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御书房。
    裴冽止步于龙案前,拱手施礼,“儿臣拜见父皇。”
    殿内燃着龙涎香,烟气袅袅,气氛却凝滞成冰,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俞佑庭站在旁侧角落,弓身不语。
    齐帝单手撑着龙案,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案上奏折,目光从奏折上缓慢抬起,看向自己的儿子,曾几何时,眼中也有温情,现如今只剩下冷漠跟隐隐的不甘。
    他不语,裴冽便一直保持拱手的姿态,后背挺得笔直。
    终于!
    “萧瑾死了,是你干的?”
    没有寒暄,也没有铺垫,齐帝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怀疑。
    裴冽缓慢直起身形,迎上那双质疑的目光,“回父皇,不是儿臣。”
    他入宫之前刚得到消息,萧瑾死了。
    死在皇城正东门外的十里亭,押送他的差役也都被暗器所杀,案子交到了刑部。
    “那会是谁?”
    齐帝龙目如锥,“裴冽,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逃过朕的眼睛。”
    “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
    齐帝愠声冷斥,“陆恒已经交代了,那具漠北国师的尸体,是你送到他手里的。”
    裴冽,“是。”
    “那当真是漠北国师?”
    “翰林院唐院首的证实,必是无错。”
    “朕在问你。”
    齐帝语气缓慢却极具威慑力,“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回父皇,是拱尉司少监云崎子怀疑春猎时有人在山中设阵,害我大齐武将,于是他入山寻找大阵,在山腰找到大阵以及布阵的漠北国师,玄真。”
    “云崎子打得过玄真?”
    “他去时,玄真已经死于毒蜂。”
    啪—
    毫无征兆的拍案,齐帝龙目深寒,“你可知那漠北国师有多大本事!被毒蜂蛰死,这样的谎话你也敢在朕面前说出来!”
    “儿臣说的是事实。”
    旁侧,俞佑庭低语,“皇上息怒。”
    齐帝收敛心神,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许久都没开口。
    裴冽端直而立,不卑不亢。
    “朕知道你为何要诬陷萧瑾,连命都不给他留。”
    “儿臣说过,不是我。”
    齐帝根本不听裴冽否认,“因为他是太子助力,你想鸠占鹊巢就要把太子身边的能人,一个一个拔除,如此你才能达成所愿。”
    裴冽看着龙案后面激动到几乎咆哮的父皇,裴冽垂在两侧的手悄然攥紧。
    他还需要怎么解释?
    “儿臣从未宵想太子之位。”
    “这样的话,你敢对着列祖列宗发誓?”
    “儿臣发誓,从未觊觎太子之位,也从未……”
    “你没有,不代表血鸦主没有!”
    音落,御书房里瞬息间死寂无声。
    看着齐帝眼中的怀疑跟怒火,以及毫不掩饰的帝王权威,裴冽反而平静。
    早在德妃案,他便知道终有一日,他与眼前帝王会有这样的对话。
    “儿臣不认得血鸦主。”
    盛怒之下的齐帝突然嗤笑,“这句话,你也敢发誓?”
    “儿臣发誓……”
    “够了!”
    齐帝突然打断他,“若你不认得血鸦主,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帮你!事实跟誓言,你以为朕会相信哪一个!”
    “父皇执意这样想,儿臣纵有百口也难辩清白。”
    齐帝冷哼,“你若大大方方承认,朕还敬你三分!”
    “儿臣承认不识,父皇不相信罢了。”
    “裴冽!”
    面对帝王之怒,裴冽目色淡然,“血鸦主关乎血鸦,血鸦关乎地宫图,地宫图关乎周古皇陵的宝藏,倘若背后帮助儿臣的人真是血鸦主,父皇应该高兴,而非责难。”
    见齐帝怒极不语,身侧俞佑庭低唤一声,“皇上……”
    “血鸦主认错了主子,朕为何高兴?”齐帝强行压下怒意,嘲讽又自嘲的冷哼。
    裴冽抬目,“至少他出现了。”
    齐帝微怔,“你什么意思?”
    “拥有周古皇陵,就是拥有五国之首的强大底气。”裴冽冷静看向龙案后面的帝王,“不管父皇是否相信,儿臣所求只有真相,父皇难道不想知道,为何第四张地宫图只有我能找到?”
    突如其来的质问,齐帝一时不查,并未做出震惊之色。
    “果然。”
    裴冽微笑,“父皇知道这件事了。”
    齐帝面色微暗,竟不知如何作答。
    “那父皇一定知道第四张地宫图为何只有儿臣找得到。”
    御书房里突然变得寂静,俞佑庭垂首立于龙案旁边,后脑滴汗。
    他是特别不愿意裴冽旧事重提,因为提及此事,就得提及……
    “因为地宫图藏处,在母妃画中。”
    俞佑庭,完了!
    “何意?”齐帝倒是知道第四张地宫图唯有裴冽能找到,但他不知缘由。
    裴冽直接道明,“父皇可知,母妃是问鱼先生。”
    齐帝皱眉,侧目。
    俞佑庭拱手,“回皇上,若是老奴没记错,问鱼先生似乎是丹青名家,曾在皇城兴盛一时,不知为何,销声匿迹。”
    “因为母妃死了。”
    裴冽开口,“儿臣是从母妃画卷中找到地宫图藏处,进而寻得第四张地宫图。”
    齐帝震惊,“哪几幅图?”
    “已经不重要了。”
    裴冽没有选择告诉齐帝,是因为他怀疑母妃被调包的画卷落到了血鸦主手里。
    “朕想知道!”
    “父皇应该更想知道,母妃的身份。”
    一语闭,齐帝龙目骤寒,“她是什么身份?”
    “儿臣不知。”
    裴冽看向齐帝,“所以儿臣想查,且一定会查出母妃与地宫图有何关联。”
    “血鸦主没有告诉你?”
    面对齐帝质疑,裴冽目色无波,没有半分躲闪,却也不再说话。
    半晌,齐帝咬了咬牙,“你当真不知道谁是血鸦主?”
    裴冽依旧不语。
    “即便如此,朕也劝你歇了取代太子的念头,这江山,朕不可能交给你!”
    裴冽迎上齐帝冰冷无温的龙目,“父皇若担心,现在就杀了我?”
    “你以为朕不敢?”
    “父皇也觉得血鸦主在帮儿臣,儿臣若有三长两短,想必他不会开心。”
    齐帝将将压下去的火气骤然腾起,“你在威胁朕?”
    “父皇应该明白,儿臣所言,句句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