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床头闹钟准时响起,厚重的窗帘自动打开。
晨光在光裸的胸膛上游离了好一会儿,路泽年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翻了个身,手搭在空荡荡的枕边——当然,是空的。
没有早安吻,没有温存。
睡了那么多次,迟聿从没在他床上醒来过。
一次也没有。
路泽年顶着满头乱发走出房门,看到迟助理已经好整以暇地候在门口。
“您今天晚起了五分钟,明天我会把唤醒程序提前三十分钟。如果再晚起,后天提前六十分钟。”
路泽年:“……”
迟聿这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自己不痛快是吧?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迟助理已经换下昨晚那身狼藉的衣服,此时正光鲜整洁地站在Q裸的路泽年面前。
路泽年:“不是?昨天加餐到那么晚,你还有力气回家洗澡换衣服?”
虽然昨天下午加了一回餐,但时间匆忙,路泽年根本没吃饱。于是把人拴在床头,等发布会结束回来,又强行加了顿宵夜。
想到宵夜的滋味,加餐工具逐渐对着迟聿昂起了头,一副兴致未消的模样。
对面衣冠楚楚,自己却不着丝缕,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局促。
但路泽年不是正常人,只要是面对迟聿,他的羞耻心被狗叼了。
迟聿对凶器视而不见,只是不甚在意地推了推眼镜。
“早餐给你放桌上了。六点半出发,八点半内部会议。您还在等什么?要我亲自用蓝莓牛奶泡泡牙膏给您刷牙吗?”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餐厅。
路泽年大步上前,朝他后腰拧了一把。
“唔……”
迟聿两腿一软,差点滑倒在地上。
“看来不是没感觉嘛?我还以为你是那种NPC,一到早上六点就满血刷新。”
路泽年乐哼哼地钻进了卫生间。
“……”迟助理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重整着装。
周六一大早上加班开会,谁都不乐意。但今天一个个儿都提前到位。
迟聿用脚趾头想,也猜到这些人上赶着来看热闹。
“当面让小情人下不了台,老路董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迟总助。”
茶水间,八卦分子聊得津津有味,对迟聿的靠近毫无察觉。
法务部小张:“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万一迟总助真被他弄走,咱还能有好日子过?”
迟助理精明能干又好说话,总公司里自然谁都不想他走。
财务部小李:“路总对总助一向严苛,我觉着,两人像是有什么私怨。谁知道路总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把总助给外派了。”
人事部小郑:“你别觉着了!要不是路总这暧昧不明的态度,刘姐一个小主管也不敢跟总助叫板啊!”
迟聿端着平板,目不斜视地越过茶水间,径直走进会议室。
“哦哟,小迟啊!早啊。”
路柏耀早等在会议室,眉飞色舞地冲着迟聿打招呼,像是遇上天大的喜事。
“路董,早。”
“昨天发布会找你半天没见人影,问了老吴才知道,小路又把你喊去训话了。”
迟聿不自觉地紧了紧衬衣袖子,把青紫的绑痕遮得更严实了。
路柏耀继续道:“订错票多大点事啊!这小子脾气见长,回头我说说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路泽年处处针对迟聿。
路柏耀希望借着这次的事情,把迟聿一举剔除。这样一来,路泽年身边缺个能堪大用的人,就好对付多了。
这波绵里藏针究竟是冲着谁,迟聿心里很清楚。
他抱着平板,脸上挂笑,笑得无懈可击。
这时路泽年大步走进会议室,从他身边经过时,带着一股冷杉味。
好闻是好闻,但对迟聿而言,伴着一些不好的回忆。
众人见路总到场,都站了起来。
“愣着干嘛?今天会议拖延了五分钟,这里二十个人加起来就是一百分钟。”路泽年朝迟聿点了点手表,“你没提前通知我,奖金扣一千。下次再耽搁,扣两千。”
众人倒吸一口气。
迟助理面无波澜,只是打开平板,一板一眼地把“迟聿扣一千”记上。
待到路泽年在主座坐下,众人才依次落座。
路柏耀连忙跃跃欲试地探身:“我说小路总啊,昨天上午的商谈——”
“说起昨天的商谈,”路泽年打断他,转向迟聿,“迟助理,我没看到相关的风险评估报告。”
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众人后颈发凉。
迟聿眼神一闪,不露声色地看向路柏耀。
这项目是路柏耀的,风险报告也是他领导的部门出。
但迟聿没有当面驳路柏耀的面子,只是点了点头,担下这顿骂:“今天四点前补发给您。”
“不用了!”路泽年沉着脸,翻开手里的文件,“从对接人的沟通素质上,我已经估出了风险。”
路柏耀提前打好的腹稿,随着笑容一同僵在嘴角。
这么说跟当面打他路柏耀的脸有什么区别?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
会议主要讨论的内容还是关于昨天的发布会。
迟聿无故缺席发布会,不断遭到路柏耀冷嘲热讽。
但这事罪魁祸首是路泽年才对,是他把迟聿绑在床头几个小时。
路总良心未泯,倒是没因为这个扣迟聿奖金,但也没少给迟聿使绊子。
实习生小王被拉来做会议纪要,全程内疚不已,不断给迟聿发消息。
平板上弹窗跳个不停。
“路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不会被开除吧?”
“是不是飞机餐不合路总口味?”
“不会连累迟助理你吧QAQ?”
迟聿面无表情地关上平板,就看到对面的路柏耀满脸便秘一样憋着坏。
临近散会,路柏耀拿腔拿调地开口:
“还有个事儿。昨天路总回程的机票——”
不等他说完,路泽年又一次打断了他:“机票的事已经处理了。按你的要求,负责人免职。”
“什么?”
路柏耀被路泽年的行动力惊到了。
他以为路泽年那么应一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居然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细碎的议论声在会议室蔓延开来。
“流程应该走到迟助理那边了。”路泽年不动声色,靠在椅背上不断书写着什么,实际上只是在纸上画圆圈。
所有视线聚焦到迟聿身上。
只见迟助理点开审批弹窗,看也没看就点了“通过”,比记录扣奖金还要轻描淡写。
那可是自己的离职审批,迟助理居然都不辩解一下?
他明明是帮人顶锅,除了路泽年以外,所有人都知道那机票是怎么回事!
难道迟助理甘心就这么被不明不白地炒掉?
路柏耀也在暗自腹诽,这姓迟的就像是随时做好准备,打算离开路泽年。
果然,不跟自家姓的白眼狼,就是养不熟!
路柏耀觑见迟聿明明被炒了,竟然还坐在路泽年身边岿然不动,正准备挖苦两句,忽然听到会议桌上传来窃窃私语。
他满心狐疑地点开手机——
[刘尹真]已从[项目风险评估群]移除。
“什么?被免职的是小刘???”
看到情妇的名字,路柏耀猝然站起了身。椅子砰地一声被撞翻。
路泽年在纸上画了无数个圆圈,混沌杂乱的线条交错重叠,组装成一副抽象派半身像。他换了支红墨水的钢笔,在人像的左眼角轻轻点了一下。
随后缓缓抬起头:“二叔,这不是你要求的?直接炒了。为此,我还特意上票务系统查了!”
路总,一款充话费都要迟助理代劳的废物总裁,居然还会上票务系统???
“劳动仲裁的时候需要带着截图吗?这个刘……主管是吧?她故意犯错对公司造成损失的证据,我这不止一张。”
订票虽然是小王操作,但小王是实习生走不了账,路泽年所有行程都是用刘主管名下账号订票。
不过行程时间也是刘主管故意误传,喜提免职绝对不算亏待了她。
众人想笑不敢笑,纷纷低着头憋得脸颊红紫。
迟聿则轻推了推眼睛,面色如常。
对于路泽年的决定,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像他这么趁手的工具,能做事又能泄欲,路泽年怎么可能被人挑唆几句,就轻易抛弃了?
但为了一件工具公然挑衅路柏耀,属实有些超出想象。路总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算是他,也猜不到。
路柏耀气得鼻孔冒烟,颤着手指向迟聿,又指了指路泽年,最后抄起桌上文件,猛地一摔。
“路泽年,今年股东会你他妈别想好过!”说完,破门而出。
路泽年沉着脸起身,双手掩上西装扣:
“散会!”
路泽年是个工作狂。
虽然厌恶迟聿,但他有事没事就喜欢拉着迟聿加班。可以这么说,他如今在集团内的地位,都是加班加出来的。
今天路泽年简直变本加厉地挤兑迟聿。
午餐沙拉少几块杨桃。
办公室温度太高。
报告送晚了。
重点没标注……
鸡毛蒜皮的毛病挑了一堆,迟聿跟没脾气一样,陪着他抬杠。
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休息他可以一个人待着。想到这个,他连路泽年偷偷用指甲抠鼠标垫都能容忍。
说起来,每回一到星期六,路泽年就会变得脾气暴躁。这几乎形成以星期为单位的生理周期了。
当路泽年第二十四次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迟聿这个月的奖金已经被扣完了。
“不在乎薪水是吧?有钱了是吧?我爸遗嘱留给你的托管基金够你躺平一辈子!”
路泽年趁着没人,把迟聿反手按在门后面,掐着腰质问他:“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今天被裁的怎么不是你?”
即便被扣着手腕,迟聿也分毫没做挣扎。
一门之隔就是人来人往的过道,他清楚路泽年不会乱来。
“跟路叔叔留给你的遗产比起来,这笔基金不过是冰山一角。”
路泽年脸色变得阴沉不已。
路父留给他的财产,是有继承条件的——要等到他结婚,才可以继承所有股份,全面掌控集团话语权。
若不是这道枷锁的存在,他和迟聿一路走来,也不至于这么如履薄冰。
偏心吗?
谁能说路父不偏心?
给收养的孩子无条件的爱,即便对方的名字都不在自家户口本上。
而亲生的孩子,却无法得到应得的遗产。
嫉妒吗?
谁能不嫉妒迟聿的幸运?
一个瘦不伶仃的孤儿,当初怎么就入了路先生的眼?
“你结婚吧,路少爷。”
迟聿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
只有结了婚,才能继承全部股份,把路柏耀这样的蛀虫彻底收拾掉。
他的脸颊被迫贴在冰冷的黑胡桃木门板上,皮肤雪一样白。
路泽年盯着那枚淡色的泪痣,呼吸渐愈深沉,手劲也益发收不住。
“这么盼着我结婚?呵,你以为,我结了婚……我结了婚就会放过你?”
“嗯唔……”
迟聿推开他胡来的手,却反被掐住青紫的绑痕,闷痛传遍全身。
“……你结了婚……就别碰我了……”
路泽年火冒三丈,往他光洁的后颈狠狠咬了下去!
原本迟聿还算顺从,被他这一咬,猛地弹起身来,从他怀里奋力挣脱。
他捂着后颈与路泽年对峙,像只急红了眼的兔子:“你、你——”
路泽年的戏弄越来越过界了!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被人看到怎么办?!
路泽年扶正领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咚咚咚——敲门声响。
迟聿连忙整理衣衫。
路泽年哪管他的形象,扬声道:“进!”
实习生小王没注意到门后的迟聿,进门便道:
“路总,前台来了个大师,说是来给您算姻缘的。”
遗嘱要求被继承人结婚后才能继承遗产,违反了婚姻法、民法典、宪法,可以起诉无效。至于为什么不起诉,后面有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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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姻缘