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你我之间的债该清算了
二十多日前, 青云宗,四大宗的话事人齐聚一堂。
一番寒暄后,宗主不得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苦笑道:“梦云山大战之事想必在座的各位已有所耳闻,那碧蛟欺人太甚,不仅伤我天衍宗的两名太上长老,还折辱了两名太上长老。”
不待众人接话, 他骤然扬声道:“今日碧蛟欺我辱我天衍宗,他日碧蛟就会把目光挪向你们三宗。”
开阳宗宗主许正宏否决道:“万宗主此言有待商榷,据我所知, 碧蛟并非无故伤贵宗的太上长老, 而是跟其结下死仇。”
他轻扬手, 声音浑厚:“如此, 那这便是碧蛟与贵宗太上长老的私仇。你们天衍宗护人乃情理之中,我们则不同, 一旦插手, 岂不平白入了他人的因果?”
无极宗宗主卓瑛颔首道:“许宗主说得在理,先辈们迟迟没有飞升, 正是自身因果太重。”
万轩把目光落在玉徽身上, 提醒道:“五百年前的断崖一战,贵宗的方劫仙也有参与。碧蛟有仇必报,玉徽长老就不怕碧蛟回过神来,对你们青云宗发难?”
玉徽神色淡淡,轻抿了口茶,不急不缓道:“这就不劳万宗主操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既是我徒儿与碧蛟的孽缘,还需她亲自去了结。”
万轩不肯放弃,游说道:“方劫仙修为在碧蛟之下,玉徽长老就不怕方劫仙死在碧蛟手下?”
玉徽放在腿上的手一僵,她当然怕。
方知洛乃天元界最有望飞升之人,假若因碧蛟而陨落,青云宗将少一名渡劫修士,届时青云宗的地位也会受影响。
面上未作显,答道:“徒大不由师,她自己的事,还得由她自己拿主意。”
卓瑛跟许正宏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目中看到了坚定。
倘若碧蛟只是一个小喽喽,出手相助一把未尝不可,可那是渡劫后期的大能,能毁天灭地的存在,又悟出了杀域,与这样的人为敌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话已至此,万轩如何不知今日是怎么也无法让这三人点头了。
他点到即止,起身道:“三位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整一二,容后再议此事。”
到底有数百年的交情在,饶是再不想沾惹,也不好转身就走。
玉徽正欲起身出大殿,被万轩出言叫住。
“玉徽长老留步。”
无需多加猜测,玉徽已万轩这还未死心,想继续劝说。
她重新落座,想听听万轩想如何劝她。
几息后,谢云帆出现在首座,他抬眸望向房顶,笑道:“方劫仙远道而来,不妨现身一聚?”
玉徽脸色一沉,作为话事人来洽谈,身后却跟着一位太上长老。
此事若是传出去,旁人该如何看她?
被察觉,方知洛也不觉讶异,五百年前她便从云筱嘴里得知,谢云帆识海里有一个元神。
虽说她跟谢云帆一样,同为渡劫修为,但她修为高过谢云帆,又收敛了气息,按理说谢云帆不该发现她才对。
看来住在谢云帆识海里那个元神,也随着谢云帆的修为提高而变强了。
所以,云筱当初所言不假,那元神的最终目的就是夺舍谢云帆,将谢云帆取而代之?
止住思绪,下一瞬,方知洛便出现在大殿中。
看懂谢云帆的暗示,万轩行至玉徽跟前:“玉徽长老,不妨我们换个地方谈?”
有外人在,玉徽不好发作,临走前还是看了方知洛一眼,示意方知洛最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方知洛心虚,也知一顿训斥免不了,不过那是小事,现下专心应对谢云帆才是正事。
无旁人,谢云帆也不装了,讥讽道:“你莫不是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自你偷袭她那刻起,她便视你为敌人,她不会放过你。”
“敌人”二字尤为刺耳,她不想当她的敌人。
未让谢云帆洞察她的心思,方知洛平静道:“这是我欠她的,该还。”
自从确定了自己对云筱的感情,她便想好了,只要云筱能回来,无论云筱怎么报复她都行。
谢云帆宛若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自觉拔高了声音,故技重施道:“你对她还真是情真意切,四百年前为了跟我退婚,不惜使用那等不入流的手段。可你别忘了,她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我,她只是在玩弄你。”
他仰头大笑起来:“真是可笑,最有望飞升的方劫仙最后竟对一个玩弄她的妖修动了情,这事传扬出去,不止你师父清誉受损,就是你们青云宗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自云筱当着方知洛的面揭露他的秘密,他想过杀人灭口,可方知洛自回了宗后,鲜少出宗门,他寻不到机会,好在他也未曾听方知洛提及那事。
就在他同意前宗主提议的择日完婚之际,方知洛寻到了他,胁迫他退婚,否则就把他的秘密,以及他杀了二师姐华璇之事告知于前宗主。
他不知方知洛是从如何得知,华璇之死乃他所为,他只知此事被前宗主知晓后,定会非常麻烦。
前宗主有多看重华璇整个天衍宗都知晓,甚至有传言说,华璇将是天衍宗下一任宗主。
他还需要天衍宗提供的资源,不能与前宗主撕破脸,他屈辱应下。
方知洛的神色依旧,仿若谢云帆说的不是她一般,她声音冷淡,反问道:“说完了么?说完我就走了。”
被云筱“玩弄”之事,的确困扰了她几十年之久。
又是一年汛期结束,眼前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云筱的身影,心烦意乱之下,她去了凡人界。
那时她撞见一个被酗酒的相公家暴的妇人,眼瞧妇人就要死在男人的拳头下,她出手相阻。
妇人恐她伤了男人,苦着求她手下留情,还回顾往昔说男人曾对她极好,从不曾打骂于她,也不曾嫌弃她三年无所出。
听完,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妇人。
倘若妇人嘴里的不曾打骂嫌弃便是极好,那云筱愿给她灵宝,事事顺着她,还会想法子博她一笑开心算什么?
那一年她游走了很多地方,见识到了人间诸多疾苦,也感受到了人间真情。
她逐渐回过味来,云筱或许欺瞒了她身份,可对她的好,对她的情意从不作假。
是她魔怔了,守护青云宗弟子的安危是她的责任,并非云筱。
追根究底,是她明知谢云帆惹上了黑天巨蟒,仍执意决定让谢云帆同他们一起。
云筱不顾自身安危对上黑天巨蟒,后与黑天巨蟒达成协议,放任黑天巨蟒去杀谢云帆,黑天巨蟒虽伤了青云宗的弟子,但最后还是放过了青云宗的弟子。
站在云筱的角度,能借黑天巨蟒的手杀了谢云帆,此乃两全其美的好事,毕竟云筱与黑天巨蟒并无死仇。
是她对云筱太过苛刻了,认为云筱不该拿青云宗弟子的性命去赌,认为云筱该杀了黑天巨蟒,不留下祸患。
方知洛波澜不惊的态度,看得谢云帆一阵火大,他气急败坏道:“你以为她心里还有你?醒醒吧,你一剑刺入她的七寸,又把她打入万丈深渊,我要是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捕捉到方知洛眸中的痛色,他再接再厉道:“她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青云宗,届时你所守护的青云宗弟子全都会死在她的杀域里。”
“不会,她不会滥杀无辜。”
谢云帆又笑了:“不会滥杀无辜?五百年前死在她手下的元婴修士无数,梦云山大战,被埋在遗府内的修士可不少。”
方知洛驳斥道:“五百年前那些元婴修士想杀人夺宝,她将他们全杀之,合情合理。至于死在梦云山遗府的修士,全都死于贪婪。青云宗一行去了二十名弟子,陨落三人,其余听令的弟子,全都平安回宗。”
谢云帆见方知洛如此油盐不进,怒气蹭蹭上涨,咬牙切齿道:“冥顽不宁,我倒要看看,你会落个什么下场。”言罢,他拂袖消失在大殿。
方知洛不好再留在天衍宗,回了青云宗。
为强迫自己静心,不去想云筱,她只得拿出上古阵法继续领悟。
收到楚卉的传讯,说云筱在花城顿悟弄出极大的动静,她立马放下阵法,瞬移而来。
这一个月,闻讯而来的修士不在少数,一则来探探虚实,二则是想蹭蹭云筱顿悟时的灵韵和顿悟后天道奖赠的灵雨。
这可是渡劫修士的顿悟,哪怕最后只汲取到少许灵雨,也受益颇深。
方知洛也不想耽搁如此机会,晚上打坐修炼,白日便自发为云筱护法。
即便是这般,半月下来,她的修为也有所松动。
瞧见苍梧周身的灵气不稳,这是要突破了,她当即道:“你只管去突破,这里有我看着。”
苍梧目露防备:“你休想,我得留下保护姐姐,绝不让你这个背后给姐姐捅剑的坏人有机会使坏。”
香韵用尾巴戳了戳苍梧的耳垂,传音道:“我瞧着她对云筱没有恶意,唔,她还倾慕云筱。”
苍梧直接跳了起来,对方知洛的防备更深:“收起你的心思,姐姐说了,再看到你,就向你索回那一剑一掌之仇。”
方知洛心下一痛,强扯出一抹笑:“那我就更要留在这儿,方便她报仇。”
要是还了那一剑一掌,云筱就能原谅她,那她愿意。
这是她欠她的。
思及此,她摸出传讯符,施法不让声音传出。
此乃她跟云筱之间的私事,哪怕她死在云筱剑下,也是她该得的。
苍梧赶不走方知洛,盘坐在原地边生闷气,边压制修为。
两月后,这附近的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地上天上全是盘腿打坐的修士。
云筱已领悟到一丝星辰之力,缓缓睁开眼,不慎与对面的方知洛四目相对。
眼神交汇间,她暂忘了伤痛,眼里只有一袭白衣,眼底噙笑的方知洛。
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
方知洛极力克制住抬手想触摸云筱的冲动,早已生根发芽的情愫从她的眼底溢出。
她舍不得眨眼,她怕,怕下一瞬云筱又会对她冷眼相待。
灵雨徐徐从上空洒落,汲取到灵雨的修士欢呼雀跃,未能汲取到灵雨的修士各显神通,又怕触怒云筱,到底不敢做得太过。
苍梧离云筱很近,汲取到的灵雨也最多,她憋红了脸:“姐姐,我不行了,我去突破。”不待话落,她已飞身而出。
云筱收回目光,跟在苍梧身后:“我为你护法。”
方知洛也跟了上来,她想多看看云筱。
云筱没搭理方知洛,探入一丝神识进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两个九阶极品法宝扔给苍梧:“接着,有备无患。”
苍梧接过,停在距花城五千多里的一座荒山上,抬头望了眼天上滚滚的天雷,她扬声道:“姐姐,你走开一些,我可以的。”
言罢,她把急不可耐的香韵从肩头扒下:“你也去附近等着我。”
香韵化为人形,用最快的速度来至云筱身旁,望着用身体扛雷劫的苍梧,眼含担忧:“她不会有事吧?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云筱拿出贵妃椅躺下,慢悠悠答道:“她是一条龙。”
龙族的肉身强度比其他妖族强得多,她当初扛了一百多道,苍梧只会做得比她更好。
香韵眼泪一收,蹲坐在云筱身边,可怜巴巴问:“你还有椅子吗?给我也来一张。”
方知洛适时出言:“我也想要。”
云筱侧目看了方知洛一眼,冷言道:“等苍梧渡完雷劫,就是你我清算之时。”
方知洛身形轻晃,攥紧的指尖泛白,痛苦与绝望在眸中交杂,颤音道:“好。”
……
第32章 第 32 章 你刺偏了,再来一次……
香韵盯着云筱看了几息, 又把目光挪到方知洛身上,小声嘀咕道:“这不就是话本子里的相爱相杀么?下得去手么?”
云筱侧目剜了香韵一眼,问:“你何时离去?”
香韵不可置信道:“我现在可是你的人, 你居然赶我走?”
饶是知晓香韵跟苍梧一般时不时语出惊人,此番听见香韵这话,云筱还是颇为心累。
后知后觉想起苍梧的叮嘱,香韵急忙道:“苍梧让你把灵石还给她。”
方知洛还沉浸在香韵的上一句中, 云筱身边有人了?
云筱不喜欢她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宛若被万蚁噬心,脸上的血色寸寸褪去, 双眼胀痛得厉害。
她侧过身, 半仰着头, 竭力不让眼中的泪滑落。
云筱桃眸微动, 瞥见方知洛的侧颜孤寂又悲伤。
她一愣,再度看过去, 还是熟悉的清冷秀美。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她一向情绪内敛,怎会在外人跟前泄露情绪?
云筱神色平静地把准备好的储物袋递出去:“给, 还你。”
分明晴天万里, 她却浑身泛冷,她就这么想跟她划清界限么?
方知洛敛下的眼眸顺势掩住了眼中的落寞与苦笑,不敢回身,语调不稳:“不用。”
“无功不受禄,何况以你我目前的关系,这灵石就更该还了。”语罢,云筱把储物袋递给香韵,用眼神示意香韵拿给方知洛。
香韵接过, 撇嘴道:“这么点距离,还要我来转手,再不济还能用术法,这不没事找事吗?”
香韵的话完整落入方知洛的耳中,紧攥的指尖泛白。
垂眸看着递在自己眼前的储物袋,她还是抬手接下。
越是往后,雷劫越是大,云筱紧张地盯着苍梧,随时准备出手。
见此,方知洛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云筱的目光只会在她的身上流连,可现在云筱似看不到她一般。
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最初的几句话,未曾跟她说过一句话。
眼瞧着最后一道紫雷落下,云筱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里,双手紧握成拳。
方知洛没忍住,出言宽慰道:“极品法宝能挡去三分之二雷劫,以她身体的强度,扛下剩余的雷劫不成问题。”
香韵讶异地觑了方知洛一眼,心道:这人真奇怪,雷劫结束,云筱可就要讨债了。
云筱心知方知洛说得在理,心仍旧高高悬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苍梧。
劫云散去,她赶忙放出神识探查苍梧的情况。
身上的肉没一块好的,好在还有一口气。
天道回馈的灵雨落下,苍梧被灵雨淋到的伤口快速愈合。
灵雨结束,苍梧身上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体内的灵气也恢复了六成,感受到体内浑厚的灵气,她冲云筱咧嘴一笑:“姐姐,我跟你一起打天衍宗那些老东西。”
云筱笑得眉眼弯弯:“好。”
扫到方知洛还在,苍梧的脸色骤变:“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瞅着云筱:“姐姐,你说过的,再见到她就是你俩清算之时,你不能骗人。”
云筱垂下的羽睫轻颤,旋即又恢复如常,召唤出紫霜,转身面朝方知洛,战意四起。
这是给苍梧,也是给她自己的交代。
苍梧飞了过来,兴奋道:“姐姐你只管去,我如今也是渡劫修士了,那些躲在附近的杂碎伤不了我。”
云筱轻嗯了声,方才她用神识看过了,赶来这边的修士多是大乘与合体修士,虽说修为不如苍梧,但苍梧才渡过雷劫,体内灵气还未完全恢复。
她扔给苍梧一个储物袋,里面不仅有高阶上品阵盘,还有诸多她改良过的霹雳弹。
苍梧接过,用眼神催促云筱赶紧去。
方知洛当初可是奔着姐姐的命去的,这个仇姐姐必须报了。
她想好了,若是姐姐下不去手,那她便代姐姐报仇,总之绝不能放过方知洛。
云筱飞身而起,停在上空,等着方知洛上来应战。
方知洛强忍着心痛,打出先前准备好的传讯符回青云宗,飞身停在云筱的对面。
那日被方知洛一掌拍下断崖的痛楚历历在目,云筱直接出招砍向方知洛。
见方知洛只是躲避,她心下的怒火更是高涨,吼道:“还手。”
云筱攻势强烈,方知洛单靠躲已有些应接不暇。
她抬手揩拭掉嘴角的血迹,看着双目猩红的云筱,心中升起一抹期许,把心里的恨意全宣泄掉,是不是就能原谅她了?
这次她不再只防守,正面迎了上去。
有了在花城的顿悟,云筱此刻的修为已是渡劫巅峰,离飞升只半步之遥,哪怕方知洛使出全身解数,也不是云筱的对手。
身上的白衣染上数道血痕,盘起的三千青丝已见凌乱,体内的灵气正在逐渐减少。
她知道自己顶多只能接云筱三十招,三十招后,便是云筱报那一剑一掌之仇之时。
心中无一丝惧意,她只是有些不舍,舍不得这个有云筱的一方天地。
青云宗,收到方知洛的传讯符,白莫风的指尖在颤抖。
方师叔让他务必阻止宗门的太上长老追究,更不要找云筱报仇,这是她欠云筱的。
这,分明是方师叔的遗言。
楚卉收到消息说又有渡劫大能交战,匆忙而来,却见白莫风脸色苍白,整个人被一层悲伤笼罩。
她何时见过一向理智的白莫风如此失态,当即便知这是有大事发生。
此刻她也不上规矩,一把抢过白莫风手里的传讯符。
听完方知洛的话,她踉跄了一步,呢喃道:“怎么会?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眸中噙泪,她摇着头道:“不,不会的,云前辈怎么舍得杀方师叔,五百年前她明明那么在乎方师叔,见不得方师受一点伤,她舍不得的,对,她舍不得。”
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泪,她转身往外奔去。
真要到了那一步,她也要把方师叔带回来,她不能让方师叔遗落在外面。
白莫风并未阻拦,这次跟楚卉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洞府内品茶的玉徽骤然心神不宁,她急促赶至方知洛的洞府,并未见到方知洛的人影。
又退而求其次来至主峰,看着坐在主座的白莫风,直接表明来意:“可有方劫仙的行踪?”
才整理好情绪的白莫风神色一僵,艰难开口:“方师叔正在跟云前辈交战。”
“胡闹。”玉徽脸色铁青地离开。
她就不该放任方知洛出宗门,云华剑法那般厉害,也不是云筱的对手,方知洛一个法修,即便通晓阵法,恐也不是云筱的对手。
何况云筱在花城顿悟,修为说不定更上一层,此时方知洛与其交战,胜算更低。
天衍宗,谢云帆得知方知洛跟云筱打起来了,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原先他还在气恼云筱在花城顿悟,无法栽赃嫁祸给云筱,从而激起三大宗门的怒火,现下好了,无需他出手,云筱就率先招惹了青云宗。
以玉徽的性子,否管结果如何,这次都无法善了。
四大宗已有两大宗跟云筱对上,只要稍微施加压力,另外两宗再不情愿也得下场,届时云筱修为再高,也无力抗衡。
云筱死定了。
荒山。
云筱一掌打中方知洛的左肩。
方知洛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疾速下坠,重重砸落在干燥的地上,溅起层层灰。
她侧身吐出一口淤血,身上的白衣遍布脏污。
单手拊地,她半撑起上身,望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云筱,温声问:“心里的气可都散了?”
云筱拿住紫霜的手收紧,反问道:“散了如何,没散又如何?”
“若是没散,那就抬起你的剑刺向我,”方知洛强扯出一抹笑,“这样,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一团郁气盘旋在云筱的心口处,散去的恨意逐渐汇聚。
云筱仰头大笑,桃眸中翻涌着多种情绪,剑指眼含期许的方知洛,讥讽道:“我没死不是因为你对我手下留情,而是苍梧舍出精血救了我一命。”
她仰头大笑,笑当初的自己自以为是,更笑当初的自己一厢情愿。
明明方知洛已拒绝了自己,明知方知洛心里只有宗门责任,明明当初看到了方知洛的恨意,她仍未对方知洛设防。
被方知洛偷袭又何尝不是她活该?
方知洛眼中的希冀破碎,体内气血翻涌,再度吐出一口淤血,低语道:“对不起,那一掌只是我的本能,我,以为你要对我动手。”
“够了,别以为现下说这些我就会手软,”云筱迈开步子朝方知洛而去,语气坚决,“我说过,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方知洛眼神灰败,身上的力气恍若被抽走,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空中下起豆大的雨,那砸落在她脸上的雨滴,像极了她心中的痛苦,每一下都渗入心扉。
眼角滑下的泪混杂着雨水流淌,却怎么也无法流走她心间的悲痛与绝望。
她不怪云筱,她只怪那时的自己被愤怒侵蚀了理智,竟屡次对爱她之人出手。
此时便是对她做错事的惩罚。
可她真的好想多看看她,看她笑,看她恣意潇洒,看她气死人不偿命,看她气鼓鼓,看她……的一切。
修士陨落后身死道消,无法投胎。
她不想就这么消散,消散了便看不到她了。
云筱停在方知洛跟前,呵道:“起来,装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方知洛垂落在地上的手一动,一团灵气在她手中聚集,用力朝云筱咂去。
云筱闪身避开,手中的剑直指方知洛的胸口,却在刺入时偏了一寸。
方知洛垂眸看向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剑,鲜红的血混杂着雨水浸染白衣,却恍若未觉,她的双目恢复些许色彩,唇角轻勾,语气笃定:“你下不了手,你的心里还有我。”
方才她在赌,赌云筱不会杀她。
输了也无碍,至少让云筱出了气。
云筱后退两步,矢口否决道:“没有,我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一个杀我的人,绝无可能!”
方知洛用力拔出了紫霜,单手撑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艰难地坐了起来,把紫霜递给云筱:“你刚才刺偏了,再来一次。”
……
第33章 第 33 章 你说过的,吹吹就不疼了……
雨水淋湿了方知洛, 几缕发丝贴合在她的脸上,胸膛以下的白衣被徐徐流出的鲜血染红,她倔强地望着几步外的云筱, 不愿错云筱丝毫神色。
云筱羞愤地接过紫霜,嗤道:“既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被方知洛捏过的剑尖染上了红艳的血,不知为何, 她觉得刺眼极了。
方知洛似不知疼痛,眼神未从云筱脸上挪开半寸,嘴角漾开一抹笑:“阿筱, 你舍不得的。”
那一声“阿筱”在云筱心中掀起浪花, 这是妈妈对她的称呼, 如今却被……
她紧握着紫霜的手发颤, 一再告诫自己眼前的人是你的仇人,是要了你性命的仇人。
只有杀了她, 你才能对得住苍梧逼出的那滴精血, 才能给五百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念及此,云筱高举起剑。
方知洛恍然没瞧见般, 她困难地起身, 踉跄着步子靠近云筱,抬手捂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胸口,虚弱道:“阿筱,我好疼,你给我吹吹好不好?”
“你说过的,吹吹就不疼了。”
当初云筱就是这般说的,她如今对云筱撒娇,是不是能唤醒云筱对自己的情意?
云筱举起剑的手一滞, 呢喃道:“疯了,不对,你这是被附身了。”
她目光一凛,抬起左手一把掐住方知洛的脖子,逼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印象中的方知洛不会把剑递给她,让她再来一次,更不会对她撒娇。
方知洛抬手轻轻抚摸云筱的脸,眼神痴迷,祈求道:“阿筱,我错了,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
阿筱说得对,她的确疯了。
是她,是她亲手杀了那个会担心她累不累,会心疼,会为她抵挡一切危险,甚至用命护她的人。
明知云筱不会原谅她,她仍不愿放弃一丝希望。
瞧见曾经只存在梦里的情意与缱绻,云筱不争气地松开了些手。
她恨,恨自己为何狠不下心。
恨自己的情绪仍能被眼前之人撩动。
她气恼地用力把方知洛扔了出去,扭过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苍梧使用瞬移来到云筱身侧,冷眼看着半撑起身的方知洛,愤愤道:“你下不去手,我来。”
就是这个人,不仅想要姐姐的性命,如今还让姐姐陷入痛苦。
赶来的楚卉见方知洛身上全是血,眼里交杂着痛心与愤慨,她把方知洛扶坐起来,取出几枚上品回春丹和补灵丹给方知洛服下,又施了个灵气罩隔绝雨水。
服下丹药的方知洛,一把抓住楚卉的手臂,冲楚卉摇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楚卉哪里不明白方知洛话里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插手。
记忆中的方师叔强大又孤冷,哪怕濒死一线,她也未曾见过方师叔这般凄惨。
犹豫再三,她还是扭头看向云筱的侧影:“云前辈,你可知这次方师叔应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无视方知洛眼神的警告,她不吐不快道:“方师叔传讯回宗,让宗门不要追究她的死因。是,她当初伤了你,如今她也付出了半条命,你可满意了?”
苍梧气恼道:“我姐姐就是真杀了她,也是她欠我姐姐的。”
“我徒儿只是做了她该做之事,她何错之有?”玉徽停在上空,居高临下地盯着云筱,“你伤我青云宗太上长老之事,我青云宗记下了,这笔账我青云宗定会跟你清算。”
言罢,她托起方知洛,扬长而去。
楚卉暗道一声糟了,解释道:“玉徽师祖只是爱徒心切,方师叔既发了话,我青云宗——”
云筱出言打断了楚卉未说完的话:“不用,你青云宗复仇也好,跟天衍宗合作也罢,我都应战。”话落,她使用瞬移,带上苍梧一并离去。
“姐姐,你方才为何阻拦我教训那老妖婆?”苍梧噘着嘴,娃娃脸上写满了气愤。
云筱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说得对,方知洛的确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说到最后,她的桃眸中尽是讥讽。
身为谢云帆的未婚妻,与谢云帆同仇敌忾,可不就是应该的么?
可笑的是她竟对方知洛下不去手。
人家当初下手可一点情面也没留。
如此想着,云筱的心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不管如何,方知洛欠她的一剑一掌她已讨回来了,尽管最后她因为心软,把剑刺偏了,刺得也不深。
她跟方知洛的仇到此为止,当下该清算她跟谢云帆的债了。
在花城顿悟时领悟的一丝星辰之力,能提升她的攻击力与防御力,再加上悟出来的杀域,当下就是天衍宗的渡劫修士倾巢而出,也不是她的对手。
“哼,别让我再见到她,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苍梧握紧了拳头,煞是讨厌玉徽。
云筱服用了两枚补灵丹,又使用瞬移术到了两万里之外的冰原,放出神识,总算在冰原深处寻找到合适之地。
她从药园空间取出十颗极品灵草递给苍梧:“好好稳固修为。”
苍梧觉得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要一个人去找姓谢的报仇?”
不待云筱答话,她又道:“不行,他们那么多人,我跟你一起去。”
云筱不容拒绝道:“此乃我的因果,理该由我亲手斩断。你安心稳固修为,说不定等你闭关出来,我已窥到了飞升之机。”
见苍梧进了她临时开辟出来的洞府,她当即开启九阶上品防御阵盘。
这个阵盘可以抵挡渡劫修士三击,是她从小世界里的一个遗府中偶然得来的。
有这个阵盘在,加上她给苍梧那个储物袋,就是渡劫后期来了,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抹去气息与踪迹,云筱只身一人到了云城。
青云宗,主峰大殿,各峰峰主与众长老再度齐聚一堂。
玉徽愤然道:“碧蛟欺人太甚,重伤我宗的太上长老,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卉适时起身,劝道:“师祖,应战前方师叔传讯回宗,要求宗门务必不要追究此事,也再三强调此乃她跟云前,云筱的私怨。”
“她那是被碧蛟蛊惑了,”玉徽扬声道,“碧蛟今日敢伤我青云宗的太上长老,明日就敢闯入青云宗,对青云宗发难。若青云宗轻拿轻放,你让旁人如何看我们青云宗,又将我们青云宗的声望置于何地?”
白莫风眉头轻蹙,询道:“依师祖所言,我们该如何做?”
楚卉目露诧异,师兄怎么?
玉徽的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杀意,狠厉道:“四宗合作杀了碧蛟。”
届时只要青云宗保存实力,未必不能成为四宗之首。
碧蛟的实力再强一些,说不定还能将天衍宗踢出四大宗。
白莫风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座的众人,从他们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们有的也不认可玉徽的话。
心里有了数,他徐徐道:“此事滋事甚大,又需请宗门的渡劫大能出山,我断不能做主。倘师祖能说服方师叔,由方师叔开口,几率更高些。”
玉徽神色一变,质问道:“宗主可是在顾念五百年前跟那碧蛟短暂的交情?”
话音落地,殿内的窃窃私语更甚,无一不在猜测白莫风与碧蛟的关系。
白莫风淡然道:“实不相瞒,五百年前的上古秘境,若非云筱前辈出手,只怕我已死墨蛇之毒下。另则,云华劫仙与谢劫仙师徒二人联手也不是云筱前辈的对手,可见云筱前辈实力非凡,前段时日都在花城顿悟,只怕离飞升只半步之遥。”
他骤然起身,厉声道:“于公于私,我都不愿青云宗跟云筱前辈对上,”语气加重,“我不想青云宗断送在我的手上。”
满座无言,原有些愤懑不平之人,听完此言也改了心思。
离飞升只半步之遥,那便是渡劫巅峰,加上云筱悟出的杀域,谁还是云筱的对手?
见此,玉徽心间的怒火蹭蹭上涨,一个两个的都执迷不悟。
云筱再厉害,还能强过四大宗将近二十名渡劫修士?
此次议事不欢而散,楚卉在白莫风的授意下,传讯把此事说与了方知洛听。
方知洛手掷传讯灵玉发愣,师父为何执意要对付云筱?
师父与云筱并未正面发生冲突,按理说不该对云筱有那么大的敌意才对。
师父因她的伤而迁怒云筱?
那先前呢?师父又为何想跟天衍宗合作杀云筱?
传讯灵玉再度亮起,方知洛轻触动,楚卉急切的声音响起。
“方师叔,云前辈在云城现了身。天衍宗再度向三大宗求助,说是一旦伸出援手,将共享飞升心得。”
方知洛当即从榻上坐了起来,近几百年来,无一人飞升成功,甚至有传言说天元界将无再飞升的可能,为此人心惶惶。
四大宗门皆有停滞在渡劫巅峰的老祖,他们有的已等了两三百年,都未能勘破飞升之机。
无论天衍宗的飞升心得是真是假,必会惊动三大宗的渡劫老祖。
一旦确认为真,那云筱……
不行,她得去知会云筱。
身受重伤,方知洛无法使用瞬移,只得借助灵器出行。
还未出洞府,她与前来的玉徽撞了个正着,赶忙退后一步,唤道:“师父。”
“你不在洞府好好休养,这般匆忙,又想去何处?”
方知洛不敢言明,含糊不清道:“听闻天衍宗有先祖的飞升心得,不知是真是假,我想去——”
玉徽打断道:“到底是去探明真假,还是去给那条碧蛟通风报信?”
她上前一步,目光紧锁方知洛:“我早前就再三教导你,事事以宗门利益为先,守护青云宗乃是你的责任,你现下在做什么?嗯?”
……
第34章 第 34 章 我无愧青云宗,无愧天元……
方知洛本就无什么血色的脸煞白, 紧握身侧的手,眼神坚定:“这两者并不冲突,倘若她真是那等迁怒之人, 青云宗现下已人心惶惶,天衍宗更是乱成了一团。”
玉徽眉头紧蹙,厉声呵斥道:“你竟为了一个妖修再三驳斥我,你眼里还可还有我这个师父?”
她手指一侧, 凛声道:“此刻她出现在云城,态度已明,她要跟天衍宗开战。哼, 这便是你说的不迁怒。”
方知洛解释道:“师父, 你教导我的, 我句句铭记在心, 从未相忘,”她迎上玉徽酝酿着怒火的双眸, 径自说道, “五百前,她屡次出手助我, 更是救下了青云宗十几名弟子, 这份情她不计较,我却不能不还。”
“我以为五百年前,你将她击落断崖时已作出抉择。”玉徽面带讥讽,“现下再说这些,有何用?”
这话如当头一棒,敲醒了方知洛,她踉跄着步子后退了好几步,目中满是懊悔与愧疚。
是啊, 当初她怎么就忘却了云筱的恩情?
亲手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与恩将仇报无异。
“原来我早已成为自己最为鄙弃之人。”方知洛木讷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榻那边走,浅声呢喃,“我没脸去见她,没脸恳求她的原谅。”
瞧着方知洛失魂落魄的模样,玉徽的眉头已拧成了川字,扬声道:“方知洛,你无错,你只是做了你该做之事。”
她迈步走近方知洛,宽慰道:“当初你若袖手旁观,云华劫仙必借此对青云宗发难。”
方知洛笑了,泪水无声滑落。
她守护了宗门,却杀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可笑的是,再来一次,她也放不下宗门责任,毅然而然与云筱并肩而战,把剑指向谢云帆。
方知洛无力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我无愧青云宗,无愧天元界,独独愧对她。”
她无助地扭头望向玉徽:“师父,她能原谅我么?她会原谅我么?”
玉徽眼神冰冷,仿若凝聚了即刻喷吐的火山,捕捉到方知洛眸中的迷茫与绝望,又泄了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的一言一行关乎青云宗的颜面,我怎么就教出了你这等不成器的徒弟,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以往她这般说,方知洛定会忐忑不安,继而说不敢了。
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无措并未出现,方知洛仍呆愣地坐在地上不起。
这把她气得够呛,也知晓碧蛟不死,她那个遇事从容,以守护宗门为己任的徒儿回不来。
“你自己好生养伤,宗门之事自由宗主裁定。”言尽,玉徽转身就走。
她得亲自去天衍宗走一趟,绝不让白莫风行差踏错。
云城。
云筱不时察觉到空中有强烈的灵力波动前往天衍宗,便知天衍宗这是请来了援手。
出了租赁的洞府,她轻抛着手里的储物袋,这里有她新炼制出来的改良版霹雳弹。
这种改良版的霹雳弹威力也翻了倍,一枚下去,合体修士也得负伤。
她一共炼制了两百枚,能把天衍宗砸个底儿朝天。
侧目看了眼盯着自己的男修士,云筱的右唇角轻勾,使用瞬移来至天衍宗上空,释放出威压。
不过几息,十几道身影停在几里外。
云华厉喝道:“大胆孽畜,竟敢来我天衍宗挑衅。”
云筱翻了个白眼,把霹雳弹往云华身上砸,嫌弃道:“满嘴喷粪的玩意儿,这两枚霹雳弹给你净净身。”
饶是云华速度再快,身上的法衣也被炸损,束起的头发也受到了波及,被炸卷了边。
立在他身后的合体修士就没那般幸运了,避开不及时,法衣尽毁不说,还被炸出了内伤,嘴角残留着还未全部咽回肚的淤血。
卢博眉头微挑,云筱居然炼制出了能让合体修士受伤的霹雳弹。
难不成云筱租赁洞府,不为疗伤,而是炼丹?
思及这个可能,他眉头紧锁,沉声问:“你到底要如何?”
云筱指尖轻动,桃眸一凛:“谢云帆五百年前契约我不成,对我起了杀心,我母亲为救我跟谢云帆对上,最后惨死在谢云帆的剑下。其后谢云帆又为了杀人夺宝,让天衍宗的弟子寻找我的踪迹。”
“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之恨,”她话锋一转,“我这人一向通情达理,只要你们把谢云帆交出来,我必不会迁怒无辜。”
在术法的加持下,别说整个天衍宗,就是方圆千里的修士,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先前未阐述原因,是不想把伤口往外说,哪怕那只是原身的。当下不同,四大宗的渡劫修士有一半已云集在此处,她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了,还不知天衍宗会在背地里如何污蔑她。
云华周身的戾气高涨,咬牙切齿道:“休要污蔑我徒儿。”
云筱嗤笑道:“我虽非君子,却也绝不是谢云帆那等虚伪至极的小人。”
她将目光落在有谢云帆气息的山头,讥讽道:“身为七尺男儿,如今却躲在洞府不出,怎么?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怕了?”
她的术法并未撤回,也让她说的每字每句都落入谢云帆的耳中。
但凡谢云帆还有三分气概,绝不会继续藏身在洞府。
谢云帆还是现了身,却停在卢博的身后。
见此,云筱又笑了:“当初不是挺得意么?怎么说的,要将我碎尸万段,”她冲谢云帆勾了勾手指,“来啊。”
谢云帆紧握的手青筋迸现,体内气血翻涌,双目猩红,不管不顾拔剑砍向云筱。
云筱召唤出紫霜,轻松接下了这剑,紧接着又使出改进版的雷霆之怒。
谢云帆本就旧伤未愈,没能接住云筱这一剑,被剑气所伤。
眼看谢云帆面色苍白,眼里怒火与不甘交织,云筱舒坦了,笑道:“这是还你当初往我身体里打入的剑气,受不住的话,不妨让躲在你识海里的元神帮你。”
“胡说八道,”云华不能让云筱继续说下去,他飞身用剑劈向云筱,“我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
卢博心下虽疑惑,却分得清主次,旋即加入战斗。
其他合体期与大乘期的修士团团将云筱围住,寻找偷袭云筱的机会。
云筱直接施放出杀域,直逼眼前跟她缠斗的三名渡劫修士。
卢博早有防备,避开了。
云华与另一名渡劫修士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卷入杀域。
八名合体期与大乘期修士皆运身撤退,生怕被吸入其中。
云筱把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卢博身上:“怎么样,还是要维护这个废物到底吗?”
不待卢博答话,她又道:“修炼到如今的修为可不容易,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死道消,你不冤,我都替你冤。”
话音落定,八名修士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迟疑。
卢博也不想跟云筱对上,但他既享受了天衍宗的供奉,就得为天衍宗做事。
何况,眼下其他三大宗的人皆汇聚在此,他若此刻真把谢云帆交出去,那天衍宗维系多年的声望就没了。
今日后,天衍宗也会成为整个天元界的笑话。
他未接话,出手攻击云筱。
主峰大殿,万轩退回至坐在主座的沐天身后。
沐天乃天衍宗唯一的渡劫巅峰修士,也是五大太上长老之首。
他沉声道:“吾知在座各位心里存疑,实不相瞒,吾也是近日才得此手札,本欲只在宗内共享,奈何那碧蛟欺人太甚。”
开阳宗的上清率先接过了话:“仔细算起来,天元界已有一千多年未有修士飞升,这些年我们这些老东西都在寻找飞升契机,都未有所获,眼下你却骤然说得了本手札,你让我们如何信你?”
青云宗的无为附和道:“上清道友说得在理,口说无凭。”
沐天轻哼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吾就成全你们。”话音落定,他的手轻抬,一本色泽暗黄的手札赫然悬浮在大殿的上空。
书页随着他的指尖而动,见在座的渡劫修士目露惊喜,他旋即停下动作,将手札收入袖中。
沐天掷地有声道:“诸位,吾的诚意已现,汝若想随吾飞升上界,此次就助吾杀了那条碧蛟。”
上清侧目看向无为,想知晓无为是何打算。
无为神色平平,让人辨不出喜怒。
立在无为身后的玉徽眼中划过一抹急色,思忖再三,传音道:“师祖,我们青云宗不能落于其他两宗之后。”
无为眼里浮现一道冷光,未留情面:“我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指手画脚。”
玉徽颇为难堪,她以为无为至少会看在方知洛的面上,给她两分薄面。
强忍下憋屈与羞愤,她未再作他言。
上清在无为这儿得不出答案,又将目光挪至无极宗的玉珩身上。
玉珩同他一般,都在渡劫巅峰停滞了三百多年,哪怕这可能是沐天设下的局,他也想一试。
五百年内若再寻不到飞升之机,等待他的只有兵解,将灵力归还于天地。
他表态道:“我可以助天衍宗杀碧蛟,此乃我个人行为,跟无极宗无关。”
上清紧随其后道:“我的意思跟玉珩兄相同,此乃我个人的决定,与开阳宗无关。”
飞升固然重要,可他不能为了飞升,置家族与宗门于不顾。
沐天显然对二人的答案不满意,当下卢博已处在下风,这还是在云筱未使出全力的情况下。
被吸入杀域的云华二人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余光瞥见万轩的眼神示意,他开口询道:“无为兄,汝为何意?”
无为离座起身道:“如此,就去会会。”
四大宗的渡劫修士与大乘修士的数目均衡,上清跟玉珩已下场,二人绝不容许他在岸上看着。
如此,倒不如反客为主。
……
第35章 第 35 章 你跟我一道走,就不怕被……
青云宗后山禁地。
方知洛寂寥地躺在榻上, 眼前浮现着云筱的一颦一笑。
她抬手欲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容颜,手还未碰到,那绽放着灿烂笑颜的人影便消散了。
泪水从眼角滑落, 眸中满是悲伤与悔恨。
她能等到她的原谅吗?
“方师叔。”楚卉疾步而来,看到方知洛落寞破碎的模样,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方知洛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侧身背对着楚卉, 声音泛哑:“发生何事了?”
楚卉纠结再三,如是道:“天衍宗传回来消息,此番前去天衍宗的三大宗长老, 皆应允了天衍宗的。”请求。
最后二字还未说出, 眼前已不见方知洛的身影。
她忙转身抵达主峰, 面带担忧:“方师叔真能拦下么?局面会不会越来越乱?”
把商议结果说给方知洛听, 乃是白莫风授意。
白莫风面朝天衍宗的方向负手而立,看着空中时不时闪现的白光, 饶是距离几千里, 也不难猜测战况的激烈。
良久,他才悠悠开口道:“此事若不知会方师叔, 只怕方师叔的心结会越来越深。至于能不能拦下, ”他轻摇头,“谢劫仙死,战局止。”
方知洛重伤未愈,又强行使用瞬移来到天衍宗,她脸上血色全无。
取出两颗上品灵草直接服下,又服用了两枚丹药,感觉好些了,她这才腾空而起, 停在距战局几十里外,扬声道:“把修为提升至渡劫后,我曾翻遍宗内典籍,里面也留有两本飞升先辈留下的手札,我曾拿给无为师祖看过。”
闻言,上清当即扭头看向无为,气急败坏道:“你为何不早些说?”
无为又接下云筱一剑,反问道:“怎么?你们的祖辈没留下这些东西给你们?”
玉珩边防备云筱偷袭,边靠近无为,问道:“既然无为兄看过贵宗的手札,不知可有获得什么启发?”
无为面色凝重:“此时的天元界已不是原来的天元界。”
“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有何线索?”玉珩追问道。
无极宗也留有手札,他翻阅了上百年,却未能窥见丝毫。
云筱又朝卢博砍了一剑,取出五枚霹雳弹在手中把玩,笑道:“原来是为了飞升啊,让我猜猜,这所谓的飞升手札,不会是谢云帆提供的吧?”
卢博乃法修,此前又同云筱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体内的灵气只余其六。
云筱这一剑虽只用了六成力,但在星辰之力的加持下,攻击力得到强化,他使出全身解数也未能接下,腰部被云筱的剑意所伤。
他没看错的话,云筱这一剑已有剑域的影子。
假以时日,若云筱能悟出剑域,其杀伤力必将更胜一筹。
沐天神色微动,不知云筱如何知晓此事,分明谢云帆将手札交予他时,曾言该手札未给第三人看过。
云筱捕捉到沐天的异样,嘴角的笑加深,脸上的嘲讽味也越足,轻啧道:“枉你们活了好几千年,却被一个小辈耍得团团转,这本手札真要有用,他怎会现在还是个渡劫初期的废物?”
“噢,就连渡劫初期这个修为也是强行提升而来的,而这就是你们天衍宗强行捧出来的天才。”她字字珠玑,不仅把谢云帆贬得一无是处,就连天衍宗的颜面也被她踩在了脚下。
谁让天衍宗这群老古董再三拦阻她。
侧目望了眼方知洛,云筱疑惑顿生。
方知洛一向以守护青云宗为己任,此刻青云宗的渡劫修士下场,已表明了立场,按理说方知洛该支持才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进行阻拦?
还是说,方知洛不愿与她为敌?
这个念头一出,旋即被她摁灭。
当初方知洛为了青云宗,明知谢云帆是个虚伪的小人,仍不愿与其退婚,足以可见青云宗在方知洛心里的地位,眼下也绝不会因为她而让青云宗出尔反尔,被人诟病。
不再多想,不管方知洛此举为何意,都与她无关。
她只知谁阻挡她杀谢云帆,谁就是她的敌人。
思及此,云筱将手里的霹雳弹洒向五名渡劫修士,担心威力不够,又追补了十颗。
没耽搁,她瞄准倚靠在石碑前的谢云帆,一剑劈了过去。
这一剑她用了七成力,还在里面注入了手腕粗的紫雷。
谢云帆自知接不住这一剑,急忙取出防御类的高阶法宝。
他还是低估了云筱的剑意,紫雷穿透高阶法宝,没入他的体内。
即便紫雷被高阶法宝削弱,以他现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身体也扛不住。
紫雷与剑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痛彻骨髓,只几息,他的额头已布上了豆大的汗珠,脸色如白纸。
云筱对此却不满意,控制紫霜直逼谢云帆的丹田。
谢云帆察觉时已晚了,避开不及,眼睁睁看着紫霜刺入他的丹田,强悍的剑意将他的丹田粉碎,再是筋脉与窍穴。
附近的合体与大乘修士抬头见五名渡劫修士都被霹雳弹伤到了皮毛,心下更是畏惧霹雳弹的威力,哪儿还敢去救谢云帆,只能眼睁睁看着紫霜从谢云帆的丹田处退出,又狠狠刺入谢云帆的胸膛。
沐天瞥见谢云帆栽倒在血泊中,戾气暴涨,双手结印攻向云筱。
云筱释放出杀域:“不要脸的老登,进去好好跟你们的同伴团聚吧。”
卢博这次没能逃开,与沐天一起被卷入杀域中。
云筱扭身面朝玉珩、上清和无为,笑意吟吟道:“三位,你们要进去陪他们吗?”
无为率先道:“云筱道友实力在我之上,我甘拜下风。”
上清和玉珩交换了个眼神,正欲出言,底下便传来万轩胁迫性十足的话。
“三位难道不想要飞升手札了?此手札上的记录有无作用,三位比晚辈更清楚才对。”
云筱接过了话:“谢云帆给出来的东西你们也敢用?不出意外的话,那本手札为住在谢云帆识海里的元神提供。一个元神,一直寄居在一个修士的识海里,你们说他打的是何主意?”
万轩矢口否认道:“绝无此事,若真有这么一个元神,这么多年云华劫仙不可能毫无所察。”
“是么,要不我们来亲自试试,看我能不能从他的识海里揪出什么东西来?”言语间,云筱已将目光再度落在谢云帆的身上。
谢云帆现下虽还有一口气,但人已经被她给废了。
她说的这番话,就是将寄住在谢云帆识海里的元神逼出来。
不怪万轩不信,从表面看,以她目前的修为,也看不出什么,若非知晓书中的确有这么一个设定,还被那元神算计过,她也不信有这么一个能隐藏踪迹的元神的存在。
万轩见云筱这般笃定,一时有些拿不准。
即便真有谢云帆识海里真有这么个元神存在,那也是他们天衍宗的事,绝不能横生枝节。
“你欺人太甚,”他扬声道,“所有天衍宗长老峰主听令,全力围剿这条畜生,今日不将这条畜生——”
云筱把手里的霹雳弹狠狠往万轩身上砸:“你才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玩意,姑奶奶我今天高兴,就好好教教你们该怎么做人。”
不待话落,她一把接一把的霹雳弹往底下砸。
一时间,下面的广场上乱成了一锅粥,哀嚎声与咒骂声连绵不断。
看到这儿,玉珩与上清的后背一凉,底下这群人可都是天衍宗的顶梁柱,当下却被云筱的霹雳弹炸得死的死,伤的伤。
虽说沐天给他们看的部分手札内容,的确与本宗留下的手札有所不同,但真如云筱所言,该手札乃是寄住在谢云帆识海里的元神所为,那这本手札的后半部分内容就有待商榷了。
想到这儿的,上清也顾不得面子,轻咳道:“云筱小友,我们也是被无为那老儿蒙蔽了,要是早知他们哄骗我,我绝不会掺和进来。”
临了又补充道:“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不听我们宗主的劝阻,这才冒犯了小友。”
玉珩紧随其后道:“无极宗向来以和为贵,只恨我一时糊涂。”
云筱哪里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这是想把其身后的家族与宗门摘脱出去。
方知洛运身靠近,解释道:“开阳宗与无极宗的两位道友表态,青云宗不得不随踵而至。”
云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方知洛,讽刺道:“四大宗不是一向勠力同心,怎么现在又割席分坐了?如此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上清和玉珩心中羞恼,但为了家族和宗门,他们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方知洛与无为神色平静,仿若云筱没把他们一并讥讽进去一般。
云筱的手轻挥:“行了,被狗咬了我也不能咬回去,要走的赶紧走。”
她负了伤,跟她动手的这三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不算亏。
三人即刻使用瞬移,消失在云筱眼前。
底下的万轩被霹雳弹炸得灰头土脸,身上的法衣也破损不堪,从头到脚,哪儿都有伤。
见有几名同门的身体被炸开,其余同门也都同他一般负伤,他目眦欲裂,欲冲上去跟云筱决一死斗。
“宗主,碧蛟实力非凡,四名太上长老还被困在她的杀域里,此刻我们不宜跟她正面相斗。”
万轩到底听了进去,权衡一二,他抬头望着云筱,屈辱道:“把四名太上长老放出来,我把人给你。”
云筱没搭理万轩,纵身下来把谢云帆拎在手中:“晚了。”
方才扔霹雳弹时她特意避开了谢云帆,神识一直也没从谢云帆身上离开过,为的就是防止那个元神逃走。
如今天衍宗剩下的人已对她构不成威胁,她自然不会听万轩狗吠。
感受到杀域里传来的强烈抵抗,她的喉头窜起一股腥热。
打架可不能输了气势,她强行把嘴里的血咽下肚,拎着谢云帆瞬移走了。
方知洛瞧见云筱脸色偏白,跟了上去。
四名渡劫修士的合力一击,令云筱的神魂受颤,身形摇摇欲坠,仿若下一刻便会坠地不起。
她强忍着如被扎了万根针的痛楚,一口气来至自己五百年前坠落的断崖,打开杀域,放出了里面的四人。
此前路过此处之际,她特意下去查看了番,未能找到小世界的入口。
不过崖底的瘴气比之先前还要浓上一些,这四人身上皆负有不同程度的伤,此般被她扔下断崖,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未停留,往嘴里扔了颗极品灵草,又服用了几枚回春丹,云筱撕破虚空,来至一处海岛上。
匆匆放出神识,确定附近只几只十阶的妖兽,她把谢云帆往地上一扔,并在谢云帆身上下了个禁制,以确保那个元神不会逃脱,即刻盘腿炼化极品灵草。
方知洛循着云筱的气息追来,已是一日后。
云筱倏然睁开双目,冷声道:“滚!”
方知洛即便负伤,那也是渡劫修为,她不会放这么大的威胁在眼前。
方知洛身形一僵,嗫嚅道:“我只是担心你。”
云筱不信,再度赶人:“不需要,滚!”
那一剑一掌她的确从方知洛身上讨回来了,不代表她会原谅方知洛。
方知洛不愿就这么离开,可在看到云筱脸上毫不遮掩的嫌恶与不耐时,她还是转过了身。
眼泪在眸中打转,她抬手捂着被铁烙一般疼痛的胸口,仓皇离去。
不放心,云筱再度放出神识,果然在三百里外的小岛上发现了方知洛。
她眉头紧皱,心生警惕,不知方知洛究竟要做什么。
窥见方知洛不时抖动的肩膀,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攥紧。
下一瞬,她又恢复如常,启动一个八阶防御盘,又将装有霹雳弹的储物袋放在手边,这才又往嘴里扔了颗极品灵草,继续疗伤。
以她如今的修为,炼化极品灵草只需几个时辰。
直至炼化完六颗极品灵草,她的伤才好了八成。
剩下那两成乃神魂上的伤,一时半会儿修复不了,只得服用养神丹温养着。
云筱抬手一拂,解除了自己下在谢云帆身上的禁制。
她手捏霹雳弹,凛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
谢云帆已出气多进气少,无需她出手,谢云帆也活不过十日。
没等到答复,她似笑非笑道:“你说,我要是把手里的霹雳弹弹入他的嘴里,你会不会跟他一样,被炸成渣?”
裘老的身影出现在谢云帆身侧,诱惑道:“你放我走,我告诉你飞升之法。”
云筱心下一沉,天元界果然出问题了么。
面上不做显,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渡劫修士可活五千年,算算年龄,我还有四千多年可活。”言外之意是,她不急着飞升。
裘老也不急,徐徐善诱道:“你的确年轻,也有光阴去浪费,可你甘心吗?若四千多年后你仍不能飞升,那你多年的努力将会毁于一旦,抱憾坐化。”
云筱桃眸轻阖,意味深长道:“看来天元界不能飞升,是你搞的鬼,又或是因你而起。”
“哈哈哈,他输在你手里不憋屈,”裘老话紧盯着云筱,胜券在握道,“怎么样?可要跟我合作?”
云筱换了个姿势,兴致不高:“说来听听。”
“你让我住在你的识海里,我给你飞升之法,届时我们一并飞升上界。”
云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好意思,你这个饼画得不够大,我没吃饱。”
瞅准机会,她出手往裘老身上打去。
裘老似早有防备,躲开了,得意道:“你的确很强,但你奈何不了我。”
云筱耐心耗尽,将手里的霹雳弹砸了过去。
察觉出裘老要逃,她立马使用神魂攻击。
她修炼神识的功法不久,几个回合下来,她便知自己不是裘老的对手。
听见动静的方知洛匆匆而来,目睹到半空中不时闪过的光团,又见云筱的神态不对,当即明白这是云筱在用神魂跟光团缠斗。
她顷刻出言道:“阿筱。”
云筱看懂了方知洛的眼神,只迟疑了半息,她还是撤退了回来。
方知洛启动锁魂阵盘,任由光团怎么冲撞,都无法逃脱。
她来到云筱的身侧,询道:“他便是那个藏在谢云帆识海里的元神?”
云筱轻嗯了声,侧目瞟了眼碎成渣的谢云帆,她马上放出神识,寻遍了整个方圆五百里,也没找到谢云帆的神魂。
先前她跟裘老斗神识前,未曾发现谢云帆的神魂逃窜。
又细致搜寻了一遍,仍没见到谢云帆的神魂,她走近阵盘,凝视裘老:“你把他的神魂吞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裘老笑得极其嚣张:“能跟我合为一体,是他的造化。”
方知洛眼里闪过一抹讶异,这元神竟无声无息将谢云帆的神魂吞噬了。
要是让这元神逃出去,那天元界岂不会处于莫大的危险中。
即便谢云帆被云筱废了,好歹也是个渡劫修士的神魂。
云筱将神识探入自己的体内空间,翻找着能禁锢元神的法器,最后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一个魂瓶。
这也是她从小世界里寻到的,等级她瞧不出来,可以肯定的是此魂瓶在极品之上。
把魂瓶的瓶口对准裘老,再用灵气催动。
裘老瞪着云筱手中的魂瓶,不可置信道:“锁魂瓶,你怎么会有锁魂瓶?”
盖上瓶塞,云筱拿起锁魂瓶轻轻摇晃,轻哼道:“好好在里面待着吧!”
“放我出来,只要你放我出来,我就告诉你飞升之法。”裘老急切道。
此乃上品法宝,可溶解玄仙境之下修士的元神。
修士修为提升至天仙境,即能凝练出元神,他如今的元神还未至天仙境,不出三月,他的元神便会被这锁魂瓶溶解。
“看来这瓶子还是个好东西。”保险起见,云筱还是往锁魂瓶上下了个禁制,再将其扔进储物袋里,懒得听裘老废话。
那愉快的小表情,感染了方知洛,唇角不自禁上扬。
云筱往一旁挪了几步,拉开了与方知洛的距离,问道:“你跟着我到底有何目的,千万别说担心我的话,我不信。”
方知洛垂下的眼眸顺势掩住了眼中的黯然,呢喃道:“我真担忧你。”
若是五百年前,方知洛不曾杀她,她听见这话指定高兴得找不着北。
现下嘛,云筱只觉得可笑,她上前一步,冷嗤道:“如今我可是天衍宗公认的敌人,你跟我一道走,就不怕天衍宗找你们青云宗的麻烦?你们青云宗能抵挡住天衍宗那四个渡劫老登的怒火?”
……
第36章 第 36 章 悄无声息的勾引最致命
方知洛脸色煞白, 眸中涌现点点泪光,如何没听出云筱话里的嘲讽之意?
垂下眼,她尽量稳着语调, 答道:“天衍宗自顾不暇,以如今天衍宗的实力,不敢擅自找青云宗的麻烦。”
“你们青云宗这次倒是捡了个大便宜。”言尽,云筱径直朝礁石那边而去。
将近一个月没吃东西, 肚子虽不饿,嘴里淡出了个鸟来。
正好许久未吃海鲜,这次怎么也得吃个够。
停在礁石上, 云筱放出神识, 最后定格在两百里外的一条五阶八爪鱼上。
她调动灵气, 停在海面上, 冲八爪鱼打出一道光柱。
八爪鱼逃脱无果,十几息后, 身体缓缓浮起。
云筱将其收入储物袋里, 又在附近物色了几只海兽,回到海岛上。
目光在方知洛的身上停滞半息, 她便挪走了, 找了个块还算平整的礁石,放出储物袋里的海兽,熟稔地操纵紫霜分解切割,再隔空取物把削好的木签把肉串好。
取出烧烤架以及调味料,把切好的肉放在烧烤架上慢烤,没一会儿香味四溢。
方知洛走了过来,在距云筱一尺外的地方坐下,一眨不眨地看云筱烤鱼, 怀念道:“我去过凡人界,他们烤出来的都没你烤的好吃。”
云筱翻动烤串的手一顿,旋即又恢复原样,轻哼道:“别以为这样夸我,我就会给你。”
“我自己去捞,你能帮我烤吗?”方知洛问得小心翼翼。
这五百年,她鲜少吃灵食,每次吃都忍不住跟云筱的厨艺作对比,尽管她只吃过云筱做的烧烤与火锅。
云筱翻了个白眼,给背刺自己的人烤肉,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方知洛不愿放弃,主动退了一步:“那我能借你一下你那些东西么?”
云筱没吭声,拿起烤好的肉串坐在隔壁那块礁石上,边吃烤串边欣赏海景。
若是以前,没得到云筱确切的回复前,她定不会擅作主张。
可她太想跟云筱拉近关系了,她用最快的速度捞来一只不大不小的海兽,生疏地把弄串好的肉串放在烧烤架上。
她学着云筱的方式,给肉串刷油,再时不时翻个面,等肉烤得差不多了,才撒上调料。
明明步骤都对,可烤出来的海兽肉又柴又硬,不好吃。
云筱未留意到方知洛眸中一闪而过的委屈,想到什么,她定睛望向半空,看到原本又红又粗的因果线已断,她顿时松了口气。
正欲撤回视线,又窥见一道金光,她的神识不受控制被金光吸入其中。
骤然来到这陌生之地,她颇为不安,脑子飞快运转,不动声色四处打量,想着出去的破解之法。
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天梯赫然出现在她眼前,鬼使神差下,她走了上去。
在她以为自己要累死在这天梯上时,但见前面没了梯子,似是被人恶意截断了。
又见三个眼熟的光团从截断之处而下,她的目光不自觉跟随光团而去,亲眼看到它没入天元界隐去踪迹。
云筱正打算定睛去寻找它们的踪迹,周边的场景又变了,上空是密密麻麻的气团。
颜色不多,只紫、红、橙、白、黑五种颜色,她头顶的颜色为淡紫色。
脑中灵光一闪,有个词儿叫红得发紫,这莫不是气运?
这个猜测一出,她当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仔细留意着这些气团的变化。
果然被她找到了蹊跷,原本红色的气团颜色在逐渐变淡,似在齐力供养中间那个缓缓变紫的气团。
她数了一下,排除自己,只有三个紫色气团,倒是正好跟那三个元神光团对得上。
所以,这三个元神的最终目的不是夺舍,而是盗取天元界的气运。
而那断了的天梯,也是天道给她的暗示,天元界飞升上界的天梯断,故而近一千多年来无一人飞升。
问题来了,这断了的天梯能不能修复,又该如何修复?
她没打算为难自己,直言问道:“如何修复天梯?”
“汝需集齐三块息壤,助通天树焕发生机。”
云筱追问道:“在哪儿能找到息壤?”
她曾看过一本手札,上面讲述了一点上界之事,其中就有息壤。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半口气的灵草栽种在息壤边上,不出一月,灵草不仅能恢复生机,还长势喜人。
灵草吸取天地之灵力而长成,品阶越高的灵草对地域灵气的要求越严苛,但只要有个息壤这个作弊神器,种什么活什么。
因而即便在上界,息壤也是个稀罕物。
这等稀罕物,若不给她提示,她去哪儿找?
难不成把整个天元界翻个底儿朝天?
“天涯之北。”
云筱还要再问,她的神识已归位,仿佛自己方才所见只是惊鸿一梦。
她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萌新,自知那一切都是真的,天元界的气运在被这三个从天而降的元神汲取。
起身回到烧烤架前,她把剩下的那些没烤的烤串一并放在烧烤架上,目不斜视问:“谢云帆是从什么时候修为停滞不前的?这五百年天衍宗还出过天赋卓绝,气运不错的修士没?”
方知洛快速收拾好心里的失落,虽疑惑云筱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五百年前谢云帆痊愈后,修为快速提升,于三百年前晋升为大乘修士,五十年突破大乘,成为渡劫修士。”
她把手里的烧烤放下,继续道:“越往后修为提升越难,寻常修士突破大乘至渡劫得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他仅用了两百多年突破大乘,已是人中龙凤。”
思及云筱第二个问题,她思忖了片刻,才缓缓道:“应是有的,四大宗每十年举行一次宗门大比,天衍宗不说能次次拔得头筹,也没出现过垫底的情况。”
这五百年除了需要做的宗门任务,她基本都在修炼,连本宗之事都谈不上事事清楚,何况是天衍宗。
闻言,云筱心里已有数。
对于旁人来说,花费两百多年的时间突破大乘至渡劫很快,但对修炼如同喝水般简单的谢云帆来说,无异于龟速。
给烤串翻了个面,她又问:“那你可知天衍宗的那些天之骄子现在修为几何?”
方知洛轻摇头:“白师侄身为青云宗宗主,洞悉三大宗之事,你若想了解得更清楚,不妨跟我一起回青云宗,亲自问他?”
这也是她的私心,想邀请云筱亲自去她生活了数百年的宗门。
另则,她也想借此机会让云筱感受到青云宗与其交好的诚意。
云筱没接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天元界的天梯断,此乃整个天元界的事,天元界之人都有知情权。此外,天衍宗这次能说服另外三大宗的渡劫修士相助,全源于元神提供给谢云帆的那本手札,可见这几人有多渴盼飞升。
除了她关起来的元神,还有另外两个元神,若她猜得不错的话,这两个元神也藏在四大宗内。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但凡天赋好些的人都会选择底蕴雄厚,实力更强的四大宗,包括世家之人。
至于谢云帆为何修炼至大乘,修为才止步不前,她怀疑是元神增大汲取量的缘故,又或是元神能偷取的气运越来越少,只能从谢云帆这个宿主身上吸取。
气运弱了,获得天材地宝的概率便会大幅下降,就连修炼也没以往那般顺利。
不过,天道明知有元神在汲取天元界的气运,为何不直接出手将其灭了?
思来想去,她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天元界的天道可能也遇到了问题。
甩了甩脑袋,云筱拿着烤好的一把烧烤,退坐在礁石上,应道:“好。”
想要尽快揪出另外两个元神,绕不过四大宗,为了不被有心人做文章,由青云宗出面的确比她单枪匹马得好。
方知洛先是一愣,顷刻又弯起好看的眼眸,冲云筱温柔一笑:“那等你吃完,我们就回宗。”
日影融融,方知洛嘴角漾着笑,整个人似在发光,惹得云筱一时晃了眼。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失态,她立马别过头。
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她暗骂自己不争气,竟会迷失在仇人的笑容里。
化气恼为食欲,她三两下吃完手里的烤串。
打了个嗝,饱了。
方知洛的眼里蕴着笑意,提议道:“剩下的我给你包起来,路上你饿了再吃。”
“也行,不浪费。”言语间,云筱把多余的妖兽肉丢进海里,供海里的妖兽与海鱼食用。
见云筱把烧烤架与调味料收进储物袋里,方知洛示弱道:“我不便使用瞬移,你可能带我一程?”
云筱嘴一撇:“事真多。”
她轻拂衣袖,还是带上方知洛瞬移到青云宗。
感知到强者气息,白莫刚起身,便见云筱闲庭散步地进了大殿,云筱的身后还跟着方知洛。
云筱打量完这个恢弘又大气的大殿,寻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目光从白莫风身上掠过,感慨道:“鱼与熊掌果然不能兼得,事务多了,修炼也得往后靠。”
以白莫风的天赋,若勤奋修炼,绝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合体初期。
白莫风苦笑道:“云前辈说得正是,我无悔。”
“明白,以守护青云宗为己任嘛,别说是修为,就是危急性命也在所不惜。”云筱话锋一转,“今日我来你们青云宗,是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白莫风正襟危坐:“云前辈但说无妨。”
云筱没卖关子,直言道:“我想知道你们四大宗近五百年有没有跟谢云帆一样,天赋与气运绝佳之人?”
提及谢云帆,白莫风的目光微凝,回道:“有。请恕晚辈冒昧,不知云前辈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
云筱身体一歪,单手托着下颌道:“天元界一共有三个元神,我在谢云帆的识海里揪出了一个,还剩两个不知踪迹。”
白莫风的心一咯噔,侧目看向坐在云筱身侧的方知洛。
方知洛轻点头,示意云筱所言皆无虚言。
云筱也没指望白莫风马上信她,毕竟口说无凭。
她不急不缓取出锁魂瓶,上下摇晃道:“没死就吱一声。”
裘老义愤填膺道:“有本事就放我出去。”
云筱哄骗道:“把你另外两个同伴的藏身之处说出来,我可以考虑一下。”
裘老否认道:“没有,我没有同伴。”
云筱把锁魂瓶往茶案上一放,揭穿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们三个结伴到了天元界,目的就是为了吸取天元界的气运。”
她扭头看白莫风:“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天衍宗有一些天赋气运不错的弟子,修为不知不觉停滞了下来,气运也大不如从前,甚至可以用倒霉来形容。”
……
第37章 第 37 章 她在等她怜惜
白莫风急忙唤来大徒弟纪怀仁, 吩咐道:“去把孟江唤来。”又补充道,“器峰峰主也一并请来。”
想起孟江乃无为老祖的后辈,他又看向方知洛:“方师叔, 无为老祖那儿还得劳烦您知会一下。”
无为老祖性格孤僻,对方师叔存有几分惜才之心,方师叔开口比他这个宗主出面强。
白莫风如此安排,方知洛哪里猜不出, 这孟江同谢云帆一般,天赋与气运皆非凡。
她起身使用轻身术往后山禁地而去,此处乃宗门渡劫修士的居所所在。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白莫风欲仔细跟云筱说, 瞥见云筱身侧茶案上的锁魂瓶, 又多了些踟蹰。
云筱会意, 往锁魂瓶上施了个隔音术,用眼神示意白莫风只管说。
“孟江出身绥城孟家, 天赋仅略逊于方师叔, 又为无为老祖的后辈,入宗后拜在器峰峰主门下。入宗两百载, 如今已是化神后期修士, 前阵子更是炼制出了七阶极品法器。”
白莫风面带纠结,旋即又释然,坚定道:“倘若他的识海里真藏有元神,望云前辈能借我此瓶,不让其再有为祸的机会。”
失去一个天赋卓绝的弟子固然可惜,但青云宗能走到今日,绝非单靠一个弟子来支撑,而是源于青云宗上下一条心。
他不能寒了万千弟子的心。
白莫风的神色皆落入云筱的眼中, 也令她心生几分愕然,她虽未明说,但以白莫风的聪慧,理该知晓这孟江在修炼与炼器上的顺遂与寄居在其识海里的元神有关。
一旦把这个元神从孟江的识海里逼出来,其修炼恐怕会受到些许影响。这就好比习惯了作弊神器带来的便利,某一日这个作弊神器没了,便利自然也没了。那种落差感对于顺风顺水的人来说,只怕难以接受,严重的话可能还会滋生心魔。
显然白莫风也想到了这一点,才难以抉择。
原以为白莫风会纠结许久,没想到白莫风这么快就做出了取舍。
云筱端起茶浅啜了口,歪头道:“说说吧,其他弟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白莫风叹息道:“正如云前辈所言,宗门内好几个天赋不错,也有几分运道的弟子修为停滞。原先我以为是他们遇到了瓶颈,”他轻摇头,“现在想来,此事的确有异,哪有逢瓶颈齐齐影响运道的?”
云筱桃眸轻眯,追问道:“那你又是从何得知,他们的运道不如以往了?”
“我收了三个徒弟,你先前见到那个是我的大徒弟,我那二徒弟就是个嘴碎的,人缘又不错,只要他在宗门,宗内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白莫风既欣慰又无奈,“那几个弟子的事,就是他同我说的。”
云筱恍然点头,原来是有个社牛徒弟。
不过白莫风这个年纪轻轻就爱板着脸的人,怎么会收那么一个社牛又嘴碎的徒弟?
想到什么,白莫风期许道:“不知云前辈能否让元神将偷走的运道还回来?”
云筱拂手道:“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真能还回来,天道只怕只剩一口气,也会灭了那三个元神,哪用得着弯弯绕绕找她?
她有理由怀疑,她突然来到这儿并非偶然,说不定是天道干的。
答案如何,只能等下次见到天道再问问。
白莫风失望地收回目光,听见脚步声,脸上又恢复至漠然。
见此,云筱只想送给白莫风一句:不去演戏可惜了。
她没那么没眼力劲儿,不会故意去拆白莫风的台,把先前没吃完的烧烤拿出来,旁若无人地撸串。
坐在主座的白莫风,几次欲言又止想提醒,每次都开不了口。
罢了,云前辈恣意惯了,就不去找云前辈的不快了,正事要紧。
纪怀仁跟孟江前脚进了大殿,后脚方知洛和无为也到了。
“行了,别来那些虚礼,”无为径直走到主座旁落座,瞥了眼撸串撸得正起劲的云筱,声音浑厚,“孟江,过来。”
孟江长了一张俊逸的脸,身上有股子贵气与傲气,此番听见自家老祖唤自己,疑惑之余,又有些忐忑。
念及众人对他的崇敬与嫉妒,他又挺直了腰板,从容停在无为跟前,行礼道:“小辈拜见老祖。”
无为一眼看出孟江的修为,眸中滑过一抹怜惜,轻转头,紧盯着云筱身侧的锁魂瓶。
几息后,他撤回目光,沉声道:“别抵抗,我要检查你的识海。”
孟江脸色一变,后退了几步,眼里交错着防备与慌乱,硬着头皮道:“恕小辈无礼,识海与丹田同样重要,不知老祖为何会要检查小辈的识海?”
他余光轻扫云筱,猜测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云筱大方承认道:“嗯,我说的。”
孟江愤怒道,目光紧锁云筱,质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害我?”
不等云筱答话,他又转身看白莫风,不可置信道:“宗主,你宁愿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弟子?”
白莫风刚要作答,殿外响起器峰峰主广成不悦的声音。
“谁不信我徒儿,”长相粗犷的广成大步走了进来,怒视白莫风,“宗主,你有何话说?”
方知洛启动隔绝阵,接过了话:“广成道人先听完来源去脉再来索要公道不迟。”言尽,她递给白莫风一个眼神。
白莫风会意,把云筱所言,以及事态的严重性一一道来。
孟江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又怕露出马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否认道:“这一定是编造的,我自己的识海我还不清楚,真要有什么元神,我早就跟师父求救了。”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他手指云筱,指摘道:“是她不安好心,她想让我们青云宗起内讧。”
云筱把嘴里的烧烤咽下肚,抬手隔空给了孟江一栗子。
她在孟江的愤恨的眼神中起身,拍拍手道:“这是你们青云宗的家事,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不待话落,她已抬腿往外走。
方知洛紧跟着起身:“我带你四处去转转。”临走前,不忘把云筱还没吃完的烧烤带上。
见此,白莫风松了口气,他总觉得云筱还有话没说完,可得把人给留住了。
云筱不知道白莫风的想法,坐在仙鹤背上观看青云宗。
“青云宗创建近万年,宗门杜绝宗门弟子自相残杀,提供给宗门弟子的资源也是四大宗里最多的,在众弟子心里,青云宗就是他们的家。”说到最后,方知洛的眼里浮现些许温暖。
云筱摸出两颗灵果,顺手递了一个给方知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收回已被方知洛接过。
她侧过身,重重咬了口灵果,找茬道:“用资源来笼络宗门弟子的心,的确是个妙招。瞧瞧你,不就一直感念着青云宗的好,从而为青云宗生,为青云宗死,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划算。”
方知洛面带无奈,眼里夹杂着宠溺,温声道:“阿筱,话也不能这么说,或许对你来说获得资源很容易,但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修士来说,一枚丹药一颗灵草,都需要他们倾尽全力才能获得。”
“青云宗每月提供丹药与其他修炼资源给我们,我们理该给予青云宗回报。”
云筱晒笑道:“那这份回报得持续多久?直至身死道消么?修为提升至元婴期后,很多资源都需要自己去找,换言之,宗门内提供的资源只有元婴期前才是有效的,在这之后,宗门提供的那些资源就有些鸡肋了。”
而元婴期前所需的资源,相较而言是比较廉价的。
用廉价的资源换宗门弟子的忠心,这笔账稳赚不赔。
方知洛自然听出了云筱的言外之意,她目露迷茫:“可为家人付出,与家人一起守护这个家,不是应该的么?”
从她记事起,师父就教导她得以守护宗门为己任,断不能做有损宗门声望之事。
这些年她一直牢记于心,不敢违抗半分。
云筱歪在仙鹤背上,磕着灵瓜子,时不时瞧一眼下面擂台上的比试,散漫道:“家人给你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地方,助你踏上修炼之路,还提供资源给你,这的确是天大的恩情,理该偿还。”
她语调一转:“但是这种偿还得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不是牺牲所有,甚至是自己去偿还。”
方知洛眸中的不解愈发浓厚,云筱说的这些,从未有人跟她说过。
难道她做错了么?
眼看方知洛的眉头越蹙越深,云筱竟生出了想伸手去抚平的冲动。
她别过头,不去看方知洛,再度告诫自己:那是杀你的仇人,她如何与你无关。
如此反复,那种想法才逐步消退。
捕捉到云筱眸中的疏离,方知洛暂放心里的疑惑,生硬地岔开话题道:“要不我们下去看看他们比试?”
云筱果断拒绝:“菜鸡互啄,没意思。”
“我得了些菩提明境茶,去我的洞府,我泡给你喝。”方知洛邀请道。
此乃一百多年前,她从一个海底秘境中所得。数量不多,不足一斤,孝敬了师父三两,又分给了四名太上长老一些,她自己留下的只有二两。
这一百多年,每每遇到修炼上的阻碍,她便会泡上一杯。
云筱来了两分兴致,菩提明境茶仅次于悟道茶,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
悟道茶她喝腻味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两悟道茶扔给方知洛:“换一两给我,我自己泡。”
去仇人洞府喝茶这事她可干不出来。
还未打开瓷瓶,方知洛已感受到了轻微的灵韵,当即明白瓷瓶里装的茶高过菩提明境茶,也知道云筱这是想跟她划清界限。
压下心中苦涩,她强扯出一抹笑:“并非我不跟你换,而是我那的菩提明境茶已不足一两。”言尽,她把手里的瓷瓶递还给云筱。
云筱抬手,手指无意轻蹭到方知洛的指尖,她那不争气的心竟轻颤了下。
感受到指尖的触碰,方知洛心底的苦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甜意,就连唇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些。
这是不是她们关系更进一步的证明?
书上曾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她不放弃,总有一日她能得到她的原谅,跟她重归于好。
方知洛抬手轻拍了下仙鹤,仙鹤调转方向,将她跟云筱送至青云宗最高的一个山头。
从仙鹤背上下来,她取出两枚中品灵果给仙鹤当作报酬。
仙鹤叼起灵果,鸣叫一声,欢快地飞走了。
未察觉到危险,云筱悠闲自在地漫步在蜿蜒的小道上,这儿远离了喧嚣,唯有偶然响起的鸟鸣,萦绕在心头的烦恼与不快,皆随不时轻拂的风吹散。
来到山顶的凉亭,举目四望,群山重叠,苍翠葱葱,宛如置身于一片绿色的汪洋大海中,清风掠过,带来阵阵草木香。
方知洛在石桌前落座,取出茶具与灵泉开始煮茶,缱绻的目光偶落在负手而立的人身上。
嗅着传来的缕缕灵韵与茶香,云筱俯瞰脚下,心境随着视野变得开阔,心性的滞涩在这一刻通畅了起来。
纵使她现在有翻云覆海的能力,可在辽阔的宇宙中,别说是她,就是天元界,只怕也只是沧海一粟。
前路漫漫,等待她去探索的事诸多,等待她去完成的事也颇多。
她不能停下,她得早些找到息壤修复天梯,然后顺利飞升上界,找去现代的法子,早些回去看望妈妈。
收回目光,云筱转身便见着月白对襟衫的方知洛坐在石桌前,娴静地摆弄着茶。茶烟升腾间,方知洛垂落的睫羽被覆上一层水雾,煞是惹人怜惜心疼。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唇瓣抿紧,苦恼与挣扎在桃眸中翻涌。
……
第38章 第 38 章 方知洛下意识的维护……
云筱强迫自己挪开目光, 可眼睛却像在方知洛身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挪不开。
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忘记自己身上的伤, 也不能忘记苍梧那滴精血。
眼前适时浮现苍梧给了她精血后,全身软趴趴,身上的鳞片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昏迷了近两个月才醒来的画面, 心里滋生出来的冲动当即褪去。
即便她还了方知洛那一剑一掌,她跟方知洛也回不到最初。
从云筱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刻起,方知洛便已知晓。
她在等, 等云筱主动过来接近她。
可惜, 等了许久, 也未能等来云筱。
收敛好心里的失落, 她将煮好的茶轻放在对面,温声道:“好山好水好景, 自不能缺了一盏好茶。”
这座山地势高又偏僻, 虽归属于青云宗,却无人选择。三百多年前又逢汛期, 彼时的她已无需借助抑泽丸来渡过, 仅凭灵力即能压制身体的不适,不知是早已习惯,又或是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她仍觉得浑身不自在,心烦意乱下,她来到了此处。
站在山顶眺望远方,她的心得到了短暂的平静。从那时起,她每年都会来走一走。
至于这凉亭, 也是为了赏景而建。
云筱这次未拒绝,从容来到方知洛对面坐下,端起茶轻抿一口,赞赏道:“灵韵丰厚,入口后有甘甜,不愧为仅次于悟道茶的菩提明境茶。”
她放下茶,又取出先前那个瓷瓶放在桌上:“报酬。”
她不想欠方知洛,正如五百年前方知洛不想欠她一般。
方知洛嘴里泛苦,垂下的眼眸顺势藏住了眼中的忧伤,闷声道:“好。”
主峰大殿上,广成正同白莫风僵持着。
广成认为即便真有元神寄住在孟江的识海里,非但未影响孟江修炼,反而还帮孟江提升了修为,着实算不上不安好心。
至于宗内修为停滞不前,运道不如以往的那些弟子,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元神所为。
只因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就直接去探查一名弟子的识海,着实太过草率。
此外,元神在孟江识海里藏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显露半分踪迹,可见其厉害,若无万全的准备一举将其驱逐,那孟江的识海将危。
识海的修复比丹田更难,他不敢冒这个险。
缄默不言的无为权衡再三,侧目看向白莫风,吩咐道:“把云筱请来,我有事当面问她。”
白莫风猜到了无为的打算,面带犹豫。云筱并非青云宗之人,说白了,此番能将这么重要的事知会他,全源于云筱看他们青云宗还算顺眼。
交情?五百年前有,现下嘛,难说。
思忖片刻,他传音道:“老祖,有手札记载,得天道眷顾之人能在飞升前窥见一丝天机。”
再多的,他未再说,以老祖的见识不会不知他的弦外之音。
无为按捺下心中激动,催促道:“我有分寸,你只管请她来。”
只有云筱窥见了天机,才能解释得通云筱为何会知晓谢云帆的识海里藏着一个元神,且无比笃定,类似的元神还有两个。
偷气运一事他曾有所耳闻,那是邪修的手段。
邪修与魔族皆不受天道待见,世人都以为此邪术在万年前的大战后断了传承。
如今看来,该传承不仅没断,还得到了精进,不然为何整个天元界毫无所察?
云筱于半个时辰后才来到大殿,她旁若无人地走到先前自己坐过的椅子前落座,漠不关心道:“叫我来干什么?”
无为对她的态度不喜,却未发作,询道:“你如何知晓还有两个元神藏匿在天元界?”
云筱抬手指天上:“它说的。”
广成不信,否决道:“谎话连篇,天道真给了你提示,你为何还不飞升?”
无为与白莫风都未呵斥广成,两人心照不宣地等着云筱的回答。
方知洛猜到了无为与白莫风的用意,眉头微蹙,心里涌溢出一股不悦。
云筱将此事告知青云宗,乃云筱心善,但眼下无论是白莫风还是无为师祖,为了各自的心思,竟纵容广成质疑云筱,逼迫云筱吐露出更多天机。
在云筱说还有两个元神隐匿在天元界之际,她便已知道云筱窥到了天机。
假若她猜得不错的话,云筱是在那荒岛上吃烧烤时窥到的,她察觉到云筱的神识迟迟未收回。
云筱本想由青云宗出面,说服四大宗揪出剩下那两个吸走天元界气运的元神。
好了,出师未捷不说,还屡屡遭受猜疑。
这窝囊气谁愿意受谁受,她不伺候了。
左右集齐三块息壤,就能修复天梯,届时她飞升去了上界,这天元界的死活也就与她无关了。
念几次,她起身就走:“你说得对,我该想法子飞升,这些破事跟我无关。”
无为和白莫风急了,齐齐起身叫住云筱。
云筱没搭理两人,径直出了大殿。
轰,一道天雷砸在她的脚前,地上旋即出现一个盆大的坑。
她抬头望着天空,不服地大声质问道:“你劈我干什么?要劈也该劈他们,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是他们自己不信。”
轰,两道天雷落在追出来的无为和白莫风头上。
无为修为高,只受了点皮外伤。
白莫风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劈出一口淤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云筱舒坦了。
看到广成也跟了出来,她当即抬手指着广成,告状道:“还有他,他一门心思想护住他那个被元神寄住的徒弟。”
前脚她的话音落下,后脚天上就乌云密布,一道比水桶粗了一倍的雷直朝广成而去。
广成在心里大骂云筱,手撕疾行符逃走。
两息后,他被那道雷劈趴在地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肉香味。
那被劈得焦黑,还冒烟的惨状,瞬间愉悦到了云筱,裂开嘴笑了起来。
想起正主还在大殿里好好的,云筱立马止住了笑,试探道:“要不你把里面那个被元神寄居的男弟子也一并劈了?直接了当,多省事啊。”
无为与白莫风异口同声道:“不可。”
轰,一道干雷响起,否决了云筱的提议。
见天上的乌云散去,无为和白莫风齐齐松了口气。
有了这一遭,把元神逼出来这事得尽快了,他们可不想再被雷劈。
同时,无为也愈发笃定云筱就是得天道眷顾的那个人,跟着云筱,不怕飞升不了。
如此大的动静,早就吸引附近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围了过来,想知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莫风吩咐两个眼熟的弟子:“把广成峰主送去丹峰,再找两个人把地给修复好。”
瞥见围过来的弟子还在,他厉声道,“都散了。”
方知洛一直在大殿看着孟江,防止孟江逃走。
早在孟江进大殿之际,她就跟云筱一起往孟江身上下了禁制,把孟江的识海禁锢了起来,在孟江识海里的元神无法探知识海外的情况,孟江的神识也暂时无法进入他自己的识海。
明知云筱没被雷劈到,在瞧见云筱回到大殿之际,方知洛的目光还是不自觉落在云筱身上打量。
跟在云筱身后进来的无为给大殿下了个禁制,刻意放轻了声音,询道:“不知云小友可有法子将那个元神逼出来?”
云筱双手一摊:“我收的这个是自己出来的,那时谢云帆只剩一口气了。”
无为眉头紧蹙,要是他的神识探入孟江的识海,强行逼元神出来,元神察觉到危险,可能会攻击孟江的识海,到时候孟江只怕无法继续修行。
方知洛小心问:“你那个法宝,可否直接将其吸出来?”
“那就试试。”云筱取出镇魂瓶,起身朝孟江而去。
撤走孟江身上的禁制,她又打了个响指,使孟江陷入沉睡,再催动镇魂瓶。
无为、方知洛和白莫风三人围住云筱,蓄势待发,防备元神逃匿。
持续催动了半盏茶,昏过去的孟江面带痛苦,似在承受什么折磨。
云筱猜测这是元神在向他们示威,如果她继续催动镇魂瓶,那元神将会袭击孟江的识海。
她侧目看无为,等着无为决断。
天道已示警,足以证明云筱所言为真,无为不敢心存侥幸。
天赋卓绝的弟子百年难出一个,却不是不能出。
修炼了三千多年,他才把修为提升至渡劫巅峰,本已经做好了飞升无望的准备,如今得了一线希望,他怎能不把握住?
只两息,他便有了决策,冲云筱轻颔首,示意云筱继续。
云筱继续催动镇魂瓶。
此举似是触怒了元神,孟江痛得双手抱头,哀求道:“别催动了,我不想成为废人。老祖,我是你的嫡亲小辈,更是族里天赋最好的人,是族里的希望,你忍心让我成为废人吗?”
他痛得满地打滚,倏然,他抬起头绝望道:“老祖,他说了,若是你们再不停下,他就废了我的识海,还要杀了我。”
云筱不想事后平白落个埋怨,递给方知洛一个眼神。
方知洛会意,往孟江身上下了个禁制。
云筱未停止灵气催动,扭头冲无为道:“这镇魂瓶只要打入灵气就能催动,要不要一次性逼出来,皆在你的一念之间。”
孟江连滚带爬地来到无为脚前,什么骄傲与自尊统统被他抛在脑后,抬手抓着无为的衣摆:“老祖,我错了,我不该欺瞒你,但我真的不想死,你就放他走吧。”
白莫风神色复杂地盯着无为,未作声。
方知洛抿唇不语,认可云筱的做法,此事滋事甚大,由无为来做决断最为合适,回头把消息传回孟家,孟家也怪不着青云宗和云筱。
无为眼里闪过挣扎,顷刻又被坚定替代,他冲云筱递出了手,无声告诉云筱他已有主意。
云筱挪动步子,把手里的镇魂瓶交给了无为,无事一身轻地退至一旁。
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最后无论结果如何都怪不着她。
无为接过镇魂瓶的瞬间,当即往镇魂瓶上打入自己的灵气。
“啊……宗主,宗主救救我,只要你救下我,我一定说服族里提高给青云宗的供奉,两成,三成,”看到白莫风仍旧不为所动,孟江咬牙道,“翻倍,在原来的基础上翻倍。”
无为呵斥道:“够了,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皆源于你自己的贪心。”言尽,他又往镇魂瓶里注入更多灵气。
孟江的识海又是一痛,也心知今日老祖是铁了心要揪出寄住在自己识海里的元神。
他调动全身的灵气偷袭白莫风,再在元神的助力下往外逃。
云筱与方知洛两人一起拦住了孟江的去路。
无为没再悠着,往镇魂瓶打入三成的灵气,势要收了元神。
孟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似要爆炸,恨不得马上就死去,偏偏识海里的元神不肯放过他。
他后悔了,不该答应元神住在自己的识海,更不该跟家族与宗门隐瞒此事。
什么狗屁的天赋,什么没有瓶颈的修为,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方知洛上前两步,往孟江的背上输灵力,冷声道:“稳住心神,由你亲自来把他逼出来,”看出孟江的犹豫,她又道,“这是目前你唯一的生路。”
云筱接过了话:“谢云帆渡劫修为,藏在他识海里的元神最多比他高出一大阶。目前你只是化神修为,那见不得光的老鼠至多只是个合体期,有你方师祖相助,就是耗,也得耗死他。”
她这话既是在说给孟江听,也是在说给折磨孟江的元神听。
孟江还是把方知洛和云筱的话听了进去,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将神识没入自己的识海,愤懑道:“金元子,滚出去。”
“小子,你可不要过河拆桥,要不是有我帮你,你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化神修士?”金元子诱哄道,“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定能助你渡过此劫。”
孟江有一瞬间的心动,瞬息间又恢复坚毅:“滚,我不要你帮。”
窥见金元子的元神越来越不稳,他静下心神,全力排挤金元子。
这是他的识海,哪怕金元子在这儿住了一百多年,也仍旧无法将他的识海占为己有。
孟江的排挤,镇魂瓶对元神无声无息的攻击,让金元子愈发狂躁
不行,没了孟江的抵抗,镇魂瓶给他元神造成的伤害愈来愈大,他得出去。
他使出八成力攻向孟江。
孟江的五官皆在流血,人栽倒在地。
无为眸中尽头担忧,识海有损可以想法子修复,肉身若是没了,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体可不容易。
恍神间,一道米粒大的光团从孟江的耳朵里钻了出来,沿着孟江的身体一路往下,藏在孟江的衣底。
……
第39章 第 39 章 心不受控制,就剜了吧……
白莫风疾步上前, 蹲身用神识查看孟江的身体,拧眉道:“无内伤,但识海严重受损, ”他扭头望着云筱,“我未在他的识海里察觉到元神。”
无为当即收回灵气,来到孟江跟前,小心将神识探入孟江的识海。
云筱又下了个禁制, 防止元神趁乱逃走。
她铺展开神识,一寸寸掠过大殿,都未能找到元神。
方知洛将孟江交给无为, 起身来到云筱的身侧, 面色凝重:“此前为了防止元神逃匿, 我已启动锁魂阵盘, 现下阵盘并未触动。”
云筱把目光在给孟江喂丹药的白莫风,和让孟江倚靠在自己怀里的无为身上游走, 传音道:“护好自己的识海, 检查身上。”
无为和白莫风未曾质疑云筱,一一照做。
两人轻摇头, 表示未在自己身上发现元神的踪迹。
云筱又侧目看向方知洛, 方知洛也摇头。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元神仍旧藏在孟江身上。
她能想到,无为和白莫风也能想到,往孟江的识海打了个禁制,白莫风在无为的示意下搜检孟江的身体。
倏然,大殿外传来玉徽的声音。
“发生何事了,为何天雷会劈广成?”进不去,又瞧见孟江不行省事, 玉徽拧眉问,“扶摇,她是你带回宗的?”
扶摇乃她赠予方知洛的道号,其意便是期望方知洛能扶摇直上。
“是。”方知洛走到玉徽跟前,率先解释道,“有一能吸走气运的元神在孟江的识海里,当下元神已从孟江的识海里出来,藏在这大殿中。”言外之意是,此刻不便让你进来。
玉徽嗤笑道:“无中生有,真要有那样一个元神,我们青云宗不早就乱套了。”
方知洛欲言又止道:“广成师叔也有这样的疑虑,结果就。”
玉徽眉头紧锁,意味深长道:“我若记得不错,那云筱会雷术。”
云筱掏了掏耳朵,冲无为道:“她当你是傻子呢。”
感受到无为的怒意,玉徽当即噤了声,心里对云筱的不满达到了极致。
搜检完的白莫风起身冲云筱摇头,表示未能找到金元子。
云筱使用隔空取物术,把镇魂瓶拿了回来,迎着无为与白莫风不解的目光催动镇魂瓶,这次打入五成灵气。
感受到魂魄在颤动,无为这才真正领略到镇魂瓶的厉害之处。
白莫风的感触最为显著,他只觉得自己的六魂气魄即将脱离自己的身体。
藏在孟江□□的金元子没有肉身最是煎熬,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我要杀了你们。”
云筱翻了个白眼,讥讽道:“这么有能耐,还当什么缩头乌龟?”
没听见金元子答话,她又道:“你就跟下,臭水沟里的那些老鼠一样,都见不得光。哼,几个臭老鼠还想吸走天元界的气运?别白日做梦了。”
“你闭嘴,你懂什么,只要我把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气运吸走,那整个天元界就是我们的。”金元子愤恨道,他的元神一点一点变暗。
再这样下去,都不用一刻钟,只一盏茶的工夫,他多年来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他抛出了诱饵:“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如何飞升上界。”
云筱笑了:“还真是蛇鼠一窝,连哄骗的法子都一模一样,”她话锋一转,沉声道,“天元界的飞升天梯就是你们三个臭老鼠弄断的。”
闻言,除了昏迷过去的孟江,所有人都目露惊诧。
最先反应过来的无为,恍然道:“难怪,难怪这些年无人飞升,原来是天梯断了。”
想起自己多年的等待,他心底的怒火蹭蹭上涨,也不管金元子藏的位置有多私密了,伸手朝金元子抓去。
金元子心里的惊讶也不亚于无为,看来这些年天道一直在养精蓄锐,甚至择选了一位天命之子。
他虽惊险避开了无为的攻击,元神却被镇魂瓶锁定,他使出浑身解数,不仅未能逃脱这股吸力,元神也在震颤。
还未想出法子,已被镇魂瓶吸至瓶口。
见金元子已进入镇魂瓶,云筱盖上瓶盖,得意道:“这儿才是你们的安身之所。”
白莫风跌坐在地上,身上的法衣已被打湿。
要是再来一会儿,指不定还得劳烦方师叔和五位师祖四处去捞自己的六魂气魄。
大殿外,玉徽的情况只比白莫风好些,为了维系自己的脸面,她一直在苦苦支撑。
眼下她脸上的血色已全部褪去,神魂受了伤。
方知洛还负着伤,为了护住神魂不受伤,她只能固守心神,加上玉徽一直在强撑着,她便以为在殿外的玉徽未受到影响。
余光瞥见玉徽脸色苍白,她才知自己错了,收起阵盘,撤走禁制,及时搀扶住玉徽,自责道:“抱歉,是我忽视了您。”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的云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取出一瓶丹药扔给白莫风:“喏,治疗神魂的,可别说我不讲义气。”
言罢,她还是取出一瓶扔向方知洛:“给她服下吧。”
这人说话跟那个广成一样讨人厌,但谁让这人是因她而伤呢。
不过这也让她解锁了镇魂瓶的另一用法,这要是打不过对方,掏出镇魂瓶催动,再用神识攻击对方,岂不完胜?
方知洛接住,取出两枚丹药给玉徽服下。
见玉徽的气色有所回转,当即松了口气。
云筱拍拍手道:“行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你们四大宗的事了,走了。”话未说完,她已迈开了步子。
好一些的白莫风起身,恳请道:“云前辈,无论是元神能吸走气运一事,还是天梯已断一事,皆为天元界的大事。”他双手作揖,“您作为最先知情者,有您出面更能增加可信度。”
云筱刹住步子,歪头望着白莫风,反问道:“你确定能增加可信度,而不是降低?”
白莫风轻咳一声,直言道:“实不相瞒,我打算邀请另外三大宗的宗主相商,届时还望您帮我们解惑。”
解什么惑?
自然是天梯是否还能修复?又该如何修复?
白莫风求助地望向方知洛,希望方知洛能劝上一劝。
方知洛嘴里泛苦,五百年前她开口还有一些作用,现在却难说。
即便如此,她还是出言道:“有天衍宗在前,又有我们宗在后,他们定能意识到任由元神藏匿在宗门有多惊险。据我所知,四大宗都无能镇压元神之物,届时还得再借你的镇魂瓶一用。”
想到天道落在自己脚前的那道雷,云筱还是留了下来。
是她天真了,早在天道给她看那些之际,她就已无退路。
她甚至怀疑她手里的镇魂瓶也是天道为之,不然哪儿那么巧的,只有她才有收元神的灵宝?
又一个新的问题滋生,天道既能将广成劈成那个德行,为何不直接铲除掉那三个元神,非得弯弯绕绕找她?
是天道不能伤害无辜,还是另有隐情?
相较于前者,她更偏向后者。
总觉得天道在布一盘大棋,而她就是天道择选的棋子之一。
无为将孟江交给白莫风,疾步追上了云筱:“不知云小友可有能修复识海的灵药,你放心,无论是我,还是孟家,都会奉上丰厚的报酬。”
作为天道眷顾的人,运道自然要比他们这些普通人好许多,倘若云筱也没有,那孟江的识海修复只怕会很艰难。
云筱猜到无为为何会找上她,也暗叹无为的敏锐。
她挑眉道:“说说看,你嘴里的丰厚有多丰厚?”
要不是孟江最初全力抵抗,哪至于这么费劲?
何况,她无论是跟无为,还是跟青云宗,都没有能让她白给极品灵草的深厚情谊。
那就是有了。
无为在心里舒了口气,从储物戒里取出自己珍藏的法宝:“此乃星河罗盘,可指引方向,跨越星空。”
那岂不是有了它,她就能找到回现代的路?
压下心中的窃喜,云筱不动声色取出一颗能修复神识的极品灵草递给无为。
极品灵草珍贵,无为给的星河罗盘同样珍贵,加上千年世家孟家给的报酬,这一波她稳赚。
无为接过灵草,将星河罗盘留下,就去丹宗找人炼制丹药了。
虽说没了元神相助,孟江的修为将不会如以往那般快,但孟江的天赋在那儿,只要潜心修炼,未必不能飞升。
方知洛走上前来,温声道:“走吧,我给你带路。”
云筱不想跟方知洛单独待在一起,带刺儿道:“你就这么闲?”
方知洛强扯出一抹笑:“对你,我一直有空。”
云筱轻笑道:“时间真是个好东西,不仅能让一个一心修炼的人懈怠,还能凭空生出一些以往觉得没必要的情愫。”
五百年前她满心满眼都是方知洛,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样。
方知洛的言行,无一不彰显她对她的心思。
这也是让她觉着最为可笑的地方,五百年前方知洛相信谢云帆那个虚伪的小人,愤起杀她;五百年后,方知洛非但不怪她欺瞒她,反而还对她生出了情愫?
那她受的那一剑一掌,以及苍梧的精血算什么?
念及此,她的桃眸中滑过一抹寒光,逼近方知洛,尖酸刻薄道:“方知洛,你真贱。”
方知洛肩胛微晃,双眼泛起了水光,紧咬着下唇,错愕地迎上云筱眼含讽刺与嫌恶的双眼。
袖间的手不自禁收紧,指甲掐进肉里也浑然不觉,云筱这是嫌弃她对她的欢喜?还是憎恶她这个人?
她仓皇侧过身,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松开咬着的下唇,颤音道:“你说得对,可是阿筱,”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哽咽道,“我控制不住它。”
不怪云筱辱骂她,她不也花了好几十年才愿意接受自己心里有云筱的事实?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承认,就能将云筱从自己心底抹去。
不行,她越是想抹去,云筱的笑颜在她的脑中越发清晰。
她也恨,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云筱的心似被针扎了下般疼,怔愣地望着方知洛那破碎绝望的侧颜,懊悔在桃眸里若隐若现,不自觉抬起的手逐渐靠近方知洛还在晃动的肩膀。
此时云筱的脑中有两道声音在争吵不休。
甲:你说她贱,比她更贱。怎么?忘记她是如何将你拍下那深不见底的断崖的了?
乙:你已经把那一剑一掌还给她了,你还想怎样?
甲:那苍梧的精血呢?别忘了,要不是苍梧逼出精血给你,即便你命大能活着,也会留下暗疾,你绝不会有如今的修为。
乙:可她也不知那断崖会有那么深,更不知崖底有浓厚的瘴气。
甲:当时她不知,之后呢?谢云帆明知你身上怀有从黑天巨蟒得来的天材地宝,会不使唤方知洛下去找你?
乙:……
甲: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换作是你,你会在给了她要命的一剑后,还将她打下情况不明的断崖?
云筱伸出去的手蜷缩成拳,逐渐落下。
那日她还给方知洛的一掌只用了五成力,那一剑在最后关头更是被她刺偏,刺得也不深。
苦笑着别过头,她冷声道:“不受控制的东西,剜了便是。”
言落,她使用轻身术离去。
那话既是说给方知洛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既然这颗心总不受自己控制,又何必再留着?
方知洛的眼泪决堤,云筱果真憎恶她的倾慕。
她可能找不回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云筱了。
思及此,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让她连站立都艰难,余光瞥见远处有道人影,她立马瞬移回了洞府。
身上的力气似被抽走,她无力又无助地倚靠在墙壁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耳边回响起云筱最后那句话,灵气聚汇在掌心,她缓慢抬手自上而下逼近自己的心脏。
不知为何,停下来的云筱心慌得厉害,仿佛自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莫不是苍梧那边出了事?
她急忙取出传讯符,询问同苍梧一起闭关的香韵。
听到香韵说一切皆好,那股心慌不仅没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敏捷抓住脑中闪过的灵光,随手抓了个青云宗的弟子问方知洛的住处。
得知方知洛住在后山禁地,踟蹰一二,她还是使用瞬移闯了进去。
后山禁地不比主峰小,云筱不知方知洛住在哪儿,循着自己的直觉找了过去。
嗅到空气中同方知洛身上无二的味道,她就知自己找对了。
她厉呵道:“方知洛,出来。”
……
第40章 第 40 章 方知洛:你会关心我么?……
手停在距心脏半寸之地, 只要再往前一点,她就可以把这颗不受控的心摧毁。
骤然听见云筱的声音,她眼带迷茫。
苦笑着摇头, 云筱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也不会主动来寻她,是她幻听了。
“方知洛,阿洛, 出来。”云筱的话语带着几分急切,她知晓自己这样不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 她不想方知洛出事, 她想方知洛好好的。
认清这一点, 她一头扎进方知洛设下的防御阵, 瞬移至洞府门前。
余光瞥见方知洛距胸膛只半寸的手,手心里翻涌着浓郁的灵气,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慌乱地把方知洛的手拉开,又惊又怕道:“你疯了, 这一掌下去, 你这具身体也没了。”
方知洛垂下羽睫,时不时扫一眼自己被云筱拽住的手,难掩委屈:“是你说的,不受控制的东西就该剜了。”
云筱一噎,松开拽着方知洛的手,气得来回踱步。
到了嘴边的骂人的话,觑见方知洛的失落与破碎,又咽了回去。
当下的方知洛就是个疯子, 又把她的气话当真了怎么办?
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云筱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些,放轻了语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随意损害,他们若是知道你冲动下自虐,定会心痛。”
方知洛扭过身,不想让云筱看到她的狼狈,声音哽咽:“不会,他们不会。”
假若真的会,他们岂会将年幼的她扔在冰天雪地?
即便真有苦衷,这么多年过去,为何不来找她?
云筱眼里闪过一丝懊悔,早知父母是方知洛的伤口,她就不说了。
她补充道:“那你想想你师父,想想身边关心你的人。”
方知洛抬手揩拭掉脸上的泪水,扭头看着云筱,目不转睛地问:“你呢,你会关心我么?”
说会,她对不住苍梧那滴精血。
说不会,方知洛又自虐怎么办?
思忖再三,云筱只得岔开话题:“他给了我提示,只要找到三块息壤,就能修复天梯,届时你我都能顺利飞升上界。”
没听到想听的回复,方知洛的眼底浮现一抹暗淡,旋即又化为坚定:“我随你一起找息壤,跟你一起飞升。”
“一起飞升”四字落在云筱心间,漾起一层涟漪。
她强迫自己忽略这几个字,佯装平静道:“好。”
修复天梯本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有人帮忙是一件好事。
“你好生养伤,我走了。”言语间,她迈开了略显匆忙的步子。
还未走出防御阵的范围,抬头便见玉徽不善地盯着她。
“你为何会在这里?”玉徽不悦地看向追出来的方知洛,质问道,“又是你带她进来的?”
云筱正欲答话,却被方知洛抢了先。
“是。”方知洛停在云筱身侧,维护之意明显。
宗门虽无规定不能携友人至下榻洞府相聚,但此处乃后山禁地,藏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宗门秘密,不怪师父会生气。
她看得出来,师父不喜云筱,要是知晓阵法在云筱跟前等同于无物,只怕师父不会让云筱留在青云宗。
师父不了解云筱,即便云筱真的窥破了青云宗的秘密,也不会往外说。
云筱手里的镇魂瓶装着两个元神,乃说服另外三大宗的确凿证据。
于私于公,云筱现在都不能离开青云宗。
云筱的心跳再度不争气地加快,五百年前她便知宗门和师父对方知洛而言有多重要,眼下方知洛居然为了她在自己师父跟前撒谎?
哪怕这里面有其他考量,她仍旧震撼。
玉徽紧盯着方知洛,久久不语。
方知洛慌乱不安地垂下头,师父这是动怒了。
云筱瞧出了玉徽的怒意,身体往斜前方迈了一步,顺势遮挡住了玉徽的视线,笑道:“看来青云宗也不如外界传的那般团结,您不就极为不满你们宗主的决断。”
“云筱。”方知洛不住冲云筱使眼色,示意不要再触怒玉徽。
玉徽目中滑过一抹狠戾,冷哼道:“妖族就是妖族,永远也学不会当人。”
这精准踩到了云筱的雷点上,不怒反笑道:“你倒是投胎当了人,都快上千年了,你不也没学会怎么尊重人。”
她抬眸轻阖,不再收敛身上的气息与威压:“论修为,我在你之上;论身份,我现下是你们青云宗的贵客。”
无视玉徽铁青的脸色,她单手轻摊,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地位来跟我说话,嗯?”
她的脸面被云筱摁在地上踩,玉徽心底的怒火蹭蹭上涨,冷言质问方知洛:“这就是你交的朋友?”
方知洛脸色煞白,眉头紧锁,师父的话太过辱没人,云筱生气在情理之中。
偷瞄了眼玉徽,她又快速撤回目光,师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话。
原以为师父的旧疾痊愈后,师父便不会受外界的言论影响,不想师父康健后,愈发在意声誉,人也愈发固执。
敛下思绪,她温声回道:“师父,云筱是我的客人,更是青云宗的客人。”
玉徽冷笑着颔首,咬牙切齿道:“好,我真是收了个好徒弟。”不待话落,她愤而离去。
这该死的妖修不除,她乖顺的徒儿就一日不会回来。
方知洛的羽睫轻颤,事后还不知师父会怎么训斥她。
她侧目看着云筱,面带歉意:“师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只是,只是在迁怒你。”
云筱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又没吃亏。”
想起刚才方知洛下意识的反应,她欲言又止,最后将到了嘴边的话改了:“走了。”
她没有立场去评判方知洛跟其师父的相处模式,就不多说了。
直至看不到云筱的背影,方知洛才收回目光。
犹豫一二,她还是使用轻身术来到了玉徽的洞府前。
脚刚迈进去,一只茶盏直奔她来。
她轻侧身,躲开了。
茶盏落地碎裂,那沉闷的声音重重敲击在了她的心上,惹得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哼,在一个外人跟前驳我的面子?”玉徽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不自觉拔高了些声音,“扶摇,你的翅膀果然硬了。”
不待方知洛作答,她又自嘲道:“也是,你现下是渡劫修士,论修为,我这个当师父的见了你还得行礼。”
听着这熟悉的言语,方知洛头一次产生了厌烦。
每每师父恼她,都会说这些话。
以往的每一次她都小心道歉,再三保证在她心里她一直都是她的师父,也不曾忘却她和青云宗对她的恩情。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她不想依着师父了。
有了主意,方知洛抬眸迎上玉徽愠怒的双目,语调平稳:“师父,若非云筱和盘托出天梯已断,只怕我们没这么快知晓为何不能飞升。您比我了解另外三宗的情况,假若是那三大宗得知此情况,是否会如实告知我们?”
玉徽抬手一挥:“你又怎知她所言为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言落,她觑见方知洛眼里的悲伤,漠然别开头。
见状,方知洛无法自欺欺人,原来这才是师父心底的想法。
先前她还以为师父那话只是针对云筱,此刻回想起来,师父又何尝不是在指责她。
强忍住眼中的泪意,她的声音发颤:“是与不是,宗主与无为师祖自会论断,云筱也没欺骗我们的理由。”
玉徽拍桌而起,手指方知洛:“好啊,你眼里果然没有我这个师父。”
方知洛的鼻子酸胀得厉害,张嘴欲辩解,触及玉徽眼里泛着的寒光,她又打消了心思,转身仓促离去。
她知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徒弟,无论她怎么做,师父总有不满意的地方。
可她真的时刻将师父的教诲放在心上,她也时刻谨记着自己肩上的责任,为了护住同门,好几次她都半只脚迈入了地府。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在想,青云宗和师父给予她的恩情,是否真需要她身死道消才能还清?
在这之前,她就只能背负这两种恩情负重而行?
那她自己呢?她也想如云筱那般恣意潇洒。
两日后,三大宗的宗主齐聚青云宗,就连三大宗的渡劫修士也都到了。
还未落座,上清迫不及待询问白莫风:“无为兄呢?他可是说你们青云宗有人窥见了天机。”
此话一出,落座的众人齐齐看向白莫风。
八名渡劫修士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饶是八人都收敛了威压,白莫风仍感受到压力,故作镇定地冲上清行礼讫,才逐一答复道:“无为师祖容后就到。至于后者,实不相瞒,窥见天机的并非我青云宗之人。”
他故意卖关子道:“此人在座的诸位应都知晓,”面朝万轩,“尤其是贵宗。”
近段时日附庸的家族陆续找上天衍宗,万轩除了要安抚这些家族,还得防着另外三宗对他们天衍宗落井下石。
今日之行,主要是想借机告诉三宗,他们天衍宗还倒不了。
此番被白莫风点名,防备顿生,面上不曾显露半分,不怒而威道:“白兄有话不妨直说,我天衍宗的确因那碧蛟损失惨重,胜在底蕴深厚,底下的弟子也争气,绝不会任人宰割。”
白莫风不卑不亢解释道:“万宗主误会了,在下只是觉着此人与贵宗渊源深厚。”
他转身面朝众人,直言道:“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云筱劫仙。”
没去看万轩阴沉的脸色,他继续道:“云筱劫仙得他眷顾,得知有三个能吸夺气运的元神潜入天元界。众所周知,天之骄子皆集天赋与运道于一身,他也最是厚爱此类人,那三个居心叵测的元神吸夺这些天之骄子的气运,就是在吸夺我们天元界的气运。”
姗姗来迟的无为接过了话:“天衍宗的谢云帆,青云宗的孟江皆被元神寄居。”
他没打算隐瞒此事,一来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与其被外界恶意猜测,倒不如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二来只有青云宗下场,三大宗才能重视此事。
万轩愤懑起身,大声质问道:“口说无凭,你有何凭据?还是说,你们青云宗早与那碧蛟结盟,为的就是一家独大?”
云筱走近便听见此言,当即笑道:“你们天衍宗的脑子该长的时候不长,不该长的时候偏要出来当这个现眼包。”
她旁若无人地走到主座前落座,将镇魂瓶放在身侧的茶案上,努嘴道:“喏,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证据。”
想到什么,她撤去镇魂瓶上的禁制,重重摇晃了下镇魂瓶:“没魂飞魄散就吱一声。”
裘老浑厚的声音传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我出去?”
云筱掏了掏耳朵,随口回道:“告诉我你的另一个同伴藏在哪儿,我可以勉为其难放你出来望望风。”
“你既然知道天元界的天梯已断,就该知道天梯一日不修复,你们就一日不能飞升上界。你放我出去,我告诉你如何修复天梯。”
裘老愤恨道:“金元子,你这个叛徒,我现在就先灭了你。”
云筱单手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镇魂瓶:“你们魂飞魄散后,吸走的那些气运是不是就能重归于天地?”四舍五入,也算归还于天道。
金元子大笑道:“痴心妄想,那些气运早已为我所用。”
得到答复,云筱又在镇魂瓶上重新下了个禁制。
她横扫在座的众人,漫不经心道:“知会你们,是不想被有心人利用,从而挑起两族的战争。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当然,你们也可以装聋作哑,只要你们能承担起自欺欺人的后果。”
这些人的心思不难猜,无非跟万轩一般,都觉得是她和青云宗的阴谋。
自证一次,乃是因为天道,她绝不会再自证第二次。
待找出最后一个元神的藏身之所,她不介意自己走一趟,让三个元神在镇魂瓶里团聚。
金元子和裘老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心下的质疑去了一半。
卢博起身盯着云筱,询道:“天元界的天梯如何修复?”
沐天手里的那本手札他看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算起来他跟云筱前前后后也打过两次交道,云筱这张嘴着实不讨喜,就品性而言,又比谢云帆强上不少。
凭这一点,白莫风所言他已信了个七七八八。
云筱没藏着掖着,坦白道:“集齐三块息壤。”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都夹杂着诧异,息壤本就是难得的天材地宝,能找到一块已是气运逆天,何况是找到三块。
猜到卢博要问什么,云筱起身道:“我的确得了些线索,但我信不过你们。”
上清急了:“这,那你说,怎样才能信我?”
他跟无为一样,等飞升已经等了上百年,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他不想错过。
“简单,先揪出藏匿在四大宗门里的最后一个元神;其次,立下天道誓言,我可不想到时候找息壤不成,还得防着队友。”云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天道只给了她指引了一个方向,昨日她去青云宗的藏书阁翻看了下地图,那个方向的地域甚广,单凭她跟方知洛,还不知找到猴年马月。
有送上门的跑腿,不用白不用。
上清舒了口气,追问道:“那你说,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元神?”
云筱递给白莫风一个眼神。
白莫风会意,语调斯理:“天赋卓绝,修为提升速度快,从无瓶颈。且同宗其他天赋高的弟子修为停滞不前,就连运道也降了数倍。”边说,他边打量三宗宗主的神色。
其中当属开阳宗的许正宏眸色闪了下,跟他所料并无出入。
看懂白莫风的暗示,云筱坐回到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上清:“你的机会来了。”
“你什么意思?那个元神藏在我们宗里?”没从云筱那儿得到答复,上清当即扭身看许正宏。
一时间,在座众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在许正宏身上。
知晓瞒不住,许正宏叹息道:“我们宗的确有个天赋卓绝的弟子,修炼速度之快,同门见了无不眼红,”他面带愁容,“同届的弟子确实有遇到瓶颈的,他们的运道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想到什么,他倏然注视不出一言的方知洛:“我记得不错的话,方劫仙你的修为也是一日千里。”
言罢,他又凝视云筱:“你的骨龄也不大,二位,你们是不是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上清剜了许正宏一眼,这个脑子怎么当上的宗主?
质疑方知洛还情有可原,质疑得天道眷顾的云筱,那不是无端生事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