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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作者:藏青盐薄荷奶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42


    应当,怎么不应当?前人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年少慕艾本就是寻常事。只不过即便是阮承青,也自小读的是圣人书,讲究一个含蓄,见姜焉如此大喇喇地就说了出来,一时间都不知如何应答。


    宋余看着姜焉,恍然,原来齐安侯有喜欢的人。


    这个念头一生,心中顿时就泛起了苦味,好似有什么轻轻攥紧了他的心脏,掐得重,隐隐地泛起了疼。


    姜焉那话是对宋余说的,眼睛也望着他,他自觉自己就差将话摊开了,哪知宋余垂下眼不吭声,也不搭理他,他也懵了一下,怎么?自己会错了意?


    宋余不喜欢他?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滞了起来。阮承青心大,竟也没发觉,他还沉浸在齐安侯有意中人这一消息中,也不知他这话要是传出去,要伤了多少人的心。阮承青嘿嘿笑了,他问姜焉,“齐安侯属意的是哪家姑娘啊?”


    宋余耳朵也微微动了动。


    姜焉没有错过,脊背微微挺直,把玩着腰间被盘光滑的鲁班球,慢吞吞道:“我喜欢的人嘛——”


    “那自然是一顶一的。”


    阮承青搓着手,双眼发亮,“哦?”


    姜焉看着宋余,道:“生得俊俏,肤白细腰,心善脾气好。”


    阮承青:“嗯嗯。”


    姜焉:“能与我玩儿到一处,一起纵马射箭。”


    “……哎?”阮承青眨了眨眼睛,“竟是武将家出身的?”


    姜焉笑了,矜持地颔首道:“也算吧,”宋廷玉夫妇俱都声名在外,尤其是宋廷玉,教关外胡人闻之色变,怎么不叫武将之家?


    阮承青想了想,点头道:“武将家出身大都弓马娴熟,待来日侯爷远赴边将,伉俪携手,定不失为一段佳话。”


    姜焉很是赞同,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关外天地广阔自在,到时我与他一起,我带他去见大巫师,请大巫师为我们赐福,”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一下,道,“他一定会喜欢北境的。”


    宋余一怔,对上姜焉的双眼,心里越发苦涩,姜焉露出如此神情,想来是很喜欢那人吧。宋余想起姜焉曾对他说,若是他不再畏惧骑马,就带他去关外,不由得恍了一下神。


    阮承青已经开始猜想是姜焉喜欢的是哪个武将家的姑娘了,笑嘻嘻道:“看来好事将近了,到时候侯爷一定记得请我与五郎。”


    姜焉看着宋余,道:“自然不会少了五郎,”他目光落在宋余身上,这才发觉宋余脸色有几分苍白,不由得伸手探向他的脸颊,他的指腹一碰上,宋余就猛地退了步,“……侯,侯爷。”


    姜焉愣了愣,看看宋余,“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阮承青也发觉了,碰了碰宋余的手背,“五郎,你手怎么这么冷?”


    宋余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凉亭里有点儿冷,我去让昭然将我的大氅拿来,”他说完,抬腿就朝亭外走去,脚下有些慌乱,落荒而逃一般。


    阮承青懊恼道:“是我不好,该换个地方抄书的——哎,侯爷,你去哪儿?”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姜焉已经转身朝宋余追了过去,阮承青挠了挠脑袋,咕哝了几声,索性自己收拢桌上抄好的东西。


    宋余跑了方觉得自己跑得太失礼,也没道理,姜焉有喜欢的人,这应当是好事,可自己好像——并不高兴。


    宋余并没有走多远,姜焉就追上了他,一把抓住了宋余的手臂。宋余下意识地想抽出来,姜焉却抓得紧,直勾勾地盯着宋余,说:“你跑什么?”


    宋余摇头道:“没有跑。”


    姜焉看着他的脸,道:“宋余,你不高兴。”


    宋余别开脸,又抬起头看着姜焉,道:“齐安侯有心仪的人,我怎么会不高兴?”


    姜焉一听这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按捺不住想摸宋余的脸颊,忍了又忍,道:“你真的高兴?”


    宋余抿紧嘴唇,点头,道:“我高兴,我与侯爷相交至今,也算是朋友,当然为侯爷高兴。”


    姜焉哼笑了声,道:“你为我高兴,不为你高兴?”


    宋余愣了下,却莫名的心里生出一团火,他盯着姜焉愉悦的神情,说:“这是侯爷的事,为何要为我高兴?”说完,转身就走了,他鲜少如此硬邦邦的,姜焉都微怔,再是后知后觉也觉察出了好像有什么不对。他哪儿能让宋余就这么走了,直接又撵上去,脑子里开始反刍宋余说过的话。


    姜焉:“宋余,什么叫你我算是朋友?”


    “这是我的事?这不也是你的事吗?”


    “宋余!”


    姜焉跳了脚,旋即一个念头浮现,他伸手抓住宋余的衣袖,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宋余,你不知我心仪的人是谁?”


    宋余干脆停住脚步,他身量修长,奈何姜焉实在高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余,面上神情一言难尽,他已当自己方才是在剖白心意。阮承青一个外人不明白也就罢了,宋余怎能不知道?


    果然,宋余说:“侯爷喜欢的人是谁我怎会知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侯爷,无论是哪家姑娘,我都为侯爷高兴,也当贺侯爷与心仪之人相携白首……”


    “谁说是姑娘了?”姜焉打断他的话。


    宋余:“……啊?”


    他脸上茫然了一瞬,“不,不是姑娘?”


    姜焉:“哼。”


    宋余脸上露出纠结,而后看向姜焉,很认真的道:“断袖便断袖吧,不过你要是上门去,约莫要被打出去的,还是当慎重,三思……”


    姜焉被他气笑了,他一笑,宋余也止住了话,姜焉说:“再说啊。”


    宋余闭上嘴。


    姜焉气得搓了搓他的脸颊,屈指点了点,说:“生得俊俏,肤白,”他垂眼看向宋余的腰,道,“细腰。”


    “心善脾气好,能与我玩儿到一处,和我一起纵马射箭的,”姜焉道,“你觉得这人是谁?”


    宋余想说他不知道,可姜焉眼神专注热烈地盯着他,刹那间,好似与昨夜的梦相重叠,血气刷的冲上了脸颊,宋余讷讷无言。姜焉心里那点儿恼怒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一口咬在宋余脸颊,齿尖磨了磨,果然如遐想中一般的好触感。


    宋余眼睛瞪圆了,仓惶地后退两步,指了指自己,“我……我啊?”


    姜焉说:“你啊。”


    宋余脑子一下子就乱了,怎么会是自己呢?姜焉喜欢的怎么会是自己?原来他就是姜焉口中的意中人,想成亲的人!姜焉看着宋余脸色红了又红,面上还露出费解的神情,望望姜焉,看得姜焉心里也抓心挠肺的,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姜焉走近两步,说:“宋余,你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我?”


    宋余:“这……”他抬起脸,看向姜焉,问道:“侯爷怎么会喜欢我?”


    姜焉奇怪道:“喜欢你怎么了?”


    宋余不知怎么说好,姜焉道:“喜欢你便是喜欢你,难道我还要列个章程,写篇文章剖析我为何喜欢你?”


    “好,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宋余眼神闪躲,此前还敢嗫嚅而出的话,如今却不敢说了,姜焉气笑了,一手压着宋余的肩膀,道:“宋五郎,你别忘了,在流音坊你可是说过的?怎么现下不敢认了?”


    “哄我玩儿的?现在心虚了?”


    他挨得好近,衣袍上留下的熏香往宋余鼻子里钻,肩膀上那只手也滚烫有力,攥着他,宋余觉得自己好似成了鹰爪里擒着的兔子,竟真有点儿莫名的心虚,却又不知心虚什么,含糊不清道:“我没有哄你。”


    姜焉低声道:“那你再说一遍。”


    宋余:“说……说什么?”


    姜焉:“你说该说什么?”


    宋余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


    姜焉哼笑了声,又捏了捏他的耳垂,道:“好好想想。”


    宋余想将他推开,偏姜焉不愿,好不容易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姜焉那点儿忍耐都随之一道破了,恨不得贴宋余身上,“快想。”


    宋余被他磨得没法子,脸颊红透,说:“就,就是喜欢啊,可——可不是那个喜欢啊,我还喜欢小黑,喜欢折柳姐姐,阮二……”他竭力找补掩饰,姜焉虽心有不满,可转念一想,自己和小黑占了俩,那就是他占了两份喜欢,远超旁人了,换而言之,宋余最喜欢他!


    姜焉道:“不是那个喜欢?”


    “可我对你是那个喜欢,”姜焉说,“想与你生同衾,死同穴,修鱼水之欢,燕好之事的那个喜欢。”


    43


    宋余再一次落荒而逃,真真是面红耳赤,惊慌失措。姜焉本想拦着要个分明的结果,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他怕把人吓着。


    宋余不知道,姜焉看着八风不动,从容自若,自己耳朵却红了一个透。


    到底也是头一遭。


    其实依着他们族里的风俗,喜欢谁从来都是直白的。姜焉是独子,他有个堂姐,瞧上了族中的一个青年,打定主意后直接骑着马就杀上去将人拦住,问对方喜不喜欢她,愿不愿意与她结婚。姜焉那时年纪还小,堂姐教他,人这一辈子真正喜欢的人不会多,碰见了,不要迟疑,先下手为强,抢回自己家里的才是自己的。


    姜焉深以为然。可真正碰上了,的确是想带回家中,可又怕他不愿,也怕惊着了他,自己也紧张兮兮的。战场上和狡猾的马匪斗智斗勇,生死一线尚且淡定的齐安侯,方才将那些话说出来时,掌心都出了汗。眼见着宋余并未回应,姜焉心中虽有失落,却眼尖的瞧见了宋余红得不像样的脸——姜焉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想,宋余并未恼怒,斥责他,说明宋余并不讨厌他如此剖白。


    那就是对他有点儿喜欢了。


    姜焉心中大定,心情都愉悦了起来,想起宋余手足无措的模样,没忍住,嘿的一声笑了。


    宋余当真是被姜焉吓坏了。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修鱼水之欢,燕好之事,这是能说的?他们两个男人要怎么成燕好之事?姜焉又怎么能同他成燕好之事?


    宋余一颗心都似掉油锅里被炸得蹿上蹿下,一刻也定不住,匆匆回了课室内,瞧见别人,宋余又莫名心虚,将发烫的脸颊埋在臂弯里,连下午的骑射课宋余都告了假。


    姜焉出来想去逮人时,就见看见了宋家的马车屁股,嗯,跑得很快。


    姜焉哼笑了声,跑得了吗?


    他让赫默先回去,赫默看了自家侯爷一眼,已经习以为常。


    是夜,长平侯府。宋余心不定,索性什么都不做,抱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黑一通埋肚,柔软的猫肚子让宋余稍稍平静了下来。


    宋余:“小黑,齐安侯太奇怪了!”


    黑猫:“?”


    宋余说:“齐安侯竟然喜欢男人!”


    黑猫:“喵喵喵?”


    宋余声音又低了下来,脸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小声嘀咕道:“……他怎么能喜欢我呢?”


    姜焉心道怎么不能喜欢你呢?黑猫扬起脸望着宋余,宋余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他不能喜欢我。”


    黑猫凑过去,蹭了蹭宋余的下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宋余笑了声,也低头亲黑猫的脑袋,说:“我知道,小黑喜欢我。”


    “我也喜欢小黑。”


    “但是齐安侯不一样……”


    其实宋余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在宋余这混沌的几年里,讨厌他的人很多,喜欢他的人却屈指可数。宋余也知道旁人是如何看他的,他是傻子——怎么会有人喜欢傻子?怎么能喜欢傻子?


    当天晚上,宋余是满腹心事入睡的,心事重,睡也睡不安稳,倏然是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入过他梦中的噩梦,倏然是露出嘲弄眼神的姜焉,这些梦惊得宋余冷汗涔涔,也叫醒了卧在他枕边睡着的小黑猫。黑猫望向宋余,下意识想伸手,旋即又顿住,屋内只留了一盏幽微烛火,火光照着垂落的床帘。


    突然,小小的烛火一晃,却见帘上陡然映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坐着,而后慢慢躺了下去,将宋余抱入了怀中。姜焉那双平日里浅绿色的眼瞳而今成了金绿异瞳,他轻轻拍着宋余的后背,如同无声的安抚。


    睡梦中的宋余下意识地将自己挤入了姜焉怀中,姜焉看着宋余,低头蹭了蹭宋余睡得温热的脸颊。二人夜里都是一道睡的,姜焉自然也知道宋余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做过噩梦了,他想,宋余这是被他吓得做了噩梦?


    他那话,有那般恐怖吗?


    宋余不喜欢他?可宋余并未展露丝毫不喜欢他的迹象,说的也只是怎么能喜欢他,姜焉心想,谁会不喜欢宋余呢?他就该喜欢他。


    他也只喜欢宋余。


    翌日,宋余醒来时有些头疼,他做了半宿的噩梦,后来他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抱住了他,宋余看了眼,竟是姜焉,他稀里糊涂地也没有推开他,反而睡得很安心。


    宋余瞳孔震惊,捂住自己的脸颊,他怎么又梦见姜焉了!


    还越发过分了!上一回只是贴上一贴,这回都把人梦上自己的床了!宋余羞耻难当,将被褥险些蹬出个窟窿,黑猫摸进去时,就被宋余一把抱住了。宋余抱得好紧,呜呜咽咽地说:“小黑我完了。”


    黑猫都要喘不过气:“?”


    宋余:“我可真是个不要脸的色胚。”


    黑猫:“……喵?”


    宋余这番话来得莫名其妙,黑猫没明白,攀上宋余的膝头,宋余瞧见黑猫那双金绿眼瞳,冷不丁的想起一件很怪的事情——梦里的姜焉竟也生了这么一双眼睛。


    他疯了!


    宋余耳朵发烫,手掌盖住黑猫的脸,黑猫不甘,扒拉他的手,宋余被他拽下来,不好意思对上黑猫的眼睛,干脆手忙脚乱地爬下床。


    西瓜似的滚落一旁的黑猫满脸迷茫:“……我失宠了?”


    前脚陈心意,后脚失宠,这上哪儿说理去?!


    一人一猫早食都用得心不在焉的,一个沉浸在自己怎么变成了肖想男人的色胚当中,一个从未被冷落过的觉得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失宠了,饭间竟异样地安静,饶是宋文都察觉了不对。


    宋文问宋余:“少爷,饭菜不合胃口吗?”


    宋余:“啊,没有。”


    他沉痛地咬了咬筷子,去国子监说不得会见着姜焉,不如告假不去了?旋即他又觉得自己分明已经下定决心要上进,就为了这么个由头不去国子监,实在不该,思来想去,就见宋文已经将他的书袋整理好了,交给了昭然。


    宋余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紧,反正姜焉不知道自己遐想他,见了就见了。


    要出门时,黑猫却扒着他的袍摆不肯撒手,摆明了是要一起去的。


    宋余为难不已。


    黑猫:……果然是失宠了,从前偷偷摸摸,他不愿都要被带着去,今日自己主动,宋余竟然不肯了。


    外头有别的猫了?


    黑猫龇牙炸毛。


    好在宋余见黑猫已经生气了,到底是不舍得爱宠,胡乱揉了一通,道:“乖乖的啊,我带你去国子监可不许乱跑。”


    这是怕自己给他惹麻烦了?!


    黑猫:哼。


    44


    姜焉之所以缠着宋余要一并去国子监,无非是因为宋余夜里做了噩梦,他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怕宋余是因为自己的唐突。


    他怕宋余不想见到自己,亦或者是见着自己尴尬,不知所措。


    姜焉自己也知道,他与宋余之间,不但横亘着胡汉之别,二人也都是男人,他知道宋余对他并非全无喜欢,可这点喜欢有多少,宋余当真又愿意与他走上这条路吗?偏他又放心不下宋余,便只好缠着一起去。姜焉从前对自己这一支会化猫是深恶痛绝,无法接受,可如今竟觉得,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可以化作这么个小东西,没皮没脸地缠着宋余。


    宋余并不知晓其中种种,他揣着自己的小黑猫,好在国子监发的衣袍袖子宽,小心些,便足以遮掩。


    成了猫,白日里便犯困,黑猫窝在宋余的书堆里迷迷糊糊地扒着宋余一角衣袍便睡着了。


    宋余一整日都提心吊胆,生怕撞见姜焉,兴许是有事绊住了,姜焉今日并没有出现。直到散学宋余都没瞧见姜焉的影子,连赫默都未出现,宋余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失落来。


    这真是奇怪极了,他分明怕再见姜焉,可真没见着,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了。


    宋余觉得自己真真古怪。


    一整日风平浪静,哪成想,临到要回府时,却撞见了郝如非。


    自打宋余、阮承青和姜焉当街落了郝如非的面子,他更是将宋余记恨上了,原本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见了势弱的,又见不得宋余曾受过的偏宠,便抬脚顺势踩上那么几脚。谁能想,姜焉竟敢当街朝他动手,事儿传回长义伯府,长义伯爷不敢招惹姜焉,又是对郝如非好一番耳提面命。


    如今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宋余又落了单,郝如非岂能甘心?


    郝如非今日出门是遛自己养的爱犬的,那可真是一条大犬,威武健壮,犬牙尖尖,淌着涎水,很是凶恶的模样。大犬脖颈上系着镶宝石的颈环,牵在郝如非手中。


    宋余的马车就被拦在路中央,那大犬得了郝如非的授意,冲着宋余狂吠不止,好似下一瞬就要扑将上来。


    昭然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软剑,低声对宋余道:“少爷,来者不善,您别出来。”


    宋余揭开车帘,看着郝如非,他怀里的黑猫已经炸了毛,若非他按着,只怕要冲出去了。


    宋余对郝如非道:“郝如非,你想做什么?”


    郝如非笑嘻嘻道:“不干什么啊,你我也算故交,寻你叙叙旧啊。”这故交属实扯得远了,宋余去国子监时的第二年,郝如非就离开了国子监,便是二人同在国子监的那一年,郝如非对宋余也多是欺侮。


    宋余皱着眉道:“我和你没什么交情可叙。”


    “让开,我要回家。”


    郝如非晃了晃手里牵着的绳索,道:“宋余,你可知道我这银角的来路?”他微微扬起下巴,道,“银角可是拂菻国使臣献与陛下,陛下赏给我的,你敢让圣上赐下的银角给你让路?”


    宋余抿了抿唇,四下看了看,说巧也不巧,这处离闹市尚有一段距离,街道宽阔,行人却寥寥。郝如非身后跟了五六个扈从,又有那只恶犬在,有人看了几眼,无不避之不及。


    京中养犬成风,城内就有好几处狗坊,甚至有人私下以犬相斗,以此赌博敛财。郝如非这只大犬养了许久,在坊间颇有凶名,平日里都是拿新鲜血肉喂养的,也撕咬过生人,一身戾气,要是当真被它撕咬上了,怕是落不得轻。


    宋余道:“郝如非,我与你没什么仇怨,你不要欺人太甚。”


    郝如非笑了,“傻子也知道欺人太甚呢,”他对左右道,“可傻子算人吗?”


    扈从都哄笑起来。


    袖袍下的黑猫已经发出了恼怒的声响,宋余忙摁住它,对昭然道:“回国子监。”


    这是要避开郝如非了。可郝如非哪里能由他?朝左右使了一个眼色,当即就有几人合身而上,昭然甩马鞭将要调转马头,却见那狗也扑了上来。到底是御赐的狗,昭然不敢当真动剑,唯恐给侯府惹上麻烦,一时间马车左摇右晃,不知谁踢了马一脚,马撒蹄子狂奔起来。


    昭然声音都变了,“少爷!”


    宋余眼疾手快抓住马车车门,身体被甩得左右摇晃,冷不丁的,一只弩箭疾射而来,正中马颈,马仰颈长嘶,直接将宋余甩出了马车。宋余只来得及抱着怀中的黑猫,习惯性地护住要害,在地上摔得滚了好几圈。


    宋余疼得低哼出了声,旋即,就只觉有腥风扑面,却是那恶犬竟朝宋余扑了过来。宋余双眼大睁,还来不及反应,怀中已是一空,黑猫闪电似的蹿了出去,狠狠撞在那恶狗头上。


    宋余:“小黑!”


    宋余急得声音都劈了。黑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生生将百来斤的大犬撞得错开了身体,黑猫也在地上滚了两圈,爪尖刨着地面,金绿异瞳威胁地盯着恶犬。


    恶犬也没防备,它久未吃过这等亏,凶狠地瞪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咆哮地吠了几声。


    宋余脸色大变,顾不得其他,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厉声对郝如非怒道:“郝如非,你敢伤害我的小黑,我定不与你罢休!”


    郝如非也没想到还能冒出这么个小东西,他眉梢一挑,看着宋余,二人认识也有些年了,宋余跟个软面团子似的,从来都是能让则让,没想到会因着一只狸奴放狠话。他嗤笑了声,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与我罢休。”


    “银角,”他开口道,“撕了它。”


    宋余心头一跳,远处昭然已经被几个扈从缠住了,他见那唤银角的恶犬已冲黑猫而去,当即从马车里翻出他平日里练箭的弓弩,手抖着抽出长箭,想瞄准那只恶犬。可一犬一猫翻腾扭转间,一时间竟不敢发箭,生怕误伤了黑猫。


    郝如非看着那猫竟能与他的银角相搏,也来了兴致,道:“宋余,你这只小狸奴哪儿来的?”


    下一瞬,他就看见宋余抬箭对准了他,“让你的狗滚开。”


    郝如非看着宋余,笑了,道:“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箭无虚发的宋五郎吗——”


    话未说完,宋余手中的箭已经离弦而出,郝如非仓促之下偏身避开,他错愕地盯着宋余。宋余已经又捻了一只箭,他转向那厢缠斗的一犬一猫,叫了声,“小黑!”


    恶犬体型庞大,黑猫胜在敏捷,腾跃之间一时也不落下风,却免不了狼狈。它余光还看着宋余,耳边听得他一声,若有所觉,看了眼,就见瘦削的身影握弓立在远处,刹那间,竟让黑猫恍了下神,仿佛时光交错,与记忆中的人再度重叠。


    只这么一愣神,黑猫被恶犬扑在爪下,獠牙也将咬下,一支箭却来得更快,生生扎入恶犬扣住黑猫的前肢。


    恶犬痛得吠了几声,松开了黑猫。


    黑猫届时扑上恶犬脑袋,落下了一爪子。


    这一番变故来得太快,郝如非怒不可遏,“宋余!你敢伤我的银角,这是陛下御赐——”话没说完,宋余的箭已经对准了他,宋余道:“伤了又如何!”


    “郝如非,身为外戚,不谨言慎行,反而倚仗天恩,为非作歹,纵犬当街行凶!此事就是拿到三司分辨,你也休想讨得好!”


    他这些话说得太快,凌厉逼人,和平日里温吞软和的傻子全然不是一个样子,郝如非愣了下,怒极反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去三司与我分辨!”


    “昭然,回家,”宋余冷冷地看了郝如非一眼,俯身抱起自己的黑猫转身就走了。


    郝如非心里漫上一股子怪异感,一时间竟忘了拦人,直到扈从唤他,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怒骂道:“傻着干什么!还不带银角去找大夫!银角要是出事,就把你们都剁了喂狗!”


    无情的搬运工,终于搬运结束的分割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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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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