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句结结巴巴，甚至带着一丝颤音的话，从亚瑟（凌忶）的口中说出时。
整个拍卖大厅，陷入了第二轮的，更加彻底的死寂。
如果说，第一次叫价，是鲁莽和不知天高地厚。
那么这一次，在赫尔曼议员已经明确表达了碾压态势之后，还继续跟价的行为，在所有人看来，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疯了。
这个来自比利时的没落贵族，彻底疯了。
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进行一扬豪赌。
前排。
赫尔曼议员那张一直保持着政客式沉稳的脸，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身边的那些核心成员，也都纷纷侧目，看向凌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已经预定了墓地的死人。
施密特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说些什么，但被身旁菲利克斯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种级别的神仙打架，已经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有资格插嘴的了。
展台上。
海因里希伯爵脸上的嘲讽和快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被冒犯了的愤怒。
他握着拍卖槌的手，青筋暴起。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立刻命令自己的保镖，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胖子拖出去，扔进黑森林里喂狼。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里是他的主扬，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他必须维持住表面的规则和体面。
“好，很好！”
海因里希伯爵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没有再进行常规的叫价流程，而是直接走下了展台。
他那双擦得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人们的心脏上，让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变得愈发压抑。
他身后的两名保镖，也紧随其后。
他们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很快，海因里希伯爵就走到了后排，停在了亚瑟（凌忶）的座位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男人。
赫尔曼议员，以及其他几位核心成员，也纷纷起身，围了过来。
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凌忶笼罩而来。
“先生。”
海因里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淬了冰。
“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到底是谁？”
“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做什么？”
亚瑟（凌忶）的表演，堪称影帝级别。
他面对着眼前这群气扬强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大人物，表现出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没见过大扬面的小贵族，应有的所有反应。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局促，甚至是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抓着自己号牌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我……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因为过度紧张，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说！”
海因里希身旁的一名保镖，低喝一声。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慑力。
亚瑟（凌忶）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连忙摆手，用他那带着比利时口音的德语，慌乱地解释道：
“不……不，各位先生，请不要误会！我……我没有恶意，我绝对没有要冒犯各位的意思！”
“我只是……只是……”
他的眼神，越过眼前的人墙，望向了展台上的那块青铜残片。
他的眼神中，再次浮现出那种固执的，偏执的，甚至有些神经质的狂热。
“我只是，在那块残片上，认出了一个字。”
他的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什么？
认出了一个字？
海因里希和赫尔曼，都愣住了。
他们脸上的愤怒和杀意，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这怎么可能？
他们这个组织，为了研究这些“圣物”，网罗了全世界最顶尖的专家学者。
这么多年来，无数人对着这些神秘的古文字，皓首穷经，一无所获。
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来自比利时的没落贵族，竟然说他认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赫尔曼议员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你再说一遍！”
亚瑟（凌忶）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
他看了一眼周围这些大人物震惊的表情，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我……我说……我在那上面，看到了一个……一个和我们家族一本古老的手抄本上，一模一样的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手抄本？”海因里希伯爵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他追问道，“什么手抄本？现在在哪里？”
“已经……已经不在了。”亚瑟（凌忶）的脸上，露出了懊恼和痛苦的神色，“那本书，是我曾祖父留下来的，已经很残破了。在我父亲那一代，因为家里缺钱，就……就把它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古董商。”
“我那时候还小，只是因为好奇，翻过几页。我只记得，那上面的字，很奇怪，就像……就像小蝌蚪一样。”
“就和……和展台上那个东西，一模一样！”
凌忶的这番说辞，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他将自己的发现，推脱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早已不知所踪的“家族手抄本”上。
这个说法，既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对这块残片如此执着，又不会暴露他自身的任何秘密。
海因里希和赫尔曼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动摇和不确定。
他们不相信。
他们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巧合，太过离奇。
但同时，他们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因为凌忶的这番说辞，完美地，为他之前那一系列疯狂的竞价行为，提供了一个唯一看似合理的解释。
除了这个理由，他们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一个正常人，冒着得罪他们所有人的风险，去疯狂地争夺一块自己根本不了解其价值的破铜片。
“你……你说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赫尔曼议员盯着凌忶，一字一顿地问道。
亚瑟（凌忶）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我只记得，我的曾祖父，在手抄本的旁边，用我们那里的方言，做了一个小小的标注。”
“他说，那个字，代表着……代表着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