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如何救?”苏观卿听出姜曈语气中的笃定,倒生出了一点好奇来。
“天机不可泄露,”姜曈拍拍他的膊头,“走,先陪我去买点东西。”
“好。”
苏观卿顺从地跟着姜曈往回走,心底里,却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他记忆中的曈曈一直是活泼的,率性的,但是现在,苏观卿分明能感觉到,曈曈不一样了,就比如刚才自己流露出不相信画能救回来的意思,如果是以前的曈曈一定会气得跳脚,冲自己大吼大嚷,痛斥自己居然不相信她。
但是现在,曈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说能救,就必然能救”,语气举重若轻。
这哪里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语气,分明倒是像个能扛得起风雨的大人。
就连苏观卿自己,在听到这个语气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的话。
更别说今日相处,他也明显感觉到姜曈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反而已经学会了照顾他,照顾他的感受。
苏观卿心中暗暗叹口气,曈曈长大了,变得稳重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若非姜家这些年遭逢大变,曈曈又何至于会如此迅速地长大?
.....
姜曈从药铺出来的时候,苏观卿还独自地站在门口不挡着人的地方等她。
他右手握着竹杖,左手拎着一个竹篮子,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只有他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孤零零的样子,仿佛是被整个世界抛下的。
姜曈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听见姜曈的脚步声,苏观卿的唇角泛起笑容:“曈曈,你买了什么?”
“买了一块川虫蜡。”姜曈说着将手中那块白色的蜡放入了苏观卿拎着的篮子中。
竹篮子里面全是刚才姜曈买的各类鸡零狗碎的东西。
诸如:
一根最粗最长的缝被子的针,拿一块碎布裹着、一根木尺、俩棕刷、还有一把排刷、毛笔,甚至苏观卿右手中还跟他的竹杖一起,捏着几根一人半高的木龙骨——
正是因为龙骨太长了,不方便进店,他才在门口等着姜曈的。
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搞得苏观卿简直莫名其妙,忍不住又问道:“曈曈,用这些东西,就能把那幅画救回来?”
“当然不止这些,还缺一些。”姜曈说着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点了点里面剩余的铜子儿,蹙了蹙眉。
她捻动铜子儿的时候,发出了声响,苏观卿耳朵灵,当即问道:“是钱不够了吗?我这几日又攒了一点。”
他说着,将手中长长短短的木棍靠在自己身上,伸手进怀里摸出来一个素色的荷包,递给了姜曈。
姜曈没有立即去接,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心中感慨这个人还是跟前世一样,当真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苏观卿没得到回应,竖着耳朵试图去听姜曈的动静,却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曈曈?你还在吗?”
“我在。”姜曈接过了对方的荷包,那是一只非常破旧的荷包,都破了,又拿针线缝起来,这针脚歪七扭八,一看就知道定是苏观卿看不见,摸索着自己缝的。
姜曈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茫茫然地回忆起来——
连打补丁这样的小事,自己都不曾帮他做过。
上辈子,这辈子,自己有为他做过哪怕一丁点事情吗?
“你看不见,如何不找我帮你缝补?”
她这一问,苏观卿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对荷包做过什么,一时有些赧然:“你向来喜动不喜静,不论是女红还是读书写字都是你讨厌的事情,我如何能用这些事情来烦你。”
姜曈恍惚了一下,原来自己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
真是,已经过了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她摇了摇头,甩掉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轻声道:“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别的不行,唯独能静得下来,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就来找我帮你。”
苏观卿长长的睫毛眨巴了一下,似是有些惊讶,然后就笑了起来,笑得开心极了。
姜曈不禁失笑,这人可真好哄。
九十年的光阴,她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可她再也没有见过比苏观卿更干净纯粹的人了。
纯粹到一颗心里,只放得下一人。
当然,姜曈感动归感动,半点也没客气,一口气就把苏观卿的丑荷包里的一把铜子儿都花完了。
“曈曈,这回东西都买齐了吗?”
可怜苏观卿左手里提着的竹篮里面,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已经装满了,右手抱着一堆木龙骨并他的竹杖,都腾不出手来探路。
“差几张宣纸。我记得前面有家裱褙铺,咱们过去吧。”
姜曈说着便拽着苏观卿的袖子往前走,免得他寻不着方向。
苏观卿心下奇怪,买宣纸不去专门卖文房四宝的店,去裱褙铺做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问,虽然今天曈曈破天荒地跟自己讲了很多话,但是很明显,姜曈一直把控着话题的走向,只是询问一些他的日常,并不大谈及自身,苏观卿向来聪颖,察觉到这一点后,自是不敢多问,只是顺着姜曈的话头,生怕会惹了姜曈不耐烦。
等到姜曈进了裱褙铺,苏观卿就抱着一把一人多高的木龙骨等在人家大门边上,耳朵听着姜曈跟掌柜的交涉。
不出意外,在姜曈表明来意后,那掌柜的也大为奇怪:“你要买纸,对门就是卖纸的,你上那边去买吧。”
然后苏观卿就听到姜曈脆生生的声音道:“哦,我没钱买,想着跟掌柜的要几张,不要新纸,也不用古纸,有个近百年年头的生宣就行。”
掌柜的被姜曈的臭不要脸惊呆了:“我凭什么白给你?”
站在门口的苏观卿也有些脸红,他想要把姜曈唤出来,跟她说自己再攒攒钱,很快能存够给她买纸的钱。
可不待他开口,姜曈已经说道:“我不白拿掌柜的纸,自然是有好处给掌柜的。”
她语气坦然,既没有一般小孩学大人的强自充大,也没有空手套白狼的市侩算计,就是寻常谈一笔交易,倒叫那掌柜心绪平和起来,打算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那你且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处?”
“掌柜且看。”
姜曈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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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挖出来的那幅古画从绢袋中小心取出来,在柜台上展开给那掌柜的看。
掌柜的一看她拿出来一幅画,一个眼色,旁边的小学徒便非常有眼力见地将柜台上的杂物清到了一边。
随着画卷的徐徐摊开,那掌柜的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今年快五旬了,打做小学徒开始算,干装裱也有近四十年了,装裱过,也修复过不少字画,但烂成这样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姜曈道:“掌柜的见多识广,应该能认得出来,这是前朝文人幻霞子的《秋林野兴图》。”
那掌柜的还没说话,门口的苏观卿先愣了愣。
这个幻霞子,就是元朝画家倪瓒,元四家之一。
他家里以前有这幅画,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他分明记得这幅画的款识上写的是云林生倪瓒,题跋当中也丝毫没有提及幻霞子这个号。
姜曈素来不喜书画,为何张口就能说出倪瓒的号?
掌柜的并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努力吸着他那快要临盆的肚子,俯身仔仔细细地查看着那幅画作。
画作虽然被泥巴染得黢黑,但是仔细看,还是能从虫洞和破损间看到画者的笔意。
倪瓒擅用折带皴,画风疏简,格调朴讷,极富有个人特色,他的画还是很好认的。
虽说是前朝人,算起来其实也是不到百年前的画作,难怪这姑娘点明说要百年的老纸。
等等!
掌柜的猛地抬头:“姑娘的意思是,你要修复这幅画?”
“正是。”姜曈点点头。
掌柜的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拿手点着她,哂笑道:“小女娃娃说大话,便是小老儿我浸淫此道半生,也不敢说能修复此画,你才多大点,见过几幅古画,就敢吹这个牛?”
姜曈被人当面质疑,却是不急也不恼,只是淡然地笑笑:“掌柜的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
掌柜的一看她这个老神在在的模样,倒生出了几分兴致:“赌什么?”
“我若是能修复,掌柜的便帮我打听打听,可有人愿意买这幅画。若是买卖成了,自有掌柜的一份佣金。”
“你若是不能修复呢?”
“那回头我把宣纸钱还给掌柜的。”
掌柜的到此时,心下也就了然,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找上自己。
字画破损,需要修补,需要重新揭裱,这些步骤所需要用到的纸张,不是随便寻一张就行,得根据原画的情况来进行选择,尽量挑选与画心相同年代、类别、厚度、颜色、帘纹的纸张。
有这一层限制,这纸就不是那么好找了。
文房铺子还真不一定有,就是专门卖古画的地方,也不一定能找着,倒是时不时需要修复装裱古画的裱褙铺,必然是会备着历代常用的各种纸和绢。
“如此看来,姑娘与我算是同行,”掌柜的扶住自己的大肚子笑了笑,“成,就照姑娘说的来。我就等着看姑娘的手艺了。”
他倒不是真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修复眼前这幅几乎就是破烂的画作,不过是觉得这小姑娘有些意思。
况且不过就是几张旧纸,他倒也舍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