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潮涌动,人们的吆喝声、笑声、欢呼声和争吵声不绝于耳。
左边卖菜的大娘扯开嗓门:“我这白菜又大又好,卖你两文钱怎么了?买不起站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卖东西。”
“嘿,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不服你去衙门告我呀。”
右边酒楼中,说书先生激动地拍着醒木:“却说碧霞娘娘身着神衣,脚踏云浪,翻手之间,便将恶蛟龙斩杀碧水湖畔,据说这恶蛟长300余丈,曾吞食附近村民近百余人......”
300余丈,那岂不是有1000多米,真敢说.....江洛嘟哝一句,便走开了,两个重担压在她身上,哪儿还有闲心听说书。
早上江母拒绝将玉佩马上交到她手上,只说放在陪嫁中,任她怎么说都没松口,最后她也只能先放弃,想着先出来认认路,免得晚上逃跑的时候又找不到地方。
经过近3个时辰,江洛已经把江府附近的地形都熟悉了一遍,江府左边是一条小巷,穿过小巷便是一排客栈与酒楼,江府右边,也就是她昨天走到那条路,是几座府邸,继续直走两里左右,便是西城门。
腿上的撞击打断了她的思绪,江洛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地上,仰着头,眼睛水汪汪的。
四目相对,江洛蹲下,笑吟吟开口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看路,这样吧,你赔我一串糖葫芦我就原谅你。”
小姑娘眨了眨眼,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你别哭啊。”江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摸了摸她的头,“那姐姐赔你一串糖葫芦好吧?”
女孩眼泪马上收了回去,连忙点头。
“啧,古灵精怪。”江洛站起身,刚准备掏出荷包,就见一个妇人走了过来。
“阿宁,快起来。”妇人将女孩抱起,又歉意地看向江洛,“不好意思,这是我侄女,她父母去世得早,我和她姑父忙于生意,平日疏忽了管教,打扰姑娘了。”说完,屈腿行了一礼,便抱着阿宁离开。
阿宁趴在妇人肩上,朝着江洛做了个鬼脸。
江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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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落,圆月升起,灰白的月光渐渐笼罩大地。
亥时。
江洛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头发整齐挽起,她看了眼桌上的包袱,手按在心口,玉佩温润的触感令人心安。
她走出房门,回忆着早上走过的路线,毫无偏差地走到了江母的住所。
背紧紧地靠在房门边上,静静等待了一会,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江洛才慢慢地推开门。
我不是来当贼的,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反正江母早上已经承诺了要将那两块玉佩送给我......虽然就算她没承诺,我也不会放手......江洛毫无心理负担地遛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小心地落脚,一步一缓。
床一般在东次间,玉佩应该也在......江洛慢慢地摸过去。
忽然,她皱了皱鼻子,手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好臭!
这两人是不是在房间里解决了人生大事,又没处理,太难闻了!不知道为什么,江洛觉得这股味道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江洛在原地停了一刻,适应了房间的味道后,继续向前摸索,窗边透出大片月光,她看到了一个架子床,床幔是拉上的,地下有两双鞋。
她扫过屋内的陈设,只一瞬,便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玉佩!
两块!
就放在靠窗的书案上!
江洛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要揣进怀里,不过理智犹存,她没有急匆匆地跑过去,仍然是一步一停,脚后跟先着地,尽量轻地走路。
终于,她走到了书案前,将两块玉佩齐齐拿在手里,对着月光,细细观察,又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对比之后,才放下心。
这三块玉佩的材料、颜色和边缘纹路都是一模一样,只中间的图案略有区别,这是正常的,本来就是一整块玉佩分成的三块,自然不可能完全一样。
她将三块玉佩一起放进怀中,刚抬头,全身一僵。
窗上投出一团阴影,慢慢地,那团阴影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酸腐味越来越浓烈。
江洛反应过来她在哪里闻过这股味道了。
小时候,她住在农村,经常会有人将死去的猫狗直接丢到路边,湿漉漉的皮毛下面泛着青紫,白色的蛆虫上上下下地钻着。
还有家里的床底墙缝,有时会有老鼠死在里面,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只风干鼠。
此刻萦绕在鼻尖的味道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是腐尸的味道!
视线两侧,出现了一双腐烂的手,青色的肉块上分布着密密的白毛,一簇一簇的。
江洛将书桌猛地向前拉,自己转身站到了书桌的另一边,背靠着窗户。
此刻,她看清了腐尸的真面目。
他衣服破烂,头发稀疏、脸颊内凹,双眼泛白,即便如此,江洛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是江父。
他成了一具活尸!
江洛心脏漏跳了一拍,前天不是还是个活人吗?为什么今天晚上就成了活尸,而且看这幅样子,似乎已经死去多时。
江父被书桌挡住,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由上而下插进书桌。
江洛趁机拉开窗户,还没来得及跳出去,便见江父提起书桌甩向她,弯腰向旁边躲去。
身体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她回头一看,居然是江母!她也变成了活尸!
月光投映在她半张脸上,正好能看见一只蛆虫从眼角爬出。
江洛趁她袭来之时,侧身滚向梳妆台的位置,迅速站起身拖动着梳妆台砸向江父,又将衣架上的衣服丢到江母头上,翻窗而出。
院子外有一座假山,江洛爬上假山,注视着院门口。
不多时,江父江母晃动着身体走了出来,两人在院子外左右走动着,好像在闻什么味道,又好像在寻找什么踪迹。
江洛屏息而待。
大约两刻钟后,两人晃晃悠悠地回了院子。
又过了一刻,确定两人不会再出来,江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快要变僵硬的身体。
江父江母居然不是活人?直到此刻,江洛仍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明明不久前才见过的,两人那后爹后妈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真实好吧?
此刻,江洛沉重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诡异纸人和变成活尸的江父江母都证明了这一点。
或许我穿越到了一个妖鬼横行的时代,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拜师学艺,而我却不得不在这里玩真假千金嫁傻子的戏码......
江洛站起身来,摸了摸怀里的三块玉佩,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走到正门的位置,正门旁边有一间耳房,窗户半开着,昏暗的油灯照亮角落一隅。
耳房最里面有一张简陋的床,床上,一名男子背对着窗口侧躺着。
这不是活人。
江洛只看了一眼便下了决断。
或许,江府已经没有活人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可这也太苦了吧.....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江洛在心中嘟哝了两句,旋即,想起了自己来正门的目的。
她小心地取下门闩,打开一个小缝。
门外什么都没有,只一片清冷的月光。
江洛顿了顿,将门缝卡得死死的,贴着门板慢慢往右挪,粗粝的木纹硌得右脸生疼。
突然,月光里浮现出一团幽影,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