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金光
刺耳的警报依旧在头顶尖啸，旋转的红光将狭窄的金属通道染成一片血色。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和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孢子**气味，混合着林焰粗重痛苦的喘息和瘫软在地的守卫绝望的呜咽。橙黄色的孢子烟雾虽然被林焰暴力破坏通风口形成的负压吸走了大半，但稀薄的烟雾仍在通道内浮动，如同恶毒的幽灵。
林焰背靠着冰冷滑腻的金属墙壁，身体因为剧痛和剧烈的咳嗽而不停地抽搐。每一次咳嗽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脑子里搅动，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腥味，才没让痛苦的呻吟泄出来。裸露的左臂上，两颗橙黄色的孢子如同恶毒的种子，已经深深嵌入红肿的皮肉里，周围一圈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紫红色，细小的、如同植物根系般的黑色菌丝正从嵌入点向四周缓慢蔓延，带来一阵阵钻心的麻痒和灼痛。
“妈的…嘶…”他低头看着手臂，额头上全是冷汗，顺着沾满污迹的脸颊滑落，留下道道清晰的痕迹。他尝试用右手去抠那孢子，指甲刚碰到红肿的边缘，一股更尖锐的剧痛就让他猛地缩回手，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顾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他半蹲在林焰面前，手里拿着那个巴掌大的扫描仪，冰冷的屏幕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下半张脸上。扫描仪发出的细微嗡鸣声在警报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焰抬起头，护目镜的深色镜片近在咫尺，倒映着他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不动？等这鬼东西钻进去把老子脑子当蘑菇种？”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压抑不住的暴躁，“你们科学家…是不是就喜欢看着东西烂掉…好做笔记？”
顾寒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扫描仪的探头距离林焰手臂上的孢子嵌入点不足一厘米。“Beta级‘蚀脑孢子’。神经寄生型。接触皮肤后分泌溶解酶和神经毒素，通过血液循环系统入侵中枢神经。感染后30至45分钟内，宿主将出现不可逆脑组织溶解及行为畸变。”他语速极快，像在背诵操作手册，“物理移除会加速毒素扩散。常规中和剂对处于活跃寄生初期的孢子无效。”
“呵…无效？”林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那就是没救了？老子…老子刚把你那破铁疙瘩弄回来，就得变成外面那些啃墙皮的怪物？”他猛地抬起右手，不是去抠孢子，而是狠狠抓住了顾寒拿着扫描仪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愤怒，“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这破玩意儿！要不是你这冰疙瘩拖拖拉拉！老子早他妈出去了！”
顾寒的手腕被抓住，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没有挣扎，护目镜后的目光透过镜片，冰冷地落在林焰抓着他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沾满了墨绿汁液、干涸血痂和污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还在微微颤抖。
“情绪失控会加速心率，促进毒素循环。”顾寒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放开。我需要确认感染深度。”
“确认个屁！”林焰低吼，抓得更紧，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要将所有的怒火倾泻到眼前这个冰冷的源头身上，“你们就知道看！看！看！除了看那些破数据，你们还会干什么？！老子的命在你眼里，是不是还不如那堆会发光的铁疙瘩？！”
就在这时！
“哧——！”
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气密门猛地向一侧滑开！刺眼的白光从门外涌入，瞬间驱散了通道内大部分昏红的光线。两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前面是唐雨薇，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医疗服，凤眼凌厉，高马尾随着她急促的步伐微微晃动。她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银色医疗箱，目光如电，瞬间扫过通道内的情况：瘫软在地的守卫，稀薄的孢子烟雾，警报闪烁的红光，以及…
她的视线定格在靠在墙边的林焰身上，看到他手臂上那刺眼的橙黄孢子和蔓延的紫红菌丝，瞳孔骤然一缩。而当她的目光移向林焰死死抓住顾寒手腕的那一幕时，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紧随其后的是石磊。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钢铁义肢反射着惨白的光。他那张刻满风霜和铁血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先是在林焰手臂的感染处停留了一瞬，随即猛地抬起，死死钉在林焰抓住顾寒的手上！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林焰！”石磊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狂暴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把你的脏手！从顾博士身上！拿开！立刻！否则老子现在就替你把它剁了！”
林焰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身体一僵，抓住顾寒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他抬起头，看向门口杀气腾腾的石磊和眼神冰冷的唐雨薇，脸上的痛苦和愤怒被一种混杂着委屈、不甘和更深层恐惧的复杂情绪取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顾寒趁着他力道松懈，手腕如同游鱼般轻轻一旋，以一种极其巧妙的角度挣脱了林焰的钳制。动作快得只在林焰手心留下一抹冰冷的触感。他站起身，护目镜转向门口的石磊和唐雨薇，声音平稳无波：“污染源来自外部通风系统故障，Beta级蚀脑孢子。守卫轻度吸入，需隔离观察。林焰，直接接触，寄生初期。”
“石指挥！先救人！”唐雨薇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干脆利落，带着医生的急迫。她迅速打开医疗箱，取出一支封装在特制金属管里的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粘稠液体。“强效神经镇静剂，能暂时压制毒素活性，争取时间！”她看向林焰，眼神锐利，“手臂！别动！”
林焰看着那支闪着寒光的针管，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狰狞的孢子和蔓延的菌丝，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绝望的挣扎，最终颓然地靠回墙壁，闭上了眼睛，将受伤的左臂伸了出去。“妈的…来吧…”
唐雨薇动作极其麻利，消毒、找准静脉，针尖瞬间刺入皮肤。
“呃！”针剂注入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寒意顺着手臂血管直冲大脑，林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瞬间冻僵。脑内那搅动的钢针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麻木和冰冷。手臂上孢子的麻痒感也似乎被压制了，但那紫红色的肿胀区域并未消退。
“镇静剂只能延缓，不能清除孢子本体。”唐雨薇拔出针管，语速飞快，眉头紧锁，“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剥离！但手术室在上一层！现在孢子警报还没解除，通道封锁，我们被困在这里！而且…”她看向林焰手臂上那两颗顽固的孢子，脸色凝重，“剥离过程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孢子破裂，毒素瞬间入脑！”
“那就看着他烂掉？！”石磊的声音冰冷刺骨，他上前一步，钢铁义肢的液压关节发出轻微的嘶鸣，目光如同冰冷的秤砣，在林焰痛苦的脸和顾寒平静的护目镜之间衡量，“顾博士，‘方舟’的东西呢？值得用一个精英战士的命去换？”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裸的质疑和冷酷的取舍。
林焰靠在墙上，身体因为镇静剂的作用而微微发抖，意识有些模糊，但石磊那冰冷的话语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只牵动了一下僵硬的肌肉。
顾寒没有看石磊，他的护目镜转向林焰的手臂。扫描仪再次发出细微的嗡鸣，屏幕上的数据流飞快滚动。他沉默了几秒，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常规手段风险过高。我需要尝试…局部能量抑制。阻止孢子活性化。”
“能量抑制？”唐雨薇一愣，随即摇头，“我们没有这种设备！而且孢子本身就在吸收环境中的黑潮能量…”
“用这个。”顾寒打断她，指向被守卫遗弃在通道中央平板拖车上的那个银灰色金属物体——星核。它表面的幽蓝纹路依旧在稳定地明灭着，散发着冰冷而纯粹的气息。“它的能量场具有极强的稳定性和排他性。理论上，可以制造一个临时的低能场域，压制孢子活性。”
“开什么玩笑！”石磊厉声喝道，“那东西的危险性还没评估！而且怎么用？你…”
“没有时间争论。”顾寒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在他身上极其罕见。他不再理会石磊，几步走到拖车旁，双手迅速在星核光滑冰冷的表面几个特定的符文节点上拂过。他的动作精准、流畅，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在弹奏一件无形的乐器。
随着他的动作，星核表面那些原本稳定明灭的幽蓝纹路骤然亮起！光芒变得刺目！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强大的力场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充斥了整个通道！通道顶部的警报灯闪烁的红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呃啊！”林焰突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不是之前的头痛，而是来自手臂！那两颗嵌入他皮肉的橙黄色孢子，在星核力场扩散开来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剧烈地抽搐、膨胀起来！孢子表面分泌出大量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紫黑、溃烂！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激活，进入了狂暴状态！那钻心的麻痒瞬间变成了烈火灼烧般的剧痛！
“它在反抗！”唐雨薇失声惊呼，脸色煞白，“能量场刺激了它！”
“压制它！林焰！别动！”顾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他维持着按在星核上的动作，护目镜死死盯着林焰手臂上狂暴化的孢子，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在冰雕般的他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林焰的神经！他死死咬住嘴唇，鲜血从嘴角渗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右手本能地抓向自己剧痛无比、正在迅速恶化的左臂！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那疯狂膨胀、分泌着粘液的孢子时——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撕裂声！
林焰左臂上，那紫黑溃烂的皮肤，竟然被狂暴膨胀的孢子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流出的血液，并非正常的鲜红！在星核幽蓝力场的映照下，那涌出的血液中，赫然夹杂着丝丝缕缕、如同液态黄金般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那金光极其纯粹、耀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和神圣感，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金光接触到那疯狂分泌粘液、剧烈膨胀的孢子，如同滚烫的烙铁碰到了冰块！
“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强酸腐蚀般的声响骤然响起！
那两颗狂暴的橙黄色孢子，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瞬间停止了膨胀和分泌！表面的粘稠液体在金光下迅速干涸、碳化！孢子本身如同被高温灼烧般剧烈收缩、变黑！仅仅几秒钟，就在那流淌着金光的血液中，化作了两小撮散发着焦臭味的黑色灰烬！
同时，伤口周围蔓延的紫黑色菌丝，也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褪去！红肿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来，只留下两道新鲜的、但明显不再恶化的撕裂伤口，和周围皮肤上残留的、如同金色脉络般缓缓渗入皮下的璀璨光芒！
通道内陷入一片死寂。
刺耳的警报声、石磊的怒喝、唐雨薇的惊呼…所有声音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星核幽蓝的光芒在无声闪烁，映照着林焰手臂上那缓缓流淌的、带着璀璨金光的鲜血，也映照着顾寒护目镜后那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流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瞳孔。
唐雨薇手中的金属注射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凤眼睁大到极致，如同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神迹。
石磊脸上的暴怒和阴沉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和…深不见底的恐惧。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林焰手臂上那刺目的金光，钢铁义肢无意识地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林焰自己也呆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血流不止、却带着奇异金光的左臂，感受着那钻心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伤口本身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从骨髓深处透出的温热感。大脑里那搅动的钢针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明。
“这…这是…”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顾寒，眼神里充满了困惑、震惊，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幼兽般的脆弱。
顾寒缓缓收回了按在星核上的手。星核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力场消失。通道内只剩下警报灯旋转的红光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上前一步，无视了林手臂上流淌的鲜血，从实验服口袋中取出一片无菌采样玻片，动作极其小心地用镊子尖端，蘸取了林焰伤口边缘一丝混合着金光的血液。
他将玻片举起，对着通道顶部的灯光。
灯光穿透薄薄的血液样本。在顾寒的护目镜后，那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视野里，清晰地看到：鲜红的血细胞之间，无数细微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金色光点正在缓缓游动、闪烁，散发出一种温和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它们正在迅速地修复受损的血管壁，吞噬残留的孢子毒素碎片…
顾寒缓缓放下玻片，护目镜转向林焰那张沾满污迹、写满震惊和茫然的脸。他沉默着，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看见”眼前这个人。
石磊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嘶哑、干涩，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吐信：
“林焰…”他向前一步，钢铁义肢缓缓抬起，指向林焰手臂上那尚未完全消失的金色脉络，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