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国务院的邀请函?!”
壮将信的内容看完之后,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了。
他从未想过。
自己这一生,居然可以收到这样的邀请!
他从未与他聊过,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到现场去看一次阅兵?!
他尽管早已了解过陈怀芳,也清楚他的身份。
可是。
可是他,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奶奶居然也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故事……
陈怀芳见他这般惊讶,微微一笑:“淡定,淡定。
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
壮看向陈怀芳,坚定道:“一定去!
就算是抬,也肯定要抬着奶奶过去!”
陈怀芳嗯了一声,看了眼窗外的夕阳:“时间不多了,我得继续启程了。”
壮连忙阻拦:“别啊,您老今晚在我家休息一晚再走!”
陈怀芳连连摇头拒绝:“不,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走。
“这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得赶着到县城里,还要去找下一个人了。”
他说着走出屋子,走到院子里,在夕阳的光下面他扭头看了一眼追出来的壮。
他抬了抬手,示意壮快回去吧。
壮站在门口位置,看着陈怀芳转身离去。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到最后也还是没说出来话。
他转身回到屋内,妻子这会儿将出门前就煲上的汤端到桌子上,招呼着父子二人来吃饭。
他看着脱下围裙的妻子,走上前去,突然抱了她一下。
“哎,你这干啥?”
妻子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推搡着他:“干啥干啥?这老夫老妻的!”
壮没说话。
倒是小凯跑了出来。
他看着从未在他面前拥抱的爸爸妈妈,感觉有些意外,也有些陌生。
壮这时也松开了妻子,他对她说:“明年,明年8月底,咱家去京城。”
“去京城?”
还没从意外中恢复的妻子擦了擦手,坐下问:“去京城干啥?旅游?”
“算是吧。”壮点头道。
“我要去我要去!”小凯叫喊着。
“哎呀——那可得提前预约一下时间,咱啥时候出发?”妻子畅想吕星一半,突然又感觉太麻烦了:“可是那个时候过去,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
我听说9.3的时候要阅兵,咱家那会儿去不得人挤人?
而且还得带着奶奶一起去,咱还只能开车过去,我听说外地车进京城还得办证,太麻烦了。”
壮闻言摇摇头,他看向妻子:“哎,咱去的目的,就是要看阅兵!”
“阅兵?”
妻子看着他笑了出来:“你疯啦?
那得多少人啊?”
她略带着几丝嗔怒:“你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要是真想去,趁着小凯暑假咱们过去看个升旗,去去博物馆就行了。
还看阅兵,到时候在电视上看看就行了。”
壮忍着笑意问:“咋?带你亲眼去看,你不想看?”
妻子见他这样说话,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你,没开玩笑?”
壮摇着头:“当然没有。”
妻子连忙问:“你做啥了?你该不会花钱了吧?还是……啥?”
壮这会儿便将那封邀请函掏了出来,递给妻子。
妻子看见邀请函封皮的时候,只当它是什么某某奖品,譬如丈夫优秀员工之类的,赠送给的阅兵仪式门票。
可当她看清楚邀请函上内容的时候,却不淡定了。
“妈呀!”
她尖叫一声,看着邀请函内容的落款,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这是真的?
伪造这个,可是要坐牢的啊!”
壮笑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伪造这个啊!
这个,是刚刚陈老爷子给我的……而且主要邀请的不是咱,是奶奶。
奶奶当年……当年也算是为革命出过力,为抗战流过血的!”
他目光坚定起来,语气严肃起来他继续道:“当年奶奶为了能让咱们的军队摆脱追击!
硬是带着村里人一起,用自己的肩膀扛着门板,站在河水里拼成一座桥!”
闻言,妻子震惊的张大嘴巴。
小凯坐在椅子上,好奇地问:“什么是革命?”
“你好好吃你的就行!”妻子瞥了他一眼。
这孩子。
啥都问。
壮哎呀一声:“革命……革命就是好日子就行。”
他看向儿子碗里的鸡翅:“你就记着,如果没有你太奶奶当年的帮助革命,就没有你现在嘴里吃的鸡翅!”
小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不再说话。
妻子看向壮,她手里拿着那张通行证,看着上面的内容,呢喃着:“我的天……奶奶她居然这么大的事,从来没说过。”
通行证上写着的是。
【特颁此证为抗战英雄黄慧英】
小凯突然大喊一声。
“太奶奶万岁!”
夫妻两人看了他一眼。
小凯也看向爸爸妈妈两人。
一家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与此同时。
夕阳下的陈怀芳,正迎着阳光射来的方向,重新骑上车子向前。
他要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他估计着大概能在天完全黑之前到地方。
或许也会再晚点。
他或许应该停下,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以他这个年龄来说,这样高强度的骑行显然不是那么合理。
可。
他不想停下。
他已经看过了许多许多想看的,该看的和以前没看过的。
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人没有看过。
你说他们和陈怀芳有什么不同?
有吧。
是有的。
可在那只装着邀请函的背包里,装着的却也都是应该和他没有不同的人们。
他们无一不是九十一百岁高龄的老人,他们更无一不是曾经为革命,为抗战付出过血和泪的英雄;
他们现在或许像黄慧英那般瘫痪卧床,或许像王三那般一个人在院子里孤苦伶仃;
他们应该被遗忘吗?
我想,是不应该的。
他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他们不应该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们应该站在那曾经站在人民中央的人站在的楼台上;
看着新时代烧灼起来的,从旧时代,从他们身上,从生命中剥离延续出来的烈火,在继续燃烧着。
他们凭什么要被遗忘?
他们又何曾不是没有踏上路的陈怀芳?
陈怀芳也只是放下了地里庄稼的他们罢了。
他应该也让他们成为他。
让他们。
成为。
陈怀芳。
在白天与夜晚的中间,在夕阳和圆月切换的那个,既明亮又黑暗的时候,骑着车的陈怀芳无意间瞥向那本写着他曾要抵达的目的地的本子。
他本来,是要代那些早已故去的朋友们,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但现在,他想要带那些还在的朋友们,亲眼看一看如今仍热烈的火。
就这样。
他骑行着,抵达了目的地。
他看了眼居住地的旅馆招牌,又看了眼已经锁上的三轮车。
他确认了一下时间,感觉现在休息为时尚早,于是他随便找了一家商店,买了点什么东西。
之后他向商店的老板打听起他下一个要见的人。
“老板,我打听个人。”
他开了口,老板收完钱看向他,静待下文。
对于这样老人的求助,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
陈怀芳停顿片刻后询问道:“他叫杨宝树,今年应该已经一百多了,你听说过没?”
老板闻言,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变化。
停顿良久,他摇摇头:“不认识。”
他在撒谎。
陈怀芳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他不理解老板为什么要说谎。
他只是又开口询问:“那有没有人或许认识他?”
老板看着他,如同看见瘟神一样:“我说了不认识。”
他说着,甚至不再尊老爱幼,起身将陈怀芳赶了出去。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