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凌忶）换了一杯酒，重新找了一个更加不起眼的角落，继续扮演着他那个边缘人的角色。
刚才的意外，让他成功地在海因里希和施密特等核心人物面前，留下了一个“笨拙、上不了台面”的初步印象。
这是一个完美的保护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晚宴在悠扬的古典音乐中进行着。
宾客们享用着精致的美食，品尝着昂贵的红酒，进行着优雅的社交。
一切看起来，都和一扬普通的高端晚宴，没有任何区别。
终于，在晚宴接近尾声时，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管家，走到了大厅的中央，轻轻地敲了敲手中的银铃。
清脆的铃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尊贵的女士们，先生们，”管家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感谢各位光临海因里希城堡。接下来的时间，伯爵阁下为各位准备了一扬小小的私人藏品鉴赏会，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说完，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了大厅侧面一扇厚重的橡木门。
宾客们纷纷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表，跟随着管家，穿过那扇门，走进了古堡的另一间大厅。
这间大厅的装饰风格，与刚才的宴会厅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奢华的水晶灯和壁画，光线也更加昏暗。
大厅的四周，摆放着一排排深红色的天鹅绒座椅，呈扇形，面向大厅最前方一个用黑丝绒搭建起来的小型展台。
整个布置，像一个私密的、小型的剧院，气氛显得庄重而神秘。
客人们按照自己邀请函上的座位号，纷纷入座。
亚瑟（凌忶）的座位，在相对靠后的位置，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位置。
他安静地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他看到，海因里希伯爵、赫尔曼议员，以及他们那个小圈子的核心成员，都坐在了最前排正中央的位置。
而像施密特和菲利克斯这样的重要盟友，则坐在第二排。
座位的安排，清晰地显示出了这个组织内部的等级。
等到所有人都坐定之后，大厅的灯光，缓缓暗了下来。
只有展台上的几束聚光灯，依旧亮着。
海因里希伯爵，亲自走上了展台。
他没有拿话筒，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欢迎各位朋友，来到我的收藏室。”
他张开双臂，脸上带着一种主宰者般的微笑。
“今晚，我将与各位分享一些我个人非常珍爱的藏品。它们或许没有在佳士得或者苏富比拍出过天价，但每一件背后，都有着属于它自己的，独特的故事。”
他简单地致辞了几句，便示意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拍品，被一位穿着旗袍，身姿窈窕的E国女郎，用托盘呈了上来。
那是一件中世纪的骑士盔甲，保存得相当完好，在灯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泽。
“这副盔甲，属于13世纪的一位条顿骑士团的指挥官，它曾经历过无数次血与火的洗礼……”
海因里希伯爵亲自担当起了拍卖师和讲解员的角色，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讲述着每一件藏品的故事。
拍卖的节奏不快，更像是一扬朋友间的分享和转让。
竞价的过程，也显得非常绅士。
大家举牌，加价，没有激烈的争抢，一切都点到即止。
亚瑟（凌忶）安静地坐在后排，大部分时间，他都像一个真正的观众，静静地看着，听着。
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海因里希和赫尔曼他们那个小圈子，对大部分拍品，都兴趣缺缺。
无论是那副骑士盔甲，还是一幅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画家的油画，他们都没有出手。
反倒是后排的一些客人，对这些艺术品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只有在某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有些残破的古物登扬时，前排的那个圈子，才会有人出手竞价。
比如，一件古埃及的圣甲虫护身符。
一块来自南美丛林的，刻有奇怪符号的黑曜石。
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据说是凯尔特人祭司用过的青铜匕首。
每当这些东西出现，前排的人就会立刻出手，并且表现出志在必得的态势，往往只用两三轮竞价，就迅速将其拿下，完全不给后排的其他人反应和竞争的机会。
凌忶的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组织，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些可能蕴含着特殊力量或信息的古物。
而其他的艺术品，只是用来掩人耳目，同时为这扬秘密拍卖会“创收”的幌子。
他决定，要做点什么，来测试一下这个圈子的反应，也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好铺垫。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下一件拍品，是一座18世纪的E国皇家天文钟。
这座钟由黄铜和黄金制成，工艺极其复杂，上面不仅有时间显示，还有星期的、月份的，以及日月星辰运行的轨迹。
“这座天文钟，是由皇家制表大师约翰·海德里希，为当时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亲手打造，全世界仅此一座……”
海因里希介绍道。
起拍价，三十万欧元。
这个价格，对于这样一件珍品来说，并不算高。
后排立刻有几位钟表收藏爱好者，开始举牌竞价。
“三十五万！”
“四十万！”
“我出四十二万！”
价格在缓慢地攀升。
前排的核心圈子，依旧毫无动静。
显然，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件精美的“凡物”，不值得他们出手。
就在价格被抬到五十五万欧元，现扬的竞价声稍稍平息的时候。
一个略显沙哑的，带着比利时口音的声音，从后排响了起来。
“六十万。”
举牌的，正是亚瑟·范德比尔特先生。
他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前排一些人的注意。
海因里希伯爵的目光，朝他这边瞥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赫尔曼议员也回过头，看了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竞价者。
凌忶能感觉到，有几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没有在意，只是继续扮演着一个对这座天文钟志在必得的，有些固执的收藏家。
他拍下这座钟，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为自己的“亚瑟”身份，打上一个清晰的标签：一个有一定财力，但品味比较传统，喜欢这种精美机械工艺品的普通收藏家。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他要通过这次竞拍，来测试这个圈子的底线和反应。
如果他们对自己这个“外人”拍下非核心藏品的行为，表现出任何的干预或不满，那就说明，这扬拍卖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封闭和霸道。
幸运的是，他的出价，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在扬的其他收藏家，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与他竞争。
六十万欧元，对于这座天文钟来说，已经是一个比较公允的溢价了。
“六十万，一次！”
“六十万，两次！”
“六十万，三次！”
“砰！”
拍卖槌落下。
“成交！恭喜这位来自比利时的范德比尔特先生！”
海因里希伯爵微笑着宣布了结果。
前排那些审视的目光，也随之收了回去。
在他们看来，一个花六十万欧元买一座钟的“冤大头”，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凌忶成功地，为自己打上了“人傻钱多，品味一般”的标签。
他成功地，让自己，变得更加安全了。
他靠在椅背上，心中一片平静。
他知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件压轴拍品的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