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阅读本书前需要知道两大家族——菲茨威廉家族(The Fitzwilliam Family)和卡莱尔家族(The Carlisle Family)的姻亲关系:
以下是文字描述:
菲茨威廉家族
-核心人物:已故的Earl of Matlock(马特洛克伯爵 ),他有一儿二女:
1.长子继承了马特洛克伯爵之位,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是兰利子爵托马斯·菲茨威廉,次子是菲茨威廉理查德(《傲慢与偏见》原著人物)
2.次女凯瑟琳·菲茨威廉也就是原著中的达西姨妈,嫁给了路易斯·德·包尔(Lewis de Bourgh),成为德·包尔夫人(Lady Catherine de Bourgh)。育有一女安妮·德·包尔(Anne de Bourgh)——德·包尔家族唯一继承人。
3.已故的小女儿安妮·菲茨威廉(Anne Fitzwilliam)嫁给了乔治·达西(已故Ge Darcy),生育了大儿子菲茨威廉·达西(Fitzwilliam Darcy)和小女儿乔治安娜·达西
同时马特洛克伯爵的姐妹安妮(跟达西母亲同名)嫁给了卡莱尔家族的本瑟姆侯爵爱德华·卡莱尔 (已故),成为了本瑟姆侯爵夫人(健在,但并没有住在本瑟姆庄园)。
他们育有一子乔治·卡莱尔,继承了爵位,被称为本瑟姆侯爵/本瑟姆勋爵。他先后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艾玛(已故)生了四个孩子:
1.大儿子亨廷顿子爵(Lord Huntingdon) 爱德华·卡莱尔 Edward Carlisle ,因为在决斗中杀了人流亡国外。
2.二儿子查尔斯勋爵(Lord Charles) 查尔斯·卡莱尔 Charles Carlisle ,由于长子现在无法继承爵位,所以顺延成为继承人。
3.三儿子弗朗西斯(在当兵,不会出现在书中)
4.小女儿埃莉诺女士(Lady Eleanor——只有父亲是伯爵或者侯爵的子女可以这样称呼),全名埃莉诺·卡莱尔(Eleanor Carlisle)
第二任妻子本瑟姆夫人无所出,除此之外卡莱尔家族还有14位未列出具体名字的亲戚,没能继承爵位的已故本瑟姆伯爵的兄弟亨利·卡莱尔(已逝)有8个孩子,其中他的女儿玛丽在书中会登场。
正文
当马车缓缓驶过榆树夹道的小径时,伊丽莎白轻轻掸去白色羊皮手套上的一缕线头。
那位在驿车上陪伴她的寡妇穿着一件总爱掉毛的深棕色羊毛斗篷,等到伊丽莎白下马车时,伊丽莎白的衣裙已经被棕色绒毛占领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从狗窝里逃出来的难民去赴约,于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仔细清理这些恼人的毛絮。
虽然情况有所改善,但无论她多么小心,待马车抵达本瑟姆庄园时,她看起来还是个穷亲戚——不,说穷亲戚都算抬举了,她不过是本瑟姆勋爵某位穷亲戚的寒酸远亲罢了。
马车沿着两旁种满榆树的小路缓缓前行。伊丽莎白抬手,轻轻拂去了她那白色小山羊皮手套上的一点绒毛。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不管她的外表或教养有任何不足,她终于又能回到本瑟姆庄园了。多年来,这里就像她的家一样,可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踏足了。
裙子上沾了点棉絮又有什么关系?本瑟姆勋爵夫妇未必在家,即便在,她大概也只在晚餐时才会见到他们。
勋爵向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多看她一眼;而新任的本瑟姆夫人,她的标准是伊丽莎白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所以何必为他们烦心呢?
她这次来不过是应埃莉诺的邀约,即便自己衣衫褴褛,对方也不会在意——对时尚潮流缺乏兴趣,正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
当大门徐徐打开,熟悉的本瑟姆庄园那恢弘的景观映入眼帘时,伊丽莎白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门口迎候的管家没有庄园气派,傲慢却是只多不少的——他仅用一声轻哼,就表明了对这位只带了一个女仆出门的年轻小姐的鄙夷。
“我去看看埃莉诺小姐是否在家。”他拖着长腔说道。
虽然伊丽莎白是坐着埃莉诺不到一小时前派去驿站接她的马车来的,这位管家竟还摆出这副架势,实在可笑。
她强忍住点破的冲动,反正晚些时候还能当趣事说给好友听。
指尖抚过大理石柱冰凉的纹路,穹顶大厅的廊柱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巍峨。能回到这里,真好。
没过多久,那位面容瘦削的管家便带着一脸苦相,将她引进了会客厅。
埃莉诺正以一副无可挑剔的淑女姿态端坐着——每一缕金发都恰到好处地卷曲着,用上流社会最时兴的那种慵懒腔调向她问好。
这般做派,与几日前那封言辞急切的来信简直判若两人。
伊丽莎白对此毫不意外,毕竟本瑟姆夫人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她的继女呢。
一番寒暄后,埃莉诺便体贴地建议伊丽莎白旅途劳顿不妨先稍事休息。
她步履端庄地引着客人登上楼梯,一路上都在闲谈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将伊丽莎白带到一间虽小巧却布置典雅的卧房。
房门甫一关上,埃莉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丽萃!我实在太需要你聪明的脑瓜和感情支持了。”
“看了你的来信我就猜到了。”伊丽莎白握住埃莉诺的双手,接着说道,“我已经尽快赶来了,但还是嫌不够快。你那封信真叫我担心!你不是个轻易求援的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简直是一团乱麻。”埃莉诺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爸爸突然心血来潮,认为我该出嫁了,可我实在受不了!他已经开始和他选中的那位先生商议婚事了。”
她打了个寒战,“爸爸计划在九月宣布订婚,社交季一开始就举行婚礼。”
伊丽莎白深知这位朋友素来喜欢小题大做,但此刻她语气中的绝望却不似作伪:“那位先生很糟糕吗?”
埃莉诺的手指不安地绞着绣满玫瑰的绸缎裙摆。
“不,”她近乎耳语般低声道,“情况可能更糟。他脾气不坏,也没什么恶习,可偏偏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除了最新款的马甲背心或是领巾结的系法,我实在看不出他还关心什么。更糟的是,他居然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对他的衣着打扮着迷不已。”
她抬起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纡尊降贵''地告诉我,对我的婚礼服饰该选用哪位女帽商,他已经想好了——毕竟为了他的体面,我的着装品味必须与他旗鼓相当才行。当然,这位先生还是我继母的座上宾。”
“哦,我真的很抱歉。你父亲就打定主意要把你嫁给他了吗?”
“毫无转圜的余地。可我还没告诉你最糟糕的部分呢。”
“还有更糟的情况吗?”
埃莉诺可怜巴巴地点点头:“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这时,敲门声响起,意味着茶点送来了,埃莉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
两位年轻小姐安静地坐着,直到茶点托盘摆放好,女仆离开了房间。
“噢,亲爱的埃莉诺!他不合适吗?”
埃莉诺摇了摇头:“对我而言他很合适,但在我父亲眼中——他根本配不上我,只因为他父亲是个商人。即便杰弗里是个十足的绅士,受过与我父亲和兄弟们同等的良好教育,还掌管着一处体面的庄园,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在我父亲看来,他的门第早已无可救药地沾染了铜臭。”
埃莉诺紧闭双眼,强忍着泪水。
伊丽莎白轻抚好友的手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在伦敦吗?”
“不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才六岁,直到去年夏天我才又见到了他。他是我们家的邻居之一,而且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期望我成为别人、只希望我做自己的男人。丽萃,我实在承受不了失去他的痛苦。”
“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他什么都知道。有时候我们能想法子相聚几分钟,但这种机会很少。我继母做监护人可太称职了,而且我父母根本不认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做朋友也不行。
直到两年前杰弗里父亲去世后,他们才勉强承认他的存在,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意邀请他到家里来。他接受过绅士般的教育,言谈举止跟我们那些朋友没什么两样,可就因为他父亲在办工厂发家致富前是个织布工…” 她的神情稍稍黯淡了些。“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父亲的,虽然只见过一面。”
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既然你父母不愿承认他们,那你又是如何结识这对父子的?”
埃莉诺起身走向窗边,指尖轻抚窗框,目光投向远方。
“自然是偷偷的,私下进行的。”她的声音空洞,“那还是夏天发生的事,在我尚且野性未驯的年岁。那个时候父亲还没续弦...早在我遇见你之前。”
“这才说得通。”伊丽莎白暗自思忖,不知道埃莉诺有没有意识到,她如今的生活与自诩"野性未驯"的岁月是何其相似——无论是独自漫步乡间,还是与兄弟们争执不休。
这一切都在五年前戛然而止,当那位仅比埃莉诺年长八岁的继母,决意要将她调教成一位端庄淑女。
这些年来,埃莉诺活泼的天性在继母严苛的管教下日渐黯淡。
伊丽莎白向来不喜欢那位新任的本瑟姆夫人,但最令她痛心的,莫过于亲眼目睹挚友的蜕变。即便此刻埃莉诺正饱受煎熬,能再见故友昔日模样,终究是件欣慰的事。
“我知道,能有过那样自在的时光已经很幸运了,”埃莉诺眼中噙着泪,“可现在要我做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联姻,成为家族的荣耀——实在叫人窒息。”
她不安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仿佛这方天地已容不下她。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自己有多幸运。整个夏天我都只顾着自怜自艾,因为兄长们不屑与小姑娘玩耍。他们同样瞧不上杰弗里,于是我们成了朋友,尽管他年长我许多。是他教我怎么捉蝌蚪。”
“那后来你们怎么重逢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在伦敦的一场舞会上。”埃莉诺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发梢,“他在上流社会有些人脉,得以出入些次要场合。刚开始我并没有认出他,直到有一次交换舞伴,他低声跟我说希望我的手笼里没藏着蝌蚪...”
她忽然轻笑出声,随即又红了脸颊,“就在那一刻,我认出了他,却也察觉到我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浑身发烫又手脚冰凉。”
“接下来的舞伴是他,晚宴舞也是。他逗得我开怀大笑,那晚与他说的话,比整个社交季与其他男士说的加起来都多。那真是如天堂般梦幻的时光。”
她的声音忽然低落,“与他分别时我非常不舍,而马车刚驶离舞会,继母就开始训斥我举止轻浮。说真正的淑女在舞会上绝不会纵声大笑,必须时刻摆出倦怠之态;与绅士交谈也仅以勾起对方兴趣为限——当然,前提是对方门第相当。”
她顿了顿,突然跌坐在床沿,仿佛繁复的礼服裙撑已不堪重负。“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我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了)。”
“你确定你父亲不会应允你这桩婚事吗?”
“绝对不会,我确定无疑。在我的再三恳求下,我的哥哥查尔斯向父亲提出了这个问题,还说从经济方面来看,这会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可父亲却说,他宁愿看着我死,也不愿我嫁给帕克斯顿家的人。”
伊丽莎白试图想象这般处境,却发现这与她的经历相去甚远。
她实在无法理解,世上竟会有父亲宁愿女儿死去——但她毫不怀疑埃莉诺所言。本瑟姆勋爵与她那位开明的父亲截然不同。
“杰弗里仍想请求父亲应允,说什么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可他错了。最糟的远不止于此。如果父母察觉到我对杰弗里的情意,一定会彻底断绝我们相见的机会。我们现在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少得可怜了,要是连这点相处的机会都被剥夺——那我可忍受不了。我会发疯的。”
面对朋友的痛苦,伊丽莎白感到无能为力,她说道:“很抱歉。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帮上忙。”
埃莉诺用手肘撑起身子,眼中突然有了神采:“确实有办法呀!这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
一般来说,每每埃莉诺露出这样的神情,往往意味着会有麻烦事。
可究竟有谁能帮得上忙呢?她肯定不会指望伊丽莎白去当中间人吧,或者更糟糕的是,去帮着掩护一场私奔!伊丽莎白有些不安地说道:“你该不会想和他私奔吧。”
她这位朋友的肩膀颓然垂下。“我也希望我能这样做。杰弗里愿意和我私奔,可我做不到。那意味着我要离开我所熟知和热爱的一切。我的家人会和我断绝关系。不,我已经放弃了嫁给杰弗里的任何可能。我现在唯一能奢望的,就是在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能再多见他几面。”
“我理解你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但当你们最终必须分开的时候,这样做难道不会让离别变得更加痛苦吗?”
“要是你真的喜欢过一个人,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没错,能见到他,再痛都值得。”
伊丽莎白顿时了然——这是要她帮忙安排幽会。她只觉胃部一阵绞痛:“可如果你们私会时被人撞见了呢?”
埃莉诺忽然绽开笑颜,宛如百合初放:“有你这位女伴在场就无妨啦。”
“你的贴身女仆难道不能胜任?”
“她会马上把我们见面的事告诉我继母,那样的话,继母就会设法阻止我们再见面。但你就不一样了。只要我不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你也没必要告诉任何人,不是吗?
伊丽莎白心里不安,说道:“要是你父母发现了这件事,他们肯定会大发雷霆,而且理由正当。”
“这件事我也想好了对策。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告诉他们杰弗里对你有意思,而我在从中撮合。他还邀请了一位朋友,那可是某位伯爵的孙子,家世清白,名声无可挑剔。这样一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再自然不过了。”
伊丽莎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让我和你的杰弗里假扮情侣?”
“没错。这会让我的继母很高兴,因为要是杰弗里娶了一位绅士家的女儿,他们就不用再对他避之不及了。她一直盼着能有这样一门亲事呢。她可不会容忍杰弗里与我们同阶层的人结亲,因为那样他就有些攀高枝了。她哪里会知道实情呢!你就是那个最理想的人选,既是乡绅千金,家道中落,所以不会在乎他的商人出身;而且你举止得体,会是个能被接受的邻居。”(*译者注:杰弗里住在本瑟姆庄园附近,在本瑟姆夫人看来要是伊丽莎白一个乡绅千金嫁给杰弗里,日后交际不会太难受。而杰弗里能住在本瑟姆庄园附近说明财力不错,被嫌弃的是他的商人出身,18世纪的英国就是这样,前面两本小说我已经介绍过相关背景了,就不再赘述了)
“我猜,那位伯爵之孙就是配你的上佳人选了!”
“嗯,也许不适合结婚,但作为社交伴侣再合适不过。”见友人神色,埃莉诺赶忙又说道,“伊丽莎白,你可千万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恨嫁,也不是说你家有什么不好。只是说你的情况和我不一样。”
伊丽莎白忽然笑出声来:“我怎么会生气?比这难听百倍的话我都听过,我家门第原本就不及你们。至于婚姻嫁娶之事,我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般从容过。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天都在拒绝别人的求婚!”
“有人向你求婚,而都没告诉我?”埃莉诺猛地直起身,好奇心大作。
“亲爱的埃莉诺。我很乐意和你分享其他任何事情,但我不会为了告诉你或者其他人他们的名字而让那些先生们蒙羞的。这么说吧,最近几个月里,有两位条件不错、家境富裕的先生向我求婚了。一位是个蠢货,另一位脾气暴躁还满心怨恨,我从来就没想过过要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噢,可我好想听听所有的细节呀!你知道的,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告诉我为止。”
“难道我连洗洗脸、换下满是灰尘的衣服的机会都没有吗?”伊丽莎白笑着问道。
“哦,当然可以呀,你这个傻姑娘!”埃莉诺笑着伸手去拉铃。
“既然你在这儿,顺手帮我解开连衣裙的扣子吧,我就不需要女仆了。”伊丽莎白反对道。
埃莉诺朝她摇了摇手指:“你现在可是在本瑟姆庄园,”她拖长语调说道,“要是本瑟姆夫人听说你身边没有女仆伺候,她会把咱俩骂得眼泪汪汪的。”
“也许你会哭出来,亲爱的。可我会笑的。”
直到夜深人静时,伊丽莎白才蓦然惊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未曾明确反对过埃莉诺的计划。
***
帕克斯顿素来是个节制的人——正因如此,当达西看见他半小时内斟上第三杯波特酒时,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他几次想直言询问,终究放弃了。要是在数月前,他肯定会凭着老友交情开门见山,可自从那个伊丽莎白·班纳特竟敢指责他有失绅士风度后……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那番话,却也因此学会了审慎,即便对帕克斯顿这样的至交也是如此。
最终他只是晃了晃水晶杯,道:“这波特酒的后劲倒是厉害。”
他的朋友举起酒杯,端详着。
“对于一个无能的蠢货来说,这酒可够烈的。”他晃了晃杯中的波特酒,仿佛那是白兰地。“达西,你坠入过爱河吗?”
难道他永远都躲不开这个话题了吗?感情可是他最不想讨论的话题。
“算了。”帕克斯顿说,“就当我没问。这不关我的事。”他大口喝了一口波特酒。
达西突然说道:“是的。我喜欢过一个人。但结局并不好。”
这让帕克斯顿惊讶地抬起头来:“我一直觉得,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你什么都有——高贵的出身、财富,还年轻。”
“你也一样啊。”达西喝完杯中酒,又倒了一杯。或许帕克斯顿的想法是对的。
“财富和青春,没错。但我没有高贵的出身。”
“可这在以前对你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呀。”
“我向来不在乎那些名门公子哥儿们对我的看法。我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当然,不包括你——所以他们的意见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直到现在。”
“这么说,是位出身高贵的小姐?而她不愿意接受你?”达西只希望自己也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解释伊丽莎白对他的不屑。
“她很乐意接受我的求婚。可她父亲不愿意。我配不上侯爵的女儿。”
既然她父亲是侯爵大人,这般态度倒也不足为奇。虽说有些贵族为解燃眉之急,也会对女婿的出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多数贵族仍讲究门当户对。
达西轻抚酒杯上凝结的水珠:“真的没有一点转圜余地了吗?”
“毫无希望”帕克斯顿重重搁下酒杯,水晶杯底在桃花心木桌面上磕出闷响,“他连未来女婿都挑好了,不日就要宣布婚约。到那时...我大概再也见不着她了。”
“听到这事我很难过。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要是我能代你去跟她父亲谈谈可能会有用,你只管开口。”这话听起来多么愚蠢啊!他当然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甚至都没办法好好地求一次婚,不惹他心爱的女人不高兴。
“你总是好心提出利用你的人脉来帮我,而我的自尊心又总是让我拒绝。在这件事上,我已经顾不上我的自尊心了,事实上,我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的。”
达西从没见过他的朋友如此绝:“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很乐意效劳。”
“我需要一个进入本瑟姆庄园的机会。你和本瑟姆勋爵有交情,不是吗?”
“是的。这么说,是他的女儿?”那确实是毫无希望了。也许该再喝点波特酒才行。
“没错。埃莉诺·卡莱尔小姐。”他说出她的名字时,带着几分敬意。
达西隐约记得有个瘦瘦的、有点邋遢的小女孩。想必她现在已经出落得好多了。“我本来就打算去拜访本瑟姆勋爵。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我觉得你自己也能做到。”
“很遗憾,我自己做不到。他们从来没邀请过我去那儿,也没来拜访过我。不过我比我父亲的情况要好些——至少他们在公开场合还会跟我打招呼。”
达西皱了皱眉:“真抱歉。”
“我不是要你为我去说情。我只是想要一个和本瑟姆勋爵谈一谈的机会,向他证明我仪表堂堂,举止得体,证明我不是个粗人。要是他能屈尊把我当作一位绅士,我就打算向他正式求婚,求娶他的女儿。他肯定会拒绝的,当然,但至少我努力过了。”
“埃莉诺小姐知道你的这个计划吗?”
“不知道。她也邀请了一位朋友来做客,希望我们能趁机偷偷见上几面,但我没告诉她我打算正面出击。她肯定会设法劝阻我,因为她担心这会惹她父亲生气。”帕克斯顿的嘴角抿得紧紧的。(*译者吐槽:我决定给你们这对cp取个名字:私奔夫妇!?)
“我不介意在本瑟姆勋爵面前提提你的优点,但或许这事得分步来做。要是我们去拜访他们,他们要么会回访,要么至少会邀请我们去吃晚餐。他们很难无视我就住在附近这件事。虽说这几年我和本瑟姆勋爵碰面不多,但我父亲曾是他最亲密的朋友,而且那位侯爵夫人是我的姑婆,她以前还挺喜欢我的。她是个务实的人,说不定会愿意站在你这边。”
“那位侯爵夫人(*译者注:应该是现任侯爵的母亲,老侯爵夫人)?当年她就不理会我的父母,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了。她现在已经不住在本瑟姆庄园了。现任本瑟姆夫人不喜欢和她在一起,就连寡妇院对她来说都离得太近,住得不舒服。这位老夫人在离这儿二十英里的地方有自己的住所。”
达西挑眉:“真难以想象她能忍下这口气!她向来是个直爽的女人。”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埃莉诺很喜欢她。你觉得本瑟姆勋爵会在意你对我的看法吗?”
达西双腿舒展,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很放松到姿态:
“就算只看家父的情面,他也会听听我要说的话,就算没有别的原因。当年还是我父母做的媒,把他介绍给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呢,不过他现任妻子和我可没什么交情。
他的长子曾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但他现在流亡在外,失了宠,所以这也没什么用了。不过,在过去的几年里,本瑟姆勋爵一直试图和我保持联系,所以也许他见到我会很高兴。”
他嘴角掠过一丝自嘲,这是事实:一直以来都是达西拒绝了本瑟姆勋爵向他抛出的橄榄枝。
“只要能见埃莉诺一面,就值得一试。虽说本瑟姆庄园离这儿只有三英里远,但我们很难见面,因为她身边总有女伴紧紧看着。当然,这段感情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能在她身边相伴片刻,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达西不禁暗想,若与伊丽莎白共处一室,于己究竟是慰藉还是煎熬。想来今生是无缘知晓了。
不过若能借倾听稍解帕克斯顿的愁绪,他倒也乐意作陪——何况多饮几杯波特酒,或许就能驱散那抹总在心头萦绕的娉婷身影。
三杯烈酒下肚,达西终于放弃“暂忘伊丽莎白明眸一小时”的奢望。相较之下,帕克斯顿反倒比他幸运得多。
“至少你能以埃莉诺小姐的真心作慰藉。”这已经比他拥有的多得多。若伊丽莎白曾对他有意却难成眷属,或许他也能心满意足?抑或反过来——即便她嫁给了他,却无真情实意,是否也算得偿所愿?醉意朦胧间,思绪早已纠缠不清。
“看来你那位心上人并不领情?”
“何止是不领情。”波特酒灼烧着他的喉管,“她讨厌我。”
“讨厌你?太荒谬了。她居然蠢到这种地步?”
“不,我才是蠢货,在我昏了头向她求婚之前,都没意识到她的感受。”
“得了吧,达西。也许你有时候确实会冒犯到别人,但也没人会讨厌你啊。”乔治·韦翰的脸在达西模糊的视线中浮现,紧接着是伊丽莎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哪怕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她觉得我傲慢又以自我为中心。我是在一个乡村小镇遇到她的,当时我去拜访我的朋友彬格莱。你认识彬格莱吗?”
“达西,你喝醉了。是我把你介绍给彬格莱认识的。”
达西努力回想这件事,却只模模糊糊地记起一场晚宴的场景——要不就是一场狩猎聚会?
“我被她迷住了,尽管她不过是个出身低微、没什么人脉的穷乡绅家无礼的女儿。她有个姐姐还算看得过去,但家里其他人的举止都上不了台面。娶她会有失我的身份,而且我担心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所以什么都没说。我赶紧离开了那个地方,还下定决心要忘掉她。”
“配不上你,”帕克斯顿苦涩地说,“这滋味我再清楚不过了。什么两情相悦,在出身门第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她根本就不想要我。”达西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她根本就不想要我。”
“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怎么能这么说呢?”
“后来我又遇到她了。我向她求婚,可她用最绝情的言辞拒绝了我。我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对她动心,对她殷勤有加,可结果她根本就没察觉到。
这就说明她有多讨厌我——她甚至都没把我当成一个潜在的追求者。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呢,可我肯定是瞎了眼。我根本就不了解她。我原以为她温柔体贴,要是我想到她可能会拒绝我,也会觉得她会用温和友善的方式拒绝我。
可她却指责我,数落我,说我的行为不像个绅士。我给了她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高礼遇,可她却反过来攻击我的人品。”
事实证明,伊丽莎白根本就不是他梦中那个有洞察力、聪明又体贴的女人。可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她呢?
帕克斯顿摇了摇头,随即扶住前额,仿佛醉意已令他难以支撑。“听来倒是个泼辣货!老友,你这算是逃过一劫。”
达西佝偻着背脊无言以对。
在那晚之前,他从未在伊丽莎白身上窥见半分刻薄怨毒——要么是她藏得太深,要么她的尖刻只针对他一人。但素来的公正心终究占了上风:“她倒也情有可原...当时误信了关于我的谗言。还记得乔治·威克姆吗?那家伙向她编派了不少我苛待他的谎话。”
“乔治·威克姆?”帕克斯顿突然冷笑出声,指节将酒杯攥得发白,“那厮若存了心,连树上的鸟儿都能哄下来。”
达西撇了撇嘴:“确实如此。”
“但她为什么觉得你没有绅士风度呢?莫非你有过什么越界之举?”
“没有。她只是不喜欢我坦率地说出对她家世的顾虑。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她的身份地位不如我,而且我本以为我的坦诚能让她看到我对她的爱有多深。”
“你求婚的时候说她身份地位不如你?”
“可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话虽如此……”帕克斯顿面无表情,猛地灌下一杯酒,呛得咳嗽起来。
“假设一位公爵……不,是王室公爵,向你求娶你的妹妹,还在这个过程中说你跟他相比身份多么低微,说他考虑娶一个没有头衔的女人对他来说是多么有**份,还说你的亲戚们让他难堪。你会因为他的坦诚而感到荣幸吗?”
“好像世上有哪个王室公爵是我会允许乔治安娜嫁给他似的。”达西嘟囔着。帕克斯顿所描绘的场景可真不怎么美妙。
帕克斯顿叹了口气。“算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像你这样条件优越的男人。是不是她更喜欢别人呢?也许是更合适的对象?”
“没有别的男人,至少据我所知没有。”这个想法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她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她没有财产。我很可能是她遇到过的最理想的结婚对象。”
他的朋友轻轻地吹了声口哨:“那她肯定是疯了。”
这番话达西曾无数次用来宽慰自己,可此刻听人复述,却像骤然戳破了自欺的泡影。
“不...她没疯,只是不贪财。她只是觉得我不值得她多看一眼。我爱她。天哪,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但心底有个声音冷冷道出真相:他从未真正努力赢得她的尊重,只妄想用地位与财富换取她的心。而伊丽莎白·班纳特,从来不是能用金银收买的姑娘。达西索性抓起酒瓶,任琥珀色的液体漫过杯沿,就像那永远无法收回的骄傲与悔恨。
第一章完
这本没有车车吧,应该没有吧……上本《悔悟的达西先生》车车多到我恐惧。哈哈,不过绿jj是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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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伊丽莎白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