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他看不清所有所有,意识更是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等再醒来后,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蹙起了眉,他闭着眼睛试图抬手揉额角,才发现额角处竟然肿了一个大包。
怎么回事,伤口还会偏移吗?
明明是被敲的后脑勺怎么额头上会有一个大包,怎么还能二次伤害呢?
他也是真够倒霉的,三天两头来医院,陆衍则这个人真是个扫把星,自从遇见他之后,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陈淮心里一阵无语,叹了口气,眼皮都懒得撑开。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听见有人话说,陈淮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本以为自己是被陆衍则做局了,可眼前这个人穿着校服,一副青涩的模样,从哪里看也不像是陆衍则找的人。
见陈淮一直盯着自己,那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摸了摸脑袋,大声朝沙发上喊了一声,“陆哥,他醒了。”
“知道了。”
沙发上那个被称为“陆哥”的男生将扣在脸上的帽子拿了下来,揉了揉自己散碎的头发,眉眼间看起来无精打采,但当脚步走到陈淮跟前时,又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啊,同学,怪我打球不小心砸到你头上了,你现在头还疼吗?”
那一瞬间,陈淮懵了。
陆衍则怎么变这么年轻了?
陆衍则怎么对他笑得这么友好?
陆衍则怎么喊他叫同学?
陆衍则怎么穿着校服?
这人不是陆衍则吧?
此刻,陈淮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他恍了恍神,试探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陆衍则?”
“怎么了?”
听到回应的那一刻,陈淮又呆愣了几秒,稳下心绪后,又问道:
“你多大了?”
这下轮到陆衍则懵了。
他没想到对方憋了半天后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17。”
听到他的回答,陈淮又呆愣住了,陆衍则也意识到了不对,急忙给身边的那个朋友使了个眼色,“你快去喊医生,不会真让我这一下砸傻了吧?”
等他朋友离开后,陈淮又问道:“那我是谁?”
陆衍则觉得此时的对方有些神神叨叨的,也不愿再解释什么。
“自己低头看你的校牌。”
陈淮低下头,看着和陆衍则他们一样的校服,胸前的校牌上明晃晃的写着两行字。
姓名:李淮
学校:Z市一中
陈淮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又眨了好几次眼睛,可校牌上的字却始终没变。
“陆衍则,现在是几几年?”
陆衍则的眼神有些古怪,“2012年。”
他也是纳闷了,李淮怎么总问这些无厘头的问题。
“你还记得宋徵吗?”
听到“宋徵”的名字,陆衍则的眉头突然紧蹙了起来,满是不悦。
宋徵这个人,他身边的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的,除了李淮。
“李淮,你调查我上瘾了是不是?”
虽然陆衍则没直接承认,但他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陈淮猛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没两秒又睁开,看到陆衍则还是原封不动的坐在那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叫李淮的人身上,穿越到了陆衍则的17岁那年。
见陈淮不说话,陆衍则又不乐意,开始骚扰他。
陈淮是真的累了,就随口说了一句,“陆衍则,我失忆了。”
陆衍则挑眉:“失忆了还记得我?”
陈淮:“嗯,就只记得你了。”
陆衍则:“……”
经过一番诊断后,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应该是脑挫裂伤,记忆储存区域选择性受损。”
“为什么他只记得陆哥?”
陆衍则听后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好奇的看着医生。
“撞击选择性地破坏了大部分记忆储存区域,而与你这位朋友记忆恰好存储在受影响较小的脑区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病人只记得他。”
听到医生的解释,陆衍则低声咒骂了一声,他和陈淮真是天生的冤家。
他们在门外谈论的时候,陈淮的脑子渐渐多了一部分李淮的记忆,对现在的状况也清晰了一些。
他想,既然现在迷茫不知方向,就先替李淮好好生活下去,总不能将他的生活搞的一团糟。
李淮不想在医院待着,央求着医生做了个检查,确定稳定后就连忙办理了出院。
陆衍则作为此次事故的主要责任人便根据李淮的指示去到了他家。
“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衍则将手机号输到李淮手机里后,又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李淮的家在郊外,独栋别墅,但冷清的厉害,家里只有他自己。
他请了几天假,直到自己彻底适应后才回了学校。
周一开学,李淮背着书包来到了一中。
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他对曾经自己的高中已经没有太多印象,只是站在大门口,还是有些怅然。
来到教室,李淮刚抬步走了两步,就被身后一个人撞了一下。
“呦,这不是李同学吗?听说脑袋被砸傻了,怎么还来上学?”
林霄的脸上都是散漫的嘲讽,李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拉了一把椅子就坐了下去,拿出书桌里的书,还没翻两页,林霄一只手就压在了课本上。
“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听见了,然后呢?”
“我上不上学和你有关系吗?又不是你给我交学费。”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很好说话的人,只是重回高中,看到这群小屁孩,他是真的懒得计较。
林霄听着他的话,怒气蹭蹭往上长,刚想动手,墙角里传来一阵低声,“大早晨的,吵什么?”
陆衍则的动静让林霄收了手,他愣了两秒,他还是第一次见陆衍则这个人替别人出头。
见众人目光都移到自己身上,他瞪了李淮一眼,就离开了教室。
李淮和陆衍则对视了一秒,第二秒他就趴在了桌子上睡起了回笼觉。
李淮这几天有观察过陆衍则。上午,不是在睡觉就是发呆;下午,不是逃课就是打架。
如果不是十分确定他就是陆衍则,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个游手好闲的人会是以后名震A市的陆家掌权人。
高中的课程李淮已经忘了差不多,但大约也就是那些内容,再听一遍便熟记于心。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放学的时间。
晴天一瞬间转阴,落下倾盆大雨。
李淮有些庆幸自己出门前看了眼天气预报,提前准备了一把伞。
可还没等他高兴两秒,就发自己放在架子上的那把伞早已不见踪影。
不是,我那么大的伞呢?怎么就这么没了!
就在李淮翻来覆去寻找他那把遗失的伞时,陆衍则出现了。
“没带伞?”
“要不要我送送你?”
听到声音,李淮抬起头,陆衍则站在门边,眸中透露着温和的笑意。
“行啊。”
李淮没有拒绝,这雨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停,他不想在这待着等着。
陆衍则既然愿意帮他,他自然也愿意接受。
反正未来他欠自己那么多,帮自己一回也没什么。
一路上,除了水滴落的声音,就是周边的脚步声。
出了门,陆衍则就将伞递给了李淮,“你撑伞。”
李淮:“……”
他怎么使唤自己使唤的这么顺手?
好人帮到底的道理他不懂吗?
李淮心里虽然这样想,但面上还是笑着:“行,我来。”
陆衍则的伞并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也就是各自淋了半边身。
李淮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样淋了一半和全身又有什么区别。
“陆衍则……”
“我舅舅来接我了,这伞你就拿着吧。”
为了不给李淮拒绝的机会,陆衍则带上了卫衣帽子,就飞速冲进了雨里。
李淮愣了两秒,直到看到陆衍则进了一辆大众后,他才回过神。
李淮不禁疑惑,17岁的陆衍则人这么好的吗?
当然,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印证。
李淮在小卖铺被林霄那群人拦截住的时候,正吃着一根冰棒。他看着面前这群人,有些发懵。
“有事?”
“没事,就是看不惯你。”
“哦,没事找事呗。”
李淮的语气让林霄冷下了脸,“李淮,今天放学,西北门,你敢不敢来?”
李淮知道林霄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看不惯自己,如果他不去,说不准还会继续找他麻烦。
“哦,你想让我去我就去呗。”
林霄:“……”
那一瞬间,林霄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又为了维护面子,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就离开了。
“要不要我帮你?”
墙角站着的陆衍则突然冒出头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
“不用。”
说着,李淮又掏钱给了老板两块五,买了一瓶可乐。
“请你喝水,谢谢你上次的伞。”
李淮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这个人还是陆衍则。
李淮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大度。未来的陆衍则都想要掐死自己了,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请他喝水。
陆衍则眸色微微一沉,低头看着李淮递过来的可乐,缓了半晌后才接了过来。
或许是李淮太过沉浸于自己,没有看到此时陆衍则的变化。
他拍了拍陆衍则的肩膀,“唉,碰上我这么好的人,你就偷着乐吧。”
李淮走了后,陆衍则看着手中那瓶可乐,又陷入了深思。
放学后,西北门——
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地从小巷子里传出来,地上躺了五六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李淮对他们进行完人身教育后,觉得还得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于是就找了个石头坐了下去。
“打架赢了要赔医药费,输了要躺医院,你们说说这笔买卖划算吗?”
“况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真想和我‘切磋’,咱们去篮球场或者是学科竞赛都可以。”
“拳头解决不了问题,脑子可以。你们都是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接班人,脑子里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有没有出息?”
林霄躺在地上,根本不想睁眼,耳边萦绕着李淮唠叨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
靠,有完没完,怎么还越说越起劲!他这张嘴是永动机吗?能不能让他闭嘴……
“别装死,回答我!”
说着,李淮踢了他一脚,林霄无奈睁开眼,“
是是是。”
“你自己看看,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你自己不害怕吗?”
林霄:“害怕,害怕。”
“那下次还敢和别人打架吗?”
林霄:“不敢了,不敢了。”
“行了,我还得回家吃饭呢,你们自己去看医生行吗?”
说着,李淮就从兜里掏出了全身上下仅剩的二十块钱。
“凑合一下,没钱了,不过买个冰袋应该够了。”
林霄看着那二十块钱有些嫌弃,但不接又怕李淮还会继续说下去,接过来后连忙说着,“够了够了,淮哥,你给的太多了,要不要我送送你?”
“不用。”
李淮捡起地上的书包背上就离开,说了半天,自己嗓子也有些干了。
想去买瓶水,正好拐角处遇上了陆衍则。
“你怎么在这?”
“接应你啊。”
陆衍则递过来一瓶可乐,“本来以为今天要大干一场,没想到,你还有些本事。”
李淮接过来猛得灌了自己一口,“我本事可多着呢。”
“话说,你这可乐,怎么怪怪的。”
“从垃圾桶里捡的,当然怪。”
李淮:“……”
李淮:“陆衍则!你是不是也想打架?”
“是谁刚才说拳头解决不了问题的?”
看到李淮这副模样,陆衍则难得轻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刚才在对面超市买的。”
此时,夕阳的黄昏正在照在陆衍则脸上,让他不自觉恍了神。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陆衍则笑,和第一次的完全不同。
李淮想,17岁的陆衍则似乎真的不一样。
没有30岁时的冷漠无情,17岁的他阳光、开朗、温和。
此时的李淮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虽然是不同的,但刻在骨子里恶劣、顽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