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请好年假,第二天一早和谢临前往机场,赶最早的航班去西南深山里的那座小城。
玄真观就位于那座小城城郊的山里。
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晨光透过车玻璃,照在谢临清俊的侧脸上,右眼角那颗泪痣仿佛凝结的露珠。
飞机在云海中穿梭。
一个半小时后,降落在群山环抱的机场,云层被霞光染成了金色,天空蓝的像大海。
这座藏在西南群山里的小城,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老城区的街道上,铺着斑驳的青石板,路两侧是清一色的吊脚楼,翘起的飞檐下晾晒着衣服和被单。
穿蓝布衫的老人蹲在街边抽旱烟,竹筐里堆着刚采的菌子,散发出潮湿的木质香气。
“别看这里现在很破旧,”谢临带着姜晚,熟门熟路的穿行在巷道里,“一百年前,这里可是茶马古道上最热闹的地方。”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在一处民宿门前,谢临停下来,民宿的门上写着“洱园”两个大字。
古朴的雕花木门虚掩。
谢临推门进去,里面是民宿的前台。黄梨木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翻着一本线装书,旁边的一张躺椅上,一只肥硕的橘猫,正在打盹。
听见开门声,中年男人只是抬头瞟了一眼。橘猫则连眼睛都没睁开,还在呼噜呼噜睡着。
谢临掏出一枚铜钱,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铜钱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把铜钱还给谢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铜钥匙,交给谢临。
谢临拿着铜钥匙,带着姜晚,穿过中庭,往后院走去。
铜钥匙上缠着红绳,坠着枚生锈的铜钱。
谢临径直走到后院最里面的房子前,用铜钥匙打开房门,里面是一个套间,有客厅,两间卧室,还有浴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
与其说是民宿,不如说更像是一应俱全的公寓。
姜晚好奇:“你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吗?”
谢临把铜钥匙递给姜晚,让她看上面的那枚铜钱。
铜钱上面的“开元通宝”四个字已经模糊,但背面却清晰刻着繁复的云纹。
“这是玄真观的信物。”
谢临又拿出刚才他给那中年男人看的铜钱,和钥匙上挂的铜钱的云纹一模一样。
“洱园是玄真观的产业。”
姜晚啧了一声,听起来很是财大气粗啊。
……
次日破晓,谢临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辆越野车,带着姜晚离开小城,往西郊开去,很快就进到山里。
越野车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
窗外掠过的风景从竹林渐变成原始森林,雾气在冷杉林间流淌,像一条条白龙游过墨绿色的海洋。
车在半山腰停下来,这里有一处开阔的停车场,稀稀落落停着几辆大巴车。
“今天是工作日,没什么人,如果是节假日,这里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光看人挤人了。”
谢临停好车,带着姜晚顺着仅能步行的山道又往上走了数十米。
晨雾中露出一角飞檐,鸱吻上积着夜露,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玄真观在这里?”
姜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她的认知中,这么神秘厉害的玄门,不是应该隐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吗?
怎么搞得像个旅游景点?
“这是真武观,不是玄真观。”
“?”姜晚不明白。
“真武观是玄真观的外门所在,是普通人游览祈福的地方,玄真观在更里面的山里,普通人无法踏足,只有得了允许的玄门中人才能进入。”
真武观是山路的终点,按照谢临所说,穿过真武观后,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道路,可以前往玄真观。
真武观倚山势而建,很宏伟,朱漆山门上的铜钉按北斗排列。
大门外的一侧墙壁上,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国家4A级景区”的标识。
谢临拿出那枚铜钱,门口的检票人直接就让他和姜晚进去了,一个字都没多问。
里面有旅游团,一名穿着道袍的工作人员正给旅行团讲解:“真武观始建于明万历年间,现存建筑多为清代重修……”
正殿前的空地上,香炉里插着密密麻麻的香,燃烧时飘出的青烟随风散去。
谢临带着姜晚避开人流,穿过挂满祈福木牌的回廊,走到最后一进院落,此处空无一人。
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转角前,谢临突然掐诀点向墙面——看似普通的青砖浮现出暗金色阵纹,砖缝里渗出带着松香味的雾气。
“抓紧。”他握住姜晚的手,一步跨入墙中。
天旋地转间,姜晚听见鹤唳穿云,再睁眼时已站在万丈悬崖边,脚下云海翻腾。
谢临挥出一张符纸,符纸化作三丈青翼仙鹤,羽翎上流转着玉石般的光泽。
“玄真观的护山阵。”他扶姜晚跨上鹤背,“凡人只见丛山峻岭。”
仙鹤振翅的刹那,云海中浮现出巨大的太极图。他们穿过阴阳鱼眼时,姜晚锁骨下的印纹微微发烫。
云雾散尽,一座青铜山门矗立在绝壁之巅,门楣上“玄真观”三个字竟是用雷纹镶嵌而成。
山门无风自开,露出里面完全不同于真武观的景象:唐代风格的殿阁悬浮在云端,七十二柄青铜剑组成空中廊桥,一个小道童正踩着剑脊漫步,手中还捧着一杯奶茶。
“清霄师叔回来啦,”小道童捧着奶茶,朝谢临飞奔过来,欢呼声回荡在群山之间,“师祖说等师叔回来就吃火锅庆祝!”
仙鹤落地时,姜晚鞋底触到的不是石板,而是一层柔软的青苔,踩上去像踩着云絮。
山门两侧的古松枝干虬结,树皮上天然形成八卦纹路,松针间偶尔闪过几缕金光——仔细看才发现是几只巴掌大的金翅灵雀,正歪着头打量她这个生人。
“别怕,它们不啄人。”谢临抬手,一只灵雀便落在他指尖,鸟喙一张,竟吐出枚晶莹的松子,“尝尝?玄真观特产。”
姜晚接过,松子入口即化,清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哎呦,清霄带媳妇儿回来啦?”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观内传来。
姜晚抬头,只见一位白发白须的老道士正蹲在殿顶上啃西瓜。他道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里面印着“道法自然”的文化衫,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怎么看都不像玄门高人。
“师父,”谢临行了一礼,“您能不能从屋顶上下来?”
“急什么,我晒晒太阳。”老道士——玄真观现任掌门玄灵子——三两口啃完西瓜,随手把瓜皮往云海里一丢,拍拍手跳了下来。
轻飘飘地仿佛一片羽毛。
他凑到姜晚面前,鼻子抽动两下:“嗯,金血已醒,灵脉初通,是该回来了。”他突然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就是脑子还不太灵光,连自己是谁都没想起来。”
姜晚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见玄灵子已经踢踏踢踏往观里走:“来来来,先吃饭,既然回来了,火锅吃起来!”
玄真观的膳堂比姜晚家的厨房还要现代。
电磁炉上架着口青铜火锅,汤底翻滚着金红色的浪花,里面沉浮着各种姜晚叫不上名字的菌菇,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两个七八岁的小道童正忙着摆碗筷。一个扎着冲天辫,道袍上沾满泥点,叫清风;另一个戴着圆框眼镜,正在平板上飞快地划拉着什么,叫明月。
“别看清风明月年纪小,"玄灵子一屁股坐下,抄起筷子就往锅里捞,“清风会画五雷符,善奇门遁甲,明月擅计算机——上个月还黑了漂亮国的内卫系统,就为了查《玄真密录》的下落。”
明月推了推眼镜,腼腆地笑了笑:“其实很容易,他们的防火墙比咱们的护山大阵简单多了。”
姜晚此时已经很淡定了,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玄真观虽然和想象中的大不一样,但也引发不了她太大的情绪波动。
而且她的心思,都放在面前的火锅里了。
这里的火锅也太好吃了吧,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火锅。
火锅吃完,玄灵子用袖子抹了抹嘴:“丫头,既然清霄带你来了,你也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等会我教你引气入体,修习《太乙清心决》”
谢临皱眉:“师父,会不会太快了点……”
“快什么快!”玄灵子吹胡子瞪眼,“当年你刚会走路的时候,哭闹着要练剑,怎么不觉得快?”他转头对姜晚挤挤眼,“放心,保准你最快速度入门。”
……
玄灵子带着姜晚来到后山洗剑池。
池水清澈见底,水面上飘着几片青萍,仔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植物,而是几柄缩小了的飞剑在游弋。
“脱鞋,”老道士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把脚泡进去。”
姜晚刚把脚浸入水中,就感觉无数细小的“鱼”在啄她的脚心——是那些飞剑!
它们划过皮肤时带起一丝丝凉意,随即化作暖流顺着经脉往上窜。
“《太乙清心诀》是你第一世所创,本就是最适合你的功法。”玄灵子不知何时掏出一包瓜子,边嗑边讲解,“现在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棵茶树。”
“......茶树?”
“对啊,你第一世在玄真观后山种了九棵灵茶树,树根扎进灵脉里。”玄灵子吐掉瓜子皮,“清霄没告诉你?他刚才给你泡的茶,就是从你种的茶树上摘下来的。他可是每天都要喝……”
谢临在一旁扶额:“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