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章 第 2 章 花心大少出场

作者:吃火锅要用好多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好了,丽萃,我一定要你跟我讲讲那些向你求过婚的先生们。”埃莉诺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路走进庄园的林区。


    丽萃答道:“真没什么好说的。”


    “我才不信呢!快说说,那个蠢货和那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哪个先来向你求婚的?”


    “那个蠢货。他是我的一个从未谋面的表兄,是个牧师,日后还会继承我家的产业呢。他来我们家拜访,就是打定主意要从我几个姐妹当中挑一个做妻子。


    唉,真希望他看上的是玛丽!可我们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呀。我简直没法跟你形容他有多谄媚、多愚蠢。他那副自命不凡的做派,还有那不通事理的样子,把大家都逗得在背后掩嘴偷笑。


    他连跳舞都跳不好,一跳起来就洋相百出!在一次舞会上,我跟他跳了支舞,尴尬得要命。第二天,他就单膝跪地向我求婚,信誓旦旦地表白他炽热的爱意,可他认识我还不到两个星期呢,那场面简直就像闹剧里的情节一样。


    我拒绝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哪怕我话说得已经非常不客气了,他还是不信!后来,他终于相信我是认真的了,结果三天之后,他就向我的一个朋友求婚了,还说对人家爱得死去活来的。”


    埃莉诺用双手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真的吗?那她怎么说的?”


    “信不信由你,她答应了他。因为对她来说,这是一场从现实考虑的婚姻。我当时惊呆了,不过她似乎对他还挺满意的,或者说至少她能够容忍他的愚蠢。”


    “那另一个呢,那个脾气暴躁的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把目光移开,装作对小路旁的一片山毛榉树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个人可还要糟糕。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就因为他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傲慢而对他厌恶至极,后来又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而那些传闻后来被证明是不实的。还是在那场舞会上,我也和他跳了一支糟糕透顶的舞。那天晚上参加舞会的先生们可真奇怪,都有向我求婚的癖好,我真该在他们面前多加小心才是!”


    “他条件好吗?”


    “哦,非常好——实际上,无论是财富还是出身,都远远超过了我能企及的范围。甚至你父亲都会觉得他是个配得上你的适婚者。这也是问题的一部分。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像我这样身份的女人或许并不想嫁给他。


    直到那晚他突然向我求婚,把我吓了一跳,我才意识到他竟然喜欢我。那简直是一场噩梦般的求婚,他满口都是我出身低微,还说娶我对他来说是有**份的事。我拒绝他的时候,他惊呆了,然后我们大吵了一架。回想起那段经历,真是让我难堪。当时我的表现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


    “我可不信。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和善。”


    “可我当时对他的态度很差,又自负又不可理喻。我指责他做了那些可怕的事,结果后来证明都是无中生有,让自己出尽了洋相。我到现在还为当时那样对待他而懊恼不已。你根本想象不到,从那以后,我多少次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心平气和地回应他。”


    “既然你现在知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那你会接受他的求婚吗?”


    “不会,因为我依然不想嫁给他,甚至都不想再见到他。他对我的钟情让我感到荣幸,我也尊重他,但我无法认同他那傲慢的举止。而且,你能想象再遇到他会有多尴尬吗?我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的。他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盲目愚蠢。”


    埃莉诺眉头紧锁:“听起来你对他还是余情未了啊。”


    伊丽莎白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我为他的失望感到抱歉,也很愧疚我当时指责、数落他,让事情变得更糟了。但我想他现在肯定恨透我了,而且我也怀疑他对我已经没有丝毫尊重了。


    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为自己敏锐的洞察力感到骄傲,可他却让我看到了自己是多么愚蠢和容易轻信别人。这可不是我乐意接受的教训。”


    “你一点都不傻,也不容易轻信别人,而且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几天后我继母举办的家庭聚会的宾客们就要到了。说不定会有哪位先生爱上你,然后向你求婚,而你也会愿意接受呢。”埃莉诺笑着说道。


    “就你父母邀请的那些宾客,可能性不大。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有头衔的呀?”话又说回来,让能在本瑟姆伯爵宾客名单的人向她求婚的可能性并不比达西先生喜欢她的可能性更高,她至今仍觉得难以置信。


    “毫无疑问,大多数人都有头衔。”


    “那个华而不实、差点就成了你未婚夫的人也在宾客名单里吗?”


    “戴因考特勋爵?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他绝对不会来这儿的,约克郡离他的裁缝店太远了。海德公园对他来说都太乡村气了,他甚至会把去肯特郡或苏塞克斯郡(*这两个地方离伦敦相对较远,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的短途旅行都看作是踏入蛮荒之地。不,在这里我们绝对不用担心会碰到他。”


    埃莉诺在一棵老橡树前停了下来。她踮起脚尖,把手伸到最低的树枝与树干相接的地方,然后把手伸进粗糙树皮的一条裂缝里。当她把手抽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用红蜡封着口的信封,接着她把信封贴在嘴唇上。


    “是杰弗里给你的信吗?”


    埃莉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进了那道裂缝里,然后背靠着那棵老橡树。


    “这是我们的‘邮筒’。我们小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还把自己的宝贝藏在这里呢。现在我们就用它来互通书信。他每天都会给我写信。偶尔我们也会设法在这里见面,可我根本不知道继母什么时候才会允许我出来散步。现在你来了,事情就会方便多了。”


    伊丽莎白环顾着这片幽静的地方,心里不禁琢磨,要是哪天埃莉诺和杰弗里在这里被人发现了,那可怎么办。


    这肯定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会让她父亲对他们俩的婚事更不赞成,还是反而有可能松口呢?


    ***


    宿醉后的两位男士心照不宣地推迟了翌日清晨的骑行计划。达西脑内如遭锤击,此刻除了瘫在图书室佯装读书外,实在提不起劲做任何事。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像昨夜那般放纵,此刻只盼余生都别再重蹈覆辙——毕竟眼下能否熬过这场宿醉都尚未可知,担忧再犯也为时过早。


    要说后悔,其实也没什么好悔的。陪帕克斯顿借酒消愁,本就是挚友应尽之义。虽然昨夜记忆已然模糊,但有个画面却深烙脑海:不知几杯黄汤下肚后,他竟将追求伊丽莎白·班纳特未果的痛史和盘托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始终未提伊丽莎白名姓,且故意教人以为那是多年前的旧事,而非区区两月前的新伤。


    即便如此,他仍懊悔让酒精撬开了唇舌。这段荒唐情事,本是他最想尘封的耻辱。


    帕克斯顿手持信笺大步踏入图书室,精神焕发得完全不像个宿醉之人。


    “达西,今天你还想去拜访本瑟姆庄园吗?”


    达西闻言不禁双眉紧蹙——既为这个提议本身,也为友人过分洪亮的嗓门。


    “自然。”他强忍着头颅中未歇的锤击之痛答道,只盼启程时这恼人的头痛能稍缓几分。


    “太好了!埃莉诺写信说他们家过几天会有客人来,所以最好我们在家庭聚会开始之前去拜访。”


    “她给你写信了?”


    帕克斯顿摆弄着他外套的袖口:“有个隐蔽的地方,我们会在那儿给彼此留信。因为我见不到她,这是我们唯一的联系方式。不过也许现在情况会有所改变了。”


    达西见他重拾往日神采,心中欣慰之情几乎压过了头颅中阵阵抽痛。


    ***


    “达西!” 本瑟姆勋爵比他们上次见面时更胖了些,此刻他以惊人敏捷的动作跳起身来,热情地握住了达西的手。


    “老天啊,你简直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我都没法跟你说见到你我有多高兴。你怎么会来约克郡呢?”


    接着,他似乎才第一次注意到达西的同伴。


    “帕克斯顿。” 他礼貌地说道,但毫无热情。犹豫了片刻后,他才伸出手去准备和帕克斯顿握手。


    至少他还是握了手,不过很明显,帕克斯顿之前并没有夸大本瑟姆勋爵对他的态度。


    帕克斯顿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勋爵大人。” 他精心打好的领结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我是来拜访帕克斯顿的,他是我在剑桥求学时的老朋友。当我发现本瑟姆庄园离这儿这么近,就决定一有机会一定要来拜访。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本瑟姆勋爵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你父亲的葬礼上。他的离世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确实如此。他非常看重您。您还记得我们两家常常相聚的日子吗?我记得有人说过,要是房间里有一位菲茨威廉家的人,那附近准能找到卡莱尔家的人和达西家的人。”


    “哦,记得,那些日子可真美好啊!你知道吗,是你母亲把我介绍给我的第一任妻子的?她们俩可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呢!”


    达西已经记不清听过这个故事多少回了,但为了帕克斯顿,他此番的目的就是要让本瑟姆勋爵想起他们两家之间的情谊。


    “是吗?这我并不奇怪。我记得我母亲和本瑟姆夫人感情很好,而且她们俩对彼此都是亲如姐妹。”


    本瑟姆勋爵轻声笑了起来。“那两个人啊,总是爱淘气!我已故的妻子在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伤心欲绝,非得把安妮夫人的孩子们接到家里来过暑假,好让他们分分心。不过,你可比我家的几个儿子听话多了!那时候你多大来着?十二岁?还是十三岁?”


    “我当时十一岁。我得说,通常我回到一个自儿时起就再没去过的地方时,总会发现它比我记忆中的要小,可本瑟姆庄园却好像比我记忆中的还要大呢。” 阿谀奉承可不是达西的拿手本领,但他下定决心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勋爵闻言开怀:“没人会说这庄园小的!”


    达西深吸一口气,决意切入正题:“能重叙旧谊实乃幸事。我素来珍视两府情谊。那时感觉我们似乎会永远相伴。


    在那些日子里,理查德·菲茨威廉——也就是马特洛克勋爵的儿子,还有你的爱德华,以及我,再加上帕克斯顿和其他一两个人,我们总是形影不离。


    我们那时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理查德是学院手枪射击冠军,我擅长剑术,爱德华与帕克斯顿则包揽了赛马会头筹和学术荣誉。那些日子真是美好呀。”


    本瑟姆勋爵突然问道:“你有收到爱德华的消息吗?”


    达西点了点头,庆幸对方引出了这个话题,回答道:“他现在在葡萄牙,会定期给我写信。之前他在参与西班牙抵抗运动(*西班牙抵抗运动是指1808年至1814年间,西班牙人民为反抗法国拿破仑军队的占领而发起的一系列武装斗争。拿破仑为了控制伊比利亚半岛,于1808年入侵西班牙,废黜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引发了西班牙人民的强烈不满和反抗。西班牙各地纷纷组织起游击队和民兵,开展了长期而艰苦的抵抗斗争。这场运动得到了英国等国的支持,在西班牙人民的顽强抵抗以及欧洲其他国家反法联盟的共同努力下,最终法**队被赶出西班牙,西班牙恢复了独立。)作战的时候,很少有机会寄信。现在他在威灵顿的部队里一同作战,对他来说寄信就容易多了。”


    (译者注:在简·奥斯汀42年的人生中,英国未完全参与大规模战争的和平时间只有12年,只占她人生的四分之一左右。她虽未直接书写战争,但战争的社会经济影响渗透在她对婚姻、阶级和生存焦虑的观察。当然这本也不会涉及战争。顺便补充个小知识:美国独立战争、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都发生在简·奥斯汀生前。)


    “这么说他一切都好?”


    看来爱德华的父亲并未另寻消息渠道——这对达西的使命可不是好兆头。


    “1809年在阿尔巴-德托雷斯,他身负重伤,所幸数月后康复归队。这些他自然只字未提,还是在他性命垂危时托战友捎信,我才知晓。”达西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鎏金滚边,“今年一月在罗德里戈城,他险些截去一腿,至今康复缓慢。军医虽断言他能重新行走,只是...”他顿了顿,茶汤映出自己紧蹙的眉头,“那条腿怕是会落下残疾。”


    本瑟姆勋爵原本红润的面色变得苍白,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他现在打算做什么呢?”


    达西耸了耸肩:“这你得去问他才行。” 至少这话千真万确。


    “唉,四年前他自己做了那个决定,现在他就得承担后果。” 本瑟姆勋爵沉重地说道。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他常对自己念叨的一样。


    达西的双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冷落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他不敢再开口说更多,生怕控制不住自己。


    本瑟姆勋爵转向帕克斯顿,语气尖锐地问道:“你以前也很了解爱德华?”


    达西屏住了呼吸,这时帕克斯顿说道:“是的。在最后一场比赛中,他驾着那辆高座双轮马车挡住了我的路,最后以一头之差赢了我。到现在我还没原谅他呢。”


    本瑟姆勋爵突然大笑了一声:“对比赛你还挺较真的,是吧?”


    “好胜之心人皆有之。” 帕克斯顿语调如冰面般丝滑,“但我还没痴迷到要跑到葡萄牙去找他再比一场的地步。”


    达西暗忖此局已算圆满——毕竟帕克斯顿与爱德华其实并无深交。


    “查尔斯很快就要回来了。”勋爵突然抚掌道,“如果知道你在这里,他一定很高兴。”


    “但愿有机会见一面。”达西端起最诚挚的口吻答道,尽管他对这位本瑟姆家的次子厌恶至极。


    勋爵未察觉他话中机锋:“我们后日要为他办接风宴,你一定要来。不会搞得像舞会那样隆重,只是小聚——邀请了几位近邻,备了牌局与舞曲。”他忽而迟疑,“当然...帕克斯顿先生也在受邀之列。”


    “荣幸之至。”达西颔首致意,余光瞥见帕克斯顿指节在膝头攥出青白。


    这场宴会若不能成全友人,他便要白白忍受喧嚣人群与查尔斯·卡莱尔的双重折磨了。


    ***


    本瑟姆夫人站起身来。


    “埃莉诺,你可以为乐师们挑选一份舞曲清单,” 她说道,仿佛是施了多大的恩惠似的,“我觉得不要超过两个小时的量。我们可不想让客人们刚到这儿就累坏了。” 说完,她便大步走出了房间。


    “哦,那是,” 伊丽莎白语气冷淡地说,“要是我们能替客人们决定他们想跳多久的舞,又何必让客人们自己来选呢,这可真是太‘贴心’了。”


    埃莉诺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随后咯咯笑了起来。“你不必担心。两个小时一到,不管客人们自己怎么想,我的继母都会跟他们说他们累了,然后他们马上就会像童话故事里的人物那样,一个个开始打瞌睡。你最喜欢什么舞呢?”


    “让我挑?”伊丽莎白学着本瑟姆夫人那种拿腔拿调的贵族口音——这腔调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这等出身低微之人,选出来的曲子怕是要让可怜的帕克斯顿先生大跌眼镜。”


    忆起往昔,她与埃莉诺常在育儿室用餐,不必受侯爵夫妇饭桌上的繁文缛节约束。如今这般改变,实在算不得什么进步。


    埃莉诺夸张地长叹一声:“好吧,就选几支乡村舞曲,再来一两支里尔舞——”她突然压低嗓音,羽扇半掩朱唇,“当然还得有支华尔兹,既然要赶时髦...况且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共舞。”扇骨"啪"地一收,“你会跳华尔兹吗?”


    (*译者注:华尔兹是当时少数需要男女近距离相拥而舞的舞种(男士需扶住女士腰背),这与传统宫廷舞的"执手相隔"形成鲜明对比。1816年之前,英国上流社会仍视其为"伤风败俗的欧陆舶来品"。)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当然没有啦。我甚至连华尔兹都没见过呢。在梅里顿,哪怕只是提起华尔兹都会令人感到震惊!”


    “哦,可你在这儿一定要跳华尔兹!我来教你。”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未婚女士在跳华尔兹之前必须得到阿尔玛克俱乐部的女赞助人们的许可,可我并没有得到许可呀。当然,我也从来没见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位,所以要是我真得到许可了,那才叫奇怪呢!”


    “别瞎说了。在城里的话,没错,我们确实得留意这一点;但这只是个私人聚会,所以我们想做什么都行。没人会为此感到哪怕一丝惊讶的。”


    伊丽莎白微笑着摇了摇头:“光是看着大家跳,我就心满意足了。”


    管家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


    “查尔斯·卡莱尔勋爵到,小姐。” 他通报道。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的衬衫领衬高高竖起,十分时髦。


    “埃莉诺,亲爱的!” 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弯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埃莉诺热情地说道:“真是惊喜呀。我们还以为你明天才到呢。”


    他咧嘴笑了笑,说道:“你知道的,我行事的宗旨就是专挑人意想不到的事儿来做。”


    “如此说来,真让我好奇你究竟在躲什么,或者是在躲谁呢!不过,容我向你介绍一下我亲爱的朋友班纳特小姐,可以吗?丽萃,这位是家兄查尔斯。”


    查尔斯勋爵将目光投向伊丽莎白,赞赏地挑了挑眉,然后弯下腰,在她的手上落下一个完全没必要的吻。


    伊丽莎白没想到他如此大胆,双颊顿时涨得通红,而这似乎让他很是得意。


    因为按常理他早就该松开她的手了,可他却故意紧紧握着,足有半分钟之久。


    “早知道这次旅程的终点能见到这般佳人,我开车肯定会更快些。”


    伊丽莎白听了这话,振作起精神反击道:“敢问查尔斯勋爵,之前你用这套说辞哄骗过多少人了呀?听起来你可是驾轻就熟呢。”


    他仰头大笑起,“那我换种说法好了,不如改成你的双眸比火炬还要明亮夺目,这样的话总可以吧?这话我更是用得烂熟于心啦。只可惜,要是能有几支火炬,好让你的明眸来教教它们如何发光就好了!埃莉诺,下次找机会可得准备些火炬来。”


    至少他这人还有点幽默感,也能忍受被人打趣,于是伊丽莎白调侃道:“勋爵大人,依我看,火炬太熏人了。不过,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去本瑟姆庄园的时候。当时我还帮埃莉诺把一条草蛇藏在你枕头下面呢。”


    “原来是你呀,亲爱的妹妹!当时你巧舌如簧地矢口否认,我还傻兮兮地信了你的话。”


    埃莉诺轻快地说道,“我当时真该选条蝰蛇才对。不过,你来得正好,能遂了我的愿。班纳特小姐必须在明晚之前学会跳华尔兹。”


    “而你需要我来扮作男士的角色喽。”查尔斯勋爵立刻说道,“你心里清楚,无论有没有火炬——不过最好别再有蛇——只要能为一位可爱的年轻小姐效劳,我向来都是乐意至极的,所以你马上就想到我了。”


    埃莉诺佯装教训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你这家伙真无赖!我想到你,不过是因为我刚决定要教她跳华尔兹,你就走进房间来了。”


    他夸张地用手按住胸口,那双湛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太让我伤心了,我最疼爱的妹妹!”


    “就算是四匹马拉的马车在街上把你撞倒,你都不会这么伤心。而且别想着在丽萃面前施展你的花言巧语,她可是我的朋友。”


    “真是无情啊。”他一脸哀怨地说道,还瞥了伊丽莎白一眼,这让伊丽莎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埃莉诺按响了铃:“现在,我去看看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没有。”


    “那肯定已经收拾好了。”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说道,“我们亲爱的继母怎么会容许有房间准备不周全呢?。”


    “她办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埃莉诺语气阴沉地说,“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能把领结打成你满意的样子吗?”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得看镜子的成色如何了,不过你放心,一想到能和我的朱丽叶共舞,我肯定不会耽搁的。”


    在埃莉诺的示意下,女仆领着查尔斯勋爵离开客厅。临行前,他竟朝伊丽莎白方向抛了个飞吻。


    伊丽莎白摇头惊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轻浮男子与记忆中那个邋遢男孩联系起来:“天哪!他一直这么孟浪吗?”


    埃莉诺神色凝重地注视她:“查尔斯确实风度翩翩、机智迷人,我也深爱这个哥哥。但——”她突然攥紧伊丽莎白的手腕,“我绝不会让你与他独处一室,哪怕一分钟都不行。他是个积习难改的花花公子,最擅长骗取女子的芳心,得手后便会弃如敝屣。记住,无论他许下何等诺言,都别让他靠近你的心。”


    “我本来也没打算这样呀。”伊丽莎白笑着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


    “一,二,三,一,二,三。”埃莉诺一边带着伊丽莎白迈着舞步,一边确定着节奏,“对啦。你看,这多简单呀。记住,最后两步稍微踮起点脚。”


    “整支舞都是这样跳的吗?没有队形变化或者排成队列之类的吗?”


    “没有。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关于里尔舞和乡村舞的所有东西都忘掉。这种舞完全不一样,整支舞就只有一男一女一起跳。非常浪漫呢。”


    “噢,真棒啊。”伊丽莎白满是自嘲地说道,“这正是我想要的,和一个压根就觉得我配不上他、没资格嫁给他的人来一场浪漫邂逅。要是运气好的话,根本就没人会请我跳舞。”


    “不会那么糟糕的啦。你很可能会赢得一两个爱慕者呢。”


    “在要来参加这次家庭聚会的人当中吗?据我所知,这里面但凡没有贵族头衔的人,要么家财万贯,要么和贵族关系密切——除了那个眼里只有你的人。”


    “你或许会喜欢布拉德利上尉的。他算不上绝顶聪明,但心地善良,也没有过分的傲气。他父亲是伯爵,这可不是他的错。而且我会提醒你哪些先生是不可信的。”


    “除了查尔斯勋爵吗?”伊丽莎白揶揄道。


    “除了我?”查尔斯勋爵优雅的声音从舞厅门口传来。“我原本还希望,亲爱的朱丽叶,你眼里除了我之外,根本不会留意其他先生呢。”


    伊丽莎白屈膝行礼直起身后,便扬眉斜睨:“我以前还真没意识到,‘班纳特小姐’这几个字这么难念。要是你愿意的话,作为你教我跳华尔兹的回报,我可以教教你怎么念这几个字。”


    他笑了起来:“然后剥夺我叫你朱丽叶的机会?绝无可能。”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的华尔兹学得如何了呢?”


    “她学得很快。”埃莉诺说道,“我正打算教她怎样在舞步进行的同时转身呢。”


    “这该由我来教,好妹妹。”查尔斯勋爵走近几步,揽住伊丽莎白的腰,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


    “查尔斯勋爵!”伊丽莎白嗔怪地叫了一声,挣脱开他。


    埃莉诺笑了起来:“你从来没看过别人跳华尔兹,是吧?把你的右手放进查尔斯的左手。现在,你的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这样。”她把伊丽莎白的手摆到合适的位置。“然后,查尔斯……”


    查尔斯勋爵突然介入:“那这荣幸就归查尔斯了。”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掌再度扣上她的腰际。


    这触感简直惊世骇俗。


    伊丽莎白猛地转向埃莉诺:“你真不是在说笑?”


    “亲爱的朱丽叶,她可认真得很。”勋爵凑近道,“更妙的是——整支舞我们都得保持这个姿势。”


    难怪人们觉得华尔兹舞这么不合礼数呢!这几乎就跟拥抱没什么两样了。


    查尔斯勋爵瞧着她不自在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显然他对这样的姿势毫无异议。


    伊丽莎白辛辣地说道:“我敢说,这舞肯定是男人发明的。”


    “好啦。”埃莉诺命令道,“你现在可不是在你那个小乡村里了。现在就在原地试着走一下舞步。查尔斯向前迈步的时候,你就往后退。”


    伊丽莎白笨拙地尝试跟从指示——老天!他竟试图将腿挤入她双膝之间?她慌忙后退,舞步顿时乱作一团。


    在这般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她如何能专心舞步?尤其当这登徒子正借着站位,明目张胆地“欣赏”她身姿的某些优势时。


    她只得强迫自己紧盯埃莉诺打拍子的折扇,竭力不去想象麦里屯那些太太小姐们要是目睹此景,会惊骇到何等程度。


    “相当不错,”查尔斯勋爵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发间,“现在请继续这些舞步,请容我指引您。”


    伊丽莎白强烈怀疑,这男人想“指引”她去的地方唯有堕落深渊。但她咽下了反唇相讥的冲动——自己方才的乡下做派已经够丢人了。


    他的手掌在她腰际施力:“现在随我转身。对,就是这样。再来。”当她踉跄时,他忽然轻笑:“你跳得很好了。你真该看看我第一次学跳华尔兹时的样子。我的舞伴当时直说我简直就是个危险分子。”


    当查尔斯勋爵暂时收敛起轻浮姿态后,倒显出几分名师风范。他循序渐进地引导她扩大旋转幅度,加快舞步节奏。


    令伊丽莎白窘迫的是,埃莉诺竟走向房间尽头的钢琴,开始弹奏乐曲。


    虽说有好友近在咫尺时更觉安心,但伊丽莎白不得不承认,乐声确实让舞步流畅了许多。


    她渐渐放松下来,跟随韵律摆动——尽管勋爵贴在她后背的灼热掌心仍令她心神不宁。


    至少正式舞会上的绅士们都会戴手套...而眼前这位,她严重怀疑是故意“遗漏”了这项着装。


    埃莉诺弹奏的音乐结束时,查尔斯勋爵松开了伊丽莎白,然后鞠了一躬:“你天生就是跳舞的料,我可爱的朱丽叶。我能不能有幸请你在明晚和我共跳华尔兹呢?”


    “不,你可没这机会!”埃莉诺刻薄地说道,“伊丽莎白应该趁这次机会和别人跳华尔兹。你可以找其他倒霉的女士,去对她们施展你的花言巧语。”


    “我可爱的妹妹,你既美丽动人,又如此冷酷无情!”趁着伊丽莎白被逗笑的当口,他又抓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在上面印下一吻,久久没有松开。


    ***


    达西和帕克斯顿骑马离开本瑟姆庄园时,看到帕克斯顿一脸沮丧,感到很奇怪:


    “我觉得今天进展得相当不错啊。我们被邀请再来,而且你甚至还有机会和你心爱的姑娘跳舞呢。”


    帕克斯顿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是啊,是不错,谢谢你。我在想埃莉诺今天去哪儿了。”


    “因为除了本瑟姆勋爵的书房,我们也没怎么逛,我猜在那座大庄园里,她可能在任何地方。跟它比起来,彭伯利庄园都像座小茅屋了。”


    “没错,确实有点太奢华了。顺便问一下,我那个喜欢和我一起赛马的好朋友爱德华——他到底是谁呀?”


    达西斜睨了他一眼:“当然是本瑟姆勋爵的长子了。”


    “亨廷顿子爵?天哪,如果我胆敢直呼他爱德华,这位阁下怕是会约我黎明决斗。”(*黎明决斗是18-19世纪欧洲贵族解决名誉纠纷的典型方式。黎明时分选择既因光线充足(保证公平),又因此时人烟稀少(避免官方干预)。)


    “爱德华·卡莱尔,亨廷顿子爵——不过奉劝你,可别拿黎明决斗这种事开玩笑。这件事被压下去了,不过他在决斗中杀了人,之后不得不逃离了这个国家。”


    “我的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他出国了,但我还以为是他自己选择的呢!”


    “对方指责他在一场赛马中作弊。爱德华别无选择,只能向他提出决斗。他本打算接受对方的道歉或者对方提出回避的请求,但那个人开枪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爱德华也只能以牙还牙。”


    “但他为什么要流亡呢?决斗也许是违法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个陪审团会判他有罪呀。”


    “一般来说是这样,可那个死者的父亲显然人脉极广,而且还准备着,要是有必要的话,就贿赂半个伦敦的人来让陪审团判他有罪。我原本以为本瑟姆勋爵会跟他对着干呢,可没想到,他给爱德华寄了封信,叫他离开这个国家,永远别回来。


    过去这四年里,我跟本瑟姆勋爵没什么往来,这可不是偶然,尽管他一直想让我还留在他们家族里。” 现在他甘愿忍受本瑟姆勋爵的虚与委蛇,至少还能成全帕克斯顿的一片痴心。


    至于爱德华…看侯爵的态度,他怕是回天乏术了。


    “我一直密切留意着本瑟姆勋爵。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非常震惊。要是让我猜的话,我觉得他对自己儿子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要是我是爱德华,在因为做了从道义上讲无法避免的事,却被像旧鞋子一样抛弃之后,我可不会急着往家里写信。”达西冷冷地说道,“不过要是本瑟姆勋爵问起你关于爱德华的事,就只说赛马的事好了。爱德华对精彩的赛马比赛可是热衷得很。”


    “我可想象不出他会特意找我谈什么事。”帕克斯顿淡淡地说道。


    “但在社交场合他会见到你,这才是关键。你能提前给埃莉诺小姐提个醒吗?”


    “我会给她写信的,但她不一定总能立刻收到我的信。”帕克斯顿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我们在本瑟姆庄园的时候,我要是太关注埃莉诺会很危险。她建议我装作对她的朋友着迷。这样一来,我就有借口待在她身边了。”


    “在这场闹剧里我有什么角色要扮演吗?我可先提醒你,虽说我今天表现得还不错,但我可不太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我可太清楚不过了!幸好,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当个伯爵的孙子,还有这家人的朋友,这样就能弥补埃莉诺跟我待在一起时身份上的差距了。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么说,你觉得我很傲慢、很目中无人咯?” 这话还没等达西反应过来阻止,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友人闻言,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至少你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轻视他。”


    达西嘴角一撇:“谢谢你这勉强算得上赞誉的表扬。”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确实有时候会显露出轻蔑之态,但那多是针对愚蠢和粗俗无礼之辈。你待我,从来都是君子之风。”


    这么说来,伊丽莎白对他的看法倒也不算毫无根据。(*懂得自省是一个男人的美德。达西,不愧是火了两百年的好男人?。)


    ***


    直到晚餐时,伊丽莎白才再次见到查尔斯勋爵。尽管埃莉诺想方设法把他们分开,可他还是一有机会就极力吸引伊丽莎白的注意。


    幸运的是,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伊丽莎白不喜欢上流社会那些浮夸的恭维话,于是便换了种更理智的方式与她交谈,询问她的家乡以及她的旅行经历。


    当查尔斯勋爵不再肆无忌惮地**时,伊丽莎白觉得他还算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


    她本不欲多想,可当女士们退至休息室时,本瑟姆夫人突然将戴着蛛网手套的纤手搭上她臂弯:“班纳特小姐,奉劝您莫要招惹查尔斯勋爵。以您的身份,他断不会存什么正经念头。”


    伊丽莎白心想,真可惜达西先生不在这儿。他肯定会很乐意加入到众人的行列,一起提醒她出身低微的。


    “我觉得我已经跟查尔斯勋爵说得很清楚了,我对成为他的新猎物不感兴趣。”


    “你最好还是相信那些更了解他的人。一旦他想要什么东西,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伊丽莎白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说道:“谢谢您的关心和建议,本瑟姆夫人。”


    这位贵妇人优雅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回到了埃莉诺身边。


    第二章完


    哈哈,有空就更,反正都是旧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花心大少出场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