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咸鱼小作者没惹任何人》 第1章 现实,期末周 “小鹤,我发现我的左右两边脸是不是不太对称,右边感觉要大一些?我这腿是不是也太粗了?” 小赵,咱们就暂且这么称呼着吧,免得回头人怨她毁了她的女神形象。 “诶,你就天天败坏我的名声吧,老娘可是个高贵冷艳的大美人。”你看看,不开口她那张脸倒挺能唬人的。 “没记错的话,您老人家不是20分钟前说你要开始复习了吗?好像是要大一点,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对称。” “我算是领悟了一个人生真理。”她幽怨地叹了口气。 “怎么,开始哲学起来了?” 从鹤眠看着书上的笔记,又一次地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听课,这东一块西一块的,看来当初下笔她还是太高估了她个人理解能力。 “你知道吗?人在学习的时候,除了学习,什么都是有趣的,只要不学习,我甚至可以把我那一桶衣服全用手洗了。” 这一点从鹤眠举双手双脚赞成。 复习的时候手机这个勾引人的小妖精真是无比的考验人的意志,她用余光瞟了千百遍,最终还是没扛得住。 随便刷了刷某书,不得不说哈,大数据还真是懂她,首页全推的是什么‘写小说有多赚钱?’‘写稿一年,我实现了财富自由’‘如何靠写稿买车买房’等等,足以看出她平常都在看些什么。 想从天而降几十万,她真的不贪心,几十万,足够买她们这边小县城的一套还不错的二手房了。 “想一夜暴富。” 果然,无论过了多久,她对于金钱的喜爱始终如一,且保持着最纯粹的热忱。 虽说她这个名儿听起来挺高冷挺仙气,不沾人间烟火的,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俗人。 “我想好了,有一天我突然误入了某个节目镜头,凭借我优越的颜值全网爆火,然后我就成了大明星,黑不黑的无所谓,黑红也行,到那时候,你就来当我的小助理。” 小赵明显的被引起了话头。 “你看,你可以帮我写文案,可以帮我搭配服装,咱们闺蜜搭配干活不累,震碎娱乐圈!那什么,天降紫微星非我们莫属!” 虽说现在有些过期了哈,话说那个紫微星到底是谁啊? “那你岂不是刚出道就塌房?我都能想到营销号标题了,《震惊!某流量小花深夜约会陌生男子》,到时候公关文案开头,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 “咱们捞上一波嘛,然后麻溜地咱俩收拾收拾跑路,捐点做慈善,剩下的,嘿嘿。”实在想不到一个大美女竟然能笑得这么的,猥琐,原谅她用这个词。 其实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回了,人嘛,总得有点异想天开的念头。 比如拥有超能力啦,甚至还幻想过能有几种,有没有最强的凌驾于所有之上的超能力,毕竟万一别人还有可能有。 比如买彩票中奖啦,明明连周围哪里有卖彩票的店都不清楚,却已经开始规划起来那几百万做什么。 先买套房然后再买辆车,剩下的存起来一个月或者一天能有多少利息,咱没有那些投资啊什么的天分,老老实实守着本儿过。 要不然就是当明星啦,突然有了学霸系统成了科学家为种花家出份力啦等等。 知道不可能,但是一提及总忍不住展开想象,所以说古人的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等等,词义好像不对,言语理解题好像考过,原谅考公人的一些条件反射,其实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唉,我就希望我的小说能够爆火,然后卖版权,最好能够改编影视剧,只要卖出一本,那我就可以躺平了。” 哦对,忘了说了,从鹤眠她这人没有别的爱好,什么音乐舞蹈绘画体育,她没有一项擅长的,只有文字,她大概算是喜欢的。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喜欢看书,但考试时也讨厌写作文。 小学的时候参加过几个作文赛,自愿的老师建议的,都有。 三等奖优秀奖得了些,从来没有过最好的名次。 到了初中,看些言情小说,自己着了迷,也开始写写霸道总裁带球跑,杀手王妃,穿越逆天九小姐之类的,至于为什么是九,咱也不知道啊?可能因为好听? 青春伤痛也写,奈何文笔实在不堪,语言矫情得不行。 现在翻翻以前的本子,只觉得面上一阵火烧似的热气。 高中看的书杂,也写一些偶然的脑洞,有些只是一个书名,一段背景简介,几个人名。 说来搞笑,写作文写我的理想,自然还是为了拿分言不由衷,老师,医生,科学家,其实那时候内心会闪现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成为小说家呢?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第一次试着投稿,按照订阅的某文学的投稿方式,花了几块买的信纸邮票,实际上现在想起来却发觉自己可能连格式都填错了,怎么可能收到回信。 大概少年人总是天真,觉得自己身上会有几分运气,凭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第一次收到稿费是大学,要不怎么说还是得按部就班来。 上个大学,眼界开阔了不少,这才知道自己以前处在怎样一个信息茧房里,啥啥都不知道,有哪些网站平台,短篇长篇,第三方联系方式等等。 还有写小说也不是想写就写了,什么简介,人物,背景设定,大纲,不是光莽着冲就行。 一万多字,一百六十块钱。 那会儿是开心的,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卖出去稿子,后头开始痛心,花了大概一周,下了课挤时间写,然后就这个价格就贱卖了。 学聪明了,开始找许多家,选价高者交易。 从此文字与金钱挂了等号。 写长篇太费时费力,那就写短篇,比不上人家大神,那就几百块就卖。 她从不会选择没有任何保底的分成,因为她下意识觉得自己的稿子不会如很多收稿的拿出来当典例的那样爆火,收入上万的那种,她没有那样的文笔,也不会有那样的运气。 她不否认,她就是这样一个俗气现实的人,也许也是在很多专家讲座中被提溜出来当作告诫人们不要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的反面案例。 几天的时间,从一个灵感到粗糙的大纲,再到一两万字,为了足够吸引人,于是不顾忌逻辑也不考虑细节打磨,各种热点狗血的往上加,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就是个流水线产品。 你们大概看过太多这样的小说。 但是它能让她得到几百块钱,这无疑会让她不多的生活费宽裕一点,也能存下一点钱。 可以说,她的安全感和底气是金钱给的。 她喜欢写作吗? 其实她一直不自觉回避这个问题。 “你说,”从鹤眠放下手机,往后仰靠,“是你先出名还是我的书先爆火?” “那就不一定了,不过苟富贵勿相忘,等你成了大作家,那我就吃你软饭,你把我写成女主角,最好把我和我偶像写成一对儿。” “行。”从鹤眠想起她往常那抽疯的小剧场憋不住笑。 这人要是进娱乐圈了,那估计内娱观众的眼睛又要遭受歹毒演技的残害了,唉,本来这年头就时时被辣眼睛,不容易啊不容易。 “有钱了,咱俩就去开个小店,我开甜品屋,你开鲜花店,不想工作就把店面一关,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有道理,晚上还可以一起去跳个广场舞,提前过上养老生活,少走几十年弯路啊这是。” 手机里是刚收的邮件,稿件通过了,编辑来找她议价。 “你又过稿了?”她瞅了一眼。 “什么叫又,这个月第一篇,”她纠正,不然别人还以为她们这些一个月轻松上千呢,其实不然,一个月可能一篇都卖不出去,“我总觉得自己这样在卖儿卖女?” “那不然呢?”她有些奇怪,“你们作者群不是总有人说二宝三宝都卖了吗?” 好吧,她没打算解释那一瞬间的念头,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和小赵约了个待会儿一起的中午饭,转头来就开始和编辑掰扯,还行,六百块提到了七百五十块。 文档发过去,合同一签,钱就到手。 于是她难得又打开了她的另一个文档。 她想写一本小说。 出于不切实际的妄想,出于对金钱的渴求,出于被掩藏的虚荣心,又或者出于心中某个声音,姜止秋想完成一部作品,也许二十万字,也许五十万字,一部可以读的作品。 不是她现在所写的,一两万字,快餐式的阅读,故事进展的飞快,各种梗往上堆砌。当下什么话题最热就写什么。 当然,短篇有短篇的大神,她只是恼恨自己拙劣的文笔。 打开又关闭,她新建了一个文档,开始又一轮的码字。 这个月最好卖两三篇,可以攒点钱,最近热点还挺多,第三方也多,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与其拼着那一点渺茫的东西,还不如抓紧眼前的利益,尽管是短期的。 好吧,她承认,在码完短篇之后,她还是会写她的小说啦,几百字,有时候就是几句话,挤牙膏一样。 能写出来吗? 她不确定。 写出来有人看吗? 她不知道。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来第一篇卖出去的稿子。 剧情狗血,人设普通,节奏稀碎。 卖了那样的价钱,似乎又合情合理。 合上眼睛。 耳边似乎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过她想着室友不老实的睡相,倒也没在意。 可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 不知名的存在暗暗窥伺,粘稠兴奋的视线一寸寸舔过,隐约的呢喃被揉碎在黑暗里。 与现实隔绝的梦境,细小的间隙,有某种存在悄然伸出触手般的意识。 “妈妈……喜欢……” “可爱……” “想……吃……不行……” “很快……” “妈妈,爱您” 第2章 碎镜子1 “我来问一问,过路的鬼神你莫生气,闯到了的人迈你就答应一声,小娃儿不懂事,劳烦你们就站一哈,等哈儿就拿钱送你走…” “是那棵皂角树那的陈家祖爷吗?是的话你应一声,我们香蜡钱纸都准备好了。” “不是啊,那幺女路过那片野坟地是不是撞着你们哪个了?有的迈来认一哈,一会就给你们烧钱纸。” 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内,有些挨挤的放着几尊神像,几个蒲团,角落桌子上堆放着香烛纸钱还有旧式的油灯。 满头白发皱纹横生的阿婆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手中拿着一面镜子和鸡蛋,面前燃着几根香,一个年轻女人面色苍白,跪坐在神龛下。 她应当是个五官秀美气质文静的小美女,奈何此时像一只困兽,整个人充斥着颓丧与恐惧。 那是一种太过神经质的表现,让她整个人像是摇摇欲坠的某种瓷器,下一刻就会碎掉。 好半晌,阿婆睁开眼,看看镜子,再仔细瞧了瞧香,摇摇头。 “幺女诶,没有闯到啥的嘛,也没看到啥子,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她可听她女子说了,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得很,心理说不定就有啥病。 “不,不是……”女人还是那种带着不安的神经质表现,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似乎身处的地方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刻拼命奔逃。 跑,要跑,如果不行的话就藏起来。 不要被找到,千万不要被找到。 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是,不要被谁找到?这个好像自动在她脑海中被打了码,怪异又敷衍。 “轻轻?” 在门外等着的男友因为就等不到女友的回应,于是敲门询问,声量放得很轻,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这娃诶,你搀一把幺女嘛。” 阿婆打开门,一室的香烛并着神龛上油灯的味道散了出来。 见了天光,有些昏花的眼睛眯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也算是她这个干婆婆替小丫头看看。 高瘦,挺俊的一娃,就是太白了些,也长得太过好了,模样看着有点女娃子气。 也或许是她老婆子眼睛有些问题了,总觉得这男娃太冷了。 说不上来的感觉。 整个人在天光里显得有些虚幻,但是再一看又只能看到他面上真切的担忧与喜爱,阿婆摇摇头。 老喽老喽。 “好的好的,谢谢婆婆。” 那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看上去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的女友,只听得喃喃几声,很小声,几不可闻。 “轻轻,你在说什么?” “不,不是的,”她好像出于某种自我幻觉里,“错了,都错了。” “我选错了。”她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是我的错,我分不清。” 眼神涣散,全然不知身边状况,叫人为之担忧。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他心想。 ** 飞机,地铁,出租车,大巴,最后是城乡公交。 换了城市,转了无数个站,换了几种交通工具,直到在地面站住了脚,李轻语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这就回来了吗?回到老家了? 是在做梦吗? 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往常的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公司干着不知所谓的重复枯燥的工作。 几千块钱的工资,偏偏老板拿她们当作机器,恨其不能发挥几万块钱的作用,日常就是画大饼,嘴上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实际上就是渣男PUA的套路。 被小心眼主管穿小鞋就算了,还得忍受一些有那个大病的同事,真的,大学时的正常的舍友相比之下真的算得上小天使。 然后是挤地铁下班,回到租的房子,也许外卖,也许泡面,找一部剧下饭。 顺便吐槽一句,影视剧能不能卷起来?嗯?内娱,说话! 想找个好的下饭剧,翻来覆去就那几部。 刷刷洗洗,就这么估计就到晚上了,玩玩手机,看情况熬夜或者emo听听歌,然后悲叹一句明天又要早起上班。 这就是她无聊又忙碌的牛马一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诶,那女娃子有点眼熟哦,是不是哪家的读大学回来了,长得还挺乖。” “也,老大他们家的嘛,啧,就你们那儿,那个李家院坝那儿。” “还吧,哪是哦,他们女子不是还在读书吗?这会还没大学放假的嘛” “那是那开麻将馆的李二娃的女子,这个应该是大娃家的,人家都在工作了。” 小乡镇太小了,哪怕不时有铺子开业又倒闭转让,可标志性的那么几家总是十年如一日的开着,好像从小镇在时它们就在,以至于已经成了公交或者打车的站点。 不大不小的杂货超市,从她有记忆起就在这里买过零食。 在大型超市还没出现时,米面粮油,白糖红糖,鸡蛋,调味品,还有走亲访友的牛奶等等;几家药店,小病都在那看的;还有邻居家在街上开的丧葬用品店,叫什么,赵先生。 是的,她们那管看风水下葬的叫先生。 从小到大,从出生时的婴儿奶粉尿布衣服到死亡时的香烛元宝棺木红绸布,就这街上的这么几家店铺就包圆了,人的一生被一一见证。 是以,她这么提溜着小行李箱的人乍一出现还是有些显眼的。 那些赶集的人,哦对,今天是赶集逢场的日子,逢双数,今天正好,怪不得人这么多。 那些中年嬢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唠嗑,手上是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她能够感受到明里暗里的视线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按往常说,她这个社恐人士出门巴不得成为透明人,春节回家走亲访友也是全靠她妈背后狂提示才勉强叫的清人。 低头,玩手机,回避与人的视线接触,这才是她一贯的作风。 但是这会儿,李轻语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然后扬起惯用的长辈面前的公式笑脸打招呼。 “张孃,刘孃,来赶场了叁。”自动切换成方言。 “哎,幺女,我就说老远看到人这么眼熟呐,结果我还是给猜对了。” “哦哟,硬是咧,我才先还没认出来。硬是长大了,成大姑娘了咧,长得还刮好看的。” 老一辈的人夸人都是这样的,一见面就说你变好看了,实际上手机后置自会告诉自个儿真相。 “你咋回来了喃,看你爸妈他们哇?” “啊?哦对对,好久没回来了,刚好公司放假几天,就回来看一哈。” 其实不是的,她请了几天假,连主管的阴阳怪气都一并忍受了,匆匆抓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匆忙订的票,从头到脚都表现出仓促二字。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打电话告知爸妈。 直到了这时候,她才能够放松一二。 和这几个阿姨寒暄几句,听着周围有些闹哄哄的声音,小贩喇叭里的叫卖,熟人之间的攀谈,连带着空气里纷杂的气味,算不上好闻,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叫她这么几天飘忽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沿着小路,她瞧见了越来越清晰的房屋影子,两层的自建小楼房,和周围几家大差不差的砖瓦配色,统一修的。 半白半青,红瓦,加上有点西式的廊柱,颇有种中不中西不西的混搭美感。 小县城乡镇审美,但是莫名叫她心安。 终于,到家了啊。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也忘记了父母开门时那惊喜的表情。 妈妈刚才说了什么? 好像是晚上做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和粉蒸肉? 爸好像还说了什么,算了,想不起来。 她什么都听不清,只记得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热烘烘的气息。 回到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房间,躺在床上,入眼是没有变动过的装饰,她挂的狗狗小玩偶,书桌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墨迹,熟悉干净的小碎花床单。 李轻语忽然的眼眶一热,眼泪毫无征兆的滚落。 回家了啊,她想。 有些冰凉的手脚逐渐回温,她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晚饭间她只说自己组完成了个项目,公司给放了几天假,就想着回来看看。 “好好,耍几天喃?是要好生休息一下了。” 父母倒是很高兴,毕竟之前几年她一直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回家几天。 “三四天吧。”她不确定。 看着爸妈因为自己突然的到来而忙前忙后,她有些羞愧于自己其实并不是专程回来看望他们的,不出意外的话,她本来要到春节才回来的。 明天要去找一下干婆婆,还是不要让爸妈知道了,免得他们担心。 说是干婆婆,其实是她小时候经常生病,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身体太弱了,邻居家叔叔是做道士先生的,看了看说命里缺了点什么,可以让这孩子认个陌生人当干婆婆。 别误会啊,这可不是一些说的转移厄运什么的,单纯是请人算有缘的,两人有联系后对双方都好的,再不济就认棵树,认块石头。 小地方的一些习俗,有那几个人会看香火,管她们叫神婆,不是侮辱,而是一种尊敬。 人们对于这一类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些忌讳和尊敬的,尤其老一辈的,遇到谁怎么了,总是说一句可以请人看一哈。 这个看,就是请这些人看香火。 点几支香,看那飘飘悠悠的青烟,看那燃尽的香灰,看那不知道什么的存在。 她模糊的记忆里,大概就是不大的一间屋子,光线有些昏暗,一方神龛,上面供着各种菩萨神像,红底黑字挂着红布的牌子,上面写着“天地君亲师”等等,落满香灰蜡油的搪瓷盆,几支点燃的香,有些冲鼻子熏眼睛的烟。 她干婆婆就是干这个的,在这一片还是挺有名的,她心善,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娃娃就答应了。 不是要搞封建迷信,也许是长大了,身体变好了,说实话她确实很少再生病,感冒都很少有过。 对,明天就去,她下定决心。 耳边隐约还能听到爸妈在客厅看电视聊天刷视频的声音,乡村的房子不怎么隔音,还能听见隔壁院邻居教训不肯写作业的小孩儿的声音。 按理说这是不利于入睡的,可是她却觉得这恰恰是她的救命稻草,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是真切活着的。 不是她夸大,而是在这之前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眼底青影浓重,眼眶里红血丝瞧着有些吓人,镜子映出来的人影活像个女鬼,连同事都趁休息空当询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要是生病倒好了,她想。 生病了打针吃药就会痊愈,可是她这样的。 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了,她自黑夜降临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于是整个人迷迷瞪瞪一点点陷入了睡梦中。 第3章 碎镜子2 **如果你照镜子时感到心慌,那么请移开视线,或者立刻退出确保自己没有出现在镜子里。 “小李,这次就你和刘姐她们几个一起去。等拿下了这单,我会申请给你们发奖励的。” “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锻炼。” 这话李轻语可是听了无数遍了。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入职场的傻白甜了,只能说工作确实吸人精气,现在只剩下社畜李轻语了。 “哦,好的好的。”表面上带点欣喜,实际上只恨不得把文件拍上司脸上。 班是要加的,福利是越来越少的,工资是不变的。 好像被资本做局了。 大概打工人都会的绝招就是变脸吧,上司面前唯唯诺诺笑脸相迎,背后翻个白眼偷偷发疯。 当然,吐槽的话还是要看好昵称和群名,否则又是一个社死。 李轻语就干过这事。 “怎么办?糯米,妈妈不想出差。” 这不,一回家她就开始了对着空气打拳假装对面是领导开怼等一系列表演。 简而言之,就是抽风。 发窝囊气。 一只圆润肥美的大橘趴在架子上眼睁睁看着这个每天空手回来却能变出许多好吃零食的奇怪人类在那里一通乱舞。 喵不懂,但喵大为震撼。 算了,看在这个小妹每天打猎结果颇为丰盛的份上,它喵大王决定继续容忍这个愚蠢的人类。 它才趴下准备嗦楞嗦楞还带着鱼干香的爪子,结果猝不及防的被抱起来好一通揉,一张大猫脸上却是习以为常的无奈。 哎,怀里有个毛茸茸就是好。 “妈妈大概会去个三天,猫粮还有自动饮水机都添满了,你小雪姨姨也会来看你的,要乖乖的哦。” 大概是大橘的基因,糯米的脸盘子胖乎乎的,眼神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糯米是她在街边捡的流浪猫,问了一句要不要跟她回家,人自个非常自觉的就走进笼子里了。 性格超好,是真的网上说的那种来报恩的小猫咪。 ** 老天爷作证,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那么她说什么都不会再答应这次的出差。 哪怕被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主管穿小鞋,甚至哪怕失去这份工作。 可惜这时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这趟出去会招惹什么,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 记得网上有一个帖子,大概是说如果你打算去某个地方又或者准备去做某件事情,但是一开始就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比如打碎碗啦,摔跟头啦,换句话说就是什么事都不顺,那么最好不要去做。 因为这说不定是上天的暗示,在救你呢。 可惜— “我脚快废了。” “终于到了,啊!” “我真不行了,今天真是邪门了。” 一打开门,她把小行李箱一推,顾不得收拾,板直地往沙发上一躺。 不开玩笑,她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了。 “今天可真是,折腾人啊,小李,我坐会就先去洗澡了啊,你收拾收拾,我很快就好。” “嗯嗯,刘姐,我再躺一会儿。” 今天一天都是不顺的,是真得累得够呛。 先是大堵车没赶上高铁,好不容易改签,结果高铁门出了故障,又是等。 到了地,同行的人东西又丢了,返回高铁站找。 再是找不到酒店位置,又没打到车,天晓得在那个既不是早高峰也不是晚高峰的时间点他们是怎么一辆车都没打到的。 几个人拖着行李箱搁那条街上绕了半天,愣是没碰着几个人,问路也没问出什么,要么是年纪大的老人,扯着嗓子驴唇不对马嘴的说几句,要么就是外地的游客。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办理入住时手续又有问题,说没有预约上,然后又说只订了两间房什么的,最后显示是系统故障。 身体心理双重加压。 一通折腾下来,李轻语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当然对于李轻语来说她的倒霉还不止这些,今早做早餐的时候她还打碎了一只她很喜欢的碗。 那是淘了好久才淘到的,色调形状图案质感,可以说是她的梦中情碗了。 最后要出门了脑袋还在柜子上撞了一下,是她会怀疑导致脑震荡的程度。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一倒霉起来就会没完没了是吧? 她和闺蜜吐槽,结果手机电量又告罄。 服了,这下她是真的气笑了,明明充满了电的。 “你也是真倒霉,行了,好好休息吧,糯米我会照看好的。”陈雪在那头也是奇了,嘲笑一番后还是良心发现安慰了一下。 “我知道,唉,等这趟出差完,我想再找找工作了。” “怎么?那姓林的又找事了?你要小心点,这种猥琐男最恶心了。” “那倒没有,只是看我没有男朋友,他又蠢蠢欲动了,我有点受不了。” 发泄一通后果然好多了。 洗澡前她还在刷视频,看着那些搞笑的放松呢,结果突然来了个电话,突兀的铃声给她吓了一激灵,手指不小心划过界面,被挂断。 刘姐在浴室喊她帮忙拿头绳,光顾着回应刘姐,她匆匆瞟了一眼,没有显示是诈骗还有传销,也不是她通讯录里的任何一个。 或许打错了吧? 她没在意,毕竟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洗个澡然后倒头就睡。 而就在她进入卫生间后,被倒扣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无序的一串数字。 没有任何归属地,没有任何标签,像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也像是一个预示。 开了静音的手机无声的亮着屏幕。 就那么静静的,唯有标识显示着一声一声的催促,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却又矛盾的等待着,然后自动挂断。 片刻后连通话记录都没有。 今天早上着急出门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洗漱的时候李轻语突然想起来了额头上被撞的地方。 似乎还有种隐隐的刺痛。 凑近了镜子,撩起额边碎发,因为蒸腾的热气,镜子上满是水雾,连她的面容都看不太真切。 别说,这样其实还挺有一种朦胧美的。 女生大概在洗澡的时候总会想很多,而且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开了一层美颜滤镜一样,整个人美貌值上升了不止一个度。 就在她忍不住在镜子前做出各种表情时,一点细微声响传入她的耳朵。 在洗漱的水声中并不明显。 她起初以为是一些不可避免的正常现象,又或许是外面刘姐在收拾行李。 毕竟要做到绝对静音也是不太现实的吧? 很细小的声音,窸窸窣窣,缓慢而又戏谑般凑近无知无觉的人类。 她当然没放在心上。 然而就当她洗好转身要走出门的那一霎那,一声尖锐到要刺破耳膜的声音猛然在她耳边炸开! 那声音具象化到似乎凝成了一把利刃,寒光一闪,狠狠地刺向她,以至于她的心脏猛地一抽,过度的惊惧导致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法想,没有意识。 心脏空了几拍后开始失序跳动,李轻语仍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仿佛被玻璃罩隔绝。 她甚至不清楚是怎么回到属于她的那张床上的。 等到她再有意识时,她已经在床上坐了有一会儿了。 “小李,小李?” 耳朵里似乎还有蚊蝇般诡异的嗡鸣,心脏在仍然在失序地狂跳,胃部一阵阵抽搐着,翻涌着呕意。 很想吐,由心理引发的生理性反应,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那边的刘姐收起了手机,见她呆呆的环着膝盖靠在床头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人咋了,一洗完澡就坐床上一言不发,给孩子累傻了? “啊?”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能够呼吸了,“刘姐你刚才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不过是吐槽一下今天遇到的倒霉事,顺便交代一下明天谈合同要注意些什么。 李轻语随声附和着,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心脏却依旧在为刚才那一遭而剧烈跳动。 所有过载的感官恢复之后,她开始回忆起了刚才,甚至在手机上搜索这种现象。 是什么声音呢? 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猜测,忽略心脏的异样,看着底下五花八门的回复,她最终还是不再追寻。 她认为自己一定是太累了,可能出现了幻听啥的。 毕竟,刘姐似乎一无所觉的样子。 那么大的声音,可能没听到吗? 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人有的时候会有一种对于危险临近的直觉,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生理性本能。 但是,很可悲的是,它太过飘忽不定,只是在察觉到后一瞬间拼命地尖啸,随后便被主人冠以想太多了的自我欺骗式的名头。 于是警报噤声,危险降临,而猎物,浑然不觉。 太迟了。 人的大脑真是奇怪的构造,分明之前还被吓得差点罢工,可是现在却仍然能够支撑起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可是又或许这只是一种粉饰太平的手段? 总之,这一趟的感觉太过古怪,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也出过不少差,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样,从头到尾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或许,她应该离职了? 杂七杂八想了太多。 就在要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恍然闪过一个念头,那道声音,像是镜子破碎的声音。 不是女孩子揣在小包里的镜子,也不是放置在桌面的那种,或许酒店的那种也不大像? 须得是足够大的,至少可以容纳某种存在的镜子,然后猛地被什么打破。 从外到里,或者从里到外。 某种类人形的存在。 浴室的镜子完好无损,可床上的女孩睡得并不安稳。 额头是那个微微肿起的小包,轻微拂过,泛起细密的疼。 恶意的玩弄,欣赏着因它动作而皱起的眉,所有意识沉与黑暗,所有反抗被轻易制止。 最后一声轻笑。 “找到你了。” “妈妈。” 片刻后,疼痛消退,好似一场幻觉。 汗湿碎发掩盖的额头光洁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