笑意开口说,“收拾收拾,出发吧。”
秦任起身准备去收拾拍摄机器,临走时,委屈地看着他们说:“你们这群坏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爆笑。
几分钟后,车停在海边公路,大家还在准备阶段,盛衾弯下腰拿支架。
不远处传来呼喊的尖叫声,几人同时看过去,海域中央,已经隐约开始出现气旋。
丁欢喊道:“快,秦任架好机器。”
盛衾一边架机器,一边说:“小欢,你先去海边附近把那几个拍照的游客拉到马路这边来,目前不知道这次的强度,还是有些危险的。”
“好。”丁欢点头快跑过去。
陈宇怕丁欢沟通不好,也跟着跑了过去。
短短几分钟时间,像是换了天地,天空被乌云压得很低,海水快速与上端的雷雨云相连接,下端延伸到很深的部分。
盛衾通过镜头看的更加详细,已经开始旋转,并且伴有缓慢地移动,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这次的海龙卷强度不会小。
盛衾抬头一阵阵风将她的发丝全部吹向身后,海风加上海龙卷气流的威力,人站在附近都有些摇晃,她被冻得瑟瑟发抖,但由于全神贯注地看着海面上的动向也没能察觉,直到身后有人将大衣外套披在她身上,一股异样的暖流和淡淡的香气在周身萦绕。
盛衾回过头,视线交汇,她说:“先让海边的人都撤离吧,我怕一会儿会有台风登陆。”
宴椁歧点头:“好。”
丁欢和陈宇扶着另外的机器,时刻关注拍摄的画面。
盛衾弯下腰用镜头看,骇人的场面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海龙卷的压迫感不同于陆地上仅有的一份踏实,它深不可测,变化无穷,光看着便觉得无比窒息。
她抬眸,反复对比肉眼和镜头里面的动态后,看向在身后找无人机的秦任说。
“别找了,这风越来越大,无人机上就算绑上东西也稳定不住,你赶紧通过各种社交媒体传播然后和气象局联络,封锁这边的路线,现在肉眼看着没有那么严重,但中心的气流用镜头看已经很强了,并且丝毫没有减弱。”
“好。”秦任起身,开始寻找联系方式。
正如盛衾的猜测般,刚才肉眼远观细小的水柱现在已经占据海域中心大半空间盘旋,海面区域的天空被压的更加低下,水空交错开分不清楚,从上至下的旋转,天空之上水雾蒸腾翻涌,宛如巨龙咆哮,时不时还会有紫色闪电从云层中劈下,像是一副惊险又绚丽的画卷极为不真实。
“天啊!怎么还在移动啊?”陈宇不安地看向盛衾:“阿衾,这……。”
前段时间闲来无事,盛衾提前做足了关于海龙卷的功课,这种类型的龙卷风放在旷阔无边的海洋上更易壮大,体型和威力有时甚至能超越上万倍,但对于岸边的危害比较小,严重时会伴有台风登陆,但它内部风速每小时超过200公里,海里的水和鱼虾,海面的船,几乎是有什么吸什么,对于过往船只的危害几乎是致命的。
“没事,我们距离比较远。”盛衾大声喊道,“大家把车里准备的羽绒服穿上,风太大了。”
丁欢把车内的羽绒服拿出来分给其他人,大家被冻的全身都没了知觉。
几个小时后,海面才恢复平静。
——
民宿一楼客厅。
几人洗完澡换好干净的衣服在楼下喝热茶驱寒。
丁欢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你别说,这个华人超市里面买的茶包还真的用上了。”
“他们都在外面干嘛呢?不冷?”秦任好奇地看着窗外。
盛衾轻声回应:“应该是捡鱼和虾吧,海龙卷把这些鱼虾卷到天上,结束后又下了雨,有一部分都落在陆地上了。”
丁欢惊喜地看向窗外,说:“我们也去捡啊!”
“这边拍摄也结束了,我刚才看了眼明天的天气,挺适合离开的,今天晚上大家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回去取车,然后赶下一个地点。”盛衾温吞叙述道,“你们就别出去了,冰箱里面的东西都吃不完,而且一冷一热的别又感冒了。”
丁欢低头喝了口茶,说:“好吧,结束的好突然。”
陈宇笑着说:“咱们也是真幸运,想看到的景观几乎都看到了。”
“是啊。”盛衾弯唇道,“这个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
陈宇问:“咱们明天怎么走?”
盛衾:“游艇吧,之后天气都不算好,我怕把咱们隔这耽误时间,游艇快一些,当天晚上就能到。”
陈宇点头:“好,那我先联系,让他们明早早点过来。”
盛衾:“好。”
“按照咱们这个速度,回家过年都有可能。”秦任叹口气,“真不想回家过年,家里催结婚催的太严重了。”
丁欢笑着接茬:“你还严重?你看衾姐,直接给你把婚给你订上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了逃婚跑到国外。”
陈宇眉头微皱,开口问:“阿衾?到底是跟谁订的啊?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这么保密吗?”
其实盛衾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圈里也都不知道盛家联姻的事情,就连裘琳琳都不知。
看来保密工作确实挺好,当时盛路跟刘琴刚说了个头就被她掐断了可能,她根本就没兴趣听下去对方是谁,可能是她拒绝的太果断,刘琴和盛路为了不激怒她,之后也很少直接提联姻的事情。
盛衾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啊?”
几人异口同声道,皆是一副懵的状态。
盛衾继续解释道:“他们说订婚事情我就直接挂了,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没兴趣知道。而且我来这边不是为了躲谁和逃婚,我跟盛家早就没关系了,选择来国外出差是多方面原因。”
音落,沙发旁边半蹲着身子喂猫男人咬了咬唇,眼底的笑意柔和且舒展,没了半分平日里的凉薄和疏离。
“盛衾。”
盛衾回头看向他,轻嗯了声。
宴椁歧没抬头,唇角勾着,说:“过来,帮我喂会儿。”
“好。”盛衾放在茶杯,起身走过去,蹲下喂猫,问,“那你干嘛?”
宴椁歧轻声说:“跟你一起喂。”
她歪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有些困惑,但没离开,只是问。
“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喂啊?”
下一秒,男人开口,轻飘且毫无掩饰地说道。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喂。”
丁欢喝着茶差点呛到,起身,赶忙拉着其他两人离开。
“衾姐,你们慢慢喂,我们去收拾行李了。”
盛衾微皱着眉头,没继续问下去但隐隐感觉哪里怪怪的。
喂完猫,她起身要走,就听到后面某人说。
“晚安,明天见。”
“?”
盛衾身子僵了下,一头雾水,没明白他这是抽什么风,但出于礼貌还是回应道。
“晚安。”
——
隔天,几人上岸在酒店办理好入住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酒店大堂。
陈宇问:“我们出去吃点什么?”
“这个点了……很多店都关门了。”秦任回应,“而且他们这边夜生活匮乏,估计除了酒吧,没有热闹的地方。”
“那我们就去酒吧!”丁欢瞬间来了劲头,疲惫一扫而空,“而且,我们圣诞节是在下一站,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万一过不上或者歧哥走了人不全多扫兴啊,还不如提前行乐呢。”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只有盛衾和宴椁歧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盛衾正盘算着,反正距离下一站的机票还有几天,可以明后天出去玩,毕竟在海上晃了小半天,又转车,现在她整个人都是晕的。
“好不好?”丁欢将脸凑过来,给她看刚才搜索到的酒吧,说,“衾姐,你答应我的,圣诞节去酒吧喝酒你也喝,而且正好这附近就有个书屋酒吧,距离这里打车20分钟不算远。”
前面三站确实可以算得上完美结束,进行一个小型的庆功宴也是有必要的,她不想打击丁欢的兴致。
“好,那我们现在出发?”
“好哎!”
——
跟那种吵闹的蹦迪酒吧比起来,这种楼下可以看书下棋,上楼可以小酌一杯,灯光温馨舒适还有驻唱的酒吧,明显更合适盛衾。
几人围坐在一起,盛衾举起丁欢给她倒满的酒杯,说:“我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和付出。”
丁欢:“衾姐万岁!”
秦任:“衾姐万岁!”
陈宇:“应该是谢谢你们带着我!”
只剩一个人没发言,大家目光都看过去,盛衾也扭头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宴椁歧,像是在说,你也说一句啊。
他轻笑,抬手放在她的脖颈处轻按了两下,似安抚:“少喝点,你酒量不好。”
她这还没喝呢,逆反心理起来了,盛衾有些不服气,举杯一饮而尽后,嘀咕了句:“还可以吧。”
“哇!太可以了衾姐。”其他几人起哄道。
酒过三巡,盛衾一共才喝了没几杯,头已经完全晕了整个人像踩在云朵上。
她侧过脸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本就白皙的肌肤添上几分红润,多了些平时她不会展示出来的娇媚。
其他人都喝高兴了开始去舞台中央跟外国人比舞。
宴椁歧似笑非笑地侧过脸,垂眸睨她,不得稍离。
盛衾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似乎感受到灼热的目光,也侧过头,两人视线碰到一起,下一刻,他不慌不忙地移开了。
半晌,她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起下巴问:“他们人呢?”
宴椁歧眸色愈沉,看向她,说:“跳舞呢。”
“你为什么不去跳舞啊?”
她凑近,扬起下巴,那双清透温凉的眸子此刻染上点懵懂的天真,距离太近她支撑不住身体渐渐倒向他的怀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酒气却不惹人生厌,反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宴椁歧喉结稍滚了下,盯她,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身禁锢在自己怀里,以免她从沙发上掉下去。
“你别这样抱着我,我不舒服……。”
她语气绵绵的像是没什么力气,身体也跟着扭了下,在他胸口蹭了蹭,娇嗔道。
他揽着她的腰的手未松开,玩味地舔舔嘴唇,低鄂,靠近她耳边。
“那怎么样才舒服?嗯?”
盛衾意识不清醒自然无法回应他,但他就是她的支点,她快从沙发上滑下去了,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瘦而紧实的腰身,他身子被她紧抱着,猛地往前一下。
宴椁歧身子先是一僵,心脏蓬勃跳动,两秒后,他垂眸看她闭着眼睛睡觉,十分安心的模样,舌尖抵住脸颊,忽地笑了。
抬手轻掐住她脸颊,问。
“盛衾?抱住人就睡?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睡?”
“嗯?”盛衾听到动静再次抬起头,含糊不清道:“不知道。”
他哼笑声,唇角轻微勾着,漫不经心调侃道。
“不知道是谁你就抱?你可真行……。”
“那我不抱了!”
盛衾这会儿像是装的完全能听懂他的话,甚至还来了脾气。
“你耍流氓,你还生气了?”
宴椁歧低垂着眉眼,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边说着,边用手指戳她的脸颊。
“我都说不抱了!”盛衾移开脸颊,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许他碰。
他低笑几声,说:“那你倒是松开啊。”
宴椁歧只是在逗她随便说说,可盛衾真的松开了,她撑着沙发站起来,并且还拉住了他的手,嘀嘀咕咕说。
“我们也去跳舞吧。”
他笑着蹙眉,视线始终在她身上,散漫地站起身,任由她拉着手往前走。
下一秒,她身子摇晃后再次倒在他怀里,宴椁歧似乎早有预料,松散地勾着唇,自然揽过她的腰身,为了保持平衡,盛衾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视线交融,他轻声问。
“盛衾?我是谁?”
她直勾勾盯着他薄唇,刚喝过酒,红红的,像是果冻,鬼使神差般踮起脚,凑近他的唇却被他侧过脸躲开,委屈巴巴地说。
“宴辞。”
他刻意地脑袋往后退了下,她再次踮起脚只能到他的下巴处。
“嗯……。”
她哼唧了声,不满。
片刻后,宴椁歧笑着佯装无意地低颈。
她瞅准时机,再次踮起脚尖,心跳加速,碰上了,软软的有点凉。
仅仅一秒便离开,盛衾全程扬着下巴累的够呛,趴在他的脖颈处,喘气,呢喃着,语气里带着点不由分说自豪。
“终于亲到了。”
第59章 变透明 宴辞,你别走。
下一刻,音乐暂停,酒吧屋顶飘落下彩带,须臾之后舞蹈音乐接种而来。
只剩两人在原地静止,与纷乱嘈杂人声鼎沸的环境中格格不入。
盛衾脑袋愈发的沉,完全支撑不住,她像是漂浮在波涛不止的海面上抱着一块浮木,双手紧紧环抱住男人的脖颈,哪怕她垫着脚,胳膊已经开始有些酸胀,还是无法放开这个仅仅存在的支撑。
片刻后,宴椁歧弯腰,贴近她耳朵,说。
“等酒醒了,有你后悔的。”
“什么?”她带着笑的语气欢快,明明没懂对方的意思,却笃定胡乱地晃着头说,“不后悔。”
男人勾唇,哼笑声,松开放在她腰肢上的手,轻松将她抱起。
瞬间,整个人腾空挂在他的身上,为了省力她双腿顺势盘在他的腰身两侧,无缝贴合,半张脸颊窝在他的脖颈处,深埋着。
即使她脑袋晕乎乎的,隔着衣物,但依旧能感受到两颗蓬勃的心跳第一次如此靠近,鼻腔里,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很安心,她闭上眼睛。
宴椁歧看不到她的状态,只能感觉到她小脸的滚烫,和脖颈里她细微温热的呼吸,心尖儿跟着痒痒的。
他喉结滚动几下,抬手拿掉她脑袋上掉落的彩带,侧过脸贴向她那边,轻声问。
“要不要先回酒店?”
盛衾声音闷闷的嗯了声。
宴椁歧单手托着她的腰身,转身回到刚才的沙发把盛衾的包拿上,付过账后打车离开。
车上。
盛衾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刚才在外面吹过冷风,酒吧内积攒的困意弱了几分,清醒不少,胃内隐隐的不适开始扩张。
人在身体不适的时候体感便会越敏感,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感受旁边车门的各种缝隙里都透着凉气。
盛衾迷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往旁边温热处凑了凑。
宴椁歧侧过脸颊低鄂看她,她没喝几杯,身上的酒气很淡,由于离得近她身上原本的沐浴露的清香甚至盖过酒味,声音沙哑地问。
“冷?”
他们出酒店时还没有这么冷,靠海,夜间温度差大,匆匆忙忙出了门都没有穿外套。
盛衾没立刻回应他的话,晃晃悠悠地抬起小脑袋与他对视,那双清透温凉的眸子有了笑意,亮晶晶的平添了点湿润,甚至比平时还要漂亮。
他勾唇,对视着,一时失了神。
下一刻,她身体失去平衡,伸手下意识要去抓东西被一只骨感漂亮的手轻轻握住。
盛衾全程丝毫没有慌乱,笑着,歪着头,声音温吞又娇憨,说。
“宴辞,我有点冷。”
宴椁歧盯着她愣了片刻,哼笑声,垂眸,咬着唇又张了张嘴低声说。
“我真服了。”
他指尖在她手心摩挲着散漫地画着圈,轻轻一拽,她便朝着他倒过去,最终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
她哼唧了声,脸颊在他胸口处蹭了蹭。
男人心口一紧,低头伸手将她那侧脸颊跟衣服隔开仔细看了看,看到没有任何异样松了口气。
而后,动作倏地僵在了原地,她感受他手心的温热,将有些凉意的脸颊在他手心上蹭了蹭,心满意足后还浅浅地哼笑了几声。
宴椁歧低垂着眉眼,盯她,喉结稍滚,眼底的暗流翻涌着。
直到她轻微的气息在他手心里散开,他回过神,佯装若无其事地将手抽出,嗓音低哑。
“盛衾?”
“嗯?”
她回应的很及时,不像是喝多后能有的反应。
“你真喝多了?”他胳膊搂着她的腰身,手放在她胃上轻缓揉着,逗她问,“是不是装的?”
盛衾眼睛依旧闭着,又淡淡地嗯了声。
合着,他说什么她都答应。
宴椁歧被逗笑了,侧脸,收紧下颌线条,再次低头去看她。
几秒后,猝不及防地,嘴唇碰上个柔软温热的存在,只是轻轻碰上,宛如薄纱或者雾气若有若无地碰上了。
他放在她腰身的手下意识收紧,酥麻的不适感在心尖荡开,他没移开,反而极其谨慎地往前凑了下,贴合,却只是贴着,双方都没有动作,伴随着租出车的晃动忽远忽近,唇瓣的柔软相交,反复触碰。
浅浅的睡梦中,盛衾感受到唇上异样,她抿着唇动动,细小的动作却极其察觉,像是在轻轻吮着他的唇,他先是没动,而后开始忍不住配合她轻微移动。
几秒后,盛衾开始有些着急赶走扰她清梦存在,干脆,直接咬住他的唇,很轻很快便松开了,但足以宴椁歧恢复了神智。
他舔舔唇,舌尖抵住一侧腮帮子似不爽,而后侧过脸看向窗外,唇边扯出抹自嘲的笑意。
“我也喝多了吗?”
半晌,他垂眸凝视她,有分寸的保持一段距离,另只手指节轻轻摩擦着她的下巴,低声哄着般说。
宴椁歧:“以后不许喝酒了,听见没?”
盛衾:“嗯。”
宴椁歧:“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跟谁都不能喝。”
盛衾:“嗯。”
宴椁歧:“还冷吗?”
盛衾:“嗯。”
宴椁歧:“抱着还冷?”
盛衾:“嗯。”
安静的环境里,说话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独独剩下汽车行驶的路上的轻微声响。
他想起什么,眸色黯淡下来,小心翼翼试探问道。
“盛衾,你还喜欢我吗?”
不知是盛衾被问烦了,还是装的,这句话没有回应。
宴椁歧喉咙间的酸涩感漾开,开口声音沙哑。
“一点都不喜欢了?”
等了几秒,依旧没有回答。
——
下车距离到酒店大堂的时间不过两分钟,盛衾被一冷一热的空气再次弄清醒了不少。
到房间后,盛衾扯着宴椁歧的手直接倒在了床上。
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拿起来,看了眼,是丁欢。
“喂?怎么了?”
“额……。”丁欢的话被卡在嗓子眼,“歧哥啊?”
宴椁歧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我刚才听陈哥说衾姐好像喝的特别难受,你们就提前走了。”丁欢语气的带着明显的愧疚,“就想问问她有没有好点?”
他垂眸,视线落在盛衾逐渐轻微均匀的呼吸上。
“睡着呢。”
丁欢这才放下心来,吐出口气:“那就好。”
宴椁歧:“挂了。”
丁欢:“好。”
盛衾翻了个身,侧身躺着,另只手也覆盖过来,像是抱着个娃娃般将宴椁歧的手抱在怀里。
男人半蹲下身子,抬手,散漫地撑着脑袋,睨她,眼神复杂。
半晌,他看了眼时间,起身,准备将手抽出来。
刚动了一下,姑娘立刻哼唧起来,宴椁歧眉头微蹙,轻笑,坐在床边,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发顶。
但无论怎么哄着,只要手上的动作有离开的架势,她便不开心娇嗔起来。
“盛大小姐?咱们可没有当玩偶陪睡这个服务。”
“宴辞……。”她含糊不清地喊了声。
宴椁歧抬眼,已然没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开玩笑的模样,轻嗯了声。
“宴辞,你别走好不好?”
盛衾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委屈和哭腔,边说着,双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摸索。
他起身,弯腰下,顺势抱住她,轻缓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不走……。”
许是第一遍不够坚定,男人薄唇抿了抿,又说。
“盛衾,只要你留我,我是不会走的。”
盛衾完全感知不到他这边的安抚,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梦境中,她回到那个年少的夏天。
伴随着宴椁歧,裘琳琳,温洐等人的相继离开。
盛衾终于意识到,这群在年少时期相伴走过的人也终将奔赴各自的未来。
她落魄,荒唐,又明媚充满铮铮傲骨的青春岁月,以一个戛然而止的结局作为收场,不论她是否怀念还是庆幸,终将不得回头。
那股悲伤从梦境中涌出来闯入现实,她不安地紧紧抱着她,红了眼眶,嗓音嘶哑地说。
“宴辞,你别走……。”
“琳琳,洐哥,你们,你们都要走了吗?”
他不过是她众多朋友中的一个吗?
除此之外再无特别?
宴椁歧亮起的眸色在不知不觉间熄灭。
盛衾睡意愈沉,环抱着他的手缓缓松开掉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男人起身,俯身帮她把被子盖好,关灯,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后,宴椁歧懒散地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坐下,裤兜里熟练地掏出烟和打火机,“擦”地一声火光出现,点燃。
不到片刻,屋内充斥着一股烟草味,条件反射般,他起身去开窗户。
冷空气涌入房间几秒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他房间,不是公关区域,她很少会过来。
想到这,他嘴角扯出自嘲地弧度,站在窗边,单手插兜,微低着头看外面,双眸透着些凉意,飘散的烟雾遮住他的轮廓。
也许爱意真的是瞬息万变的东西,他却不能怪她,她有改变的权利,是他活该,没有能力及时的接住她的爱。
但……现在最起码知道了,她不是为了躲他而走远出国,也没有讨厌他,足够了。
落针可闻的环境里突兀地传出几声闷闷的敲门声
第60章 变透明 还喜欢我?
宴椁歧侧过脸,掀了掀眼皮看过去,这个时间除了陈宇不可能有别人过来敲门,他转身,懒洋洋地坐回沙发上。
“进来啊。”
陈宇推门走进去,手里拿着两杯倒着威士忌的玻璃杯。
一进屋,屋内的冷空气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陈宇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将其中一杯递给他,说。
“大半夜的开什么窗户?你以为还是夏天呢?”
宴椁歧接过玻璃杯,半阖下眉眼,指节上的戒指擦碰过杯身,短暂有过几秒清脆的声响。
“刚抽烟了,散散味道。”
陈宇笑了,站起身去关窗户,说:“头一次听说自己抽烟,然后嫌弃自己有味道的。”
宴椁歧勾唇,轻笑声,没解释,问。
“有事儿?”
“阿衾……睡下了?”陈宇试探问道。
他鼻音轻嗯了声,仰头,喝了口酒。
一直没有机会问问宴椁歧的状况,陈宇总觉着心里像是有什么横着似的不安。
“晕倒之后这几天睡眠挺好的?不喝酒也能睡得着?”
宴椁歧指尖抵住一侧脑袋,抬眸,浅棕色瞳仁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勾人蛊惑,更显疲态倦意。
“挺好的,没什么影响。”
“半夜会醒吗?”
“不醒。”
“药呢,有继续吃吗?”
“没。”宴椁歧耷拉下眼皮,“我都没带过来。”
听他这么说,陈宇终于放下心。
“看来你是彻底好了,药都断了,那……。”陈宇看向他寡淡的侧脸,犹豫不决问道,“前几天晕倒那次?”
宴椁歧又喝了口酒,淡淡道:“应该是找盛衾的时候着急了吧。”
陈宇继续问:“断药之后就没有在犯吗?”
宴椁歧垂眸,盯着酒杯,不咸不淡道:“出国之后就没有了。”
“你说你,既然都答应上班了,干嘛还跑出来。”陈宇叹口气,看向他。
宴椁歧冷哼声,不着调地舔舔唇:“追姑娘呗。”
空气凝固几秒,陈宇皱着眉:“阿衾啊?”
“啪嗒”地一声,玻璃杯被男人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除了她还能有谁?”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从一开始气氛就不对劲。”陈宇疑惑问,“在国内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
宴椁歧身子往后面一倒,恣意又松弛,头仰过去,凸起的喉结滚动几下。
“是我不好。”
这是陈宇第二次见到宴椁歧如此失意,挫败的神情。
从前,陈宇所认识的宴椁歧总是意气风发,张扬随性的活着,不被任何东西束缚自在惬意。
甚至,陈宇总觉得他不像是能从那般严苛的精英教育中,在高位者姿态里,所能产生的理想派。
毕竟从来不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的公子哥真的很少,像这种甚至会为了别人牺牲的更是罕见。
也许是出生时几经丧命,导致宴老爷子对于这个长孙极大的包容,才让他不被束缚的长大,养成了他在那帮贵人眼里无所事事,惹不起,游戏人间的印象。
毫无疑问,就算是放在北里的京圈里,他是所有人心中的天之骄子,走到哪里都是人声鼎沸,不会黯淡,更不会有这般落寞的时刻。
想到这,陈宇破天荒地跟他聊起追姑娘的把握。
“别的姑娘应该不用你追,但阿衾不太一样,你有几成把握。”
宴椁歧依旧仰着头,懒洋洋地说。
“没有把握,只知道,她现在应该不讨厌我。”
陈宇没忍住笑出了声,高高在上的宴大少爷居然也有今天。
宴椁歧蹙眉,却也跟着笑,肩膀抖动,朝着陈宇扔过去一个抱枕。
“笑……。”
——
昨晚昏睡过去手机没关静音,天刚蒙蒙亮,盛衾被群里一连串的震动吵醒。
她眯着眼睛抬手去床头柜上面摸手机,一看时间,才七点多。
放下手机,她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由于从不喝酒不抽烟的缘故,盛衾对于酒精和烟味的敏感程度惊人,刚闭上眼睛,那股淡淡的酒精味混着酒店里香氛的味道有些呛人。
掀开被子,她强撑着自己在床上坐起身,浑身上下,特别脖颈,和两个胳膊都酸疼的有些抬不起来,脑袋更是宛如成千上万个蚂蚁在啃食般疼痛。
盛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半天,也没觉得好转,不满地嘟囔了句。
“我昨天是被谁打了一顿吗?”
群里——追风小队
丁欢:“昨天真的喝高了,我刚才起来脑袋都要炸开了!”
秦任:“我也是,昨天喝到最后我都断片了,好像咱两都喝多了,还是陈哥把咱们搀扶回来的。”
丁欢:“是啊,早知道衾姐真是一杯倒,就不应该让她喝的,还给她连续到了好几杯,我该死!”
秦任:“都跟你说了衾姐酒量超级差,所以我才跟别人说她酒精过敏不参加饭局。”
丁欢:“我这不是喝高兴了嘛……我保证回局里跟你一起拥护衾姐,昨天幸好有歧哥在她身边,安全送回酒店,我当时发现衾姐在沙发上没了,我心脏都快停跳了!!!”
秦任:“活该你!”
丁欢:“……。”
丁欢:“也不知道衾姐醒了没,怎么样了。”
盛衾支撑着眼皮把两人上面的消息看完,指尖的屏幕上缓缓移动。
盛衾:“我没事了,放心吧。”
放下手机后,盛衾伸了伸懒腰准备下床洗个澡,昨天那几杯酒喝的,她到现在胃里都不舒服,想赶紧下楼吃点东西然后吃药,洗完澡下去正好能赶上酒店早餐。
昨天晚上是宴椁歧跟她一起回来的吗?
她没有给他惹麻烦吧?
这个惊险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短短几秒后被否认。
不可能,她只是酒量不好,但酒品还可以,喝多之后不会无缘无故耍酒疯的。
盛衾的记忆似乎从喝完最后一杯酒之后就被一刀切了,完全记不起来,索性,干脆不想了。
洗完澡,大致收拾完房间,换上干净的衣服后,盛衾才出门。
二楼,等着坐电梯比直接走楼梯还要麻烦。
今日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整个楼梯间的区域。
群里依旧活跃。
盛衾垂眸看两人发出的消息。
丁欢:“衾姐,你要下去吃早餐吗?”
盛衾:“嗯。”
秦任:“我也去,我也去,叫上歧哥和陈哥啊。”
丁欢:“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就去?”
丁欢:“衾姐,别忘了给我拍照,要是只有干吧面包我才不下去,好不容易休息,等会再下去吃午餐得了。”
秦任:“还是你鸡贼!”
盛衾:“好,一会儿给你们拍照。”
消息发送出去后,盛衾关掉手机屏幕将其放进卫衣口袋里。抬脚下楼梯继续往前走。
几秒后,二楼拐弯处,她抬眸,心口一阵紧缩。
男人侧身对着她,身形清越挺拔,一头惹眼的红发再熟悉不过。
不知为何,盛衾停顿在原地一秒后,轻缓地转过身,又故意放轻脚步准备往楼上走,生怕对方察觉她的存在。
“盛衾?”
男人低沉悦耳的声线在楼梯间荡漾开,十分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她强装镇定地回过头,视线相交,他那双勾人蛊惑的眼眸在光影下柔和许多,挑眉。
“躲我?”
宴椁歧散漫地倚靠着墙面,两条腿懒洋洋地交叉在一起,单手插兜,看他右手转打火机把玩的动作,应该是准备抽烟被她打断了。
盛衾抿抿唇,站在原地没动,她自己都觉得纳闷,今天看到他下意识就想躲着,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啊……。”
他抬脚,往前走两步,站在她正对面,笑着蹙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玩味和试探。
“没有?”
盛衾压制住逐渐加速跳动的心脏,点头,轻嗯了声。
宴椁歧吊儿郎当地低了下头,勾唇笑。
“没有看见我转身就跑?”
“我没跑啊……。”
这句话的确是实话,她甚至可以说是轻手轻脚,做贼一般。
“盛大小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他说着,继续抬脚往前一步,上了台阶,距离她所在的位置,仅剩下两个台阶。
亏心事?
盛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依照某人的提示仔细想了想,但记忆这东西一但丢失很难及时的找回来,却可能在往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
反正,她不记得昨晚喝醉后的事情了,不知者无罪,不亏心!
盛衾反复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抬眸看他,刚想说些什么。
他却脚步不停,两步,轻松地站在了她的旁边。
她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指节紧攥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紧贴住墙面。
再次抬头,盛衾已经完全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
片刻后,他再次往前一步,鞋尖抵住,距离近到她能清楚分辨出他今天香水的品牌,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宴椁歧垂眸盯她,浅棕色眸底戏谑的笑意愈沉,漫不经心问。
“还喜欢我?”
“?”
“昨晚你一直缠着我。”
盛衾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仰起下巴,呆滞地盯着他。
宴椁歧指节碰了下鼻子,眉梢轻挑,又说。
“还趁我不备,亲了我一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