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前，A市花坛街——
救护车鸣笛声响彻整个街道，变形的车头深深嵌入路灯杆，两三辆追尾的车也在后方堆叠。
此时的陈淮正在高速大道上飞速行驶，透过电话，耳边传来朋友微弱的喘息的声，“阿淮，我出了车祸，合同...下午三点的签约，你替我去。"
"条款千万别松口，首期预付款最少也要35%..…阿淮，这次合同关系着云溯的命脉，就靠你了。”
“好，你坚持住，合同的事交给我，你放心。”
陈淮深知道他对这次工程付出了多少心血，也知道如果这次不成，整个云溯怕是从此很难撑下去。
车辆依旧飞速行驶着，半个小时后，陈淮到达了隆盛集团的楼下。
助理和他交代了一些事项后，陈淮就去了谈判桌。
“不好意思陆总，我是陈淮。孟总出了点意外，这次合同由我来代签。”
陆衍则:“好。”
谈判的过程很顺利，可在最后的报价上，对方却迟迟不肯松口。
"陆总，5个百分点不是小数目，35％的预定款，是我们云溯的底线。”
“我们自主研发的AI流体控制算法，能让生产线能耗降低45%，设备故障率减少68%——这意味着每季度节省的运维成本，足够再启动三个同规模的项目。”
陆衍则:"数据是漂亮，但风险太大，投产周期至少还要两年。陈总，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初创公司，我能给出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
30％预付款确实不低，甚至隆盛给出的价格比其他几家都要高出几个点，可如今的云溯
如果只有30%根本就撑不下去。
陈淮沉了沉头，快速调出AI模型的神经元图谱，也准备最后一搏。
“三个月前，这套认知智能算法协助北中实验室打破通用AI推理速度世界纪录，带动其母公司市值单日暴涨120亿。"
“如今AI渗透进医疗影像诊断、自动驾驶决策系统，未来每个商业场景的革新都将成为贵方的利润增长点。”
“陆总，我始终坚信，在科技赛道，真正的估值永远来自颠覆性的技术，我们云溯也有这个信心。”
陆衍则沉默许久，陈淮内心忐忑。
最后，在陈淮的紧张下，陆衍则站起了身。
“那陈总，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陆总。”
陈淮松了一口气，出了会议室就拿出手机给孟琛发了个短信。
陈淮:合同签好了。
走去会议室，陆衍则的助理将策划书归还给了他们。
陈淮点头致意后带着合同和策划书就离开。
去往医院的路上，陈淮将策划书扔到了后座上，在他没注意的角落里，一张旧照片滑落下来。
孟琛的车祸明显是有人在做局，但还好受伤不严重，休养两天就能好的差不多。
A市城南有一家很特别的私人酒窖，魏祁知道他特别爱酒，就在朋友的帮助下弄了两张邀请函给他。
车辆停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木门前，深褐色的木板早已褪尽漆。
他推开，门后暖色的地灯次第亮起，照亮盘旋而下的石阶。
陈淮找到了魏祁那一桌，随着他的招呼声，坐在了他的身旁。
“阿淮，这边。”
“你这次来出差准备待上几天？”
“再过两天吧，陪你过完生日再走。”
陈淮的朋友不多，魏祁算是最知心的那一个，他这次回来A市出差也主要就是这个原因。
听着他的话，魏祁为陈淮倒上了酒窖主人刚传过来的90年的巴罗洛。
“行啊你小子，难得有良心了一次。”
“滚。”
陈淮其实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地，待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厌倦，想离开，魏祁却拉着他的胳膊说要给他介绍人脉。
“钱够花就行，你自己留着吧。”
陈淮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也不喜欢周旋人际往来。他有着一份简单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偶尔出个差，拿着孟琛给的分红，也就心满意足了。
魏祁白了他一眼，“陈淮，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架不住魏祁的热心，陈淮也离不了场，便坐在他身边听着他和别人攀谈。
后来，魏祁被一个看起来像他好哥们的人喊走，陈淮也趁这个间隙，溜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这条道顶上路灯是忽明忽暗的，如果不是魏祁告诉他这是这家酒窖主人独特的爱好，他真以为路灯是坏的。
他走到窗户旁，透过窗户，月光在他的脚下撒下一道光圈。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
就在他心绪有些烦闷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我有打火机。”
“谢谢啊。”
陈淮轻笑着，接过打火机，点着火抬起头，发现眼前人的脸简直冷的不像话。
“陆总，策划书有什么问题吗？”
前两天陆衍则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说他对策划书还有些疑问便将策划书又送到了隆盛。
“没问题，只是有些东西落在里面了，不知道陈总有没有见过。”
“很重要吗？”
“不重要，就是一张废掉的照片，忘了扔进垃圾桶里。”
陈淮低头回忆着，那段原本本应模糊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前段时间他在去看孟琛的路上，突然被一辆奔驰EQS超车甩了一身泥水。事后他清洗车的时候，发现后座底下有一堆照片。
有一张照片格外突出，两个男生站在港湾码头，没有人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勉强能看到是一个人正在看向另一个人。
除了这一张，剩下的照片多数都是单人照片，性感又露骨，是魏祁喜欢的类型。
那时陈淮以为是魏祁换换口味，现在想来，怕是没那么一回事。
“咔嗒——”
陆衍则点烟的声音让陈淮回过神来，橙红色火光映衬他的脸上，显得更加冷漠。
“是想起什么了吗？”
“抱歉啊陆总，没有印象。”
陆衍则没有说话，就那样盯着他，烟雾缭绕间让陈淮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在陈淮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时，他的手机响了。
“陆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陆衍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离开时，陈淮的后背绷得僵直，生怕稍有松懈便会暴露自己说谎的伪装。
直到陈淮离开酒窖去到了自己的车里，找到当初拍给魏祁的照片，将那一张单独圈起来发给了他。
“我靠，魏祁，你告诉我，这张照片是你的吗？”
“不是，你不知道我喜欢性张力爆棚的吗？”
“话说，照片你给我……”
魏祁的话还没说完，陈淮就失神般挂了电话。
在听到“不是”的那一刻，陈淮有一种天要塌的感觉。
那堆照片是魏祁懒得带走留在车里的，他当时还抱怨了魏祁几句，说以后再在他车上看这东西就滚出去。
魏祁似乎也瞧不上这次的产品，从电话里和他吐槽道:
“他们这一次出图真是太让我失望，我是喜欢露骨的没错，可他们这次尺度也太大了，你可千万别忘了给我毁尸灭迹……”
陈淮一开始也忘了，后来洗车时想起来，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陆衍则嘴上说着不重要，但这不代表真的不重要。
如果真是不重要的照片，他怎么会夹在策划书里，如果真的不在意，他又怎么会主动开口询问这件事……
就在陈淮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时，车身突然剧烈震颤，撞击感贯彻车身，陈淮的胸腔狠狠砸在了到方向盘上，疼痛席卷而来。
透过后视镜，陈淮看到后车的车头冒着一股小白烟，这种程度的撞击，一看就是故意的！
靠！老子刚换的新车！
陈淮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可在看到往这边走的陆衍则时，怒气瞬间蔫了下去。
陆衍则看着他，目光难得带着几分认真。
“陈总，你刚才说谎了。”
在陈淮疑惑而又无措时，陆衍则靠近了陈淮几分，将他袖口处的一个小纽扣摘下来，按了一下开关，刚好就是陈淮刚才和魏祁谈话的内容。
“你监听我？”
陈淮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弄丢照片不止有他的责任，谁让陆衍则自己不好好保存乱放，如今倒是反过来找他麻烦。
“那张照片你见过，对吗？”
陈淮沉默着没有回答。
陈淮丝毫不怀疑，如果他说见过并且给他弄丢了，陆衍则一定会弄死他。
“见过。”
“开个条件吧。”
陆衍则认为陈淮说谎是想拿照片当谋取利益的工具，他不在乎，他只想要照片，所以不论他开出怎样无理由的条件，他都可以满足。
“你能给我什么？”
“钱，名，利，你想要哪样都行。”
“你就不怕我反悔把照片毁了？”
“要是照片毁了，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陈淮看着他，陆衍则说的随意而认真。
后来陈淮有向魏祁打听过陆衍则的事情，魏祁说:
“陆衍则有个早死的白月光，是A市谁也不敢提起的秘密。”
没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死了，那是他们唯一留下的一张合照。
“阿淮，惹上陆衍则这个人不要紧，千万别和那个人粘上关系。前些年就有人因为这事惹上他，听说最后被送进疯人院了。”
魏祁还和他讲了很多陆衍则的事，陈淮想了一夜，抽光了半盒烟，最终还是决定逃离A市。
他没有实力对抗陆衍则，留在这里也怕再连累别人，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逃。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之间的纠缠就好像一个圆，怎么也跑不出去。
陈淮第二天就出了院，带着一身伤托人找到了承安区的垃圾负责人，不过显然，陆衍则的人已经先一步找过他们了。
“不好意思先生，垃圾已经被处理过了。”
几经无果后，陈淮是真的得没折了，他靠在公园的长椅上，一阵接一阵的叹息——
老天爷啊，你帮帮我吧，我真没法了。你这次要是帮了我，我就在家里给你整一个豪华顶配神龛，专属的VIP宝座，你看行不行啊，我真求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陈淮的祈祷，等他在睁眼，还真看到了照片的下落。
他偏着头，照片就夹藏在一旁的草丛里，看样子，应该是被风吹过来卡在了这里。
陈淮赶忙跑过去，将那张照片捡起来，看到是那张熟悉的照片时，激动的不成样子。
虽然他也觉得离谱，但好在照片真的出现了！
“终于找到了！”
老天爷啊，你可真是开眼了！等我回家，一定给你整两个顶配神龛！
陈淮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庆幸它有一层塑封也不至于被损坏。
他心里乐开了花，摸起手机就给陆衍则打了电话。
“陆总，你的照片我找到了，我等会……”
陈淮的话还没说完，剧烈的疼痛就直刺天灵盖，他只觉得耳边有一阵嗡鸣声，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紧接着眼前就开始天旋地转，重重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