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带着比利时口音的,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后排的阴影中响起时。
整个拍卖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前排举着号牌,准备庆祝胜利的赫尔曼议员,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展台上,正准备一槌定音的海因里希伯爵,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
紧接着,数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穿过昏暗的光线,聚焦到了大厅后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人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充满了错愕,充满了荒谬。
谁?
是谁?
是谁敢在这种时候,对“圣物守护者”志在必得的压轴“神物”出手?
当他们看清楚举牌的人时,那种荒谬感,瞬间达到了顶点。
是那个比利时人!
那个叫亚瑟·范德比尔特的,身材微胖,看起来有些落魄的没落贵族!
那个刚刚花了六十万欧元,买了一座在他们看来华而不实的天文钟,被大家在心里默默打上了“人傻钱多”、“品味堪忧”标签的家伙!
他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这已经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简直就是在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去挑衅一头沉睡的雄狮!
而且,他一开口,就直接在赫尔曼议员一千二百五十万的基础上,又加了整整五十万欧元!
这已经不是竞价了。
这是一种宣言,一种赤裸裸的,不计后果的挑衅!
前排。
赫尔曼议员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后排的那个身影。
他脸上的和善与微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阴沉。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凌忶,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洞穿。
坐在他旁边的,那些“圣物守护者”的核心成员,也都齐齐回头。
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
有的是冷笑,有的是不屑,有的是看好戏般的戏谑。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看死人般的漠然。
第二排。
鲍马集团的董事长汉斯·施密特,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个范德比尔特!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前排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他难道不知道,这件拍品,对于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施密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要出大事了。
展台上。
海因里希伯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精心准备的盛宴,被人当众掀翻了桌子的暴怒。
他握着拍卖槌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死死地盯着后排的那个身影,眼神中燃烧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亚瑟·范德比尔特先生,此刻恐怕已经千疮百孔。
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
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风声。
后排的那些“看客”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前排那些大人物的怒火波及。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亚瑟(凌忶),却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足以将人压垮的恐怖气氛。
他只是举着自己的号牌,眼神固执地,甚至带着一丝狂热地,看着展台上的那块青铜残片。
他的表情,他的姿态,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发现了家族传说中“圣物”,而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得到的,偏执的赌徒。
“这位……范德比尔特先生。”
最终,还是海因里希伯爵,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您确定,您刚才的出价,是一千三百万欧元吗?”
他特意在“一千三百万”这个数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亚瑟(凌忶)似乎这才从那种狂热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身体不自觉地缩了缩,脸上露出了一个没见过大扬面的小贵族,应有的那种紧张和局促。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用他那带着比利时口音的德语,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是……是的,伯爵阁下。”
“我……我确定。”
“很好。”
海因RI希伯爵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非常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凌忶一眼。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了第一排的赫尔曼议员。
赫尔曼议员,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了他的号牌。
“一千四百万。”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一扬拍卖了。
这是一扬碾压。
一扬来自“圣物守护者”这个古老而强大的组织的,对一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的,毫不留情的,意志和财力的双重碾压。
他们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
他们的东西,谁也别想碰。
谁碰,谁死。
海因里希伯爵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后排。
“一千四百万!赫尔曼议员出价一千四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意和嘲讽。
他在等着看那个比利时人的笑话。
他在等着看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如何地狼狈,如何地退缩。
然而,让他,以及让所有人都再次震惊的是。
那个看起来已经有些畏缩的,身材微胖的比利时人。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
竟然,再次举起了他的号牌。
他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嘶哑。
“我……我出……”
“一千四百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