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之大宅门》 第1章 第 1 章伊丽莎白进府 前情提要:阅读本书前需要知道两大家族——菲茨威廉家族(The Fitzwilliam Family)和卡莱尔家族(The Carlisle Family)的姻亲关系: 以下是文字描述: 菲茨威廉家族 -核心人物:已故的Earl of Matlock(马特洛克伯爵 ),他有一儿二女: 1.长子继承了马特洛克伯爵之位,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是兰利子爵托马斯·菲茨威廉,次子是菲茨威廉理查德(《傲慢与偏见》原著人物) 2.次女凯瑟琳·菲茨威廉也就是原著中的达西姨妈,嫁给了路易斯·德·包尔(Lewis de Bourgh),成为德·包尔夫人(Lady Catherine de Bourgh)。育有一女安妮·德·包尔(Anne de Bourgh)——德·包尔家族唯一继承人。 3.已故的小女儿安妮·菲茨威廉(Anne Fitzwilliam)嫁给了乔治·达西(已故Ge Darcy),生育了大儿子菲茨威廉·达西(Fitzwilliam Darcy)和小女儿乔治安娜·达西 同时马特洛克伯爵的姐妹安妮(跟达西母亲同名)嫁给了卡莱尔家族的本瑟姆侯爵爱德华·卡莱尔 (已故),成为了本瑟姆侯爵夫人(健在,但并没有住在本瑟姆庄园)。 他们育有一子乔治·卡莱尔,继承了爵位,被称为本瑟姆侯爵/本瑟姆勋爵。他先后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艾玛(已故)生了四个孩子: 1.大儿子亨廷顿子爵(Lord Huntingdon) 爱德华·卡莱尔 Edward Carlisle ,因为在决斗中杀了人流亡国外。 2.二儿子查尔斯勋爵(Lord Charles) 查尔斯·卡莱尔 Charles Carlisle ,由于长子现在无法继承爵位,所以顺延成为继承人。 3.三儿子弗朗西斯(在当兵,不会出现在书中) 4.小女儿埃莉诺女士(Lady Eleanor——只有父亲是伯爵或者侯爵的子女可以这样称呼),全名埃莉诺·卡莱尔(Eleanor Carlisle) 第二任妻子本瑟姆夫人无所出,除此之外卡莱尔家族还有14位未列出具体名字的亲戚,没能继承爵位的已故本瑟姆伯爵的兄弟亨利·卡莱尔(已逝)有8个孩子,其中他的女儿玛丽在书中会登场。 正文 当马车缓缓驶过榆树夹道的小径时,伊丽莎白轻轻掸去白色羊皮手套上的一缕线头。 那位在驿车上陪伴她的寡妇穿着一件总爱掉毛的深棕色羊毛斗篷,等到伊丽莎白下马车时,伊丽莎白的衣裙已经被棕色绒毛占领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从狗窝里逃出来的难民去赴约,于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仔细清理这些恼人的毛絮。 虽然情况有所改善,但无论她多么小心,待马车抵达本瑟姆庄园时,她看起来还是个穷亲戚——不,说穷亲戚都算抬举了,她不过是本瑟姆勋爵某位穷亲戚的寒酸远亲罢了。 马车沿着两旁种满榆树的小路缓缓前行。伊丽莎白抬手,轻轻拂去了她那白色小山羊皮手套上的一点绒毛。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不管她的外表或教养有任何不足,她终于又能回到本瑟姆庄园了。多年来,这里就像她的家一样,可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踏足了。 裙子上沾了点棉絮又有什么关系?本瑟姆勋爵夫妇未必在家,即便在,她大概也只在晚餐时才会见到他们。 勋爵向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多看她一眼;而新任的本瑟姆夫人,她的标准是伊丽莎白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所以何必为他们烦心呢? 她这次来不过是应埃莉诺的邀约,即便自己衣衫褴褛,对方也不会在意——对时尚潮流缺乏兴趣,正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 当大门徐徐打开,熟悉的本瑟姆庄园那恢弘的景观映入眼帘时,伊丽莎白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门口迎候的管家没有庄园气派,傲慢却是只多不少的——他仅用一声轻哼,就表明了对这位只带了一个女仆出门的年轻小姐的鄙夷。 “我去看看埃莉诺小姐是否在家。”他拖着长腔说道。 虽然伊丽莎白是坐着埃莉诺不到一小时前派去驿站接她的马车来的,这位管家竟还摆出这副架势,实在可笑。 她强忍住点破的冲动,反正晚些时候还能当趣事说给好友听。 指尖抚过大理石柱冰凉的纹路,穹顶大厅的廊柱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巍峨。能回到这里,真好。 没过多久,那位面容瘦削的管家便带着一脸苦相,将她引进了会客厅。 埃莉诺正以一副无可挑剔的淑女姿态端坐着——每一缕金发都恰到好处地卷曲着,用上流社会最时兴的那种慵懒腔调向她问好。 这般做派,与几日前那封言辞急切的来信简直判若两人。 伊丽莎白对此毫不意外,毕竟本瑟姆夫人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她的继女呢。 一番寒暄后,埃莉诺便体贴地建议伊丽莎白旅途劳顿不妨先稍事休息。 她步履端庄地引着客人登上楼梯,一路上都在闲谈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将伊丽莎白带到一间虽小巧却布置典雅的卧房。 房门甫一关上,埃莉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丽萃!我实在太需要你聪明的脑瓜和感情支持了。” “看了你的来信我就猜到了。”伊丽莎白握住埃莉诺的双手,接着说道,“我已经尽快赶来了,但还是嫌不够快。你那封信真叫我担心!你不是个轻易求援的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简直是一团乱麻。”埃莉诺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爸爸突然心血来潮,认为我该出嫁了,可我实在受不了!他已经开始和他选中的那位先生商议婚事了。” 她打了个寒战,“爸爸计划在九月宣布订婚,社交季一开始就举行婚礼。” 伊丽莎白深知这位朋友素来喜欢小题大做,但此刻她语气中的绝望却不似作伪:“那位先生很糟糕吗?” 埃莉诺的手指不安地绞着绣满玫瑰的绸缎裙摆。 “不,”她近乎耳语般低声道,“情况可能更糟。他脾气不坏,也没什么恶习,可偏偏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除了最新款的马甲背心或是领巾结的系法,我实在看不出他还关心什么。更糟的是,他居然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对他的衣着打扮着迷不已。” 她抬起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纡尊降贵''地告诉我,对我的婚礼服饰该选用哪位女帽商,他已经想好了——毕竟为了他的体面,我的着装品味必须与他旗鼓相当才行。当然,这位先生还是我继母的座上宾。” “哦,我真的很抱歉。你父亲就打定主意要把你嫁给他了吗?” “毫无转圜的余地。可我还没告诉你最糟糕的部分呢。” “还有更糟的情况吗?” 埃莉诺可怜巴巴地点点头:“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这时,敲门声响起,意味着茶点送来了,埃莉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 两位年轻小姐安静地坐着,直到茶点托盘摆放好,女仆离开了房间。 “噢,亲爱的埃莉诺!他不合适吗?” 埃莉诺摇了摇头:“对我而言他很合适,但在我父亲眼中——他根本配不上我,只因为他父亲是个商人。即便杰弗里是个十足的绅士,受过与我父亲和兄弟们同等的良好教育,还掌管着一处体面的庄园,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在我父亲看来,他的门第早已无可救药地沾染了铜臭。” 埃莉诺紧闭双眼,强忍着泪水。 伊丽莎白轻抚好友的手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在伦敦吗?” “不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才六岁,直到去年夏天我才又见到了他。他是我们家的邻居之一,而且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期望我成为别人、只希望我做自己的男人。丽萃,我实在承受不了失去他的痛苦。” “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他什么都知道。有时候我们能想法子相聚几分钟,但这种机会很少。我继母做监护人可太称职了,而且我父母根本不认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做朋友也不行。 直到两年前杰弗里父亲去世后,他们才勉强承认他的存在,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意邀请他到家里来。他接受过绅士般的教育,言谈举止跟我们那些朋友没什么两样,可就因为他父亲在办工厂发家致富前是个织布工…” 她的神情稍稍黯淡了些。“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父亲的,虽然只见过一面。” 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既然你父母不愿承认他们,那你又是如何结识这对父子的?” 埃莉诺起身走向窗边,指尖轻抚窗框,目光投向远方。 “自然是偷偷的,私下进行的。”她的声音空洞,“那还是夏天发生的事,在我尚且野性未驯的年岁。那个时候父亲还没续弦...早在我遇见你之前。” “这才说得通。”伊丽莎白暗自思忖,不知道埃莉诺有没有意识到,她如今的生活与自诩"野性未驯"的岁月是何其相似——无论是独自漫步乡间,还是与兄弟们争执不休。 这一切都在五年前戛然而止,当那位仅比埃莉诺年长八岁的继母,决意要将她调教成一位端庄淑女。 这些年来,埃莉诺活泼的天性在继母严苛的管教下日渐黯淡。 伊丽莎白向来不喜欢那位新任的本瑟姆夫人,但最令她痛心的,莫过于亲眼目睹挚友的蜕变。即便此刻埃莉诺正饱受煎熬,能再见故友昔日模样,终究是件欣慰的事。 “我知道,能有过那样自在的时光已经很幸运了,”埃莉诺眼中噙着泪,“可现在要我做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联姻,成为家族的荣耀——实在叫人窒息。” 她不安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仿佛这方天地已容不下她。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自己有多幸运。整个夏天我都只顾着自怜自艾,因为兄长们不屑与小姑娘玩耍。他们同样瞧不上杰弗里,于是我们成了朋友,尽管他年长我许多。是他教我怎么捉蝌蚪。” “那后来你们怎么重逢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在伦敦的一场舞会上。”埃莉诺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发梢,“他在上流社会有些人脉,得以出入些次要场合。刚开始我并没有认出他,直到有一次交换舞伴,他低声跟我说希望我的手笼里没藏着蝌蚪...” 她忽然轻笑出声,随即又红了脸颊,“就在那一刻,我认出了他,却也察觉到我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浑身发烫又手脚冰凉。” “接下来的舞伴是他,晚宴舞也是。他逗得我开怀大笑,那晚与他说的话,比整个社交季与其他男士说的加起来都多。那真是如天堂般梦幻的时光。” 她的声音忽然低落,“与他分别时我非常不舍,而马车刚驶离舞会,继母就开始训斥我举止轻浮。说真正的淑女在舞会上绝不会纵声大笑,必须时刻摆出倦怠之态;与绅士交谈也仅以勾起对方兴趣为限——当然,前提是对方门第相当。” 她顿了顿,突然跌坐在床沿,仿佛繁复的礼服裙撑已不堪重负。“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我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了)。” “你确定你父亲不会应允你这桩婚事吗?” “绝对不会,我确定无疑。在我的再三恳求下,我的哥哥查尔斯向父亲提出了这个问题,还说从经济方面来看,这会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可父亲却说,他宁愿看着我死,也不愿我嫁给帕克斯顿家的人。” 伊丽莎白试图想象这般处境,却发现这与她的经历相去甚远。 她实在无法理解,世上竟会有父亲宁愿女儿死去——但她毫不怀疑埃莉诺所言。本瑟姆勋爵与她那位开明的父亲截然不同。 “杰弗里仍想请求父亲应允,说什么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可他错了。最糟的远不止于此。如果父母察觉到我对杰弗里的情意,一定会彻底断绝我们相见的机会。我们现在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少得可怜了,要是连这点相处的机会都被剥夺——那我可忍受不了。我会发疯的。” 面对朋友的痛苦,伊丽莎白感到无能为力,她说道:“很抱歉。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帮上忙。” 埃莉诺用手肘撑起身子,眼中突然有了神采:“确实有办法呀!这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 一般来说,每每埃莉诺露出这样的神情,往往意味着会有麻烦事。 可究竟有谁能帮得上忙呢?她肯定不会指望伊丽莎白去当中间人吧,或者更糟糕的是,去帮着掩护一场私奔!伊丽莎白有些不安地说道:“你该不会想和他私奔吧。” 她这位朋友的肩膀颓然垂下。“我也希望我能这样做。杰弗里愿意和我私奔,可我做不到。那意味着我要离开我所熟知和热爱的一切。我的家人会和我断绝关系。不,我已经放弃了嫁给杰弗里的任何可能。我现在唯一能奢望的,就是在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能再多见他几面。” “我理解你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但当你们最终必须分开的时候,这样做难道不会让离别变得更加痛苦吗?” “要是你真的喜欢过一个人,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没错,能见到他,再痛都值得。” 伊丽莎白顿时了然——这是要她帮忙安排幽会。她只觉胃部一阵绞痛:“可如果你们私会时被人撞见了呢?” 埃莉诺忽然绽开笑颜,宛如百合初放:“有你这位女伴在场就无妨啦。” “你的贴身女仆难道不能胜任?” “她会马上把我们见面的事告诉我继母,那样的话,继母就会设法阻止我们再见面。但你就不一样了。只要我不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你也没必要告诉任何人,不是吗? 伊丽莎白心里不安,说道:“要是你父母发现了这件事,他们肯定会大发雷霆,而且理由正当。” “这件事我也想好了对策。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告诉他们杰弗里对你有意思,而我在从中撮合。他还邀请了一位朋友,那可是某位伯爵的孙子,家世清白,名声无可挑剔。这样一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再自然不过了。” 伊丽莎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让我和你的杰弗里假扮情侣?” “没错。这会让我的继母很高兴,因为要是杰弗里娶了一位绅士家的女儿,他们就不用再对他避之不及了。她一直盼着能有这样一门亲事呢。她可不会容忍杰弗里与我们同阶层的人结亲,因为那样他就有些攀高枝了。她哪里会知道实情呢!你就是那个最理想的人选,既是乡绅千金,家道中落,所以不会在乎他的商人出身;而且你举止得体,会是个能被接受的邻居。”(*译者注:杰弗里住在本瑟姆庄园附近,在本瑟姆夫人看来要是伊丽莎白一个乡绅千金嫁给杰弗里,日后交际不会太难受。而杰弗里能住在本瑟姆庄园附近说明财力不错,被嫌弃的是他的商人出身,18世纪的英国就是这样,前面两本小说我已经介绍过相关背景了,就不再赘述了) “我猜,那位伯爵之孙就是配你的上佳人选了!” “嗯,也许不适合结婚,但作为社交伴侣再合适不过。”见友人神色,埃莉诺赶忙又说道,“伊丽莎白,你可千万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恨嫁,也不是说你家有什么不好。只是说你的情况和我不一样。” 伊丽莎白忽然笑出声来:“我怎么会生气?比这难听百倍的话我都听过,我家门第原本就不及你们。至于婚姻嫁娶之事,我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般从容过。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天都在拒绝别人的求婚!” “有人向你求婚,而都没告诉我?”埃莉诺猛地直起身,好奇心大作。 “亲爱的埃莉诺。我很乐意和你分享其他任何事情,但我不会为了告诉你或者其他人他们的名字而让那些先生们蒙羞的。这么说吧,最近几个月里,有两位条件不错、家境富裕的先生向我求婚了。一位是个蠢货,另一位脾气暴躁还满心怨恨,我从来就没想过过要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噢,可我好想听听所有的细节呀!你知道的,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告诉我为止。” “难道我连洗洗脸、换下满是灰尘的衣服的机会都没有吗?”伊丽莎白笑着问道。 “哦,当然可以呀,你这个傻姑娘!”埃莉诺笑着伸手去拉铃。 “既然你在这儿,顺手帮我解开连衣裙的扣子吧,我就不需要女仆了。”伊丽莎白反对道。 埃莉诺朝她摇了摇手指:“你现在可是在本瑟姆庄园,”她拖长语调说道,“要是本瑟姆夫人听说你身边没有女仆伺候,她会把咱俩骂得眼泪汪汪的。” “也许你会哭出来,亲爱的。可我会笑的。” 直到夜深人静时,伊丽莎白才蓦然惊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未曾明确反对过埃莉诺的计划。 *** 帕克斯顿素来是个节制的人——正因如此,当达西看见他半小时内斟上第三杯波特酒时,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他几次想直言询问,终究放弃了。要是在数月前,他肯定会凭着老友交情开门见山,可自从那个伊丽莎白·班纳特竟敢指责他有失绅士风度后……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那番话,却也因此学会了审慎,即便对帕克斯顿这样的至交也是如此。 最终他只是晃了晃水晶杯,道:“这波特酒的后劲倒是厉害。” 他的朋友举起酒杯,端详着。 “对于一个无能的蠢货来说,这酒可够烈的。”他晃了晃杯中的波特酒,仿佛那是白兰地。“达西,你坠入过爱河吗?” 难道他永远都躲不开这个话题了吗?感情可是他最不想讨论的话题。 “算了。”帕克斯顿说,“就当我没问。这不关我的事。”他大口喝了一口波特酒。 达西突然说道:“是的。我喜欢过一个人。但结局并不好。” 这让帕克斯顿惊讶地抬起头来:“我一直觉得,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你什么都有——高贵的出身、财富,还年轻。” “你也一样啊。”达西喝完杯中酒,又倒了一杯。或许帕克斯顿的想法是对的。 “财富和青春,没错。但我没有高贵的出身。” “可这在以前对你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呀。” “我向来不在乎那些名门公子哥儿们对我的看法。我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当然,不包括你——所以他们的意见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直到现在。” “这么说,是位出身高贵的小姐?而她不愿意接受你?”达西只希望自己也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解释伊丽莎白对他的不屑。 “她很乐意接受我的求婚。可她父亲不愿意。我配不上侯爵的女儿。” 既然她父亲是侯爵大人,这般态度倒也不足为奇。虽说有些贵族为解燃眉之急,也会对女婿的出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多数贵族仍讲究门当户对。 达西轻抚酒杯上凝结的水珠:“真的没有一点转圜余地了吗?” “毫无希望”帕克斯顿重重搁下酒杯,水晶杯底在桃花心木桌面上磕出闷响,“他连未来女婿都挑好了,不日就要宣布婚约。到那时...我大概再也见不着她了。” “听到这事我很难过。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要是我能代你去跟她父亲谈谈可能会有用,你只管开口。”这话听起来多么愚蠢啊!他当然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甚至都没办法好好地求一次婚,不惹他心爱的女人不高兴。 “你总是好心提出利用你的人脉来帮我,而我的自尊心又总是让我拒绝。在这件事上,我已经顾不上我的自尊心了,事实上,我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的。” 达西从没见过他的朋友如此绝:“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很乐意效劳。” “我需要一个进入本瑟姆庄园的机会。你和本瑟姆勋爵有交情,不是吗?” “是的。这么说,是他的女儿?”那确实是毫无希望了。也许该再喝点波特酒才行。 “没错。埃莉诺·卡莱尔小姐。”他说出她的名字时,带着几分敬意。 达西隐约记得有个瘦瘦的、有点邋遢的小女孩。想必她现在已经出落得好多了。“我本来就打算去拜访本瑟姆勋爵。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我觉得你自己也能做到。” “很遗憾,我自己做不到。他们从来没邀请过我去那儿,也没来拜访过我。不过我比我父亲的情况要好些——至少他们在公开场合还会跟我打招呼。” 达西皱了皱眉:“真抱歉。” “我不是要你为我去说情。我只是想要一个和本瑟姆勋爵谈一谈的机会,向他证明我仪表堂堂,举止得体,证明我不是个粗人。要是他能屈尊把我当作一位绅士,我就打算向他正式求婚,求娶他的女儿。他肯定会拒绝的,当然,但至少我努力过了。” “埃莉诺小姐知道你的这个计划吗?” “不知道。她也邀请了一位朋友来做客,希望我们能趁机偷偷见上几面,但我没告诉她我打算正面出击。她肯定会设法劝阻我,因为她担心这会惹她父亲生气。”帕克斯顿的嘴角抿得紧紧的。(*译者吐槽:我决定给你们这对cp取个名字:私奔夫妇!?) “我不介意在本瑟姆勋爵面前提提你的优点,但或许这事得分步来做。要是我们去拜访他们,他们要么会回访,要么至少会邀请我们去吃晚餐。他们很难无视我就住在附近这件事。虽说这几年我和本瑟姆勋爵碰面不多,但我父亲曾是他最亲密的朋友,而且那位侯爵夫人是我的姑婆,她以前还挺喜欢我的。她是个务实的人,说不定会愿意站在你这边。” “那位侯爵夫人(*译者注:应该是现任侯爵的母亲,老侯爵夫人)?当年她就不理会我的父母,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了。她现在已经不住在本瑟姆庄园了。现任本瑟姆夫人不喜欢和她在一起,就连寡妇院对她来说都离得太近,住得不舒服。这位老夫人在离这儿二十英里的地方有自己的住所。” 达西挑眉:“真难以想象她能忍下这口气!她向来是个直爽的女人。”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埃莉诺很喜欢她。你觉得本瑟姆勋爵会在意你对我的看法吗?” 达西双腿舒展,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很放松到姿态: “就算只看家父的情面,他也会听听我要说的话,就算没有别的原因。当年还是我父母做的媒,把他介绍给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呢,不过他现任妻子和我可没什么交情。 他的长子曾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但他现在流亡在外,失了宠,所以这也没什么用了。不过,在过去的几年里,本瑟姆勋爵一直试图和我保持联系,所以也许他见到我会很高兴。” 他嘴角掠过一丝自嘲,这是事实:一直以来都是达西拒绝了本瑟姆勋爵向他抛出的橄榄枝。 “只要能见埃莉诺一面,就值得一试。虽说本瑟姆庄园离这儿只有三英里远,但我们很难见面,因为她身边总有女伴紧紧看着。当然,这段感情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能在她身边相伴片刻,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达西不禁暗想,若与伊丽莎白共处一室,于己究竟是慰藉还是煎熬。想来今生是无缘知晓了。 不过若能借倾听稍解帕克斯顿的愁绪,他倒也乐意作陪——何况多饮几杯波特酒,或许就能驱散那抹总在心头萦绕的娉婷身影。 三杯烈酒下肚,达西终于放弃“暂忘伊丽莎白明眸一小时”的奢望。相较之下,帕克斯顿反倒比他幸运得多。 “至少你能以埃莉诺小姐的真心作慰藉。”这已经比他拥有的多得多。若伊丽莎白曾对他有意却难成眷属,或许他也能心满意足?抑或反过来——即便她嫁给了他,却无真情实意,是否也算得偿所愿?醉意朦胧间,思绪早已纠缠不清。 “看来你那位心上人并不领情?” “何止是不领情。”波特酒灼烧着他的喉管,“她讨厌我。” “讨厌你?太荒谬了。她居然蠢到这种地步?” “不,我才是蠢货,在我昏了头向她求婚之前,都没意识到她的感受。” “得了吧,达西。也许你有时候确实会冒犯到别人,但也没人会讨厌你啊。”乔治·韦翰的脸在达西模糊的视线中浮现,紧接着是伊丽莎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哪怕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她觉得我傲慢又以自我为中心。我是在一个乡村小镇遇到她的,当时我去拜访我的朋友彬格莱。你认识彬格莱吗?” “达西,你喝醉了。是我把你介绍给彬格莱认识的。” 达西努力回想这件事,却只模模糊糊地记起一场晚宴的场景——要不就是一场狩猎聚会? “我被她迷住了,尽管她不过是个出身低微、没什么人脉的穷乡绅家无礼的女儿。她有个姐姐还算看得过去,但家里其他人的举止都上不了台面。娶她会有失我的身份,而且我担心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所以什么都没说。我赶紧离开了那个地方,还下定决心要忘掉她。” “配不上你,”帕克斯顿苦涩地说,“这滋味我再清楚不过了。什么两情相悦,在出身门第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她根本就不想要我。”达西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她根本就不想要我。” “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怎么能这么说呢?” “后来我又遇到她了。我向她求婚,可她用最绝情的言辞拒绝了我。我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对她动心,对她殷勤有加,可结果她根本就没察觉到。 这就说明她有多讨厌我——她甚至都没把我当成一个潜在的追求者。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呢,可我肯定是瞎了眼。我根本就不了解她。我原以为她温柔体贴,要是我想到她可能会拒绝我,也会觉得她会用温和友善的方式拒绝我。 可她却指责我,数落我,说我的行为不像个绅士。我给了她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高礼遇,可她却反过来攻击我的人品。” 事实证明,伊丽莎白根本就不是他梦中那个有洞察力、聪明又体贴的女人。可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她呢? 帕克斯顿摇了摇头,随即扶住前额,仿佛醉意已令他难以支撑。“听来倒是个泼辣货!老友,你这算是逃过一劫。” 达西佝偻着背脊无言以对。 在那晚之前,他从未在伊丽莎白身上窥见半分刻薄怨毒——要么是她藏得太深,要么她的尖刻只针对他一人。但素来的公正心终究占了上风:“她倒也情有可原...当时误信了关于我的谗言。还记得乔治·威克姆吗?那家伙向她编派了不少我苛待他的谎话。” “乔治·威克姆?”帕克斯顿突然冷笑出声,指节将酒杯攥得发白,“那厮若存了心,连树上的鸟儿都能哄下来。” 达西撇了撇嘴:“确实如此。” “但她为什么觉得你没有绅士风度呢?莫非你有过什么越界之举?” “没有。她只是不喜欢我坦率地说出对她家世的顾虑。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她的身份地位不如我,而且我本以为我的坦诚能让她看到我对她的爱有多深。” “你求婚的时候说她身份地位不如你?” “可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话虽如此……”帕克斯顿面无表情,猛地灌下一杯酒,呛得咳嗽起来。 “假设一位公爵……不,是王室公爵,向你求娶你的妹妹,还在这个过程中说你跟他相比身份多么低微,说他考虑娶一个没有头衔的女人对他来说是多么有**份,还说你的亲戚们让他难堪。你会因为他的坦诚而感到荣幸吗?” “好像世上有哪个王室公爵是我会允许乔治安娜嫁给他似的。”达西嘟囔着。帕克斯顿所描绘的场景可真不怎么美妙。 帕克斯顿叹了口气。“算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像你这样条件优越的男人。是不是她更喜欢别人呢?也许是更合适的对象?” “没有别的男人,至少据我所知没有。”这个想法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她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她没有财产。我很可能是她遇到过的最理想的结婚对象。” 他的朋友轻轻地吹了声口哨:“那她肯定是疯了。” 这番话达西曾无数次用来宽慰自己,可此刻听人复述,却像骤然戳破了自欺的泡影。 “不...她没疯,只是不贪财。她只是觉得我不值得她多看一眼。我爱她。天哪,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但心底有个声音冷冷道出真相:他从未真正努力赢得她的尊重,只妄想用地位与财富换取她的心。而伊丽莎白·班纳特,从来不是能用金银收买的姑娘。达西索性抓起酒瓶,任琥珀色的液体漫过杯沿,就像那永远无法收回的骄傲与悔恨。 第一章完 这本没有车车吧,应该没有吧……上本《悔悟的达西先生》车车多到我恐惧。哈哈,不过绿jj是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伊丽莎白进府 第2章 第 2 章 花心大少出场 “好了,丽萃,我一定要你跟我讲讲那些向你求过婚的先生们。”埃莉诺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路走进庄园的林区。 丽萃答道:“真没什么好说的。” “我才不信呢!快说说,那个蠢货和那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哪个先来向你求婚的?” “那个蠢货。他是我的一个从未谋面的表兄,是个牧师,日后还会继承我家的产业呢。他来我们家拜访,就是打定主意要从我几个姐妹当中挑一个做妻子。 唉,真希望他看上的是玛丽!可我们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呀。我简直没法跟你形容他有多谄媚、多愚蠢。他那副自命不凡的做派,还有那不通事理的样子,把大家都逗得在背后掩嘴偷笑。 他连跳舞都跳不好,一跳起来就洋相百出!在一次舞会上,我跟他跳了支舞,尴尬得要命。第二天,他就单膝跪地向我求婚,信誓旦旦地表白他炽热的爱意,可他认识我还不到两个星期呢,那场面简直就像闹剧里的情节一样。 我拒绝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哪怕我话说得已经非常不客气了,他还是不信!后来,他终于相信我是认真的了,结果三天之后,他就向我的一个朋友求婚了,还说对人家爱得死去活来的。” 埃莉诺用双手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真的吗?那她怎么说的?” “信不信由你,她答应了他。因为对她来说,这是一场从现实考虑的婚姻。我当时惊呆了,不过她似乎对他还挺满意的,或者说至少她能够容忍他的愚蠢。” “那另一个呢,那个脾气暴躁的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把目光移开,装作对小路旁的一片山毛榉树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个人可还要糟糕。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就因为他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傲慢而对他厌恶至极,后来又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而那些传闻后来被证明是不实的。还是在那场舞会上,我也和他跳了一支糟糕透顶的舞。那天晚上参加舞会的先生们可真奇怪,都有向我求婚的癖好,我真该在他们面前多加小心才是!” “他条件好吗?” “哦,非常好——实际上,无论是财富还是出身,都远远超过了我能企及的范围。甚至你父亲都会觉得他是个配得上你的适婚者。这也是问题的一部分。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像我这样身份的女人或许并不想嫁给他。 直到那晚他突然向我求婚,把我吓了一跳,我才意识到他竟然喜欢我。那简直是一场噩梦般的求婚,他满口都是我出身低微,还说娶我对他来说是有**份的事。我拒绝他的时候,他惊呆了,然后我们大吵了一架。回想起那段经历,真是让我难堪。当时我的表现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 “我可不信。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和善。” “可我当时对他的态度很差,又自负又不可理喻。我指责他做了那些可怕的事,结果后来证明都是无中生有,让自己出尽了洋相。我到现在还为当时那样对待他而懊恼不已。你根本想象不到,从那以后,我多少次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心平气和地回应他。” “既然你现在知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那你会接受他的求婚吗?” “不会,因为我依然不想嫁给他,甚至都不想再见到他。他对我的钟情让我感到荣幸,我也尊重他,但我无法认同他那傲慢的举止。而且,你能想象再遇到他会有多尴尬吗?我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的。他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盲目愚蠢。” 埃莉诺眉头紧锁:“听起来你对他还是余情未了啊。” 伊丽莎白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我为他的失望感到抱歉,也很愧疚我当时指责、数落他,让事情变得更糟了。但我想他现在肯定恨透我了,而且我也怀疑他对我已经没有丝毫尊重了。 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为自己敏锐的洞察力感到骄傲,可他却让我看到了自己是多么愚蠢和容易轻信别人。这可不是我乐意接受的教训。” “你一点都不傻,也不容易轻信别人,而且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几天后我继母举办的家庭聚会的宾客们就要到了。说不定会有哪位先生爱上你,然后向你求婚,而你也会愿意接受呢。”埃莉诺笑着说道。 “就你父母邀请的那些宾客,可能性不大。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有头衔的呀?”话又说回来,让能在本瑟姆伯爵宾客名单的人向她求婚的可能性并不比达西先生喜欢她的可能性更高,她至今仍觉得难以置信。 “毫无疑问,大多数人都有头衔。” “那个华而不实、差点就成了你未婚夫的人也在宾客名单里吗?” “戴因考特勋爵?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他绝对不会来这儿的,约克郡离他的裁缝店太远了。海德公园对他来说都太乡村气了,他甚至会把去肯特郡或苏塞克斯郡(*这两个地方离伦敦相对较远,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的短途旅行都看作是踏入蛮荒之地。不,在这里我们绝对不用担心会碰到他。” 埃莉诺在一棵老橡树前停了下来。她踮起脚尖,把手伸到最低的树枝与树干相接的地方,然后把手伸进粗糙树皮的一条裂缝里。当她把手抽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用红蜡封着口的信封,接着她把信封贴在嘴唇上。 “是杰弗里给你的信吗?” 埃莉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进了那道裂缝里,然后背靠着那棵老橡树。 “这是我们的‘邮筒’。我们小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还把自己的宝贝藏在这里呢。现在我们就用它来互通书信。他每天都会给我写信。偶尔我们也会设法在这里见面,可我根本不知道继母什么时候才会允许我出来散步。现在你来了,事情就会方便多了。” 伊丽莎白环顾着这片幽静的地方,心里不禁琢磨,要是哪天埃莉诺和杰弗里在这里被人发现了,那可怎么办。 这肯定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会让她父亲对他们俩的婚事更不赞成,还是反而有可能松口呢? *** 宿醉后的两位男士心照不宣地推迟了翌日清晨的骑行计划。达西脑内如遭锤击,此刻除了瘫在图书室佯装读书外,实在提不起劲做任何事。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像昨夜那般放纵,此刻只盼余生都别再重蹈覆辙——毕竟眼下能否熬过这场宿醉都尚未可知,担忧再犯也为时过早。 要说后悔,其实也没什么好悔的。陪帕克斯顿借酒消愁,本就是挚友应尽之义。虽然昨夜记忆已然模糊,但有个画面却深烙脑海:不知几杯黄汤下肚后,他竟将追求伊丽莎白·班纳特未果的痛史和盘托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始终未提伊丽莎白名姓,且故意教人以为那是多年前的旧事,而非区区两月前的新伤。 即便如此,他仍懊悔让酒精撬开了唇舌。这段荒唐情事,本是他最想尘封的耻辱。 帕克斯顿手持信笺大步踏入图书室,精神焕发得完全不像个宿醉之人。 “达西,今天你还想去拜访本瑟姆庄园吗?” 达西闻言不禁双眉紧蹙——既为这个提议本身,也为友人过分洪亮的嗓门。 “自然。”他强忍着头颅中未歇的锤击之痛答道,只盼启程时这恼人的头痛能稍缓几分。 “太好了!埃莉诺写信说他们家过几天会有客人来,所以最好我们在家庭聚会开始之前去拜访。” “她给你写信了?” 帕克斯顿摆弄着他外套的袖口:“有个隐蔽的地方,我们会在那儿给彼此留信。因为我见不到她,这是我们唯一的联系方式。不过也许现在情况会有所改变了。” 达西见他重拾往日神采,心中欣慰之情几乎压过了头颅中阵阵抽痛。 *** “达西!” 本瑟姆勋爵比他们上次见面时更胖了些,此刻他以惊人敏捷的动作跳起身来,热情地握住了达西的手。 “老天啊,你简直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我都没法跟你说见到你我有多高兴。你怎么会来约克郡呢?” 接着,他似乎才第一次注意到达西的同伴。 “帕克斯顿。” 他礼貌地说道,但毫无热情。犹豫了片刻后,他才伸出手去准备和帕克斯顿握手。 至少他还是握了手,不过很明显,帕克斯顿之前并没有夸大本瑟姆勋爵对他的态度。 帕克斯顿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勋爵大人。” 他精心打好的领结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我是来拜访帕克斯顿的,他是我在剑桥求学时的老朋友。当我发现本瑟姆庄园离这儿这么近,就决定一有机会一定要来拜访。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本瑟姆勋爵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你父亲的葬礼上。他的离世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确实如此。他非常看重您。您还记得我们两家常常相聚的日子吗?我记得有人说过,要是房间里有一位菲茨威廉家的人,那附近准能找到卡莱尔家的人和达西家的人。” “哦,记得,那些日子可真美好啊!你知道吗,是你母亲把我介绍给我的第一任妻子的?她们俩可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呢!” 达西已经记不清听过这个故事多少回了,但为了帕克斯顿,他此番的目的就是要让本瑟姆勋爵想起他们两家之间的情谊。 “是吗?这我并不奇怪。我记得我母亲和本瑟姆夫人感情很好,而且她们俩对彼此都是亲如姐妹。” 本瑟姆勋爵轻声笑了起来。“那两个人啊,总是爱淘气!我已故的妻子在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伤心欲绝,非得把安妮夫人的孩子们接到家里来过暑假,好让他们分分心。不过,你可比我家的几个儿子听话多了!那时候你多大来着?十二岁?还是十三岁?” “我当时十一岁。我得说,通常我回到一个自儿时起就再没去过的地方时,总会发现它比我记忆中的要小,可本瑟姆庄园却好像比我记忆中的还要大呢。” 阿谀奉承可不是达西的拿手本领,但他下定决心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勋爵闻言开怀:“没人会说这庄园小的!” 达西深吸一口气,决意切入正题:“能重叙旧谊实乃幸事。我素来珍视两府情谊。那时感觉我们似乎会永远相伴。 在那些日子里,理查德·菲茨威廉——也就是马特洛克勋爵的儿子,还有你的爱德华,以及我,再加上帕克斯顿和其他一两个人,我们总是形影不离。 我们那时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理查德是学院手枪射击冠军,我擅长剑术,爱德华与帕克斯顿则包揽了赛马会头筹和学术荣誉。那些日子真是美好呀。” 本瑟姆勋爵突然问道:“你有收到爱德华的消息吗?” 达西点了点头,庆幸对方引出了这个话题,回答道:“他现在在葡萄牙,会定期给我写信。之前他在参与西班牙抵抗运动(*西班牙抵抗运动是指1808年至1814年间,西班牙人民为反抗法国拿破仑军队的占领而发起的一系列武装斗争。拿破仑为了控制伊比利亚半岛,于1808年入侵西班牙,废黜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引发了西班牙人民的强烈不满和反抗。西班牙各地纷纷组织起游击队和民兵,开展了长期而艰苦的抵抗斗争。这场运动得到了英国等国的支持,在西班牙人民的顽强抵抗以及欧洲其他国家反法联盟的共同努力下,最终法**队被赶出西班牙,西班牙恢复了独立。)作战的时候,很少有机会寄信。现在他在威灵顿的部队里一同作战,对他来说寄信就容易多了。” (译者注:在简·奥斯汀42年的人生中,英国未完全参与大规模战争的和平时间只有12年,只占她人生的四分之一左右。她虽未直接书写战争,但战争的社会经济影响渗透在她对婚姻、阶级和生存焦虑的观察。当然这本也不会涉及战争。顺便补充个小知识:美国独立战争、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都发生在简·奥斯汀生前。) “这么说他一切都好?” 看来爱德华的父亲并未另寻消息渠道——这对达西的使命可不是好兆头。 “1809年在阿尔巴-德托雷斯,他身负重伤,所幸数月后康复归队。这些他自然只字未提,还是在他性命垂危时托战友捎信,我才知晓。”达西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鎏金滚边,“今年一月在罗德里戈城,他险些截去一腿,至今康复缓慢。军医虽断言他能重新行走,只是...”他顿了顿,茶汤映出自己紧蹙的眉头,“那条腿怕是会落下残疾。” 本瑟姆勋爵原本红润的面色变得苍白,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他现在打算做什么呢?” 达西耸了耸肩:“这你得去问他才行。” 至少这话千真万确。 “唉,四年前他自己做了那个决定,现在他就得承担后果。” 本瑟姆勋爵沉重地说道。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他常对自己念叨的一样。 达西的双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冷落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他不敢再开口说更多,生怕控制不住自己。 本瑟姆勋爵转向帕克斯顿,语气尖锐地问道:“你以前也很了解爱德华?” 达西屏住了呼吸,这时帕克斯顿说道:“是的。在最后一场比赛中,他驾着那辆高座双轮马车挡住了我的路,最后以一头之差赢了我。到现在我还没原谅他呢。” 本瑟姆勋爵突然大笑了一声:“对比赛你还挺较真的,是吧?” “好胜之心人皆有之。” 帕克斯顿语调如冰面般丝滑,“但我还没痴迷到要跑到葡萄牙去找他再比一场的地步。” 达西暗忖此局已算圆满——毕竟帕克斯顿与爱德华其实并无深交。 “查尔斯很快就要回来了。”勋爵突然抚掌道,“如果知道你在这里,他一定很高兴。” “但愿有机会见一面。”达西端起最诚挚的口吻答道,尽管他对这位本瑟姆家的次子厌恶至极。 勋爵未察觉他话中机锋:“我们后日要为他办接风宴,你一定要来。不会搞得像舞会那样隆重,只是小聚——邀请了几位近邻,备了牌局与舞曲。”他忽而迟疑,“当然...帕克斯顿先生也在受邀之列。” “荣幸之至。”达西颔首致意,余光瞥见帕克斯顿指节在膝头攥出青白。 这场宴会若不能成全友人,他便要白白忍受喧嚣人群与查尔斯·卡莱尔的双重折磨了。 *** 本瑟姆夫人站起身来。 “埃莉诺,你可以为乐师们挑选一份舞曲清单,” 她说道,仿佛是施了多大的恩惠似的,“我觉得不要超过两个小时的量。我们可不想让客人们刚到这儿就累坏了。” 说完,她便大步走出了房间。 “哦,那是,” 伊丽莎白语气冷淡地说,“要是我们能替客人们决定他们想跳多久的舞,又何必让客人们自己来选呢,这可真是太‘贴心’了。” 埃莉诺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随后咯咯笑了起来。“你不必担心。两个小时一到,不管客人们自己怎么想,我的继母都会跟他们说他们累了,然后他们马上就会像童话故事里的人物那样,一个个开始打瞌睡。你最喜欢什么舞呢?” “让我挑?”伊丽莎白学着本瑟姆夫人那种拿腔拿调的贵族口音——这腔调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这等出身低微之人,选出来的曲子怕是要让可怜的帕克斯顿先生大跌眼镜。” 忆起往昔,她与埃莉诺常在育儿室用餐,不必受侯爵夫妇饭桌上的繁文缛节约束。如今这般改变,实在算不得什么进步。 埃莉诺夸张地长叹一声:“好吧,就选几支乡村舞曲,再来一两支里尔舞——”她突然压低嗓音,羽扇半掩朱唇,“当然还得有支华尔兹,既然要赶时髦...况且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共舞。”扇骨"啪"地一收,“你会跳华尔兹吗?” (*译者注:华尔兹是当时少数需要男女近距离相拥而舞的舞种(男士需扶住女士腰背),这与传统宫廷舞的"执手相隔"形成鲜明对比。1816年之前,英国上流社会仍视其为"伤风败俗的欧陆舶来品"。)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当然没有啦。我甚至连华尔兹都没见过呢。在梅里顿,哪怕只是提起华尔兹都会令人感到震惊!” “哦,可你在这儿一定要跳华尔兹!我来教你。”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未婚女士在跳华尔兹之前必须得到阿尔玛克俱乐部的女赞助人们的许可,可我并没有得到许可呀。当然,我也从来没见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位,所以要是我真得到许可了,那才叫奇怪呢!” “别瞎说了。在城里的话,没错,我们确实得留意这一点;但这只是个私人聚会,所以我们想做什么都行。没人会为此感到哪怕一丝惊讶的。” 伊丽莎白微笑着摇了摇头:“光是看着大家跳,我就心满意足了。” 管家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 “查尔斯·卡莱尔勋爵到,小姐。” 他通报道。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的衬衫领衬高高竖起,十分时髦。 “埃莉诺,亲爱的!” 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弯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埃莉诺热情地说道:“真是惊喜呀。我们还以为你明天才到呢。” 他咧嘴笑了笑,说道:“你知道的,我行事的宗旨就是专挑人意想不到的事儿来做。” “如此说来,真让我好奇你究竟在躲什么,或者是在躲谁呢!不过,容我向你介绍一下我亲爱的朋友班纳特小姐,可以吗?丽萃,这位是家兄查尔斯。” 查尔斯勋爵将目光投向伊丽莎白,赞赏地挑了挑眉,然后弯下腰,在她的手上落下一个完全没必要的吻。 伊丽莎白没想到他如此大胆,双颊顿时涨得通红,而这似乎让他很是得意。 因为按常理他早就该松开她的手了,可他却故意紧紧握着,足有半分钟之久。 “早知道这次旅程的终点能见到这般佳人,我开车肯定会更快些。” 伊丽莎白听了这话,振作起精神反击道:“敢问查尔斯勋爵,之前你用这套说辞哄骗过多少人了呀?听起来你可是驾轻就熟呢。” 他仰头大笑起,“那我换种说法好了,不如改成你的双眸比火炬还要明亮夺目,这样的话总可以吧?这话我更是用得烂熟于心啦。只可惜,要是能有几支火炬,好让你的明眸来教教它们如何发光就好了!埃莉诺,下次找机会可得准备些火炬来。” 至少他这人还有点幽默感,也能忍受被人打趣,于是伊丽莎白调侃道:“勋爵大人,依我看,火炬太熏人了。不过,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去本瑟姆庄园的时候。当时我还帮埃莉诺把一条草蛇藏在你枕头下面呢。” “原来是你呀,亲爱的妹妹!当时你巧舌如簧地矢口否认,我还傻兮兮地信了你的话。” 埃莉诺轻快地说道,“我当时真该选条蝰蛇才对。不过,你来得正好,能遂了我的愿。班纳特小姐必须在明晚之前学会跳华尔兹。” “而你需要我来扮作男士的角色喽。”查尔斯勋爵立刻说道,“你心里清楚,无论有没有火炬——不过最好别再有蛇——只要能为一位可爱的年轻小姐效劳,我向来都是乐意至极的,所以你马上就想到我了。” 埃莉诺佯装教训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你这家伙真无赖!我想到你,不过是因为我刚决定要教她跳华尔兹,你就走进房间来了。” 他夸张地用手按住胸口,那双湛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太让我伤心了,我最疼爱的妹妹!” “就算是四匹马拉的马车在街上把你撞倒,你都不会这么伤心。而且别想着在丽萃面前施展你的花言巧语,她可是我的朋友。” “真是无情啊。”他一脸哀怨地说道,还瞥了伊丽莎白一眼,这让伊丽莎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埃莉诺按响了铃:“现在,我去看看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没有。” “那肯定已经收拾好了。”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说道,“我们亲爱的继母怎么会容许有房间准备不周全呢?。” “她办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埃莉诺语气阴沉地说,“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能把领结打成你满意的样子吗?”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得看镜子的成色如何了,不过你放心,一想到能和我的朱丽叶共舞,我肯定不会耽搁的。” 在埃莉诺的示意下,女仆领着查尔斯勋爵离开客厅。临行前,他竟朝伊丽莎白方向抛了个飞吻。 伊丽莎白摇头惊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轻浮男子与记忆中那个邋遢男孩联系起来:“天哪!他一直这么孟浪吗?” 埃莉诺神色凝重地注视她:“查尔斯确实风度翩翩、机智迷人,我也深爱这个哥哥。但——”她突然攥紧伊丽莎白的手腕,“我绝不会让你与他独处一室,哪怕一分钟都不行。他是个积习难改的花花公子,最擅长骗取女子的芳心,得手后便会弃如敝屣。记住,无论他许下何等诺言,都别让他靠近你的心。” “我本来也没打算这样呀。”伊丽莎白笑着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 “一,二,三,一,二,三。”埃莉诺一边带着伊丽莎白迈着舞步,一边确定着节奏,“对啦。你看,这多简单呀。记住,最后两步稍微踮起点脚。” “整支舞都是这样跳的吗?没有队形变化或者排成队列之类的吗?” “没有。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关于里尔舞和乡村舞的所有东西都忘掉。这种舞完全不一样,整支舞就只有一男一女一起跳。非常浪漫呢。” “噢,真棒啊。”伊丽莎白满是自嘲地说道,“这正是我想要的,和一个压根就觉得我配不上他、没资格嫁给他的人来一场浪漫邂逅。要是运气好的话,根本就没人会请我跳舞。” “不会那么糟糕的啦。你很可能会赢得一两个爱慕者呢。” “在要来参加这次家庭聚会的人当中吗?据我所知,这里面但凡没有贵族头衔的人,要么家财万贯,要么和贵族关系密切——除了那个眼里只有你的人。” “你或许会喜欢布拉德利上尉的。他算不上绝顶聪明,但心地善良,也没有过分的傲气。他父亲是伯爵,这可不是他的错。而且我会提醒你哪些先生是不可信的。” “除了查尔斯勋爵吗?”伊丽莎白揶揄道。 “除了我?”查尔斯勋爵优雅的声音从舞厅门口传来。“我原本还希望,亲爱的朱丽叶,你眼里除了我之外,根本不会留意其他先生呢。” 伊丽莎白屈膝行礼直起身后,便扬眉斜睨:“我以前还真没意识到,‘班纳特小姐’这几个字这么难念。要是你愿意的话,作为你教我跳华尔兹的回报,我可以教教你怎么念这几个字。” 他笑了起来:“然后剥夺我叫你朱丽叶的机会?绝无可能。”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的华尔兹学得如何了呢?” “她学得很快。”埃莉诺说道,“我正打算教她怎样在舞步进行的同时转身呢。” “这该由我来教,好妹妹。”查尔斯勋爵走近几步,揽住伊丽莎白的腰,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 “查尔斯勋爵!”伊丽莎白嗔怪地叫了一声,挣脱开他。 埃莉诺笑了起来:“你从来没看过别人跳华尔兹,是吧?把你的右手放进查尔斯的左手。现在,你的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这样。”她把伊丽莎白的手摆到合适的位置。“然后,查尔斯……” 查尔斯勋爵突然介入:“那这荣幸就归查尔斯了。”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掌再度扣上她的腰际。 这触感简直惊世骇俗。 伊丽莎白猛地转向埃莉诺:“你真不是在说笑?” “亲爱的朱丽叶,她可认真得很。”勋爵凑近道,“更妙的是——整支舞我们都得保持这个姿势。” 难怪人们觉得华尔兹舞这么不合礼数呢!这几乎就跟拥抱没什么两样了。 查尔斯勋爵瞧着她不自在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显然他对这样的姿势毫无异议。 伊丽莎白辛辣地说道:“我敢说,这舞肯定是男人发明的。” “好啦。”埃莉诺命令道,“你现在可不是在你那个小乡村里了。现在就在原地试着走一下舞步。查尔斯向前迈步的时候,你就往后退。” 伊丽莎白笨拙地尝试跟从指示——老天!他竟试图将腿挤入她双膝之间?她慌忙后退,舞步顿时乱作一团。 在这般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她如何能专心舞步?尤其当这登徒子正借着站位,明目张胆地“欣赏”她身姿的某些优势时。 她只得强迫自己紧盯埃莉诺打拍子的折扇,竭力不去想象麦里屯那些太太小姐们要是目睹此景,会惊骇到何等程度。 “相当不错,”查尔斯勋爵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发间,“现在请继续这些舞步,请容我指引您。” 伊丽莎白强烈怀疑,这男人想“指引”她去的地方唯有堕落深渊。但她咽下了反唇相讥的冲动——自己方才的乡下做派已经够丢人了。 他的手掌在她腰际施力:“现在随我转身。对,就是这样。再来。”当她踉跄时,他忽然轻笑:“你跳得很好了。你真该看看我第一次学跳华尔兹时的样子。我的舞伴当时直说我简直就是个危险分子。” 当查尔斯勋爵暂时收敛起轻浮姿态后,倒显出几分名师风范。他循序渐进地引导她扩大旋转幅度,加快舞步节奏。 令伊丽莎白窘迫的是,埃莉诺竟走向房间尽头的钢琴,开始弹奏乐曲。 虽说有好友近在咫尺时更觉安心,但伊丽莎白不得不承认,乐声确实让舞步流畅了许多。 她渐渐放松下来,跟随韵律摆动——尽管勋爵贴在她后背的灼热掌心仍令她心神不宁。 至少正式舞会上的绅士们都会戴手套...而眼前这位,她严重怀疑是故意“遗漏”了这项着装。 埃莉诺弹奏的音乐结束时,查尔斯勋爵松开了伊丽莎白,然后鞠了一躬:“你天生就是跳舞的料,我可爱的朱丽叶。我能不能有幸请你在明晚和我共跳华尔兹呢?” “不,你可没这机会!”埃莉诺刻薄地说道,“伊丽莎白应该趁这次机会和别人跳华尔兹。你可以找其他倒霉的女士,去对她们施展你的花言巧语。” “我可爱的妹妹,你既美丽动人,又如此冷酷无情!”趁着伊丽莎白被逗笑的当口,他又抓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在上面印下一吻,久久没有松开。 *** 达西和帕克斯顿骑马离开本瑟姆庄园时,看到帕克斯顿一脸沮丧,感到很奇怪: “我觉得今天进展得相当不错啊。我们被邀请再来,而且你甚至还有机会和你心爱的姑娘跳舞呢。” 帕克斯顿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是啊,是不错,谢谢你。我在想埃莉诺今天去哪儿了。” “因为除了本瑟姆勋爵的书房,我们也没怎么逛,我猜在那座大庄园里,她可能在任何地方。跟它比起来,彭伯利庄园都像座小茅屋了。” “没错,确实有点太奢华了。顺便问一下,我那个喜欢和我一起赛马的好朋友爱德华——他到底是谁呀?” 达西斜睨了他一眼:“当然是本瑟姆勋爵的长子了。” “亨廷顿子爵?天哪,如果我胆敢直呼他爱德华,这位阁下怕是会约我黎明决斗。”(*黎明决斗是18-19世纪欧洲贵族解决名誉纠纷的典型方式。黎明时分选择既因光线充足(保证公平),又因此时人烟稀少(避免官方干预)。) “爱德华·卡莱尔,亨廷顿子爵——不过奉劝你,可别拿黎明决斗这种事开玩笑。这件事被压下去了,不过他在决斗中杀了人,之后不得不逃离了这个国家。” “我的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他出国了,但我还以为是他自己选择的呢!” “对方指责他在一场赛马中作弊。爱德华别无选择,只能向他提出决斗。他本打算接受对方的道歉或者对方提出回避的请求,但那个人开枪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爱德华也只能以牙还牙。” “但他为什么要流亡呢?决斗也许是违法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个陪审团会判他有罪呀。” “一般来说是这样,可那个死者的父亲显然人脉极广,而且还准备着,要是有必要的话,就贿赂半个伦敦的人来让陪审团判他有罪。我原本以为本瑟姆勋爵会跟他对着干呢,可没想到,他给爱德华寄了封信,叫他离开这个国家,永远别回来。 过去这四年里,我跟本瑟姆勋爵没什么往来,这可不是偶然,尽管他一直想让我还留在他们家族里。” 现在他甘愿忍受本瑟姆勋爵的虚与委蛇,至少还能成全帕克斯顿的一片痴心。 至于爱德华…看侯爵的态度,他怕是回天乏术了。 “我一直密切留意着本瑟姆勋爵。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非常震惊。要是让我猜的话,我觉得他对自己儿子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要是我是爱德华,在因为做了从道义上讲无法避免的事,却被像旧鞋子一样抛弃之后,我可不会急着往家里写信。”达西冷冷地说道,“不过要是本瑟姆勋爵问起你关于爱德华的事,就只说赛马的事好了。爱德华对精彩的赛马比赛可是热衷得很。” “我可想象不出他会特意找我谈什么事。”帕克斯顿淡淡地说道。 “但在社交场合他会见到你,这才是关键。你能提前给埃莉诺小姐提个醒吗?” “我会给她写信的,但她不一定总能立刻收到我的信。”帕克斯顿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我们在本瑟姆庄园的时候,我要是太关注埃莉诺会很危险。她建议我装作对她的朋友着迷。这样一来,我就有借口待在她身边了。” “在这场闹剧里我有什么角色要扮演吗?我可先提醒你,虽说我今天表现得还不错,但我可不太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我可太清楚不过了!幸好,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当个伯爵的孙子,还有这家人的朋友,这样就能弥补埃莉诺跟我待在一起时身份上的差距了。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么说,你觉得我很傲慢、很目中无人咯?” 这话还没等达西反应过来阻止,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友人闻言,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至少你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轻视他。” 达西嘴角一撇:“谢谢你这勉强算得上赞誉的表扬。”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确实有时候会显露出轻蔑之态,但那多是针对愚蠢和粗俗无礼之辈。你待我,从来都是君子之风。” 这么说来,伊丽莎白对他的看法倒也不算毫无根据。(*懂得自省是一个男人的美德。达西,不愧是火了两百年的好男人?。) *** 直到晚餐时,伊丽莎白才再次见到查尔斯勋爵。尽管埃莉诺想方设法把他们分开,可他还是一有机会就极力吸引伊丽莎白的注意。 幸运的是,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伊丽莎白不喜欢上流社会那些浮夸的恭维话,于是便换了种更理智的方式与她交谈,询问她的家乡以及她的旅行经历。 当查尔斯勋爵不再肆无忌惮地**时,伊丽莎白觉得他还算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 她本不欲多想,可当女士们退至休息室时,本瑟姆夫人突然将戴着蛛网手套的纤手搭上她臂弯:“班纳特小姐,奉劝您莫要招惹查尔斯勋爵。以您的身份,他断不会存什么正经念头。” 伊丽莎白心想,真可惜达西先生不在这儿。他肯定会很乐意加入到众人的行列,一起提醒她出身低微的。 “我觉得我已经跟查尔斯勋爵说得很清楚了,我对成为他的新猎物不感兴趣。” “你最好还是相信那些更了解他的人。一旦他想要什么东西,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伊丽莎白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说道:“谢谢您的关心和建议,本瑟姆夫人。” 这位贵妇人优雅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回到了埃莉诺身边。 第二章完 哈哈,有空就更,反正都是旧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花心大少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