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鹤,我发现我的左右两边脸是不是不太对称,右边感觉要大一些?我这腿是不是也太粗了?”
小赵,咱们就暂且这么称呼着吧,免得回头人怨她毁了她的女神形象。
“诶,你就天天败坏我的名声吧,老娘可是个高贵冷艳的大美人。”你看看,不开口她那张脸倒挺能唬人的。
“没记错的话,您老人家不是20分钟前说你要开始复习了吗?好像是要大一点,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对称。”
“我算是领悟了一个人生真理。”她幽怨地叹了口气。
“怎么,开始哲学起来了?”
从鹤眠看着书上的笔记,又一次地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听课,这东一块西一块的,看来当初下笔她还是太高估了她个人理解能力。
“你知道吗?人在学习的时候,除了学习,什么都是有趣的,只要不学习,我甚至可以把我那一桶衣服全用手洗了。”
这一点从鹤眠举双手双脚赞成。
复习的时候手机这个勾引人的小妖精真是无比的考验人的意志,她用余光瞟了千百遍,最终还是没扛得住。
随便刷了刷某书,不得不说哈,大数据还真是懂她,首页全推的是什么‘写小说有多赚钱?’‘写稿一年,我实现了财富自由’‘如何靠写稿买车买房’等等,足以看出她平常都在看些什么。
想从天而降几十万,她真的不贪心,几十万,足够买她们这边小县城的一套还不错的二手房了。
“想一夜暴富。”
果然,无论过了多久,她对于金钱的喜爱始终如一,且保持着最纯粹的热忱。
虽说她这个名儿听起来挺高冷挺仙气,不沾人间烟火的,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俗人。
“我想好了,有一天我突然误入了某个节目镜头,凭借我优越的颜值全网爆火,然后我就成了大明星,黑不黑的无所谓,黑红也行,到那时候,你就来当我的小助理。”
小赵明显的被引起了话头。
“你看,你可以帮我写文案,可以帮我搭配服装,咱们闺蜜搭配干活不累,震碎娱乐圈!那什么,天降紫微星非我们莫属!”
虽说现在有些过期了哈,话说那个紫微星到底是谁啊?
“那你岂不是刚出道就塌房?我都能想到营销号标题了,《震惊!某流量小花深夜约会陌生男子》,到时候公关文案开头,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
“咱们捞上一波嘛,然后麻溜地咱俩收拾收拾跑路,捐点做慈善,剩下的,嘿嘿。”实在想不到一个大美女竟然能笑得这么的,猥琐,原谅她用这个词。
其实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回了,人嘛,总得有点异想天开的念头。
比如拥有超能力啦,甚至还幻想过能有几种,有没有最强的凌驾于所有之上的超能力,毕竟万一别人还有可能有。
比如买彩票中奖啦,明明连周围哪里有卖彩票的店都不清楚,却已经开始规划起来那几百万做什么。
先买套房然后再买辆车,剩下的存起来一个月或者一天能有多少利息,咱没有那些投资啊什么的天分,老老实实守着本儿过。
要不然就是当明星啦,突然有了学霸系统成了科学家为种花家出份力啦等等。
知道不可能,但是一提及总忍不住展开想象,所以说古人的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等等,词义好像不对,言语理解题好像考过,原谅考公人的一些条件反射,其实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唉,我就希望我的小说能够爆火,然后卖版权,最好能够改编影视剧,只要卖出一本,那我就可以躺平了。”
哦对,忘了说了,从鹤眠她这人没有别的爱好,什么音乐舞蹈绘画体育,她没有一项擅长的,只有文字,她大概算是喜欢的。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喜欢看书,但考试时也讨厌写作文。
小学的时候参加过几个作文赛,自愿的老师建议的,都有。
三等奖优秀奖得了些,从来没有过最好的名次。
到了初中,看些言情小说,自己着了迷,也开始写写霸道总裁带球跑,杀手王妃,穿越逆天九小姐之类的,至于为什么是九,咱也不知道啊?可能因为好听?
青春伤痛也写,奈何文笔实在不堪,语言矫情得不行。
现在翻翻以前的本子,只觉得面上一阵火烧似的热气。
高中看的书杂,也写一些偶然的脑洞,有些只是一个书名,一段背景简介,几个人名。
说来搞笑,写作文写我的理想,自然还是为了拿分言不由衷,老师,医生,科学家,其实那时候内心会闪现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成为小说家呢?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第一次试着投稿,按照订阅的某文学的投稿方式,花了几块买的信纸邮票,实际上现在想起来却发觉自己可能连格式都填错了,怎么可能收到回信。
大概少年人总是天真,觉得自己身上会有几分运气,凭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第一次收到稿费是大学,要不怎么说还是得按部就班来。
上个大学,眼界开阔了不少,这才知道自己以前处在怎样一个信息茧房里,啥啥都不知道,有哪些网站平台,短篇长篇,第三方联系方式等等。
还有写小说也不是想写就写了,什么简介,人物,背景设定,大纲,不是光莽着冲就行。
一万多字,一百六十块钱。
那会儿是开心的,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卖出去稿子,后头开始痛心,花了大概一周,下了课挤时间写,然后就这个价格就贱卖了。
学聪明了,开始找许多家,选价高者交易。
从此文字与金钱挂了等号。
写长篇太费时费力,那就写短篇,比不上人家大神,那就几百块就卖。
她从不会选择没有任何保底的分成,因为她下意识觉得自己的稿子不会如很多收稿的拿出来当典例的那样爆火,收入上万的那种,她没有那样的文笔,也不会有那样的运气。
她不否认,她就是这样一个俗气现实的人,也许也是在很多专家讲座中被提溜出来当作告诫人们不要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的反面案例。
几天的时间,从一个灵感到粗糙的大纲,再到一两万字,为了足够吸引人,于是不顾忌逻辑也不考虑细节打磨,各种热点狗血的往上加,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就是个流水线产品。
你们大概看过太多这样的小说。
但是它能让她得到几百块钱,这无疑会让她不多的生活费宽裕一点,也能存下一点钱。
可以说,她的安全感和底气是金钱给的。
她喜欢写作吗?
其实她一直不自觉回避这个问题。
“你说,”从鹤眠放下手机,往后仰靠,“是你先出名还是我的书先爆火?”
“那就不一定了,不过苟富贵勿相忘,等你成了大作家,那我就吃你软饭,你把我写成女主角,最好把我和我偶像写成一对儿。”
“行。”从鹤眠想起她往常那抽疯的小剧场憋不住笑。
这人要是进娱乐圈了,那估计内娱观众的眼睛又要遭受歹毒演技的残害了,唉,本来这年头就时时被辣眼睛,不容易啊不容易。
“有钱了,咱俩就去开个小店,我开甜品屋,你开鲜花店,不想工作就把店面一关,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有道理,晚上还可以一起去跳个广场舞,提前过上养老生活,少走几十年弯路啊这是。”
手机里是刚收的邮件,稿件通过了,编辑来找她议价。
“你又过稿了?”她瞅了一眼。
“什么叫又,这个月第一篇,”她纠正,不然别人还以为她们这些一个月轻松上千呢,其实不然,一个月可能一篇都卖不出去,“我总觉得自己这样在卖儿卖女?”
“那不然呢?”她有些奇怪,“你们作者群不是总有人说二宝三宝都卖了吗?”
好吧,她没打算解释那一瞬间的念头,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和小赵约了个待会儿一起的中午饭,转头来就开始和编辑掰扯,还行,六百块提到了七百五十块。
文档发过去,合同一签,钱就到手。
于是她难得又打开了她的另一个文档。
她想写一本小说。
出于不切实际的妄想,出于对金钱的渴求,出于被掩藏的虚荣心,又或者出于心中某个声音,姜止秋想完成一部作品,也许二十万字,也许五十万字,一部可以读的作品。
不是她现在所写的,一两万字,快餐式的阅读,故事进展的飞快,各种梗往上堆砌。当下什么话题最热就写什么。
当然,短篇有短篇的大神,她只是恼恨自己拙劣的文笔。
打开又关闭,她新建了一个文档,开始又一轮的码字。
这个月最好卖两三篇,可以攒点钱,最近热点还挺多,第三方也多,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与其拼着那一点渺茫的东西,还不如抓紧眼前的利益,尽管是短期的。
好吧,她承认,在码完短篇之后,她还是会写她的小说啦,几百字,有时候就是几句话,挤牙膏一样。
能写出来吗?
她不确定。
写出来有人看吗?
她不知道。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来第一篇卖出去的稿子。
剧情狗血,人设普通,节奏稀碎。
卖了那样的价钱,似乎又合情合理。
合上眼睛。
耳边似乎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过她想着室友不老实的睡相,倒也没在意。
可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
不知名的存在暗暗窥伺,粘稠兴奋的视线一寸寸舔过,隐约的呢喃被揉碎在黑暗里。
与现实隔绝的梦境,细小的间隙,有某种存在悄然伸出触手般的意识。
“妈妈……喜欢……”
“可爱……”
“想……吃……不行……”
“很快……”
“妈妈,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