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昭的每句话语都平缓轻和,脸上挂着盈盈的笑,直到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李修编脸上惨白,血色倒退,一瞬间冷汗冒满了全身。
他抖着手指着霍清昭,眼神飘忽不定,“你信口雌黄,满嘴胡言,你知道污蔑朝中大臣可是重罪?”
“哦,重罪?不过是一些风言风语的话罢了,我好心提醒李修编到被冠上重罪的名号了,莫不是李修编看我是一介女子要污我名节。霍清昭越说越可怜,泪珠盛了满眼。
来之前霍明述怕自己女儿受委屈,不该说的该说的,全给霍清昭讲了一遍,霍清昭抓重点几了几条。
“臣女是皇上指派的,难不成李修编要拉我去砍头。”霍清昭的泪水边说边落,看着很是委屈。
李修编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一口气要憋过去的样子,霍清昭狐假虎威,又扮可怜,装无辜,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
要是真欺负过头了,不知道朝中的另一些大臣要怎么看,一群臣子,欺负一个女子,倒显得他们不大度了。
李修编被霍清昭已然堵的哑口无言,一副要当场气绝身亡的样子,其余的史官见状纷纷上前劝解,一副颇为关心李修编身体的样子。
霍清昭看这群人虚伪的样子,知道戏演的差不多了,拿出来一条帕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
擦完眼泪,就像是看不见这幅要死不活的场面一样,穿过人群,走到了自己父亲的案前,案上还摊着父亲没有写完的案卷宗录,霍清昭看了几眼,发现都是些小事,什么大人怎么这么样了,恨不得入了几次厕都要写上去。
霍清昭看着自己父亲桌上的东西,明显是被别人翻动过的,但凡重要涉及宫里那些人的东西全部被收了起来,连父亲提过的,新帝登基记录的文录也没有了,这怕是没办法重修了。
“大人们,皇上让我来重修史书,但是记录,资料都没有,怕是不妥,我刚上任连史库的钥匙不知在哪位大人哪里,可否一借?”
霍清昭诚心面容恳切的问,来了半年还是不太适应古代人说话的样子,霍清昭学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这个官叫什么,那个臣叫什么搞清楚,但是要用了才发现不如都叫大人。
霍清昭话音落了半响也没人理他,已经缓过来了李修编坐在高台喝着茶,剩下的人也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霍清昭心里一阵冷笑。
这时候喝茶的李修编慢悠悠的又啜了口茶,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说:“霍行走,史库乃朝廷重地,钥匙岂能随意交出?若是出了差错,谁来担责。”
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看的霍清昭怒火中烧,突然想到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交了稿子被领导申了几遍,又被领导慢悠悠的说爆点不够,那是爆点不够吗?怎么不说这个明星都排到十八线以外好多呢?
还爆点不够,这篇稿子只怕是这个小明星最爆的一次了。
霍清昭真是没想到在哪里都要受这种压榨狗的窝囊气,只得又搬出皇上压人。
“李修编多虑了,皇上既然命我重修史书,自然是信得过我,况且若因诸位大人不配合而延误了圣命,这责任……”霍清昭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扫过众人的“又该谁来但?”
这话刚出,一位年长的史官冷笑一声:“霍行走,史书修订自有章程,不是你一个初入史馆的小女子能随意插手的。”
“哦?”霍清昭挑眉,面若桃花的小脸上露出虚心求教的样子“那敢问大人,这章程是何时定的?可有明文?若有,不妨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以后也好都按规矩办事,要是没有……不会是大人现在自己定的吧?”
那人一噎,脸色微变,为自己找补,“史馆规矩向来口口相传,哪有什么白纸黑字?”
霍清昭见状,笑意更深“既然无明文,那便是诸位大人说了算?”霍清昭看着史馆众人。
她稳步向前,直到走到李修编的面前,声音轻缓却掷地有声:“那李大人,你身为修编多年,掌管史库钥匙多年,却连皇上钦点的史官都不让查阅,莫非……这史库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传到皇上耳朵里都要完,李修编“砰”的一声将茶盏搁在案上,茶水溅出,落在史书上“放肆,史库乃朝廷机密,岂容你妄加揣测!”
霍清昭依旧不慌不忙,可心里也有些打鼓,要是皇上压不住她也不能真告到皇上哪里,她现在连见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不赌一把黄花菜都要凉,之前看宫斗剧的时候都知道文臣难搞,没想到怎么难搞啊。
霍清昭在心里吐槽着,但气场依旧不能怯,她只能继续狐假虎威“也罢,看来李修编铁了心拒不配合,那我只是如实禀明皇上,说李大人违抗圣命。”
话音未落,史官众纷纷开口:“霍行走,史官重地非闲杂人等可入,纵使有圣命在身也需要章程办事,若无专人指引,怕行走翻上十年也寻不到所需,不如先递文书。”
霍清昭听着这些异口同声七嘴八舌的话,知道今天怕是进不去了,但是递了文书怕是难等到消息,可这些文臣都是不怕死的,皇上一压再压也没用啊。
霍清昭撑着温和笑靥的面皮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递文书,再另想办法了?”
说罢霍清昭转身回了自己的案前,背影纤瘦挺拔,但心里想的确是原来“踢皮球”的策略,从古代就开始盛行啊。
霍清昭提笔写了一份正式的文书,但是她的字不堪入目,像是狗爬,但好早原主从小多愁善感,对针织女红较为上进,这字说是退步到也可以说得过去。
霍清昭把文书递给李修编,脸上挂着温婉的笑,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
然而,这封文书从交上去,一连三日毫无回音,如同石沉大海。
好在霍清昭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天天从史官摸完鱼就带着琉儿去茶肆,酒楼乱逛,从说书人哪里把前朝旧事的八卦摸了个清楚。
从先帝当时六子夺嫡,太子接连被废,立一个废一个,到三皇子稳坐皇位,霍清昭听了七八个谋权的版本,觉得现代人对古代人的认知还是太片面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会写野史。
“小姐,你别喝了,老爷知道又要念叨。”琉儿面露难色的开口。
“甜的,甜的,米酒。”霍清昭张嘴为自己辩解“琉儿,我梳妆台上某个带锁的木盒子打不开了,一会请个锁匠去家里吧,里边都是母亲生前给我留的首饰,我想看看。”
霍清昭看着琉儿双眼泛红,看似是突然想念母亲情到深处,实则是有点瞌睡了,每天早早的去上班,别人还怕你窃听机密,什么都不让你干,但是你还不能不去,硬坐着也要到,下班了又很晚了,还要撑着身子出来听话本子,霍清昭觉得自己要瞌睡死了。
更悲惨的是忙活了好几天,不见事情有任何进展,霍清昭要开始动歪脑筋了。
等到了家,霍清昭先去换了衣服,遮了遮自己身上忽略不计的酒味,又去见了父亲,霍清昭这段时间天天拉着自己父亲复盘回忆,让他想到底哪里得罪了人,或者把某个史书写错了,但是霍明述都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霍明述这人,性子温和恭谦,为人有礼,一口咬定自己面面俱到,办事周到,到最后二人也不明白这飞来横祸到底为何。
但霍清昭还是很怀疑自己霍明述知道点什么,因为按照现代定律老实人不干是不干,干了都是只干大事。
霍清昭为此只能装模作样修史书,也顺带想看看史库,或许可以找到线索。
等霍清昭跟父亲说完话回到院子的时候,锁匠也刚好被小丫鬟带了进来。
霍清昭把上了锁的盒子拿了出来,一个不太大的花纹木盒上,配了一把沉重厚重的门锁,看起来极为的不搭调。
琉儿看到自己小姐拿出来的盒子也吓了一跳,她自小跟小姐长大,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盒子。
“小姐,这种大门沉锁,锁盒子,过于繁重了,等我开完给您换一个方便小巧的。”锁匠笑着说。
“不用了,里边的东西贵重,我用这样的大锁,安心。”霍清昭张口就胡来。
锁匠见霍清昭不用,就拿出来工具开始开锁,霍清昭站在旁边看着,神色认真,直到锁匠把锁打开,霍清昭才收回视线,让琉儿去拿银子。
等琉儿走后,霍清昭上前说:“我见您开锁手法精妙,不知可否指点一二?”霍清昭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锁匠一愣,随即摇头:“小姐说笑了,我这开锁的手艺可不是闺阁女子该学的。”
霍清昭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父亲在朝中为官,近来常因公务繁忙,将重要的文书锁与箱中,偏生他又记性不佳,时常把钥匙弄丢,我见他每每为此焦头烂额,心中不忍,想着学一些替他分忧。”
霍清昭言辞恳切,眼中还适时泛起一丝忧虑,活脱脱一副孝女模样。
锁匠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那银子的分量,压低声音道:“小姐若真想学老朽倒可略说一二,但此事不可外传。”
“自然,自然。”霍清昭连连点头。
锁匠这才拿起那把刚开的锁,低声道:“锁芯构造大小大同小异,关键在“听”和“试”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霍清昭学的认真,目光紧锁每一个动作。
半刻钟后,锁匠告辞离去,霍清昭站在院中,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把沉甸甸的锁,唇角微勾。
几日后,夜深露重,霍清昭去了史馆,说自己有重要的记录要改,不然明天就要登记在册了。
霍清昭进了史馆见众人都走的差不多,只剩看门的吏员值夜,她从袖口中拿出安神香点上,静等时机。
时机一到,史馆只剩震天的呼噜声,霍清昭摸到史库门前,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铁丝,锁匠的话在脑海中围绕。
霍清昭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霍清昭只感叹自己果然学艺不精,还是得老手。
直到半刻钟过去了,霍清昭才听到咔哒一声,她长出一口气,默默感慨“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